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宋紀 卷121

【宋紀三】
起著雍執徐, 盡上章敦牂, 凡三年。
太祖文皇帝上之中元嘉五年(戊辰, 公元四二八年)

, 正月, 辛未, 魏京兆王黎卒。
荊州刺史、彭城王義康, 性聰察, 在州職事修治。左光祿大夫范泰謂司徒王弘曰:「天下事重, 權重難居。卿兄弟盛滿, 當深存降挹。彭城王, 帝之次弟, 宜征還入朝, 共參朝政。」弘納其言。時大旱, 疾疫, 弘上表引咎遜位, 帝不許。
秦商州刺史領澆河太守姚浚叛, 降河西, 秦王熾磐以尚書焦嵩代浚, 帥騎三千討之。二月, 嵩為吐谷渾元緒所執。
魏改元神
魏平北將軍尉眷攻夏主於上邽, 夏主退屯平涼。奚斤進軍安定, 與丘堆、娥清軍合。斤馬多疫死, 士卒乏糧, 乃深壘自固。遣丘堆督租於民間, 士卒暴掠, 不設儆備。夏主襲之, 堆兵敗, 以數百騎還城。夏主乘勝, 日來城下鈔掠, 不得芻牧, 諸將患之。監軍侍御史安頡曰:「受詔滅賊, 今更為賊所困, 退守窮城, 若不為賊殺, 當坐法誅, 進退皆無生理。而諸王公晏然曾不為計乎?」斤曰:「今軍士無馬, 以步擊騎, 必無勝理, 當須京師救騎至, 合擊之。」頡曰:「今猛寇游逸於外, 吾兵疲食盡, 不一決戰, 則殆在旦夕, 救騎何可待乎!等於就死, 死戰, 不亦可乎!」斤又以馬少為辭。頡曰:「今斂諸將所乘馬, 可得二百匹, 頡請募敢死之士出擊之, 就不能破敵, 亦可以折其銳。且赫連昌狷而無謀, 好勇而輕, 每自出挑戰, 眾皆識之。若伏兵掩擊, 昌可擒也。」斤猶難之。頡乃陰與尉眷等謀, 選騎待之。既而夏主來攻城, 頡出應之。夏主自出陳前搏戰, 軍士識其貌, 爭赴之。會天大風, 揚塵, 晝昏, 夏主財走, 頡追之, 夏主馬蹶而墜, 遂擒之。
夏大將軍、領司徒、平原王定收其餘眾數萬, 奔還平涼, 即皇帝位, 大赦, 改元勝光。
三月, 辛巳, 赫連昌至平城, 魏主館之於西宮, 門內器用皆給乘輿之副, 又以妹始平公主妻之;假常忠將軍, 賜爵會稽公。以安頡為建節將軍, 賜爵西平公;尉眷為寧北將軍, 進爵漁陽公。
魏主常使赫連昌侍從左右, 與之單騎共逐鹿, 深入山澗。昌素有勇名, 諸將威以為不可。魏主曰:「天命有在, 亦何所懼!」親遇如初。
奚斤自以為元帥, 而昌為偏裨所擒, 深恥之。乃捨輜重, 繼三日糧, 追夏主於平涼。娥清欲循水而往, 斤不從, 自北道邀其走路。至馬髦嶺, 夏軍將遁, 會魏小將有罪亡歸於夏, 告以魏軍食少無水。夏主乃分兵邀斤, 前後夾擊之, 魏兵大潰, 斤及娥清、劉拔皆為夏所擒, 士卒死者六七千人。
丘堆守輜重在安定, 聞斤敗, 棄輜重奔長安, 與高涼王禮偕奔薄阪, 夏人復取長安。魏主大怒, 命安頡斬丘堆, 代將其眾, 鎮薄阪以拒之。
, 四月, 夏主遣使請和於魏, 魏主以詔諭之使降。
壬子, 魏主西巡。戊午, 畋於河西。大赦。
五月, 秦文昭王熾磐卒, 太子暮末即位, 大赦, 改元永弘。
平陸令河南成粲復勸王弘遜位, 弘從之, 累表陳請。帝不得已, 六月, 庚戌, 以弘為衛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
甲寅, 魏主如長川。
葬秦文昭王於武平陵, 廟號太祖。秦王暮末以右丞相元基為侍中、相國、都督中外諸軍、錄尚書事, 以鎮軍大將軍、河州牧謙屯為驃騎大將軍, 征安北將軍、涼州刺史段暉為輔國大將軍、御史大夫, 叔父右禁將軍千年為鎮北將軍、涼州牧, 鎮湟河, 以征北將軍木弈干為尚書令、車騎大將軍, 以征南將軍吉毘為尚書僕射、衛大將軍。
河西王蒙遜因秦喪, 伐秦西平。西平太守麴承謂之曰:「殿下若先取樂都, 則西平必為殿下之有。西平苟望風請服, 亦明主之所疾也。」蒙遜乃釋西平, 攻樂都。相國元基帥騎三千救樂都, 甫入城, 而河西兵至, 攻其外城, 克之;絕其水道, 城中飢渴, 死者太半。東羌乞提從元基救樂都, 陰與河西通謀, 下繩引內其兵, 登城者百餘人, 鼓噪燒門;元基帥左右奮擊, 河西兵乃退。
, 文昭王疾病, 謂暮末曰:「吾死之後, 汝能保境則善矣。沮渠成都為蒙遜所親重, 汝宜歸之。」至是, 暮末遣使詣蒙遜, 許歸成都以求和。蒙遜引兵還, 遣使入秦弔祭。暮末厚資送成都, 遣將軍王伐送之。蒙遜猶疑之, 使恢武將軍沮渠奇珍伏兵於捫天嶺, 執伐並其騎士三百人以歸。既而遣尚書郎王杼送伐還秦, 並遺暮末馬千匹及錦罽銀繒。秋, 七月, 暮末遣記室郎中馬艾如河西報聘。
魏主還宮。八月, 復如廣寧觀溫泉。
柔然紇升蓋可汗遣其子將萬餘騎寇魏邊。魏主自廣寧還, 追之, 不及。九月, 還宮。
, 十月, 甲辰, 魏主北巡。壬子, 畋於牛川。
秦涼州牧乞伏千年, 嗜酒殘虐, 不恤政事, 秦王暮未遣使讓之, 千年懼, 奔河西。暮末以叔父光祿大夫沃陵為涼州牧, 鎮湟河。
徐州刺史王仲德遣步騎二千伐魏濟陽、陳留。
魏主還宮。
魏定州丁零鮮於台陽第二千餘家叛, 入西山, 州郡不能討。閏月, 魏主遣鎮南將軍叔孫建討之。
十一月, 乙未朔, 日有食之。
魏主如西河校獵。十二月, 甲申, 還宮。
河西王蒙遜伐秦, 至磐夷, 秦相國元基等將騎萬五千拒之。蒙遜還攻西平, 征虜將軍出連輔政等將騎二千救之。
秘書監謝靈運, 自以名輩才能, 應參時政。上唯接以文義, 每侍宴談賞而已。王曇首、王華、殷景仁名位素出靈運下, 並見任遇, 靈運意甚不平, 多稱疾不朝直;或出郭遊行, 且二百里, 經旬不歸, 既無表聞, 又不請急。上不欲傷大臣意, 諷令自解。靈運乃上表陳疾, 上賜假, 令還會稽。而靈運游飲自若, 為法司所糾, 坐免官。
是歲, 師子王剎利摩訶及天竺迦毘黎王月愛, 皆遣使奉表入貢, 表辭皆如浮屠之言。
魏鎮遠將軍平舒侯燕鳳卒。
太祖文皇帝上之中元嘉六年(己巳, 公元四二九年)

, 正月, 王弘上表乞解州、錄, 以授彭城王義康, 帝優詔不許。癸丑, 以義康為侍中、都督揚、南徐、袞三州諸軍事、司徒、錄尚書事、領南徐州刺史。弘與義康二府並置佐領兵, 共輔朝政。弘既多疾, 且欲委遠大權, 每事推讓義康, 由是義康專總內外之務。
又以撫將軍江夏王義恭為都督荊、湘等八州諸軍事、荊州刺史, 以待中劉湛為南蠻校尉, 行府州事。帝與義恭書, 誡之曰:「天下艱難, 家國事重, 雖曰守成, 實亦未易。隆替安危, 在吾曹耳, 豈可不感尋王業, 大懼負荷!汝性褊急, 志之所滯, 其欲必行, 意所不存, 從物回改。此最弊事, 宜念裁抑。衛表遇士大夫以禮, 與小人有恩;西門、安於, 矯性齊美;關羽、張飛, 任偏同弊。行己舉事, 深宜鑒此!若事異今日, 嗣子幼蒙, 司徒當周公之事, 汝不可不盡祗順之理。爾時天下安危, 決汝二人耳。
「汝一月自用錢不可過三十萬, 若能省此, 益美。西楚府捨, 略所諳究, 計當不須改作, 日求新異。凡訊獄多決當時, 難可逆慮, 此實為難。至訊日, 虛懷博盡, 慎無以喜怒加人。能擇善者而從之, 美自歸己;不可專意自決, 以矜獨斷之明也!名器深宜慎惜, 不可妄以假人。暱近爵賜, 尤應裁量。吾於左右雖為少恩, 如聞外論不以為非也。以貴凌物, 物不服;以威加人, 人不厭;此易達事耳。
「聲樂嬉游, 不宜令過;蒲酒漁獵, 一切勿為。供用奉身, 皆有節度, 奇服異器, 不宜興長。又宜數引見佐史。相見不數, 則彼我不親;不親, 無因得盡人情;人情不盡, 復何由知眾事也!」
夏酒泉公俊自平涼奔魏。
丁零鮮於台陽等請降於魏, 魏主赦之。
秦出連輔政等未至西平, 河西王蒙遜拔西平, 執太守麴承。
二月, 秦王暮末立妃梁氏為王后, 子萬載為太子。
三月, 丁巳, 立丘子劭為太子。戊午, 大赦。
辛酉, 以左衛將軍殷景仁為中領軍。帝以章太后早亡;奉太后所生蘇氏甚謹。蘇氏卒, 帝往臨哭, 欲追加封爵, 使群臣議之。景仁以為古典無之, 乃止。
, 秦尚書隴西辛進從文昭王游陵霄觀, 彈飛鳥, 誤中秦王暮末之母, 傷其面。及暮末即位, 問母面傷之由, 母以狀告。暮末怒, 殺進, 並其五族二十七人。夏, 四月, 癸亥, 以尚書左射王敬弘為尚書令, 臨川王義慶為左僕射, 吏部尚書濟陽江夷為右僕射。
, 魏太祖命尚書郎鄧淵撰《國記》十餘卷, 未成而止。世祖更命崔浩與中書侍郎鄧穎等續成之, 為《國書》三十卷。穎, 淵之子也。
魏主將擊柔然, 治兵於南郊, 先祭天, 然後部勒行陳。內外群臣皆不欲行, 保太后固止之, 獨崔浩勸之。
尚書令劉絜等共推太史令張淵、徐辯使言於魏主曰:「今茲己巳, 三陰之歲, 歲星襲月, 太白在西方, 不可舉兵, 北伐必敗。雖克, 不利於上。」群臣因共贊之曰:「淵等少時嘗諫苻堅南伐, 堅不從而敗, 所言無不中, 不可違也。」魏主意不決, 詔浩與淵等論難於前。
浩詰淵、辯曰:「陽為德, 陰為刑, 故日食修德, 月食修刑。夫王者用刑, 小則肆諸市朝, 大則陳諸原野。今出兵以討有罪, 乃所以修刑也。臣竊觀天文, 比年以來, 月行掩昴, 至今猶然。其占, 三年天子大破旄頭之國。蠕蠕、高車, 旄頭之眾也。願陛下勿疑。」淵、辯復曰:「蠕蠕, 荒外無用之物, 得其地不可耕而食, 得其民不可臣而使, 輕疾無常, 難得而制;有何汲汲, 而勞士馬以伐之?」浩曰:「淵、辯言天道, 猶是其職, 至於人事形勢, 尤非其所知。此乃漢世常談, 施之於今, 殊不合事宜。何則?蠕蠕本國家北邊之臣, 中間叛去。今誅其元惡, 收其良民, 令復舊役, 非無用也。世人皆謂淵、辯通解數術, 明決成敗, 臣請試問之:屬者統萬未亡之前, 有無敗征?若其不知, 是無術也;知而不言, 是不忠也。」時赫連昌在坐, 淵等自以未嘗有言, 慚不能對。魏主大悅。
既罷, 公卿或尤浩曰:「今南寇方伺國隙, 而捨之北伐;若蠕蠕遠遁, 前無所獲, 後有強寇, 將何以待之?」浩曰:「不然。今不先破蠕蠕, 則無以待南寇。南人聞國家克統萬以來, 內懷恐懼, 故揚聲動眾以衛淮北。比吾破蠕蠕, 往還之間, 南寇必不動也。且彼步我騎, 彼能北來, 我亦南往;在彼甚困, 於我未勞。況南北殊俗, 水陸異宜, 設使國家與之河南, 彼亦不能守也。何以言之?以劉裕之雄傑, 吞併關中, 留其愛子, 輔以良將, 精兵數萬, 猶不能守。全軍覆沒, 號哭之聲, 至今未已。況義隆今日君臣非裕時之比!主上英武, 士馬精強, 彼若果來, 譬如以駒犢斗虎狼也, 何懼之有!蠕蠕恃其絕遠, 謂國家力不能制, 自寬日久, 故夏則散眾放畜, 秋肥乃聚, 背寒向溫, 南來寇鈔。今掩其不備, 必望塵駭散。牡馬護牝, 牝馬戀駒, 驅馳難制, 不得水草, 不過數日, 必聚而困弊, 可一舉而滅也。暫勞永逸, 時不可失, 患在上無此意。今上意已決, 奈何止之!」寇謙之謂浩曰:「蠕蠕果可克乎?」浩曰:「必克。但恐諸將瑣瑣, 前後顧慮, 不能乘勝深入, 使不全舉耳。」
先是, 帝因魏使者還, 告魏主曰:「汝趣歸我河南地!不然, 將盡我將士之力。」魏主方議伐柔然, 聞之大笑, 謂公卿曰:「龜鱉小豎, 自救不暇, 夫何能為!就使能來, 若不先滅蠕蠕, 乃是坐待寇至, 腹背受敵, 非良策也。吾行決矣。」
庚寅, 魏主發平城, 使北平王長孫嵩、廣陵公樓伏連居守。魏主自東道向黑山, 使平陽王長孫翰自西道向大娥山, 同會柔然之庭。
五月, 壬辰朔, 日有食之。
王敬弘固讓尚書令, 表求還東。癸巳, 更以敬弘為侍中、特進、左光祿大夫, 聽其東歸。
丁未, 魏主至漠南, 捨輜重, 帥輕騎兼馬襲擊柔然, 至栗水, 柔然紇升蓋可汗先不設備, 民畜滿野, 驚怖散去, 莫相收攝。紇升蓋燒廬舍, 絕跡西走, 莫知所之。其弟匹黎先主東部, 聞有魏寇, 帥眾欲就其兄;遇長孫翰, 翰邀擊, 大破之, 殺其大人數百。
夏主欲復取統萬, 引兵東至侯尼城, 不敢進而還。
河西王蒙遜伐秦, 秦王暮末留相國元基守枹罕, 遷保定連。
南安太守翟承伯等據罕幵谷以應河西, 幕末擊破之, 進至治城。
西安太守莫者幼眷據汧川以叛, 暮末討之, 為幼眷所敗, 還於定連。
蒙遜至枹罕, 遣世子興國進攻定連。六月, 暮末逆擊興國於治城, 擒之, 追擊蒙遜至譚郊。
吐谷渾王慕瑰遣其弟沒利延, 將騎五千會蒙遜伐秦, 暮末遣輔國大將軍段暉等邀擊, 大破之。
柔然紇升蓋可汗既走, 部落四散, 竄伏山谷, 雜畜布野, 無人收視。魏主循栗水西行, 至菟園水, 分軍搜討, 東西五千里, 南北三千里, 俘斬甚眾。高車諸部乘魏兵勢, 鈔掠柔然。柔然種類前後降魏者三十餘萬落, 獲戎馬百餘萬匹, 畜產、車廬, 瀰漫山澤, 亡慮數百萬。
魏主循弱水西行, 至涿邪山, 諸將慮深入有伏兵, 勸魏主留止, 寇謙之以崔浩之言告魏主, 魏主不從。秋, 七月, 引兵東還;至黑山, 以所獲班賜將士有差。既而得降人言:「可汗先被病, 聞魏兵至, 不知所為, 乃焚穹廬, 以車自載, 將數百人入南山。民畜窘聚, 方六十里無人統領, 相去百八十里, 追兵不至, 乃徐西遁, 唯此得免。」後聞涼州賈胡言:「若復前行二日, 則盡滅之矣。」魏主深悔之。紇升蓋可汗憤悒而卒, 子吳提立, 號敕連可汗。
武都孝昭王楊玄疾病, 欲以國授其弟難當。難當固辭, 請立玄子保宗而輔之;玄許之。玄卒, 保宗立。難當妻姚氏勸難當自立, 難當乃廢保宗, 自稱都督雍、涼、秦三州諸軍事、征西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秦州刺史、武都王。
河西王蒙遜遣使送谷三十萬斛以贖世子興國於秦, 秦王暮末不許。蒙遜乃立興國母弟菩提為世子。暮末以興國為散騎常侍, 以其妹平昌公主妻之。
八月, 魏主至漠南, 聞高車東部屯巳尼陂, 人畜甚眾, 去魏軍千餘里, 遣左僕射安原等將萬騎擊之。高車諸部迎降者數十萬落, 獲馬牛羊百餘萬。
, 十月, 魏主還平城。徙柔然、高車降附之民於漠南, 東至濡源, 西暨五原陰山, 三千里中, 使之耕牧而收其貢賦;命長孫翰、劉絜、安原及侍中代人古弼同鎮撫之。自是魏之民間馬牛羊及氈皮為之價賤。
魏主加崔浩侍中、特進、撫軍大將軍, 以賞其謀畫之功。浩善占天文, 常置銅鋌於酢器中, 夜有所見, 即以鋌畫紙作字以記其異。魏主每如浩家, 問以災異, 或倉猝不及束帶;奉進疏食, 不暇精美, 魏主必為之舉箸, 或立嘗而還。魏主嘗引浩出入臥內, 從容謂浩曰:「卿才智淵博, 事朕祖考, 著忠三世, 故朕引卿以自近。卿宜盡忠規諫, 勿有所隱。朕雖或時忿恚, 不從卿言, 然終久深思卿言也。」嘗指浩以示新降高車渠帥曰:「汝曹視此人尪纖懦弱, 不能彎弓持矛, 然其胸中所懷, 乃過於兵甲。朕雖有征伐之志而不能自決, 前後有功, 皆此人所教也。」又敕尚書曰:「凡軍國大計, 汝曹所不能決者, 皆當咨浩, 然後施行。」
秦王暮末之弟軻殊羅烝於文昭王左夫人禿髮氏, 暮末知而禁之。軻殊羅懼, 與叔父什寅謀殺暮末, 奉沮渠興國以奔河西。使禿髮氏盜門鑰, 鑰誤, 門者以告暮末。暮末悉收其黨殺之, 而赦軻殊羅。執什寅, 鞭之, 什寅曰:「我負汝死, 不負汝鞭!」暮末怒, 刳其腹, 投屍於河。
夏主少凶暴無賴, 不為世祖所知。是月, 畋於陰槃, 登苛藍山, 望統城泣曰:「先帝若以朕承大業者, 豈有今日之事乎!」
十一月, 己丑朔, 日有食之, 不盡如鉤, 星晝見, 至晡方沒, 河北地暗。
魏主西巡, 至柞山。
十二月, 河西王蒙遜、吐谷渾王慕瑰皆遣使入貢。
是歲, 魏內都大官中山文懿公李先、青冀二州刺史安同皆卒。先年九十五。
秦地震, 野草皆自反。
太祖文皇帝上之中元嘉七年(庚午, 公元四三零年)


, 正月, 癸巳, 以吐谷渾王慕瑰為征西將軍, 沙州刺史、隴西公。
庚子, 魏主還宮。壬寅, 大赦。癸卿, 復如廣寧, 臨溫泉。
二月, 西卿, 魏平陽威王長孫翰卒。
戊辰, 魏主還宮。
帝自踐位以來, 有恢復河南之志。三月, 戊子詔簡甲卒五萬給右將軍到彥之, 統安北將軍王仲德、袞州刺史竺靈秀舟師入河, 又使驍騎將軍段宏將精騎八千直指虎牢, 豫州刺史劉德武將兵一萬繼進, 後將軍長沙王義欣將兵三萬監征討諸軍事。義欣, 道憐之子也。
先遣殿中將軍田奇使於魏, 告魏主曰:「河南舊是宋土, 中為彼所侵, 今當修復舊境, 不關河北。」魏主大怒曰:「我生發未燥, 已聞河南是我地。此豈可得!必若進軍, 今當權斂戍相避, 須冬寒地淨, 河冰堅合, 自更取之。」
甲午, 以前南廣平太守尹沖為司州刺史。長沙王義欣出鎮彭城, 為眾軍聲援。以游擊將軍胡籓戍廣陵, 行府州事。
壬寅, 魏封赫連昌為秦王。
魏有新徒敕勒千餘家, 苦於將吏侵漁, 出怨言, 期以草生牛馬肥, 亡歸漠北。尚書令劉絜、左僕射安原奏請及河冰未解, 徙之河西。向春冰解, 使不得北遁。魏主曰:「此曹習俗, 放散日久, 譬如囿中之鹿, 急則奔突, 緩之自定。吾區處自有道, 不煩徙也。」絜等固請不已, 乃聽分徙三萬餘落於河西, 西至白鹽池。敕勒皆驚駭, 曰:「圈我於河西, 欲殺我也!」謀西奔涼州。劉絜屯五原河北, 安原屯悅拔城以備之。癸卯, 敕勒數千騎叛, 北走, 絜追討之;走者無食, 相枕而死。
魏南邊諸將表稱:「宋人大嚴, 將入寇。請兵三萬, 先其未發, 逆擊之, 足以挫其銳氣, 使不敢深入。」因請悉誅河北流民在境上者, 以絕其鄉導。魏主使公卿議之, 皆以為當然。崔浩曰:「不可。南方下濕, 入夏之後, 水潦方降, 草木蒙密, 地氣鬱蒸, 易生疾癘, 不可行師。且彼既嚴備, 則城守必固, 留屯久攻, 則糧運不繼;分軍四掠, 則眾力單寡, 無以應敵。以今擊之, 未見其利。彼若果能北來, 宜待其勞倦, 秋涼馬肥, 因敵取食, 徐往擊之, 此萬全之計也。朝廷群臣及西北守將, 從陛下征伐, 西平赫連, 北破蠕蠕, 多獲美女、珍寶, 牛馬成群。南邊諸將聞而慕之, 亦欲南鈔以取資財, 皆營私計, 為國生事, 不可從也。」魏主乃止。
諸將復表:「南寇已至, 所部兵少, 乞簡幽州以南勁兵助己戍守, 乃就漳水造船嚴備以拒之。」公卿皆以為宜如所請, 並署司馬楚之、魯軌、延之等為將帥, 使招誘南人。浩曰:「非長策也。楚之等皆彼所畏忌, 今聞國家悉發幽州以南精兵, 大造舟艦, 隨以輕騎, 謂國家欲存立司馬氏, 誅除劉宗, 必舉國震駭, 懼於滅亡, 當悉發精銳, 並心竭力, 以死爭之, 則我南邊諸將無以御之。今公卿欲以威力卻敵, 乃所以速之也。張虛聲而召實害, 此之謂矣。故楚之之徒, 往則彼來, 止則彼息, 其勢然也。且楚之等皆纖利小才, 止能招合輕薄無賴而不能成大功, 徒使國家兵連禍結而已。昔魯軌說姚興以取荊州, 至則敗散, 為蠻人掠賣為奴, 終於禍及姚泓, 此已然之效也。」魏主未以為然。浩乃復陳天時, 以為南方舉兵必不利, 曰:「今茲害氣在揚州, 一也;庚午自刑, 先發者傷, 二也;日食晝晦, 宿值斗、牛, 三也;熒惑伏於翼、軫, 主亂及喪, 四也;太白未出, 進兵者敗, 五也。夫興國之君, 先修人事, 次盡地利, 後觀天時, 故萬舉萬全。今劉義隆新造之國, 人事未洽;災變屢見, 天時不協;舟行水涸, 地利不盡。三者無一可, 而義隆行之, 必敗無疑。」魏主不能違眾言, 乃詔冀、定、相三州造船三千艘, 簡幽州以南戍兵集河上以備之。
秦乞伏什寅母弟前將軍白養、鎮衛將軍去列, 以什寅之死, 有怨言, 秦王暮末皆殺之。
, 四月, 甲子, 魏主如去中。
敕勒萬餘落復叛走, 魏主使尚書封鐵追討, 滅之。
六月, 己卿, 以氐王楊難當為冠軍將軍、秦州刺史、武都王。
魏主使平南大將軍、丹楊王大毘, 屯河上, 以司馬楚之為安南大將軍、荊州刺史, 封琅邪王, 頓穎川以備宋。
吐谷渾王慕瑰將其眾萬八千襲秦定連, 秦輔國大將軍段暉等擊走之。
到彥之自淮入泗, 水滲, 日行才十里, 自四月至秋七月, 始至須昌。乃溯河西上。
魏主以河南四鎮兵少, 命諸軍悉收眾北渡。戊子, 魏碻磝戍兵棄城去。戊戌, 滑台戍兵亦去。庚子, 魏主以大鴻臚陽平公杜超為都督冀、定、相三州諸軍事、太宰, 進爵陽平王, 鎮鄴, 為諸軍節度。超, 密太后之兄也。庚戌, 魏洛陽、虎牢戍兵皆棄城去。
到彥之留硃修之守滑台, 尹沖守虎牢, 建武將軍杜驥守金墉。驥, 預之玄孫也。諸軍進頓靈昌津, 列守南岸, 至於潼關。於是司、袞既平, 諸軍皆喜, 王仲德獨有憂色, 曰:「請賢不諳北土情偽, 必墮其計。胡虜雖仁義不足, 而凶狡有餘, 今斂戍北歸, 必並力完聚。若河冰既合, 將復南來, 豈可不以為憂乎!」
甲寅, 林邑王范陽邁遣使入貢, 自陳與交州不睦, 乞蒙恕宥。八月, 魏主遣冠軍將軍安頡督護諸軍, 擊到彥之。丙寅, 彥之遣裨將吳興姚聳夫渡河攻冶板, 與頡戰;聳夫兵敗, 死者甚眾。戊寅, 魏主遣征西大將軍長孫道生會丹陽王大毘屯河上以御彥之。
燕太祖寢疾, 召中書監申秀、侍中陽哲於內殿, 屬以後事。九月, 病甚, 輦而臨軒, 命太子翼攝國事, 勒兵聽政, 以備非常。
宋夫人欲立其子受居, 惡翼聽政, 謂翼曰:「上疾將瘳, 奈何遽欲代父臨天下乎!」翼性仁弱, 遂還東宮, 日三往省疾。宋夫人矯詔絕內外, 遣閽寺傳問而已, 翼及諸子、大臣並不得見, 唯中給事胡福獨得出入, 專掌禁衛。福慮宋夫人遂成其謀, 乃言於司徒、錄尚書事、中山公弘, 弘與壯士數十人被甲入禁中, 宿衛皆不戰而散。宋夫人命閉東閤, 弘家僮庫斗頭勁捷有勇力, 逾閤而入, 至於皇堂, 射殺女御一人。太祖驚懼而殂。弘遂即天王位, 遣人巡城告曰:「天降凶禍, 大行崩背, 太子不侍疾, 群公不奔喪, 疑有逆謀, 社稷將危。吾備介弟之親, 遂攝大位以寧國家, 百官叩門入者, 進陛二等。」太子翼帥東宮兵出戰而敗, 兵皆潰去, 弘遣使賜翼死。太祖有子百餘人, 弘皆殺之。謚太祖民皇帝, 長谷陵。
己丑, 夏主遣其弟謂以代伐魏鄜城, 魏平西將軍始平公隗歸等擊之, 殺萬餘人, 謂以代遁去。夏主自將數萬人邀擊隗歸於鄜城東, 留其弟上谷公社干、廣陽公度洛孤守平涼, 遣使來求和, 約合兵滅魏, 遙分河北:自恆山以東屬宋, 以西屬夏。
魏主聞之, 治兵, 將伐夏, 群臣咸曰:「劉義隆兵猶在河中, 捨之西行, 前寇未可必克, 而義隆乘虛濟河, 則失山東矣。」魏主以問崔浩, 對曰:「義隆與赫連定遙相招引, 以虛聲唱和, 共大國, 義隆望定進, 定徒義隆前, 皆莫敢先入;譬如連雞, 不得俱飛, 無能為害也。臣始謂義隆軍來, 當屯止河中, 兩道北上, 東道向冀州, 西道沖鄴, 如此, 則陛下當自討之, 不得徐行。今則不然, 東西列兵徑二千里, 一處不過數千, 形分勢弱。以此觀之, 儜兒情見, 此不過欲固河自守, 無北渡意也。赫連定殘根易摧, 擬之必僕。克定之後, 東出潼關, 席捲而前, 則威震南極, 江、淮以北無立草矣。聖策獨發, 非愚近所及, 願陛下勿疑。」甲辰, 魏主如統萬, 遂襲平涼, 以衛兵將軍王斤鎮蒲板。斤, 建之子也。
秦自正月不雨, 至於九月, 民流叛者甚眾。
, 十月, 以竟陵王義宣為南徐州策史, 獨戍石頭。
戊午, 立錢署, 鑄四銖錢。
到彥之、王仲德沿河置守, 還保東平。乙亥, 魏安頡自委粟津濟河, 攻金墉。金墉城不治既久, 又無糧食。杜驥欲棄城走, 恐獲罪。初, 高祖滅秦, 遷其鐘虡於江南, 有大鐘沒於洛水, 帝使姚聳夫將千五百人往取之。驥紿之曰:「金墉城已修完, 糧食亦足, 所乏者人耳。今虜騎南渡, 當相與並力御之。大功既立, 牽鐘未晚。」聳夫從之。既至, 見城不可守, 乃引去, 遂南遁。丙子, 安頡拔洛陽, 殺將士五千餘人。杜驥歸, 言於帝曰:』本欲以死固守, 姚聳夫及城遽走, 人情沮敗, 不可復禁。」上大怒, 誅聳夫於壽陽。聳夫勇健, 諸偏裨莫及也。
魏河北諸軍會於七女津。到彥之恐其南渡, 遣裨將王蟠龍溯流奪其船, 杜超等擊斬之。安頡與龍驤將軍陸俟進攻虎牢, 辛巳, 拔之;尹沖及滎陽太守清河崔模降魏。
秦王暮末為河西所逼, 遣其臣王愷、烏訥闐請迎於魏, 魏人許以平涼、安定封之。暮末乃焚城邑, 毀寶器, 帥戶萬五千, 東如上邽。至高田谷, 給事黃門侍郎郭恆謀劫詛興國以叛;事覺, 暮末殺之。夏主聞暮末將至, 發兵拒之。暮末留保南安, 其故地皆入於吐谷渾。
十一月, 乙酉, 魏主至平涼, 夏上谷公社乾等嬰城固守。魏主使赫連昌招之, 不下, 乃使安西將軍古弼等將兵趣安定。夏主自鄜城還安定, 將步騎二萬北救平涼, 與弼遇, 弼偽退以誘之;夏主追之, 魏主使高車馳擊之, 夏兵大敗, 斬首數千級。夏主還走, 登鶉觚原, 為方陣以自固, 魏兵就圍之。
壬辰, 加征南大將軍檀道濟都督征討諸軍事, 帥眾伐魏。
甲午, 魏壽光侯叔孫建、汝陰公長孫道生濟河而南。
到彥之聞洛陽、虎牢不守, 諸軍相繼奔敗, 欲引兵還。殿中將軍垣護之以書諫之, 以為宜使竺靈秀硃修之守滑台, 自帥大軍進擬河北, 且曰:「昔人有連年攻戰, 失眾乏糧, 猶張膽爭前, 莫肯輕退。況今青州豐穰, 濟漕流通, 士馬飽逸, 威力無損。若空棄滑台, 坐喪成業, 豈朝廷受任之旨邪!」彥之不從。護之, 苗之子也。
彥之欲焚舟步走, 王仲德曰:「洛陽既陷, 虎牢不守, 自然之勢也。今虜去我猶千里, 滑台尚有強兵, 若遽捨舟南走, 士卒必散。當引舟入濟, 至馬耳谷口, 吏詳所宜。」彥之先有目疾, 至是大動;且將士疾疫, 乃引兵自清入濟。南至歷城, 焚舟棄甲, 步趨彭城。竺靈秀棄須昌, 南奔湖陸, 表、袞大擾。長沙王義欣在彭城, 將佐恐魏兵大至, 勸義欣委鎮還都, 義欣不從。
魏兵攻濟南, 濟南太守武進蕭承之帥數百人拒之。魏眾大集, 承之使偃兵, 開城門。眾曰:「賊眾我寡, 奈何輕敵之甚!」承之曰:「今懸守窮城, 事已危急, 若復示弱, 必為所屠, 唯當見強以待之耳。」魏人疑有伏兵, 遂引去。魏軍圍夏主數日, 斷其水草, 人馬飢渴。丁酉, 夏主引眾下鶉觚原。魏武衛將軍丘眷擊之, 夏眾大潰, 死者萬餘人。夏主中重創, 單騎走, 收其餘眾, 驅民五萬, 西保上邽。魏人獲夏主之弟丹陽公烏視拔、武陵公禿骨及公侯以下百餘人。是日, 魏兵乘勝進攻安定, 夏東平公乙斗棄城奔長安, 驅略數千家, 西奔上邽。
戊戌, 魏叔孫建攻竺靈秀於湖陸, 靈秀大敗, 死者五千餘人。建還頓城。
己亥, 魏主如安定。庚子, , 臨平涼, 掘塹圍之。安慰初附, 赦秦、雍之民, 賜覆七年。夏隴西守將降魏。
辛丑, 魏安頡督諸軍攻滑台。
河西王蒙遜遣尚書郎宗舒等入貢於魏, 魏主與之宴, 執崔浩之手以示舒等曰:「汝所聞崔公, 此則是也。才略之美, 於今無比。朕動止咨之, 豫陳成敗, 若合符契, 未嘗失也。」
魏以叔孫建都督冀、青等四州諸軍事。
魏尚書庫結帥騎五千迎秦王暮末。秦衛將軍吉毘以為不宜內徙, 暮末從之, 庫結引還。
南安諸羌萬餘人叛秦, 推安南將軍、督八郡諸軍事、廣寧太守焦遺為主, 遺不從, 乃劫遺族子長城護軍亮為主, 帥眾攻南安。暮未請救於氐王楊難當, 難當遣將軍苻南帥騎三千救之, 暮末與之合擊諸羌。諸羌潰, 亮奔還廣寧, 暮未進軍攻之, 以手令與焦遺使取亮;十二月遺斬亮者出降, 暮末進遺號鎮國將軍。秦略陽太守弘農楊顯以郡降夏。
辛酉, 以長沙王義欣為豫州刺史, 鎮壽陽。壽陽土荒民散, 城郭頹敗, 盜賊公行。義欣隨宜經理, 境內安業, 道不拾遺, 城府完實, 遂為盛籓。芍陂久廢, 義欣修治堤防, 引河水入陂, 溉田萬餘頃, 無復旱災。
丁卯, 夏上谷公社干、廣陽公度洛孤出降, 魏克平涼。
關中侯豆代田得奚斤、娥清等, 獻於魏主。魏主以夏主之後賜代田, 命斤膝行執酒以奉代田, 謂斤曰:「全汝生者, 代田也。」賜代田爵井陘侯, 加散騎常侍、右衛將軍, 領內都幢將。
夏長安、臨晉、武功守將皆走, 關中悉入於魏。魏主留巴東公延普鎮安定, 以鎮西將軍王斤鎮長安。壬申, 魏主東還, 以奚斤為宰士, 使負酒食以從。
王斤驕矜不法, 信用左右, 調役百姓, 民不堪命, 南奔漢川者數千家。魏主案治得實, 斬斤以徇。
右將軍到彥之、安北將軍王仲德皆下獄免官, 袞州刺史竺靈秀坐棄軍伏誅。上見垣護之書而善之, 以為北高平太守。
彥之之北伐也, 甲兵資實甚盛;乃敗還, 委棄蕩盡, 府藏、武庫為之空虛。它日, 上與群臣宴, 有荒外降人在坐。上問尚書庫部郎顧琛:「庫中仗猶有幾許?」琛詭對:「有十萬人仗。」上既問而悔之, 得琛對, 甚喜。琛, 和之曾孫也。
彭城王義康與王弘並錄尚書, 義康意猶怏怏, 欲得揚州, 形於辭旨;以弘弟曇首居中, 為上所親委, 愈不悅。弘以老病, 屢乞骸骨, 曇首自求吳郡, 上皆不許。義康謂人曰:』王公久病不起, 神州詎宜臥治!」曇首勸弘減府中文武之半以授義康, 上聽割二千人, 義康乃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