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齊紀 卷140

【齊紀六】
起旃蒙大淵獻, 盡柔兆困敦, 凡二年。
高宗明皇帝中建武二年(乙亥, 公元四九五年)

, 正月, 壬申, 遣鎮南將軍王廣之督司州、右衛將軍蕭坦之督徐州、尚書右僕射沈文季督豫州諸軍以拒魏。
癸酉, 魏詔:「淮北之人不得侵掠, 犯者以大辟論。」
乙未, 拓跋衍攻鐘離, 徐州刺史蕭惠休乘城拒守, 間出襲擊魏兵, 破之。惠休, 惠明之弟也。劉昶、王肅攻義陽, 司州刺史蕭誕拒之。肅屢破誕兵, 招降萬餘人。魏以肅為豫州刺史。劉昶性褊躁, 御軍嚴暴, 人莫敢言。法曹行參軍北平陽固苦諫;昶怒, 欲斬之, 使當攻道。固志意閑雅, 臨敵勇決, 昶始奇之。
丁酉, 中外纂嚴。以太尉陳顯達為使持節、都督西北諸軍事, 往來新亭、白下以張聲勢。
己亥, 魏主濟淮;二月, 至壽陽, 眾號三十萬, 鐵騎彌望。甲辰, 魏主登八公山, 賦詩。道遇甚雨, 命去蓋;見軍士病者, 親撫慰之。魏主遣使呼城中人, 豐城公遙昌使參軍崔慶遠出應之。慶遠問師故, 魏主曰:「固當有故!卿欲我斥言之乎, 欲我含垢依違乎?」慶遠曰:「未承來命, 無所含垢。」魏主曰:「齊主何故廢立?」慶遠曰:「廢昏立明, 古今非一, 未審何疑?」魏主曰:「武帝子孫, 今皆安在?」慶遠曰:「七王同惡, 已伏管、蔡之誅;其餘二十餘王, 或內列清要, 或外典方牧。」魏主曰:「卿主若不忘忠義, 何以不立近親, 如周公之輔成王, 而自取之乎?」慶遠曰:「成王有亞聖之德, 故周公得而相之。今近親皆非成王之比, 故不可立。且霍光亦捨武帝近親而立宣帝, 唯其賢也。」魏主曰:「霍光何以不自立?」慶遠曰:「非其類也。主上正可比宣帝, 安得比霍光!若爾, 武王伐紂, 不立微子而輔之, 亦為苟貪天下乎?」魏主大笑曰:「朕來問罪。如卿之言, 便可釋然。」慶遠曰:「『見可而進, 知難而退』, 聖人之師也。」魏主曰:「卿欲吾和親, 為不欲乎?」慶遠曰:「和親則二國交歡, 生民蒙福;否則二國交惡, 生民塗炭。和親與否, 裁自聖衷。」魏主賜慶遠酒殽、衣服而遣之。
戊申, 魏主循淮而東, 民皆安堵, 租運屬路。丙辰, 至鐘離。
上遣左衛將軍崔慧景、寧朔將軍裴叔業救鐘離。劉昶、王肅眾號二十萬, 塹柵三重, 並力攻義陽, 城中負楯而立。王廣之引兵救義陽, 去城百餘里, 畏魏強, 不敢進。城中益急, 黃門侍郎蕭衍請先進, 廣之分麾下精兵配之。衍間道夜發, 與太子率蕭誄等徑上賢首山, 去魏軍數里。魏人出不意, 未測多少, 不敢逼。黎明, 城中望見援軍至, 蕭誕遣長史王伯瑜出攻魏柵, 因風縱火, 衍等眾軍自外擊之, 魏不能支, 解圍去。己未, 誕等追擊, 破之。誄, 諶之弟也。
先是, 上以義陽危急, 詔都督青、冀二州諸軍事張衝出軍攻魏以分其兵勢。沖遣軍主桑系祖攻魏建陵、驛馬、厚丘三城, 又遣軍主僧護攻魏虎阬、馮時、即丘三城, 皆拔之。青、冀二州刺史王洪範遣軍主崔延襲魏紀城, 據之。
魏主欲南臨江水, 辛酉, 發鐘離。司徒長樂元懿公馮誕病, 不能從, 魏主與之泣訣, 行五十里, 聞誕卒。時崔慧景等軍去魏主營不過百里, 魏主輕將數千人夜還鐘離, 拊屍而哭, 達旦, 聲淚不絕。壬戌, 敕諸軍罷臨江之行, 葬誕依晉齊獻王故事。誕與帝同年, 幼同硯席, 尚帝妹樂安長公主。雖無學術, 而資性淳篤, 故特有寵。丁卯, 魏主遣使臨江, 數上罪惡。
魏久攻鐘離不克, 士卒多死。三月, 戊寅, 魏主如邵陽, 築城於洲上, 柵斷水路, 夾築二城。蕭坦之遣軍主裴叔業攻二城, 拔之。魏主欲築城置戍於淮南, 以撫新附之民。賜相州刺史高閭璽書, 具論其狀。閭上表, 以為:「《兵法》:『十則圍之, 五則攻之。』何者國家止為受隆之計, 發兵不多, 東西遼闊, 難以成功;今又欲置戍淮南, 招撫新附。昔世祖以回山倒海之威, 步騎數十萬, 南臨瓜步;諸郡盡降, 而盱眙小城, 攻之不克。班師之日, 兵不戍一城, 土不辟一廛。夫豈無人?以為大鎮未平, 不可守小故也。夫壅水者先塞其原, 伐木者先斷其本;本原尚在而攻其末流, 終無益也。壽陽、盱眙、淮陰, 淮南之本原也;三鎮不克其一, 而留守孤城, 其不能自全明矣。敵之大鎮逼其外, 長淮隔其內;少置兵則不足以自固, 多置兵則糧運難通。大軍既還, 士心孤怯;夏水盛漲, 救援甚難。以新擊舊, 以勞御逸, 若果如此, 必為敵擒, 雖忠勇奮發, 終何益哉!且安土戀本, 人之常情。昔彭城之役, 既克大鎮, 城戍已定, 而不服思叛者猶逾數萬。角城蕞爾, 處在淮北, 去淮陽十八里。五固之役, 攻圍歷時, 卒不能克。以今准昔, 事兼數倍。天時尚熱, 雨水方降, 願陛下踵世祖之成規, 旋轅返旆, 經營洛邑, 蓄力觀釁, 布德行化, 中國既和, 遠人自服矣。」尚書令陸睿上表, 以為:「長江浩蕩, 彼之巨防。又南土昏備, 暑氣鬱蒸。師人經夏, 必多疾病。而遷鼎草創, 庶事甫爾。台省無論政之館, 府寺靡聽治之所。百僚居止, 事等行路, 沉雨炎陽, 自成癘疫。且兵徭並舉, 聖王所難。今介冑之士, 外攻寇仇, 羸弱之夫, 內勤土木, 運給之費, 日損千金。驅罷弊之兵, 討堅城之虜, 將何以取勝乎!陛下去冬之舉, 正欲曜武江、漢耳;今自春幾夏, 理宜釋甲。願早還洛邑, 使根本深固, 聖懷無內顧之憂, 兆民休斤板之役, 然後命將出師, 何憂不服!」魏主納其言。
崔慧景以魏人城邵陽, 患之。張欣泰曰:「彼有去志, 所以築城者, 外自誇大, 懼我躡其後耳。今若說之以兩願罷兵, 彼無不聽矣。」慧景從之, 使欣泰詣城下語魏人, 魏主乃還。濟淮, 餘五將未濟, 齊人據渚邀斷津路。魏主募能破中渚兵者以為直閣將軍, 軍主代人奚康生應募, 縛筏積柴, 因風縱火, 燒齊船艦, 依煙直進, 飛刀亂斫, 中渚兵遂潰。魏主假康生直閣將軍。
魏主使前將軍楊播將步卒三千、騎五百為殿。時春水方長, 齊兵大至, 戰艦塞川。播結陳於南岸以御之, 諸軍盡濟。齊兵四集圍播, 播為圓陣以御之, 身自搏戰, 所殺甚眾。相拒再宿, 軍中食盡, 圍兵愈急。魏主在北岸望之, 以水盛不能救, 既而水稍減, 播引精騎三百歷齊艦大呼曰:「我今欲渡, 能戰者來!」遂擁眾而濟。播, 椿之兄也。
魏軍既退, 邵陽洲上餘兵萬人, 求輸馬五百匹, 假道以歸。崔慧景欲斷路攻之, 張欣泰曰:「歸師勿遏, 古人畏之, 兵在死地, 不可輕也。今勝之不足為武, 不勝徒喪前功;不如許之。」慧景從之。蕭坦之還, 言於上曰:「邵陽洲有死賊萬人, 慧景、欣泰縱而不取。」由是皆不加賞。甲申, 解嚴。初, 上聞魏主欲飲馬於江, , 敕廣陵太守行南兗州事蕭穎冑移居民入城。民驚恐, 欲席捲南渡。穎冑以魏寇尚遠, 不即施行;魏兵竟不至。穎冑, 太祖之從子也。
上遣尚書右僕射沈文季助豐城公遙昌守奉陽。文季入城, 止遊兵不聽出, 洞開城門, 嚴加守備。魏兵尋退。
魏之入寇也, 盧昶等猶在建康, 齊人恨之, 飼以蒸豆。昶怖懼, 食之, 淚汗交橫。謁者張思寧辭氣不屈, 死於館下。及還, 魏主讓昶曰:「人誰不死, 何至自同牛馬, 屈身辱國!縱不遠慚蘇武, 獨不近愧思寧乎!」乃黜為民。
戊子, 魏太師京兆武公馮熙卒於平城。
乙未, 魏主如下邳;夏, 四月, 庚子, 如彭城;辛丑, 為馮熙舉哀。太傅、錄尚書事平陽公丕不樂南遷, 與陸睿表請魏主還臨熙葬。帝曰:「開闢以來, 安有天子遠奔舅喪者乎!今經始洛邑, 豈宜妾相誘引, 陷君不義!令、僕以下, 可付法官貶之。」仍詔迎熙及博陵長公主之柩, 南葬洛陽, 禮如晉安平獻王故事。
魏主之在鐘離也, 仇池鎮都大將、梁州刺史拓跋英請以州兵會劉藻擊漢中, 魏主許之。梁州刺史蕭懿遣部將尹紹祖、梁季群等將兵二萬, 據險, 立五柵以拒之。英曰:「彼帥賤, 莫相統壹。我選精卒並攻一營, 彼必不相救;若克一營, 四營皆走矣。」乃引兵急攻一營, 拔之, 四營俱潰, 生擒梁季群, 斬三千餘級, 俘七百餘人, 乘勝長驅, 進逼南鄭。懿又遣其將姜修擊英, 英掩擊, 盡獲之。將還, 懿別軍繼至;將士皆已疲, 不意其至, 大懼, 欲走。英故緩轡徐行, 神色自若, 登高望敵, 東西指麾, 狀若處分, 然後整列而前。懿軍疑有伏兵, 遷延引退, 英追擊, 破之, 遂圍南鄭。禁將士毋得侵暴, 遠近悅附, 爭供租運。
懿嬰城自守, 軍主范絜先將三千餘人在外, 還救南鄭。英掩擊, 盡獲之。圍城數十日, 城中恟懼。錄事參軍新野庾域封題空倉數十, 指示將士曰:「此中粟皆滿, 足支二年, 但努力堅守!」眾心乃安。會魏主召英還, 英使老弱先行, 自將精兵為後拒, 遣使與懿告別。懿以為詐, 英去一日, 猶不開門;二月, 乃遣將追之。英與士卒下馬交戰, 懿兵不敢逼, 行四日四夜, 懿兵乃返。英入斜谷, 會天大雨, 士卒截竹貯米, 執炬火於馬上炊之。
先是, 懿遣人誘說仇池諸氐, 使起兵斷英運道及歸路。英勒兵奮擊, 且戰且前, 矢中英頰, 卒全軍還仇池, 討叛氐, 平之。英, 楨之子;懿, 衍之兄也。
英之攻南鄭也, 魏主詔雍、涇、岐三州發兵六千人戍南鄭, 俟克城則遣之。侍中兼左僕射李沖表諫曰:「秦川險厄, 地接羌、夷。自西師出後, 餉援連續, 加氐、胡叛逆, 所在奔命, 運糧擐甲, 迄茲未已。今復豫差戍卒, 懸擬山外, 雖加優復, 恐猶驚駭。脫終攻不克, 徒動民情, 連胡結夷, 事或難測。輒依旨密下刺史, 待軍克鄭城, 然後差遣。如臣愚見, 猶謂未足。何者?西道險厄, 單徑千里, 今欲深戍絕界之外, 孤據群賊之中, 敵攻不可猝援, 食盡不可運糧。古人有言, 『雖鞭之長, 不及馬腹。』南鄭於國, 實為馬腹也。且魏境所掩, 九州過八;民人所臣, 十分而九;所未民者, 唯漠北之與江外耳。羈之在近, 豈汲汲於今日也!宜待疆宇既廣, 糧食既足, 然後置邦樹將, 為吞併之舉。今鐘離、壽陽, 密邇未拔;赭城、新野, 跬步弗降。東道既未可以近力守, 西籓寧可以遠兵固!若果欲置者, 臣恐終以資敵也。又, 建都土中, 地接寇壤, 方須大將死士, 平蕩江會, 若輕遣單寡, 棄令陷沒, 恐後舉之日, 眾以留守致懼, 求其死效, 未易可獲。推此而論, 不戍為上。」魏主從之。
癸丑, 魏主如小沛;己未, 如瑕丘;庚申, 如魯城, 親祠孔子;辛酉, 拜孔氏四人、顏氏二人官, 作選諸孔宗子一人封崇聖侯, 奉孔子祀, 命兗州修孔子墓, 更建碑銘。
戊辰, 魏主如碻磝, 命謁者僕射成淹具舟楫, 欲自泗入河, 溯流還洛。淹諫, 以為「河流悍猛, 非萬乘所宜乘。」帝曰:「我以平城無漕運之路, 故京邑民貧。今遷都洛陽, 欲通四方之運, 而民猶憚河流之險;故朕有此行, 所以開百姓之心也。」
魏城陽王鸞等攻赭陽, 諸將不相統壹, 圍守百餘日, 諸將欲案甲不戰以疲之。李佐獨晝夜攻擊, 士卒死者甚眾, 帝遣太子右衛率垣歷生救之。諸將以眾寡不敵, 欲退, 佐獨帥騎二千逆戰而敗。盧淵等引去, 歷生追擊, 大破之。歷生, 榮祖之從弟也。南陽太守房伯玉等又敗薛真度於沙堨。
鸞等見魏主於瑕丘。魏主責之曰:「卿等沮辱威靈, 罪當大辟;朕以新遷洛邑, 特從寬典。」五月, 己巳, 降封鸞為定襄縣王, 削戶五百;盧淵、李佐、韋珍皆削官爵為民, 佐仍徙瀛州。以薛真度與其從兄安都有開徐方之功, 聽存其爵及荊州刺史, 餘皆削奪, 曰:「進足明功, 退足彰罪矣。」
魏廣川剛王諧卒。諧, 略之子也。魏主曰:「古者, 大臣之喪有三臨之禮;魏、晉以來, 王公之喪, 哭於東堂。自今諸王之喪, 期親三臨;大功再臨;小功、緦麻一臨;罷東堂之哭。廣川王於朕, 大功也。」將大斂, 素服、深衣往哭之。
甲戌, 魏主如滑台;丙子, 捨於石濟。庚辰, 太子出迎於平桃城。
趙郡王幹在洛陽, 貪淫不法, 御史中尉李彪私戒之, 且曰:「殿下不悛, 不敢不以聞。」幹悠然不以為意。彪表彈之。魏主詔幹與北海王詳俱從太子詣行在。既至, 見詳而不見幹, 陰使左右察其意色, 知無憂悔, 乃親數其罪, 杖之一百, 免官還第。
癸未, 魏主還洛陽, 告於太廟。甲申, 減冗官之祿以助軍國之用。乙酉, 行飲至之禮。班賞有差。
甲午, 魏太子冠於廟。魏主欲變北俗, 引見群臣, 謂曰:「卿等欲朕遠追商、周, 為欲不及漢、晉邪?」咸陽王禧對曰:「群臣願陛下度越前王耳。」帝曰:「然則當變風易俗, 當因循守故邪?」對曰:「願聖政日新。」帝曰:「為止於一身, 為欲傳之子孫邪?」對曰:「願傳之百世!」帝曰:「然則必當改作, 卿等不得違也。」對曰:「上令下從, 其誰敢違!」帝曰:「夫『名不正, 言不順, 則禮樂不可興。』今欲斷諸北語, 一從正音。其年三十已上, 習性已久, 容不可猝革。三十已下, 見在朝廷之人, 語音不聽仍舊;若有故為, 當加降黜。各宜深戒!王公卿士以為然不?」對曰:「實如聖旨。」帝曰:「朕嘗與李沖論此, 沖曰:「四方之語, 竟知誰是;帝者言之, 即為正矣。』沖之此言, 其罪當死!」因顧沖曰;』卿負社稷, 當令御史牽下!」沖免冠頓首謝。又責留守之官曰:「昨望見女猶服夾領小袖, 卿等何為不遵前詔!」皆謝罪。帝曰:「朕言非是, 卿等當庭爭。如何入則順旨, 退則不從乎!」六月, 己亥, 下詔:「不得為北俗之語於朝廷。違者免所居官!」
癸卯, 魏主使太子如平城赴太師熙之喪。
癸丑, 魏詔求遺書, 秘閣所無, 有益時用者, 加以優賞。
魏有司奏:「廣川王妃葬於代都, 未審以新尊從舊卑, 以舊卑就新尊?」魏主曰:「代人遷洛者, 宜悉葬邙山。其先有夫死於代者, 聽妻還葬;夫死於洛者, 不得還代就妻。其餘州之人, 自聽從便。」丙辰, 詔:「遷洛之民死, 葬河南, 不得還北。」於是代人南遷者悉為河南洛陽人。
戊午, 魏改用長尺、大鬥, 其法依《漢志》為之。
上之廢鬱林王也, 許蕭諶以揚州;既而除領軍將軍、南徐州刺史。諶恚曰:「見炊飯, 推以與人。」諶恃功, 頗干預朝政, 所欲選用, 輒命尚書使為申論。上聞而忌之, 以蕭誕、蕭誄方將兵拒魏, 隱忍不發。壬戌, 上游華林園, 與諶及尚書令王晏等數人宴, 盡歡;坐罷, 留諶晚出, 至華林閣, 仗身執還入省。上遣左右莫智明數諶曰:「隆昌之際, 非卿無有今日。今一門二州、兄弟三封, 朝廷相報, 止可極此。卿恆懷怨望, 乃云炊飯已熟, 合甑與人邪!今賜卿死!」遂殺之, 並其弟誄;以黃門郎蕭衍為司州別駕, 往執誕, 殺之。諶好術數, 吳興沈文猷常語之曰:「君相不減高帝。」諶死, 文猷亦伏誅。諶死之日, 上又殺西陽王子明、南海王子罕、邵陵王子貞。乙丑, 以右衛將軍蕭坦之為領軍將軍。
魏高閭上言:「鄴城密皇后廟頹圮, 請更葺治;若謂已配饗太廟, 即宜罷毀。」詔罷之。
魏拓跋英之寇漢中也, 沮水氐楊馥之為齊擊武興氐楊集始, 破之。秋, 七月, 辛卯, 以馥之為北秦州刺史、仇池公。
八月, 乙巳, 魏選武勇之士十五萬人為羽林、虎賁以充宿衛。
魏金墉宮成, 立國子、太學、四門小學於洛陽。
魏高祖游華林園, 觀故景陽山, 黃門侍郎郭祚曰:「山水者, 仁智之所樂, 宜復修之。」帝曰:「魏明帝以奢失之於前, 朕豈可襲之於後乎!」帝好讀書, 手不釋卷, 在輿、據鞍, 不忘講道。善屬文, 多於馬上口占, 既成, 不更一字;自太和十年以後, 詔策皆自為之。好賢樂善, 情如飢渴, 所與游接, 常寄以布素之意, 如李沖、李彪、高閭、王蕭、郭祚、宋弁、劉芳、崔光、邢巒之徒, 皆以文雅見親, 貴顯用事;制禮作樂, 郁然可觀, 有太平之風焉。
治書侍御史薛聰, 辨之曾孫也, 彈劾不避強禦, 帝或欲寬貸者, 聰輒爭之。帝每曰:「朕見薛聰, 不能不憚, 何況諸人也!」自是貴戚斂手。累遷直閣將軍, 兼給事黃門侍郎、散騎常侍, 帝外以德器遇之, 內心以膂為寄, 親衛禁兵, 悉聰管領, 故終太和之世, 恆帶直閣將軍。群臣罷朝之後, 聰桓陪侍帷幄, 言兼晝夜, 時政得失, 動輒匡諫, 事多聽允;而重厚沉密, 外莫窺其際。帝欲進以名位, 輒苦讓不受。帝亦雅相體悉, 謂之曰:「卿天爵自高, 固非人爵之所能榮也。」
九月, 庚午, 魏六宮、文武悉還於洛陽。
丙戌, 魏主如鄴, 屢至相州刺史高閭之館, 美其治效, 賞賜甚厚。閭數請本州, 詔曰:「閭以懸車之年, 方求衣錦, 知進忘退, 有塵謙德;可降號平北將軍。朝之老成, 宜遂情願, 徙授幽州刺史, 令存勸兩修, 恩法並舉。」以高陽王雍為相州刺史, 戒之曰:「作牧亦易亦難:『其身正, 不令而行。所以易;『其身不正, 雖令不從, 』所以難。」
己丑, 徙南平王寶攸為郡陵王, 蜀郡王子文為西陽王, 廣漢王子峻為衡陽王, 臨海王昭季為巴陵王, 永嘉王昭粲為桂陽王。
乙未, 魏主自鄴還;冬, 十月, 丙辰, 至洛陽。
壬戌, 魏詔:「諸州牧精品屬官, 考其得失為三等以聞。」又詔:「徐、兗、光、南青、荊、洛六州, 嚴纂戎備, 應須赴集。」十一月, 丁卯, 詔罷世宗東田, 毀興光樓。
己卯, 納太子妃褚氏, 大赦。妃, 澄之女也。
庚午, 魏主如委粟山, 定圜丘。己卯, 帝引諸儒議圜丘禮。秘書令李彪建言:「魯人將有事於上帝, 必先有事於泮宮。請前一日告廟。」從之。甲申, 魏主祀圜丘;丙戌, 大赦。
十二月, 乙未朔, 魏主見群臣於光極堂, 宣下品令, 為大選之始。光祿勳於烈子登引例求遷官, 烈上表曰:「方今聖明之理, 朝應廉讓, 而臣子登引人求進;是臣素無教訓, 乞行黜落!」魏主曰:「此乃有識之言, 不謂烈能辦此!」乃引見登, 謂曰:「朕將流化天下, 以卿父有謙遜之美、直士之風, 故進卿為太子翊軍校尉。」又加烈散騎常侍, 封聊城縣子。
魏主謂群臣曰:「國家從來有一事可歎:臣下莫肯公言得失是也。夫人君患不能納諫, 人臣患不能盡忠。自今朕舉一人, 如有不可, 卿等直言其失;若有才能而朕所不識, 卿等亦當舉之。如是, 得人者有賞, 不言者有罪, 卿等當知之。」
丁酉, 詔修晉帝諸陵, 增置守衛。
甲子, 魏主引見群臣於光極堂, 頒賜冠服。
先是, 魏人未嘗用錢, 魏主始命鑄太和五銖。是歲, 鼓鑄粗備, 詔公私用之。
魏以光城蠻帥田益光為南司州刺史, 所統守宰, 聽其銓置。後更於新蔡立東豫州, 以益光為刺史。
氐王楊炅卒。
高宗明皇帝中建武三年(丙子, 公元四九六年)


, 正月, 丁卯, 以楊炅子崇祖為沙州刺史, 封陰平王。
魏主下詔, 以為:「北人謂土為拓, 後為跋。魏之先出於黃帝, 以土德王, 故為拓跋氏。夫土者, 黃口之色, 萬物之元也;宜改姓元氏。諸功臣舊族自代來者, 姓或重複, 皆改之。」於是始改拔拔氏為長孫氏, 達奚氏為奚氏, 乙旃氏為叔孫氏, 丘穆陵氏為穆氏, 步六孤氏為陸氏, 賀賴氏為賀氏, 獨孤氏為劉氏, 賀樓氏為樓氏, 勿忸于氏為于氏, 尉遲氏為尉氏;其餘所改, 不可勝紀。
魏主雅重門族, 以范陽盧敏、清河崔宗伯、滎陽鄭羲、太原王瓊四姓, 衣冠所推, 咸納其女以充後宮。隴西李沖以才識見任, 當朝貴重, 所結姻姻, 莫非清望;帝亦以其女為夫人。詔黃門郎、司徒左長史宋弁定諸州士族, 多所升降。又詔以「代人先無姓族, 雖功賢之胤, 無異寒賤;故宦達者位極公卿, 其功、衰親仍居猥任。其穆、陸、賀、劉、樓、於、嵇、尉八姓, 自太祖已降, 勳著當世, 位盡王公, 灼然可知者, 且下司州、吏部, 勿充猥宮, 一同四姓。自此以外, 應班士流者, 尋續別敕。其舊為部落大人, 而皇始已來三世官在給事已上及品登王公者為姓;若本非大人, 而皇始已來三世官在尚書已上及品登王公者亦為姓。其大人之後而官不顯亦為族;若本非大人而官顯者說為族。凡此姓族, 皆應審核, 勿容偽冒。令司空穆亮、尚書陸琇等詳定, 務令平允。」琇, □之子也。
魏舊制:王國舍人皆應娶八族及清修之門。威陽王禧娶隸戶為之, 帝深責之, 因下詔為六弟聘室:「前都所納, 可為妾媵。咸陽王禧, 可聘故穎川太守隴西李輔女;河南王幹, 可聘故中散大夫代郡穆明樂女;廣陵王羽, 可聘驃騎咨議參軍滎陽鄭平城女;穎川王雍, 可聘故中書博士范陽盧神寶女;始平王勰, 可聘廷尉卿隴西李沖女;北海王詳, 可聘吏部郎中滎陽鄭懿女。」懿, 羲之子也。
時趙郡諸李, 人物尤多, 各盛家風, 故世之言高華者, 以五姓為首。
眾議以薛氏為河東茂族。帝曰:「薛氏, 蜀也, 豈可入郡姓!」直閣薛宗起執戟在殿下, 出次對曰:「臣之先人, 漢末仕蜀, 二世復歸河東, 今六世相襲, 非蜀人也。伏以陛下黃帝之胤, 受封北土, 豈可亦謂之胡邪!今不預郡姓, 何以生為!」乃碎戟於地。帝徐曰:「然則朕甲、卿乙乎?」乃入郡姓, 仍曰:「卿非『宗起』, 乃『起宗』也!」
帝與群臣論選調曰:「近世高卑出身, 各有常分;此果如何?」李沖對曰:「未審上古已來, 張官列位, 為膏梁子弟乎, 為致治乎?」帝曰:「欲為治耳。」沖曰:「然則陛下今日何為專取門品, 不拔才能乎?」帝曰:「苟有過人之才, 不患不知。然君子之門, 借使無當世之用, 要自德行純篤, 朕故用之。」沖曰:「傅說、呂望, 豈可以門地得之!」帝曰:「非常之人, 曠世乃有一二耳。」秘書令李彪曰:「陛下若專取門地, 不審魯之三卿, 孰若四科?」著作佐郎韓顯宗曰:「陛下豈可以貴襲貴, 以賤襲賤!」帝曰:「必有高明卓然、出類拔萃者, 朕亦不拘此制。」頃之, 劉昶入朝, 帝謂昶曰:「或言唯能是寄, 不必拘門;朕以為不爾。何者?清濁同流, 混齊一等, 君子小人, 名品無別, 此殊為不可。我今八族以上士人, 品第有九, 九品之外, 小人之官復有七等。若有其人, 可起家為三公。正恐賢才難得, 不可止為一人渾我典制也。」
臣光曰:「選舉之法, 先門地而後賢才, 此魏、晉之深弊, 而歷代相因, 莫之能改也。夫君子、小人, 不在於世祿與側微。以今日視之, 愚智所同知也。當是之時, 雖魏孝文之賢, 猶不免斯蔽。故夫明辨是非而不惑於世俗者, 誠鮮矣!壬辰, 魏徒始平王勰為彭城王, 復定襄縣王鸞為城陽王。
二月, 壬寅, 魏詔:「君臣自非金革, 聽終三年喪。」
丙午, 魏詔:「畿內七十已上, 暮春赴京師行養老之禮。」三月, 丙寅, 宴群臣及國老、庶老於華林園。」詔:「國老, 黃耇已上, 假中散大夫、郡守;耆年已上, 假給事中、縣令。庶老, 直假郡、縣, 各賜鳩杖、衣裳。」
丁丑, 魏詔:「諸州中正各舉其鄉民望, 年五十已上守素衡門者, 授以令、長。」
壬午, 詔:「乘輿有金銀飾校者, 皆剔除之。」
上志慕節儉。太官嘗進裹蒸, 上曰:「我食此不盡, 可四破之, 餘充晚食。」又嘗用皁莢, 以餘濼授左右曰:「此可更用。」太官元日上壽, 有銀酒鎗, 上欲壞之;王晏等咸稱盛德, 衛尉蕭穎冑曰:「朝廷盛禮, 莫若三元。此一器既是舊物, 不足為侈。」上不悅。後預曲宴, 銀器滿席。穎冑曰:「陛下前欲壞酒金倉, 恐宜移在此器。」上甚慚。
上躬親細務, 綱目亦密, 於是郡縣及六署、九府常行職事, 莫不啟聞, 取決詔敕。文武勳舊, 皆不歸選部, 親近憑勢, 戶相通進, 人群之務過繁密。南康王侍郎穎川鐘嶸上書言:「古者, 明君揆才頒政, 量能授職, 三公坐而論道, 九卿作而成務, 天子唯恭己南面而已。」書奏, 上不懌, 謂太中大夫顧暠曰:「鐘嶸何人, 欲斷朕機務!卿識之不?」對曰:「嶸雖位末名卑, 而所言或有可采。且繁碎職事, 各有司存;今人主總而親之, 是人主愈勞而人臣愈逸, 所謂『代包人宰而為大匠斫』也。」上不顧而言他。
, 四月, 甲辰, 魏廣州刺史薛法護來降。
魏寇司州, 櫟城戍主魏僧鈱拒破之。
五月, 丙戌, 魏營方澤於河陰。又詔漢、魏、晉諸帝陵, 百步內禁樵蘇。丁亥, 魏主有事於方澤。
, 七月, 魏廢皇后馮氏。初, 文明太后欲其家貴重, 簡馮熙二女入掖庭, 其一早卒, 其一得幸於魏主, 未幾, 有疾, 還家為尼。及太后殂, 帝立熙少女為皇后。既而其姊疾愈, 帝思之, 復迎入宮, 拜左昭儀;後寵浸衰。昭儀自以年長, 且先入宮, 不率妾禮。後頗愧恨, 歸儀因譖而廢之。後素有德操, 遂居瑤光寺為練行尼。
魏主以久旱, 自癸未不食至於乙酉, 群臣皆詣中書省請見。帝在崇虎樓, 遣舍人辭焉, 且問來故。豫州刺史王肅對曰:「今四效雨已沾洽, 獨京城微少。庶民未乏一餐而陛下輟膳三日, 臣下惶惶, 無復情地。」帝使舍人應之曰:「朕不食數日, 猶無所感。比來中外貴賤, 皆言四郊有雨, 朕疑其欲相寬勉, 未必有實。方將遣使視之, 果如所言, 即當進膳;如其不然, 朕何以生為!當以身為萬民塞咎耳!」是夕, 大雨。魏太子恂不好學, 體素肥大, 苦河南地熱, 常思北歸。魏主賜之衣冠, 徇常私著胡服。中庶子遼東高道悅數切諫, 恂惡之。八月, 戊戌, 帝如嵩高, 恂與左右密謀, 召牧馬輕騎奔平城, 手刃道悅於禁中。領軍無儼勒門防遏, 入夜乃定。詰旦, 尚書陸琇馳以啟帝, 帝大駭, 秘其事, 仍至汴口而還。
甲寅, 入宮, 引見恂, 數其罪, 親與咸陽王禧等更代杖之百餘下, 扶曳出外, 囚於城西;月餘乃能起。
丁巳, 魏相州刺史南安惠王楨卒。
九月, 戊辰, 魏主講武於小平津;癸酉, 還宮。
, 十月, 戊戌, 魏詔:「軍士自代來者, 皆以為羽林、虎賁。司州民十二夫調一, 吏以供公私力役。
魏吐京胡反, 詔朔州刺史元彬行汾州事, 帥並、肆之眾以討之。彬, 楨之子也。彬遣統軍奚康生擊叛胡, 破之, 追至車突谷, 又破之, 俘雜畜以萬數。詔以彬為汾州刺史。胡去居等六百餘人保險不服, 彬請兵二萬以討之, 有司奏許之, 魏主大怒曰:「小寇何有發兵之理!可隨宜討治。若不能克, 必須大兵者, 則先斬刺史, 然後發兵!」彬大懼, 督帥州兵, 身先將士, 討去居, 平之。
魏主引見群臣於清徽堂, 議廢太子恂。太子太傅穆亮、少保李沖免冠頓首謝。帝曰:「卿所謝者私也, 我所議者國也!『大義滅親』, 古人所貴。今恂欲違父逃叛, 跨據恆、朔, 天下之惡孰大焉!若不去之, 乃社稷之憂也。」閏月, 丙寅, 廢恂為庶人, 置於河陽無鼻城, 以兵守之, 服食所供, 粗免饑寒而已。
戊辰, 魏置常平倉。
戊寅, 太子寶卷冠。
, 魏文明太后欲廢魏主, 穆泰切諫而止, 由是有寵。及帝南遷洛陽, 所親任者多中州儒士, 宗室及代人往往不樂。泰自尚書右僕射出為定州刺史, 自陳久病, 土溫則甚, 乞為恆州;帝為之徙恆州刺史陸睿為定州, 以泰代之。泰至, 睿未發, 遂相與謀作亂, 陰結鎮北大將軍樂陵王思譽、安樂侯隆、撫冥鎮將魯郡侯業、驍騎將軍超等, 共推朔州刺史陽平王熙為主。思譽, 天賜之子;業, 丕之弟;隆、超, 皆丕之子也。睿以為洛陽休明, 勸泰緩之, 泰由是未發。
頤偽許泰等以安其意, 而密以狀聞。行吏部尚書任城王澄有疾, 帝召見於凝閒堂, 謂之曰:「穆泰謀為不軌, 扇誘宗室。脫或必然, 今遷都甫爾, 北人戀舊, 南北紛擾, 朕洛陽不立也。此國家大事, 非卿不能辦。卿雖疾, 強為我北行, 審觀其勢。儻其微弱, 直往擒之;若已強盛可承製發並、肆兵擊之。」對曰:「秦等愚惑, 正由戀舊, 為此計耳, 非有深謀遠慮;臣雖駑怯, 足以制之, 願陛下勿憂。雖有犬馬之疾, 何敢辭也!」帝笑曰:「任城肯行, 朕復何憂!」遂授澄節、鉛虎、竹使符、御仗左右, 仍行恆州事。
行至雁門, 雁門太守夜告云:「泰已引兵西就陽平。」澄遽令進發。右丞孟斌曰:「事未可量, 宜依敕召並、肆兵, 然後徐進。」澄曰:「泰既謀亂, 應據堅城;而更迎陽平, 度其所為, 當似勢弱。泰既不相拒, 無故發兵, 非宜也。但速往鎮之, 民心自定。」遂倍道兼行。先遣治書侍御史李煥單騎入代, 出其不意, 曉諭泰黨, 示以禍福, 皆莫為之用。泰計無所出, 帥麾下數百人攻煥, 不克, 走出城西;追擒之。澄亦尋至, 窮治黨與, 收陸睿等百餘人, 皆系獄, 民間貼然。澄具狀表聞, 帝喜, 召公卿, 以表示之曰:「任城可謂社稷臣也。觀其獄辭, 正復皋陶何以過之!」顧謂咸陽王禧等曰:「汝曹當此, 不能辦也。」
魏主謀入寇, 引見公卿於清徽堂, 曰:「朕卜宅土中, 綱條粗舉;唯南冠未平, 安能效近世天子下惟於深宮之中乎!朕今南征決矣, 但未知早晚之期。比來術者皆云, 今往必克。此國之大事, 宜君臣各盡所見, 勿以朕先言而依違於前, 同異於後也。」李沖對曰:「凡用兵之法, 宜先論人事, 後察天道。今卜筮雖吉而人事未備, 遷都尚新, 秋谷不稔, 未可以興師旅。如臣所見, 宜俟來秋。」帝曰:「去十七年, 朕擁兵二十萬, 此人事之盛也, 而天時不利。今天時既從, 復去人事未備, 如僕射之言, 是終無征伐之期也。寇戎咫尺, 異日將為社稷之憂, 朕何敢自安!若秋行不捷, 諸君當盡付司寇, 不可不盡懷也。」
魏主以有罪徙邊者多逋亡, 乃制一人逋亡, 闔門充役。光州刺史博陵崔挺上書諫曰:「天下善人少, 惡人多。若一人有罪, 延及闔門, 則司馬牛受桓魋之罰, 柳下惠嬰盜跖之誅, 豈不哀哉!」帝善之, 遂除其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