資治通鑑 漢紀 卷040

【漢紀三十二】
起旃蒙作噩, 盡柔兆閹茂, 凡二年。

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上
建武元年(乙酉, 公元二五年)
, 正月, 方望與安陵人弓林共立前定安公嬰為天子, 聚黨數千人, 居臨涇。更始遣丞相松等擊破, 皆斬之。
鄧禹至箕關, 擊破河東都尉, 進圍安邑。
赤眉二部俱會弘農。更始遣討難將軍蘇茂拒之;茂軍大敗。赤眉眾遂大集, 乃分萬人為一營, 凡三十營。三月, 更始遣丞相松與赤眉戰於蓩鄉, 松等大敗, 死者三萬餘人。赤眉遂轉北至湖。
蜀郡功曹李熊說公孫述宜稱天子。夏, 四月, 述即帝位, 號成家, 改元龍興;〔以〕李熊為大司徒[1], 述弟光為大司馬, 恢為大司空。越巂任貴據郡降述。
蕭王北擊尤來、大槍、五幡於元氏, 追至北平, 連破之;又戰於順水北, 乘勝輕進, 反為所敗。王自投高岸, 〔遇〕突騎王豐下馬授王[2], 王僅而得免。散兵歸保范陽。軍中不見王, 或云已〔歿〕()[3], 諸將不知所為, 吳漢曰:「卿曹努力!王兄子在南陽, 何憂無主!」眾恐懼, 數日乃定。賊雖戰勝, 而憚王威名, , 遂引去。大軍復進至安次[4], 連戰, 破之。賊退入漁陽, 所過虜掠。強弩將軍陳俊言於王曰:「賊無輜重, 宜令輕騎出賊前, 使百姓各自堅壁以絕其食, 可不戰而殄也。」王然之, 遣俊將輕騎馳出賊前, 視人保壁堅完者, 敕令固守;放散在野者, 因掠取之。賊至, 無所得, 遂散敗。王謂俊曰:「困此虜者, 將軍策也。」
馮異遺李軼書, 為陳禍福, 勸令歸附蕭王;軼知長安已危, 而以伯升之死, 心不自安, 乃報書曰:「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, 今軼守洛陽, 將軍鎮孟津, 俱據機軸, 千載一會, 思成斷金。唯深達蕭王, 願進愚策以佐國安民。」軼自通書之後, 不復與異爭鋒, 故異得北攻天井關, 拔上黨兩城, 又南下河南成皋以東十三縣, 降者十餘萬。武勃將萬餘人攻諸畔者, 異與戰於士鄉下, 大破, 斬勃;軼閉門不救。異見其信效, 具以白王。王報異曰:「季文多詐, 人不能得其要領。今移其書告守、尉當警備者。」眾皆怪王宣露軼書;硃鮪聞之, 使人刺殺軼, 由是城中乖離, 多有降者。
朱鮪聞王北征而河內孤, 乃遣其將蘇茂、賈彊將兵三萬餘人渡鞏河, 攻溫;鮪自將數萬人攻平陰以綴異。檄書至河內, 寇恂即勒軍馳出, 並移告屬縣, 發兵會溫下。軍吏皆諫曰:「今洛陽兵渡河, 前後不絕。宜待眾軍畢集, 乃可出也。」恂曰:「溫, 郡之籓蔽, 失溫則郡不可守。」遂馳赴之。旦日, 合戰, 而馮異遣救及諸縣兵適至, 恂令士卒乘城鼓譟大呼, 言曰:「劉公兵到!」蘇茂軍聞之, 陳動。恂因奔擊, 大破之。馮異亦渡河擊硃鮪, 鮪走;異與恂追至洛陽, 環城一匝而歸。自是洛陽震恐, 城門晝閉。
異、恂移檄上狀, 諸將入賀, 因上尊號。將軍南陽馬武先進曰:「大王雖執謙退, 奈宗廟社稷何!宜先即尊位, 乃議征伐。今此誰賊而馳騖擊之乎?」王驚曰:「何將軍出此言!可斬也!」乃引軍還薊。復遣吳漢率耿弇、景丹等十三將軍追尤來等, 斬首萬三千餘級, 遂窮追至浚靡而還。賊散入遼西、遼東, 為烏桓、貊人所鈔擊略盡。
都護將軍賈復與五校戰於真定, 復傷瘡甚。王大驚曰:「我所以不令賈復別將者, 為其輕敵也。果然, 失吾名將!聞其婦有孕, 生女邪, 我子娶之;生男邪, 我女嫁之;不令其憂妻子也。」復病尋愈, 追及王於薊, 相見甚歡。
還至中山, 諸將復上尊號;王又不聽。行到南平棘, 諸將復固請之;王不許。諸將且出, 耿純進曰:「天下士大夫, 捐親戚, 棄土壤, 從大王於矢石之間者, 其計固望攀龍鱗, 附鳳翼, 以成其所志耳。今大王留時逆眾, 不正號位, 純恐士大夫望絕計窮, 則有去歸之思, 無為久自苦也。大眾一散, 難可復合。」純言甚誠切, 王深感曰:「吾將思之。」
行至鄗, 召馮異〔詣鄗〕[5], 問四方動靜。異曰:「更始必敗, 宗廟之憂在於大王, 宜從眾議!」會儒生強華自關中奉《赤伏符》來詣王曰:「劉秀髮兵捕不道, 四夷云集龍鬬野, 四七之際火為主。」群臣因復奏請。六月, 己未, 王即皇帝位於鄗南;改元, 大赦。
鄧禹圍安邑, 數月未下, 更始大將軍樊參將數萬人度大陽, 欲攻禹。禹逆擊於解南, 斬之。王匡、成丹、劉均合軍十餘萬, 復共擊禹, 禹軍不利。明日, 癸亥, 匡等以六甲窮日, 不出, 禹因得更治兵。甲子, 匡悉軍出攻禹。禹令軍中無得妄動, 既至營下, 因傳發諸將, 鼓而並進, 大破之。匡等皆走, 禹追斬均及河東太守楊寶, 遂定河東, 匡等奔還長安。
張卬與諸將議曰:「赤眉旦暮且至, 見滅不久, 不如掠長安, 東歸南陽;事若不集, 復入湖池中為盜耳!」乃共入, 說更始;更始怒不應, 莫敢復言。更始使王匡、陳牧、成丹、趙萌屯新豐, 李松軍槁, 以拒赤眉。張卬、廖湛、胡殷、申屠建與隗囂合謀, 欲以立秋日貙膢時共劫更始, 俱成前計。更始知之, 託病不出, 召張卬等入, 將悉誅之, 唯隗囂稱疾不入, 會客王遵、周宗等勒兵自守。更始狐疑不決, 卬、湛、殷疑有變, 遂突出。獨申屠建在, 更始斬建, 使執金吾鄧曄將兵圍隗囂第。卬、湛、殷勒兵燒門, 入戰宮中, 更始大敗。囂亦潰圍, 走歸天水。明旦, 更始東奔趙萌於新豐。更始復疑王匡、陳牧、成丹與張卬等同謀, 乃並召入;牧、丹先至, 即斬之。王匡懼, 將兵入長安, 與張卬等合。
赤眉進至華陰, 軍中有齊巫, 常鼓舞祠城陽景王, 巫狂言:「景王大怒曰:『當為縣官, 何故為賊!』」有笑巫者輒病, 軍中驚動。方望弟陽說樊崇等曰:「今將軍擁百萬之眾, 西向帝城, 而無稱號, 名為群賊, 不可以久。不如立宗室, 挾義誅伐, 以此號令, 誰敢不從!」崇等以為然, 而巫言益甚。前至鄭, 乃相與議曰:「今迫近長安, 而鬼神若此, 當求劉氏共尊立之。」
先是, 赤眉過式, 掠故式侯萌之子恭、茂、盆子三人自隨。恭少習《尚書》, 隨樊崇等降更始於洛陽, 復封式侯, 為侍中, 在長安。茂與盆子留軍中, 屬右校卒史劉俠卿, 主牧牛。及崇等欲立帝, 求軍中景王後, 得七十餘人, 唯茂、盆子及前西安侯孝最為近屬。崇等曰:「聞古者天子將兵稱上將軍。」乃書札為符曰:「上將軍」。又以兩空札置笥中, 於鄭北設壇場, 祠城陽景王, 諸三老、從事皆大會。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, 以年次探札, 盆子最幼, 後探, 得符;諸將皆稱臣, 拜。盆子時年十五, 被發徙跣, 敝衣赭汗, 見眾拜, 恐畏欲啼。茂謂曰:「善臧符!」盆子即齧折, 棄之。以徐宣為丞相, 樊崇為御史大夫, 逢安為左大司馬, 謝祿為右大司馬, 其餘皆列卿、將軍。盆子雖立, 猶朝夕拜劉俠卿, 時欲出從牧兒戲;俠卿怒止之, 崇等亦不復候視也。
, 七月, 辛未, 帝使使持節拜鄧禹為大司徒, 封酇侯, 食邑萬戶;禹時年二十四。又議選大司空, 帝以《赤伏符》曰「王梁主衛作玄武」, 丁丑, 以野王令王梁為大司空。又欲以讖文用平狄將軍孫咸行大司馬, 眾咸不悅。壬午, 以吳漢為大司馬。
, 更始以琅邪伏湛為平原太守。時天下兵起, 湛獨晏然, 撫循百姓。門下督謀為湛起兵, 湛收斬之。於是吏民信向, 平原一境賴湛以全。帝徵湛為尚書, 使典定舊制。又以鄧禹西征, 拜湛為司直, 行大司徒事。車駕每出征伐, 常留鎮守。
鄧禹自汾陰渡河, 入夏陽, 更始左輔都尉公乘歙引其眾十萬, 與左馮翊兵共拒禹於衙;禹復破走之。
宗室劉茂聚眾京、密間, 自稱厭新將軍, 攻下穎川、汝南, 眾十餘萬人。帝使驃騎大將軍景丹、建威大將軍耿弇、強弩將軍陳俊攻之。茂來降, 封為中山王。
己亥[6], 帝幸懷, 遣耿弇、陳俊軍五社津, 備滎陽以東;使吳漢率建〔義〕()大將軍朱祜等十一將軍[7], 圍朱鮪於洛陽。八月, 進幸河陽。
李松自槁引兵還, 從更始與趙萌共攻王匡、張卬於長安。連戰月餘, 匡等敗走, 更始徒居長信宮。
赤眉至高陵, 王匡、張卬等迎降之, 遂共連兵進攻東都門。李松出戰, 赤眉生得松。松弟況為城門校尉, 開門納之。九月, 赤眉入長安。更始單騎走, 從廚城門出。式侯恭以赤眉立其弟, 自系詔獄;聞更始敗走, 乃出, 見定陶王祉。祉為之除械, 相與從更始於渭濱。右輔都尉嚴本, 恐失更始為赤眉所誅, 即將更始至高陵, 本將兵宿衛, 其實圍之。更始將相皆降赤眉, 獨丞相曹竟不降, 手劍格死。
辛未, 詔封更始為淮陽王;吏民敢有賊害者, 罪同大逆;其送詣吏者封列侯。
, 宛人卓茂, 寬仁恭愛, 恬蕩樂道, 雅實不為華貌, 行己在於清濁之間, 自束髮至白首, 與人未嘗有爭競, 鄉黨故舊, 雖行能與茂不同, 而皆愛慕欣欣焉。哀、平間為密令, 視民如子, 舉善而教, 口無惡言, 吏民親愛, 不忍欺之。民嘗有言部亭長受其米肉遺者, 茂曰:「亭長為從汝求乎, 為汝有事囑之而受乎, 將平居自以恩意遺之乎?」民曰:「往遺之耳。」茂曰:「遺之而受, 何故言邪?」民曰:「竊聞賢明之君, 使民不畏吏, 吏不取民。今我畏吏, 是以遺之;吏既卒受, 故來言耳。」茂曰:「汝為敝民矣!凡人所以群居不亂, 異於禽獸者, 以有仁愛禮義, 知相敬事也。汝獨不欲修之, 寧能高飛遠走, 不在人間邪!吏顧不當乘威力強請求耳。亭長素善吏, 歲時遺之, 禮也。」民曰:「苟如此, 律何故禁之?」茂笑曰:「律設大法, 禮順人情。今我以禮教汝, 汝必無怨惡;以律治汝, 汝何所措其手足乎!一門之內, 小者可論, 大者可殺也。且歸念之。」初, 茂到縣, 有所廢置, 吏民笑之, 鄰城聞者皆蚩其不能。河南郡為置守令;茂不為嫌, 治事自若。數年, 教化大行, 道不拾遺;遷京部丞, 密人老少皆涕泣隨送。及王莽居攝, 以病免歸。上即位, 先訪求茂, 茂時年七十餘。甲申, 詔曰:「夫名冠天下, 當受天下重賞。今以茂為太傅, 封褒德侯。」
臣光曰:孔子稱「舉善而教, 不能則勸」, 是以舜舉皋陶, 湯舉伊尹, 而不仁者遠, 有德故也。光武即位之初, 群雄競逐, 四海鼎沸, 彼摧堅陷敵之人, 權略詭辯之士, 方見重於世, 而獨能取忠厚之臣, 旌循良之吏, 拔於草萊之中, 實諸群公之首, 宜其光復舊物, 享祚久長, 蓋由知所先務而得其本原故也。
諸將圍洛陽數月, 朱鮪堅守不下。帝以廷尉岑彭嘗為鮪校尉, 令往說之。鮪在城上, 彭在城下, 為陳成敗。鮪曰:「大司徒被害時, 鮪與共謀, 又諫更始無遣蕭王北伐, 誠自知罪深, 不敢降!」彭還, 具言於帝。帝曰:「舉大事者不忌小怨。鮪今若降, 官爵可保, 況誅罰乎!河水在此, 吾不食言!」彭復往告鮪, 鮪從城上下索曰:「必信, 可乘此上。」彭趣索欲上, 鮪見其誠, 即許降。辛卯, 朱鮪面縛, 與岑彭俱詣河陽。帝解其縛, 召見之, 復令彭夜送鮪歸城。明旦, 與蘇茂等悉其眾出降。拜鮪為平狄將軍, 封扶溝侯;後為少府, 傳封累世。
帝使侍御史河內杜詩安集洛陽。將軍蕭廣縱兵士暴橫, 詩敕曉不改, 遂格殺廣。還, 以狀聞。上召見, 賜以棨戟, 遂擢任之。
, 十月, 癸丑, 車駕入洛陽, 幸南宮, 遂定都焉。
赤眉下書曰:「聖公降者, 封為長沙王;過二十日, 勿受。」更始遣劉恭請降, 赤眉使其將謝祿往受之。更始隨祿, 肉袒, 上璽綬於盆子。赤眉坐更始, 置庭中, 將殺之;劉恭、謝祿為請, 不能得, 遂引更始出。劉恭追呼曰:「臣誠力極, 請得先死!」拔劍欲自刎。樊崇等遽共救止之。乃赦更始, 封為畏威侯。劉恭復為固請, 竟得封長沙王。更始常依謝祿居, 劉恭亦擁護之。
劉盆子居長樂宮, 三輔郡縣、營長遣使貢獻, 兵士輒剽奪之, 又數暴掠吏民, 由是皆復固守。
百姓不知所歸, 聞鄧禹乘勝獨克而師行有紀, 皆望風相攜負以迎軍, 降者日以千數, 眾號百萬。禹所止, 輒停車拄節以勞來之, 父老、童稚, 垂發、戴白滿其車下, 莫不感悅, 於是名震關西。
諸將豪傑皆勸禹徑攻長安, 禹曰:「不然。今吾眾雖多, 能戰者少, 前無可仰之積, 後無轉饋之資;赤眉新拔長安, 財穀充實, 鋒銳未可當也。夫盜賊群居無終日之計, 財穀雖多, 變故萬端, 寧能堅守者也!上郡、北地、安定三郡, 土廣人稀, 饒穀多畜, 吾且休兵北道, 就糧養士, 以觀其敝, 乃可圖也。」於是引軍北至栒邑, 所到, 諸營保郡邑皆開門歸附。
上遣岑彭擊荊州群賊, 下犨、葉等十餘城。
十一月, 甲午, 上幸懷。
梁王永稱帝於睢陽。
十二月, 丙戌[8], 上還洛陽。
三輔苦赤眉暴虐, 皆憐更始, 欲盜出之;張卬等深以為慮, 使謝祿縊殺之。劉恭夜往, 收藏其屍。帝詔鄧禹葬之於霸陵。中郎將宛人趙熹將出武關, 道遇更始親屬, 皆裸跣饑困, 熹竭其資糧以與之, 將護而前。宛王賜聞之, 迎還鄉里。
隗囂歸天水, 復招聚其眾, 興修故業, 自稱西州上將軍。三輔士大夫避亂者多歸囂, 囂傾身引接, 為布衣交;以平陵范逡為師友, 前涼州刺史河內鄭興為祭酒[9], 茂陵申屠剛、杜林為治書, 馬援為綏德將軍, 楊廣、王遵、周宗及平襄行巡、阿陽王捷、長陵王元為大將軍, 安陵班彪之屬為賓客, 由此名震西州, 聞於山東。馬援少時, 以家用不足辭其兄況, 欲就邊郡田牧。況曰:「汝大才, 當晚成。良工不示人以朴, 且從所好。」遂之北地田牧。常謂賓客曰:「丈夫為志, 窮當益堅, 老當益壯。」後有畜數千頭, 穀數萬斛, 既而歎曰:「凡殖財產, 貴其能賑施也, 否則守錢虜耳!」乃盡散於親舊。聞隗囂好士, 往從之。囂其敬重, 與決籌策。班彪, 稚之子也。
, 平陵竇融累世仕宦河西, 知其土俗, 與更始右大司馬趙萌善, 私謂兄弟曰:「天下安危未可知。河西殷富, 帶河為固, 張掖屬國精兵萬騎, 一旦緩急, 杜絕河津, 足以自守, 此遺種處也!」乃因萌求往河西。萌薦融於更始, 以為張掖屬國都尉。融既到, 撫結雄桀, 懷輯羌虜, 甚得其歡心。是時, 酒泉太守安定梁統、金城太守庫鈞、張掖都尉茂陵史苞、酒泉都尉竺曾、敦煌都尉辛肜, 并州郡英俊, 融皆與厚善。及更始敗, 融與梁統等計議曰:「今天下擾亂, 未知所歸。河西斗絕在羌、胡中, 不同心戮力, 則不能自守, 權鈞力齊, 復無以相率, 當推一人為大將軍, 共全五部, 觀時變動。」議既定, 而各謙讓。以位次, 咸共推梁統;統固辭, 乃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。武威太守馬期、張掖太守任仲並孤立無黨, 乃共移書告示之, 二人即解印綬去。於是以梁統為武威太守, 史苞為張掖太守, 竺曾為酒泉太守, 辛肜為敦煌太守。融居屬國, 領都尉職如故;置從事, 監察五郡。河西民俗質樸, 而融等政亦寬和, 上下相親, 晏然富殖。修兵馬, 習戰射, 明烽燧, 羌、胡犯塞, 融輒自將與諸郡相救, 皆如符要, 每輒破之。其後羌、胡皆震服親附, 內郡流民避凶饑者歸之不絕。
王莽之世, 天下咸思漢德, 安定三水盧芳居左谷中, 詐稱武帝曾孫劉文伯, 云「曾祖母, 匈奴渾邪王之姊也」。常以是言誑惑安定間。王莽末, 乃與三水屬國羌、胡起兵。更始至長安, 征芳為騎都尉, 使鎮撫安定以西。更始敗, 三水豪桀共立芳為上將軍、西平王, 使使與西羌、匈奴結和親。單于以為:「漢氏中絕, 劉氏來歸, 我亦當如呼韓邪立之, 令尊事我。」乃使句林王將數千騎迎芳兄弟入匈奴, 立芳為漢帝, 以芳弟程為中郎將, 將胡騎還入安定。
帝以關中未定, 而鄧禹久不進兵, 賜書責之曰:「司徒, 堯也;亡賊, 桀也。長安吏民遑遑無所依歸, 宜以時進討, 鎮慰西京, 繫百姓之心。」禹猶執前意, 別攻上郡諸縣, 更徵兵引穀, 歸至大要。積弩將軍馮愔、車騎將軍宗歆守栒邑, 二人爭權相攻, 愔遂殺歆, 因反擊禹, 禹遣使以聞。帝問使人:「愔所親愛為誰?」對曰:「護軍黃防。」帝度愔、防不能久和, 勢必相忤, 因報禹曰:「縛馮愔者, 必黃防也。」乃遣尚書宗廣持節往降之。後月餘, 防果執愔, 將其眾歸罪。更始諸將王匡、胡殷、成丹等皆詣廣降, 廣與東歸;至安邑, 道欲亡, 廣悉斬之。
愔之叛也, 引兵西向天水;隗囂逆擊, 破之於高平, 盡獲其輜重。於是禹承製遣使持節命囂為西州大將軍, 得專制涼州、朔方事。
臘日, 赤眉設樂大會, 酒未行, 群臣更相辯斗;而兵眾遂各逾宮, 斬關入, 掠酒肉, 互相殺傷。衛尉諸葛稚聞之, 勒兵入, 格殺百餘人, 乃定。劉盆子惶恐, 日夜啼泣, 從官皆憐之。
帝遣宗正劉延攻天井關, 與田邑連戰十餘合, 延不得進。及更始敗, 邑遣使請降;即拜為上黨太守。帝又遣諫議大夫儲大伯持節徵鮑永;永未知更始存亡, 疑不肯從, 收繫大伯, 遣使馳至長安, 詗問虛實。
, 帝從更始在宛, 納新野陰氏之女麗華。是歲, 遣使迎麗華與帝姊湖陽公主、妹寧平公主俱到洛陽;以麗華為貴人。更始西平王李通先娶寧平公主, 上征通為衛尉。
, 更始以王閎為琅邪太守, 張步據郡拒之。閎諭降, 得贛榆等六縣;收兵與步戰, 不勝。步既受劉永官號, 治兵於劇, 遣將徇泰山、東萊、城陽、膠東、北海、濟南、齊郡, 皆下之。閎力不敵, 乃詣步相見。步大陳兵而見之。怒曰:「步有何罪, 君前見攻之甚!」閎按劍曰:「太守奉朝命, 而文公擁兵相拒。閎攻賊耳, 何謂甚邪!」步起跪謝, 與之宴飲, 待為上賓, 令閎關掌郡事。

建武二年(丙戌, 公元二六年)
, 正月, 甲子朔, 日有食之。
劉恭知赤眉必敗, 密教弟盆子歸璽綬, 習為辭讓之言。及正旦大會, 恭先曰:「諸君共立恭弟為帝, 德誠深厚!立且一年, 殽亂日甚, 誠不足以相成, 恐死而無益, 願得退為庶人, 更求賢知, 唯諸君省察!」樊崇等謝曰:「此者崇等罪也。」恭復固請, 或曰:「此寧式侯事邪?」恭惶恐起去。盆子乃下床解璽綬, 叩頭曰:「今設置縣官而為賊如故, 四方怨恨, 不覆信向, 此皆立非其人所致。願乞骸骨, 避賢聖路!必欲殺盆子以塞責者, 無所離死!」因涕泣噓唏。崇等及會者數百人, 莫不哀憐之, 乃皆避席頓首曰:「臣無狀, 負陛下, 請自今已後, 不敢復放縱!」因共抱持盆子, 帶以璽綬;盆子號呼, 不得已。既罷出, 各閉營自守。三輔翕然, 稱天子聰明, 百姓爭還長安, 市裡且滿。後二十餘日, 復出, 大掠如故。
〔刁〕()子都為其部曲所殺[10], 餘黨與諸賊會檀鄉, 號檀鄉賊, 寇魏郡、清河。魏郡大吏李熊弟陸謀反城迎檀鄉, 或以告魏郡太守穎川銚期, 期召問熊, 熊叩頭首服, 願與老母俱就死。期曰:「為吏儻不若為賊樂者, 可歸與老母往就陸也!」使吏送出城。熊行, 求得陸, 將詣鄴城西門;陸不勝愧感, 自殺以謝期。期嗟歎, 以禮葬之, 而還熊故職。於是郡中服其威信。
帝遣吳漢率王梁等九將軍擊檀鄉於鄴東漳水上, 大破之, 十餘萬眾皆降。又使梁與大將軍杜茂將兵安輯魏郡、清河、東郡, 悉平諸營保, 三郡清靜, 邊路流通。
庚辰, 悉封諸功臣為列侯;梁侯鄧禹、廣平侯吳漢皆食四縣。博士丁恭議曰:「古者封諸侯不過百里, 強幹弱枝, 所以為治也。今封四縣, 不合法制。」帝曰:「古之亡國皆以無道, 未嘗聞功臣地多而滅亡者也。」陰鄉侯陰識, 貴人之兄也, 以軍功當增封, 識叩頭讓曰:「天下初定, 將帥有功者眾, 臣托屬掖廷, 仍加爵邑, 不可以示天下。此為親戚受賞, 國人計功也。」帝從之。帝令諸將各言所樂, 皆占美縣;河南太守穎川丁綝獨求封本鄉。或問其故, 綝曰:「綝能薄功微, 得鄉亭厚矣!」帝從其志, 封新安鄉侯。帝使郎中魏郡馮勤典諸侯封事, 勤差量功次輕重, 國土遠近, 地勢豐薄, 不相逾越, 莫不厭服焉。帝以為能, 尚書眾事皆令總錄之。故事:尚書郎以令史久次補之, 帝始用孝廉為尚書郎。
〔壬辰〕, 起高廟於洛陽[11], 四時合祀高祖、太宗、世宗;建社稷於宗廟之右;立郊兆於城南。
長安城中糧盡, 赤眉收載珍寶, 大縱火燒宮室、市裡, 恣行殺掠, 長安城中無復人行;乃引兵而西, 眾號百萬, 自南山轉掠城邑, 遂入安定、北地。鄧禹引兵南至長安, 軍昆明池, 謁祠高廟, 收十一帝神主, 送詣洛陽;因巡行園陵, 為置吏士奉守焉。
真定王楊造讖記曰:「赤九之後, 癭楊為主。」楊病癭, 欲以惑眾;與綿曼賊交通。帝遣騎都尉陳副、游擊將軍鄧隆徵之, 楊閉城門不內。帝復遣前將軍耿純持節行幽、冀, 所過勞慰王、侯, 密敕收楊。純至真定, 止傳捨, 邀楊相見。純, 真定宗室之出也, 故楊不以為疑, 且自恃眾強, 而純意安靜, 即從官屬詣之;楊兄弟並將輕兵在門外。楊入, 見純, 純接以禮敬, 因延請其兄弟皆入, 乃閉閣, 悉誅之, 因勒兵而出。真定震怖, 無敢動者。帝憐楊謀未發而誅, 復封其子為真定王。
二月, 己酉, 車駕幸修武。
鮑永、馮衍審知更始已亡, 乃發喪, 出儲大伯等, 封上印綬, 悉罷兵, 幅巾詣河內, 帝見永, 問曰:「卿眾安在?」永離席叩頭曰:「臣事更始, 不能令全, 誠慚以其眾幸富貴, 故悉罷之。」帝曰:「卿言大。」而意不悅。既而永以立功見用, 衍遂廢棄。永謂衍曰:「昔高祖賞季布之罪, 誅丁固之功;今遭明主, 亦何憂哉!」衍曰:「人有挑其鄰人之妻者, 其長者罵而少者報之。後其夫死, 取其長者。或謂之曰:『夫非罵爾者邪?』曰:『在人慾其報我, 在我欲其罵人也!』夫天命難知, 人道易守, 守道之臣, 何患死亡!」
大司空王梁屢違詔命, 帝怒, 遣尚書宗廣持節即軍中斬梁;廣檻車送京師。既至, 赦之, 以為中郎將, 北守箕關。
壬子, 以太中大夫京兆宋弘為大司空。弘薦沛國桓譚, 為議郎、給事中。帝令譚鼓琴, 愛其繁聲。弘聞之, 不悅;伺譚內出, 正朝服坐府上, 遣吏召之。譚至, 不與席而讓之, 且曰:「能自改邪, 將令相舉以法乎?」譚頓首辭謝;良久, 乃遣之。後大會群臣, 帝使譚鼓琴。譚見弘, 失其常度。帝怪而問之, 弘乃離席免冠謝曰:「臣所以薦桓譚者, 望能以忠正導主。而令朝廷耽悅鄭聲, 臣之罪也。」帝改容謝之。
湖陽公主新寡, 帝與共論朝臣, 微觀其意。主曰:「宋公威容德器, 群臣莫及。」帝曰:「方且圖之。」後弘被引見, 帝令主坐屏風後, 因謂弘曰:「諺言『貴易交, 富易妻, 』人情乎?」弘曰:「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, 糟糠之妻不下堂。」帝顧謂主曰:「事不諧矣!」
帝之討王郎也, 彭寵發突騎以助軍, 轉糧食, 前後不絕, 及帝追銅馬至薊, 寵自負其功, 意望甚高;帝接之不能滿, 以此懷不平。及即位, 吳漢、王梁, 寵之所遣, 並為三公, 而寵獨無所加, 愈怏怏不得志, 歎曰:「如此, 我當為王。但爾者, 陛下忘我邪!」
是時北州破散, 而漁陽差完, 有舊鐵官, 寵轉以貿穀, 積珍寶, 益富強。幽州牧朱浮, 年少有俊才, 欲厲風跡, 收士心, 辟召州中名宿及王莽時故吏二千石, 皆引置幕府, 多發諸郡倉穀稟贍其妻子。寵以為天下未定, 師旅方起, 不宜多置官屬以損軍實, 不從其令。浮性矜急自多, 寵亦狠強, 嫌怨轉積。浮數譖構之, 密奏寵多聚兵穀, 意計難量。上輒漏泄令寵聞, 以脅恐之。至是, 有詔徵寵, 寵上疏, 願與浮俱徵;帝不許。寵益以自疑。其妻素剛, 不堪抑屈, 固勸無受徵, 曰:「天下未定, 四方各自為雄。漁陽大郡, 兵馬最精, 何故為人所奏, 而棄此去乎!」寵又與所親信吏計議, 皆懷怨於浮, 莫有勸行者。帝遣寵從弟子後蘭卿喻之。寵因留子後蘭卿, 遂發兵反, 拜署將帥, 自將二萬餘人, 攻硃浮於薊。又以與耿況俱有重功, 而恩賞並薄, 數遣使〔要〕()誘況[12]。況不受, 斬其使。
1延岑復反, 圍南鄭。漢中王嘉兵敗走。岑遂據漢中, 進兵武都;為更始柱功侯李寶所破, 岑走天水。公孫述遣將侯丹取南鄭。嘉收散卒得數萬人, 以李寶為相, 從武都南擊侯丹, 不利, 還軍河池、下辨, 復與延岑連戰。岑引北, 入散關, 至陳倉;嘉追擊, 破之。 公孫述又遣將軍任滿從閬中下江州, 東據扞關, 於是盡有益州之地。
辛卯[13], 上還洛陽。
三月, 乙〔酉〕()[14], 大赦。
更始諸大將在南方未降者尚多。帝召諸將議兵事, 以檄叩地曰:「郾最強, 宛為次, 誰當擊之?」賈復率然對曰:「臣請擊郾。」帝笑曰:「執金吾擊郾, 吾復何憂!大司馬當擊宛。」遂遣復擊郾, 破之;尹尊降。又東擊更始淮陽太守暴汜, 汜降。
, 四月, 虎牙大將軍蓋延督駙馬都尉馬武等四將軍擊劉永, 破之;遂圍永於睢陽。
故更始將蘇茂反, 殺淮陽太守潘蹇, 據廣樂而臣於永;永以茂為大司馬、淮陽王。
吳漢擊宛, 宛王賜奉更始妻子詣洛陽降;帝封賜為慎侯。叔父良、族父歙、族兄祉皆自長安來。甲午, 封良為廣陽王, 祉為城陽王;又封兄縯子章為太原王, 興為魯王;更始三子求、歆、鯉皆為列侯。
鄧王王常降, 帝見之甚歡, 曰:「吾見王廷尉, 不憂南方矣!」拜為左曹, 封山桑侯。
五月, 庚辰, 封族父歙為泗水王。
帝以陰貴人雅性寬仁, 欲立以為後。貴人以郭貴人有子, 終不肯當。六月, 戊戌, 立貴人郭氏為皇后, 以其子彊為皇太子;大赦。
丙午, 封泗水王子終為淄川王。
, 賈復南擊召陵、新息, 平之。後部將殺人於穎川, 穎川太守寇恂捕得, 系獄。時尚草創, 軍營犯法, 率多相容, 恂戮之於市。復以為恥, , 過穎川, 謂左右曰:「吾與寇恂並列將帥, 而為其所陷, 今見恂, 必手劍之!」恂知其謀, 不欲與相見。姊子谷崇曰:「崇, 將也, 得帶劍侍側。卒有變, 足以相當。」恂曰:「不然, 昔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於廉頗者, 為國也。」乃敕屬縣盛供具, 儲酒醪, 執金吾軍入界, 一人皆兼二人之饌。恂出迎於道, 稱疾而還。復勒兵欲追之, 而吏士皆醉, 遂過去。恂遣谷崇以狀聞, 帝乃征恂。恂至, 引見;時賈復先在坐, 欲起相避。帝曰:「天下未定, 兩虎安得私鬥!今日朕分之。」於是並坐極歡, 遂共車同出, 結友而去。
八月, 帝自率諸將征五校。丙辰, 幸內黃, 大破五校於羛陽, 降其眾五萬人。
帝遣游擊將軍鄧隆助朱浮討彭寵。隆軍潞南, 浮軍雍奴, 遣吏奏狀。帝讀檄, , 謂使吏曰:「營相去百里, 其勢豈可得相及!比若還, 北軍必敗矣。」彭寵果遣輕兵擊隆軍, 大破之;浮遠, 遂不能救。
蓋延圍睢陽數月, 克之。劉永走至虞, 虞人反, 殺其母、妻;永與麾下數十人奔譙。蘇茂、佼彊、周建合軍三萬餘人救永;延與戰於沛西, 大破之。永、彊、建走保湖陵, 茂奔還廣樂;延遂定沛、楚、臨淮。
帝使太中大夫伏隆持節使青、徐二州, 招降郡國。青、徐群盜聞劉永破敗, 皆惶怖請降。張步遣其掾孫昱隨隆詣闕上書, 獻鰒魚。隆, 湛之子也。
堵鄉人董訢反宛城, 執南陽太守劉驎。揚化將軍堅鐔攻宛, 拔之;訢走還堵鄉。
吳漢徇南陽諸縣, 所過多侵暴。破虜將軍鄧奉謁歸新野, 怒漢掠其鄉里, 遂反, 擊破漢軍, 屯據淯陽, 與諸賊合從。
九月, 壬戌, 帝自內黃還。
陝賊蘇況攻破弘農, 帝使景丹討之。會丹薨, 征虜將軍祭遵擊弘農、柏華、蠻中賊, 皆平之。
赤眉引兵欲西上隴, 隗囂遣將軍楊廣迎擊, 破之;又追敗之於烏氏、涇陽間。赤眉至陽城番須中, 逢大雪, 坑谷皆滿, 士多凍死。乃復還, 發掘諸陵, 取其寶貨。凡有玉匣殮者, 率皆如生, 賊遂污辱呂后屍。鄧禹遣兵擊之於郁夷, 反為所敗。禹乃出之云陽。赤眉復入長安。延岑屯杜陵, 赤眉將逢安擊之。鄧禹以安精兵在外, 引兵襲長安;會謝祿救至, 禹兵敗走。延岑擊逢安, 大破之, 死者十餘萬人。
廖湛將赤眉十八萬攻漢中王嘉;嘉與戰於谷口, 大破之, 嘉手殺湛, 遂到云陽就穀。嘉妻兄新野來歙, 帝之姑子也。帝令鄧禹招嘉, 嘉因歙詣禹降。李寶倨慢, 禹斬之。
, 十一月, 以廷尉岑彭為征南大將軍。帝於大會中指王常謂群臣曰:「此家率下江諸將輔翼漢室, 心如金石, 真忠臣也!」即日, 拜常為漢忠將軍, 使與岑彭率建義大將軍朱祜等七將軍討鄧奉、董訢。彭等先擊堵鄉, 鄧奉救之。朱祜軍敗, 為奉所獲。
銅馬、青犢、尤來餘賊共立孫登為天子。登將樂玄殺登, 以其眾五萬餘人降。
鄧禹自馮愔叛後, 威名稍損, 又乏糧食, 戰數不利, 歸附者日益離散。赤眉、延岑暴亂三輔, 郡縣大姓各擁兵眾, 禹不能定。帝乃遣偏將軍馮異代禹討之, 車駕送至河南, 敕異曰:「三輔遭王莽、更始之亂, 重以赤眉、延岑之醜, 元元塗炭, 無所依訴。將軍今奉辭討諸不軌, 營〔堡〕()降者[15], 遣其渠帥詣京師;散其小民, 令就農桑;壞其營壁, 無使復聚。征伐非必略地、屠城, 要在平定安集之耳。諸將非不健鬥, 然好虜掠。卿本能御吏士, 念自修敕, 無為郡縣所苦!」異頓首受命, 引而西, 所至布威信, 群盜多降。
臣光曰:昔周人頌武王之德曰:「舖時繹思, 我徂惟求定。」言王者之兵志, 在布陳威德安民而已。觀光武之所以取關中, 用是道也。豈不美哉!
又詔徵鄧禹還, 曰:「慎毋與窮寇爭鋒!赤眉無穀, 自當來東。吾以飽待饑, 以逸待勞, 折棰笞之, 非諸將憂也。無得復妄進兵!」
帝以伏隆為光祿大夫, 復使於張步, 拜步東萊太守, 並與新除青州牧、守、都尉俱東。詔隆輒拜令、長以下。
十二月, 戊午, 詔宗室列侯為王莽所絕者, 皆復故國。
三輔大饑, 人相食, 城郭皆空, 白骨蔽野, 遺民往往聚為營堡, 各堅壁清野。赤眉虜掠無所得, 乃引而東歸, 眾尚二十餘萬, 隨道復散。帝遣破奸將軍侯進等屯新安, 建威大將軍耿弇等屯宜陽, 以要其還路, 敕諸將曰:「賊若東走, 可引宜陽兵會新安;賊若南走, 可引新安兵會宜陽。」馮異與赤眉遇於華陰, 相拒六十餘日, 戰數十合, 降其將卒五千餘人。

校改記
[1] 〔以〕李熊為大司徒 章校「十二行本『李』上有『以』字;乙十一行本同;孔本同;張校同。」《後漢書.公孫述傳》同, 據補。
[2] 〔遇〕突騎王豐下馬授王 章校「十二行本『突』上有『遇』字;乙十一行本同;孔本同;張校同;退齋校同。」《後漢書.光武帝紀》同, 據補。
[3] 或云已〔歿〕() 章校「十二行本『殺』作『歿』;乙十一行本同;孔本同。」《後漢書.光武帝紀》同, 據改。
[4] 大軍復進至安次 章校「十二行本『進』作『追』;乙十一行本同;孔本同;張校同。」《後漢書.光武帝紀》此作「進」, 今不改。
[5] 召馮異〔詣鄗〕 章校「十二行本『異』下有『詣鄗』二字;乙十一行本同;孔本同;張校同。」《後漢書.馮異傳》同, 據補。
[6] 己亥 七月丁卯朔, 無己亥日。
[7] 使吳漢率建〔義〕()大將軍朱祜等十一將軍 此「建議」當作「建義」, 據改。
[8] 丙戌 十二月乙未朔, 無丙戌日。范《書》同
[9] 前涼州刺史河內鄭興為祭酒 章校「十二行本『內』作『南』;乙十一行本同;孔本同。」未知誰是, 今不改。
[10] 〔刁〕()子都為其部曲所殺 據胡注改。
[11] 〔壬辰〕起高廟於洛陽 考異曰:「帝紀『正月, 壬子。』案正月甲子朔, 不應有壬子, 誤。」袁宏《後漢紀》(以下簡稱袁《紀》)作「壬辰」, 為正月廿九日, 據補。
[12] 數遣使〔要〕()誘況 章校「作『邀』者刻誤。十二行本正作『要』;乙十一行本同;孔本同。」據改。
[13] 丙戌 二月甲午朔, 無辛卯日。范《書》同。
[14] 乙〔酉〕() 三月癸亥朔, 無乙未日, 范《書》同。袁《紀》作「乙酉」, 查三月有乙酉日, 為廿三日, 據改。
[15] 營〔堡〕()降者 章校「十二行本『保』作『堡』;乙十一行本同;孔本同;張校同。」據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