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漢紀 卷060

【漢紀五十二】
起重光協洽, 盡昭陽作噩, 凡三年。
孝獻皇帝乙初平二年(辛未, 公元一九一年)
, 正月, 辛丑, 赦天下。
關東諸將議:以朝廷幼沖, 逼於董卓, 遠隔關塞, 不知存否, 幽州牧劉虞, 宗室賢俊, 欲共立為主。曹操曰:「吾等所以舉兵而遠近莫不響應者, 以義故也。今幼主微弱, 制於奸臣, 非有昌邑亡國之釁, 而一旦改易, 天下其孰安之!諸君北面, 我自西向。」韓馥、袁紹以書與袁術曰:「帝非孝靈子, 欲依絳、灌誅廢少主、迎立代王故事, 奉大司馬虞為帝。」術陰有不臣之心, 不利國家有長君, 乃外托公義以拒之。紹復與術書曰:「今西名有幼君, 無血脈之屬, 公卿以下皆媚事卓, 安可覆信!但當使兵往屯關要, 皆自蹙死。東立聖君, 太平可冀, 如何有疑?又室家見戮, 不念子胥可復北面乎?」術答曰:「聖主聰睿, 有周成之質。賊卓因危亂之際, 威服百寮, 此乃漢家小厄之會, 乃雲今上『無血脈之屬』, 豈不誣乎!又曰『室家見戮, 可復北面』, 此卓所為, 豈國家哉!慺慺赤心, 志在滅卓, 不識其他!」馥、紹竟遣故樂浪太守張岐等繼議上虞尊號。虞見岐等, 厲色叱之曰:「今天下崩亂, 主上蒙塵, 吾被重恩, 未能清雪國恥。諸君各據州郡, 宜共戮力盡心王室, 而反造逆謀以相垢污邪!」固拒之。馥等又請虞領尚書事, 承製封拜, 復不聽, 欲奔匈奴以自絕, 紹等乃止。
二月, 丁丑, 以董卓為太師, 位在諸侯王上。
孫堅移屯梁東, 為卓將徐榮所敗, 復收散卒進屯陽人。卓遣東郡太守胡軫督步騎五千擊之, 以呂布為騎督。軫與布不相得, 堅出擊, 大破之, 梟其都督華雄。或謂袁術曰:「堅若得雒, 不可複製, 此為除狼而得虎也。」術疑之, 不運軍糧。堅夜馳見術, 畫地計校曰:「所以出身不顧者, 上為國家討賊, 下慰將軍家門之私讎。堅與卓非有骨肉之怨也, 而將軍受浸潤之言, 還相嫌疑, 何也?」術踧□, 即調發軍糧。
堅還屯, 卓遣將軍李傕說堅, 欲與和親, 令堅疏子弟任刺史、郡守者, 許表用之。堅曰:「卓逆天無道, 今不夷汝三族, 縣示四海, 則吾死不瞑目, 豈將與乃和親邪!」復進軍大谷, 距雒九十里。卓自出, 與堅戰於諸陵間。卓敗走, 卻屯澠池, 聚兵於陝。堅進至雒陽, 擊呂布, 復破走。堅乃掃除宗廟, 祠以太牢, 得傳國璽於城南甄宮井中;分兵出新安、澠池間以邀卓。卓謂長史劉艾曰:「關東軍敗數矣, 皆畏孤, 無能為也。惟孫堅小戇, 頗能用人, 當語諸將, 使知忌之。孤昔與周慎西征邊、韓於金城, 孤語張溫, 求引所將兵為慎作後駐, 溫不聽。溫又使孤討先零叛羌, 孤知其不克而不得止, 遂行, 留別部司馬劉靖將步騎四千屯安定以為聲勢。叛羌欲截歸道, 孤小擊輒開, 畏安定有兵故也。虜謂安定當數萬人, 不知但靖也。而孫堅隨周慎行, 謂慎求先將萬兵造金城, 使慎以二萬作後駐。邊、韓畏慎大兵, 不敢輕與堅戰, 而堅兵足以斷其運道。兒曹用其言, 涼州或能定也。溫既不能用孤, 慎又不能用堅, 卒用敗走。堅以佐軍司馬, 所見略與人同, 固自為可;但無故從諸袁兒, 終亦死耳!」乃使東中郎將董越屯澠池, 中郎將段煨屯華陰, 中郎將牛輔屯安邑, 其餘諸將布在諸縣, 以御山東。輔, 卓之婿也。卓引還長安。孫堅修塞諸陵, 引軍還魯陽。
, 四月, 董卓至長安, 公卿皆迎拜車下。卓抵手謂御史中丞皇甫嵩曰:「義真, 怖未乎?」嵩曰:「明公以德輔朝廷, 大慶方至, 何怖之有!若淫刑以逞, 將天下皆懼, 豈獨嵩乎!」卓黨欲尊卓比太公, 稱尚父。卓以問蔡邕, 邕曰:「明公威德, 誠為巍巍, 然比之太公, 愚意以為未可。宜須關東平定, 車駕還反舊京, 然後議之。」卓乃止。卓使司隸校尉劉器籍吏民有為子不孝、為臣不忠、為吏不清、為弟不順者, 皆身誅, 財物沒官。於是更相誣引, 冤死者以千數。百姓囂囂, 道路以目。
六月, 丙戌, 地震。
, 七月, 司空種拂免;以光祿大夫濟南淳於嘉為司空, 太尉趙謙罷;以太常馬日磾為太尉。
, 何進遣雲中張楊還并州募兵, 會進敗, 楊留上黨, 有眾數千人。袁紹在河內, 楊往歸之, 與南單于於扶羅屯漳水。韓馥以豪傑多歸心袁紹, 忌之;陰貶節其軍糧, 欲使其眾離散。會馥將麴義叛, 馥與戰而敗, 紹因與義相結。紹客逢紀謂紹曰:「將軍舉大事而仰人資結, 不據一州, 無以自全。」紹曰:「冀州兵強, 吾士饑乏, 設不能辦, 無所容立。」紀曰:「韓馥庸才, 可密要公孫瓚使取冀州, 馥必駭懼, 因遣辯士為陳禍福, 馥迫於倉卒, 必肯遜讓。」紹然之, 即以書與瓚。瓚遂引兵而至, 外托討董卓而陰謀襲馥, 馥與戰不利。會董卓入關, 紹還軍延津, 使外甥陳留高幹及馥所親穎川辛評、荀諶、郭圖等說馥曰:「公孫瓚將燕、代之卒乘勝來南, 而諸郡應之, 其鋒不可當。袁車騎引軍東向, 其意未可量也。竊為將軍危之!」馥懼, 曰:「然則為之奈何?」諶曰:「君自料寬仁容眾為天下所附, 孰與袁氏?」馥曰:「不如也。」「監危吐決, 智勇過人, 又孰與袁氏?」馥曰:「不如也。」諶曰:「袁氏一時之傑, 將軍資三不如之勢, 久處其上, 彼必不為將軍下也。夫冀州, 天下之重資也, 彼若與公孫瓚並力取之, 危亡可立而待也。夫袁氏, 將軍之舊, 且為同盟, 當今之計, 若舉冀州以讓袁氏, 彼必厚德將軍, 瓚亦不能與之爭矣。是將軍有讓賢之名, 而身安於泰山也。」馥性恇怯, 因然其計。馥長史耿武、別駕閔純、治中李歷聞而諫曰:「冀州帶甲百萬, 谷支十年。袁紹孤客窮軍, 仰我鼻息, 譬如嬰兒在股掌之上, 絕其哺乳, 立可餓殺, 奈何欲以州與之!」馥曰:「吾袁氏故吏, 且才不如本初, 度德而讓, 古人所貴, 諸君獨何病焉!」先是, 馥從事趙浮、程渙將強弩萬張屯孟津, 聞之, 率兵馳還。時紹在朝歌清水, 浮等從後來, 船數百艘, 眾萬餘人, 整兵鼓, 夜過紹營, 紹甚惡之。浮等到, 謂馥曰:「袁本初軍無頭糧, 各已離散, 雖有張楊、於扶羅新附, 未肯為用, 不足敵也。小從事等請以見兵拒之, 旬日之間, 必土崩瓦解。明將軍但當開閣高枕, 何憂何懼!」馥又不聽, 乃避位, 出居中常侍趙忠故捨, 遣子送印綬以讓紹。紹將至, 從事十人爭棄馥去, 獨耿武、閔純杖刀拒之, 不能禁, 乃止;紹皆殺之。
紹遂領冀州牧, 承製以馥為奮威將軍, 而無所將御, 亦無官屬。紹以廣平沮授為奮武將軍, 使監護諸將, 寵遇甚厚。魏郡審配、巨鹿田豐並以正直不得志於韓馥, 紹以豐為別駕, 配為治中, 及南陽許攸、逢紀、穎川荀諶皆為謀主。紹以河內硃漢為都官從事。漢先為韓馥所不禮, 且欲徼迎紹意, 擅發兵圍守馥第, 拔刃登屋, 馥走上樓, 收得馥大兒, 槌折兩腳。紹立收漢, 殺之。馥猶憂怖, 從紹索去, 往依張邈。後紹遣使詣邈, 有所計議, 與邈耳語;馥在坐上, 謂為見圖, 無何, 起至溷, 以書刀自殺。
鮑信謂曹操曰:「袁紹為盟主, 因權奪利, 將自生亂, 是復有一卓也。若抑之, 則力不能制, 只以遘難。且可規大河之南以待其變。」搡善之。會黑山、於毒、白繞、眭固等十餘萬眾人略東郡, 王肱不能御。曹操引兵入東郡, 擊白繞於濮陽, 破之。袁紹因表操為東郡太守, 治東武陽。
南單于劫張楊以叛袁紹, 屯於黎陽。董卓以楊為建義將軍、河內太守。
太史望氣, 言當有大臣戮死者。董卓使人誣衛尉張溫與袁術交通, , 十月, 壬戌, 笞殺溫於市以應之。
青州黃巾寇勃海, 眾三十萬, 欲與黑山合。公孫瓚率步騎二萬人逆擊於東光南, 大破之, 斬首三萬餘級。賊棄其輜重, 奔走渡河。瓚因其半濟薄之, 賊復大破, 死者數萬, 流血丹水, 收得生口七萬餘人, 車甲財物不可勝算, 威名大震。
劉虞子和為侍中, 帝思東歸, 使和偽逃董卓, 潛出武關詣虞, 令將兵來迎。和至南陽, 袁術利虞為援, 留和不遣, 許兵至俱西, 令和為書與虞。虞得書, 遣數千騎詣和。公孫瓚知術有異志, 止之, 虞不聽。瓚恐術聞而怨之, 亦遣其從弟越將千騎詣術。而陰教術執和, 奪其兵, 由是虞、瓚有隙。和逃術來北, 復為袁紹所留。
是時關東州、郡務相兼併以自強大, 袁紹、袁術亦自相離貳。術遣孫堅擊董卓未返, 紹以會稽周昂為豫州刺史, 襲奪堅陽城。堅歎曰:「同舉義兵, 將救社稷, 逆賊垂破而各若此, 吾當誰與戮力乎!」引兵擊昂, 走之。袁術遣公孫越助堅攻昂, 越為流矢所中死。公孫瓚怒曰:「余弟死, 禍起於紹。」遂出軍屯磐河, 上疏數紹罪惡, 進兵攻紹。冀州諸城多畔紹從瓚。紹懼, 以所佩勃海太守印綬授瓚從弟范, 遣之郡, 而范遂背紹, 領勃海兵以助瓚。瓚乃自署其將帥嚴綱為冀州刺史, 田楷為青州刺史, 單經為兗州刺史。又悉改置郡、縣守、令。
, 涿郡劉備, 中山靖王之後也。少孤貧, 與母以販履為業, 長七尺五寸, 垂手下膝, 顧自見其耳;有大志, 少語言, 喜怒不形於色。嘗與公孫瓚同師事盧植, 由是往依瓚。瓚使備與田楷徇青州有功, 因以為平原相。備少與河東關羽、涿郡張飛相友善;以羽、飛為別部司馬, 分統部曲。備與二人寢則同床, 恩若兄弟, 而稠人廣坐, 侍立終日, 隨備周旋, 不避艱險。常山趙雲為本郡將吏兵詣公孫瓚, 瓚曰:「聞貴州人皆願袁氏, 君何獨迷而能反乎?」雲曰:「天下訩訩, 未知孰是, 民有倒縣之厄, 鄙州論議, 從仁政所在, 不為忽袁公, 私明將軍也。」劉備見而奇之, 深加接納, 雲遂從備至平原, 為備主騎兵。初, 袁術之得南陽, 戶口數百萬, 而術奢淫肆欲, 征斂無度, 百姓苦之, 稍稍離散。既與袁紹有隙, 各立黨援以相圖謀。術結公孫瓚而紹連劉表, 豪桀多附於紹。術怒曰:「群豎不吾從而從吾家奴乎!」又與公孫瓚書曰:「紹非袁氏子。」紹聞大怒。
術使孫堅擊劉表, 表遣其將黃祖逆戰於樊、鄧之間, 堅擊破之, 遂圍襄陽。表夜遣黃祖潛出發兵, 祖將兵欲還, 堅逆與戰, 祖敗走, 竄峴山中。堅乘勝夜追祖, 祖部兵從竹木間暗射堅, 殺之。堅所舉孝廉長沙桓階詣表堅喪, 表義而許之。堅兄子賁率其士眾就袁術, 術復表賁為豫州刺史。術由是不能勝表。
, 董卓入關, 留朱儁守雒陽, 而俊潛與山東諸將通謀, 懼為卓所襲, 出奔荊州。卓以弘農楊懿為河南尹;俊復引兵還雒, 擊懿, 走之。俊以河南殘破無所資, 乃東屯中牟, 移書州郡, 請師討卓。徐州刺史陶謙上俊行車騎將軍, 遣精兵三千助之, 餘州郡亦有所給。謙, 丹楊人。朝廷以黃巾寇亂徐州, 用謙為刺史。謙至, 擊黃巾, 大破走之, 州境晏然。
劉焉在益州陰圖異計。沛人張魯, 自祖父陵以來世為五斗米道, 客居於蜀。魯母以鬼道常往來焉家, 焉乃以魯為督義司馬, 以張脩為別部司馬, 與合兵掩殺漢中太守蘇固, 斷絕斜谷閣, 殺害漢使。焉上書言:「米賊斷道, 不得復通。」又托他事殺州中豪強王咸、李權等十餘人, 以立威刑。犍為太守任岐及校尉賈龍由此起兵攻焉, 焉擊殺岐、龍。焉意漸盛, 作乘輿車具千餘乘, 劉表上「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聖人」之論。時焉子范為左中郎將, 誕為治書御史, 璋為奉車都尉, 皆從帝在長安, 惟小子別部車馬瑁素隨焉;帝使璋曉喻焉, 焉留璋不遣。
公孫度威行海外, 中國人士避亂者多歸之, 北海管寧、邴原、王烈皆往依焉。寧少時與華歆為友, 嘗與歆共鋤菜, 見地有金, 寧揮鋤不顧, 與瓦石無異, 歆捉而擲之, 人以是知其優劣。邴原遠行遊學, 八九年而歸, 師友以原不飲酒, 會米肉送之, 原曰:「本能飲酒, 但以荒思廢業, 故斷之耳。今當遠別, 可一飲燕。」於是共坐飲酒, 終日不醉。寧、原俱以操尚稱, 度虛館以候之。寧既見度, 乃廬於山谷。時避難者多居郡南, 而寧獨居北, 示無還志, 後漸來從之, 旬月而成邑。寧每見度, 語唯經典, 不及世事;還山, 專講《詩》、《書》, 習俎豆, 非學者無見也。由是度安其賢, 民化其德。邴原性剛直, 清議以格物, 度已下心不安之。寧謂原曰:「潛龍以不見成德。言非其時, 皆招禍之道也。」密遣原逃歸, 度聞之, 亦不復追也。王烈器業過人, 少時名聞在原、寧之右。善於教誘, 鄉里有盜牛者, 主得之, 盜請罪, 曰:「刑戮是甘, 乞不使王彥方知也!」烈聞而使人謝之, 遺布一端。或問其故, 烈曰:「盜懼吾聞其過, 是有恥惡之心, 既知恥惡, 則善心將生, 故與布以勸為善也。」後有老父遺劍於路, 行道一人見而守之。至暮, 老父還, 尋得劍, 怪之, 以事告烈, 烈使推求, 乃先盜牛者也。諸有爭訟曲直將質之於烈, 或至塗而反, 或望廬而還, 皆相推以直, 不敢使烈聞之。度欲以為長史, 烈辭之, 為商賈以自穢, 乃免。
孝獻皇帝乙初平三年(壬申, 公元一九二年)
, 正月, 丁丑, 赦天下。
董卓遣牛輔將兵屯陝, 輔分遣校尉北地李傕、張掖郭汜、武威張濟將步騎數萬擊破朱儁於中牟, 因掠陳留、穎川諸縣, 所過殺虜無遺。
, 荀淑有孫曰彧, 少有才名, 何顒見而異之, 曰:「王佐才也!」及天下亂, 彧謂父老曰:「穎川四戰之地, 宜亟避之。」鄉人多懷土不能去, 彧獨率宗族去依韓馥。會袁紹已奪馥位, 待彧以上賓之禮。彧度紹終不能定大業, 聞曹操有雄略, 乃去紹從操。操與語, 大悅, 曰:「吾子房也!」以為奮武司馬。其鄉人留者, 多為傕、汜等所殺。
袁紹自出拒公孫瓚, 與瓚戰於界橋南二十里。瓚兵三萬, 其鋒甚銳。紹令麴義領精兵八百先登, 強弩千張夾承之。瓚輕其兵少, 縱騎騰之。義兵伏楯下不動, 未至十數步, 一時同發, 歡呼動地, 瓚軍大敗。斬其所置冀州刺史嚴綱, 獲甲首千餘級。追至界橋, 瓚斂兵還戰, 義復破之, 遂到瓚營, 拔其牙門, 餘眾皆走。
, 兗州刺史劉岱與紹、瓚連和, 紹令妻子居岱所, 瓚亦遣從事范方將騎助岱。及瓚擊破紹軍, 語岱令遣紹妻子, 別敕范方:「若岱不遣紹家, 將騎還!吾定紹, 將加兵於岱。」岱與官屬議, 連日不決, 聞東郡程昱有智謀, 召而問之, 昱曰:「若棄紹近援而求瓚遠助, 此假人於越以救溺子之說也。夫公孫瓚非袁紹之敵也, 今雖壞紹軍, 然終為紹所禽。」岱從之。范方將其騎歸, 未至而瓚敗。
曹操軍頓丘, 於毒等攻東武陽。操引兵西入山, 攻毒等本屯。諸將皆請救武陽。操曰:「使賊聞我西而還, 武陽自解也, 不過, 我能敗其本屯;虜不能拔武陽必矣。」遂行。毒聞之, 棄武陽還。操遂擊眭固及匈奴於夫羅於內黃, 皆大破之。
董卓以其弟旻為左將軍, 兄子璜為中軍校尉, 皆典兵事, 宗族內外並列朝廷。卓侍妾懷抱中子皆封侯, 弄以金紫。卓車服僭擬天子, 召呼三台, 尚書以下皆自詣卓府啟事。又築塢於郿, 高厚皆七丈, 積穀為三十年儲, 自云:「事成, 雄據天下;不成, 守此足以畢老。」卓忍於誅殺, 諸將言語有蹉跌者, 便戮於前, 人不聊生。司徒王允與司隸校尉黃琬、僕射士孫瑞、尚書楊瓚密謀誅卓。中郎將呂布, 便弓馬, 膂力過人, 卓自以遇人無禮, 行止常以布自衛, 甚愛信之, 誓為父子。然卓性剛褊, 嘗小失卓意, 卓拔手戟擲布, 布拳捷避之, 而改容顧謝, 卓意亦解。布由是陰怨於卓。卓又使布守中閣, 而私於傅婢, 益不自安。王允素善待布, 布見允, 自陳卓幾見殺之狀, 允因以誅卓之謀告布, 使為內應。布曰:「如父子何?」曰:「君自姓呂, 本非骨肉。今憂死不暇, 何謂父子?擲戟之時, 豈有父子情邪!」布遂許之。
, 四月, 丁巳, 帝有疾新愈, 大會未央殿。卓朝服乘車而入, 陳兵夾道, 自營至宮, 左步右騎, 屯衛周匝, 令呂布等扞衛前後。王允使士孫瑞自書詔以授布, 布令同郡騎都尉李肅與勇士秦誼、陳衛等十餘人偽著衛士服, 守北掖門內以待卓。卓入門, 肅以戟刺之;卓衷甲, 不入, 傷臂, 墮車, 顧大呼曰:「呂布何在?」布曰:「有詔討賊臣!」卓大罵曰:「庸狗, 敢如是邪!」布應聲持矛刺卓, 趣兵斬之。主簿田儀及卓倉頭前赴其屍, 布又殺之, 凡所殺三人。布即出懷中詔版以令吏士曰:「詔討卓耳, 餘皆不問。」吏士皆正立不動, 大稱萬歲。百姓歌舞於道, 長安中士女賣其珠玉衣裝市酒肉相慶者, 填滿街肆。弟旻、璜等及宗族老弱在郿, 皆為其群下所斫射死。暴卓屍於市。天時始熱, 卓素充肥, 脂流於地, 守屍吏為大炷, 置卓臍中然之, 光明達曙, 如是積日。諸袁門生聚董氏之屍, 焚灰揚之於路。塢中有金二三萬斤, 銀八九萬斤, 錦綺奇玩積如丘山。以王允錄尚書事, 呂布為奮威將軍、假節、儀比三司, 封溫侯, 共秉朝政。
卓之死也, 左中郎將高陽侯蔡邕在王允坐, 聞之驚歎。允勃然叱之曰:「董卓, 國之大賊!幾亡漢室。君為王臣, 所宜同疾, 而懷其私遇, 反相傷痛, 豈不共為逆哉!」即收付廷尉。邕謝曰:「身雖不忠, 古今大義, 耳所厭聞, 口所常玩, 豈當背國而向卓也!願黥首刖足, 繼成漢史。」士大夫多矜救之, 不能得。太尉馬日磾謂允曰:「伯喈曠世逸才, 多識漢事, 當續成後史, 為一代大典;而所坐至微。誅之, 無乃失人望乎!」允曰:「昔武帝不殺司馬遷, 使作謗書流於後世。方今國祚中衰, 戎馬在郊, 不可令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, 既無益聖德, 復使吾黨蒙其訕議。」日磾退而告人曰:「王公其無後乎!善人, 國之紀也;製作, 國之典也;滅紀廢典, 其能久乎!」邕遂死獄中。
, 黃門侍郎荀攸與尚書鄭泰、侍中種輯等謀曰:「董卓驕忍無親, 雖資強兵, 實一匹夫耳, 可直刺殺也。」事垂就而覺, 收攸系獄, 泰逃奔袁術。攸言語飲食自若, 會卓死。得免。
青州黃巾寇兗州, 劉岱欲擊之, 濟北相鮑信諫曰:「今賊眾百萬, 百姓皆震恐, 士卒無鬥志, 不可敵也。然賊軍無輜重, 唯以鈔略為資。今不若畜士眾之力, 先為固守。彼欲戰不得, 攻又不能, 其勢必離散。然後選精銳, 據要害, 擊之可破也。」岱不從, 遂與戰, 果為所殺。曹操部將東郡陳宮謂操曰:「州今無主, 而王命斷絕, 宮請說州中綱紀, 明府尋往牧之, 資之以收天下, 此霸王之業也。」宮因往說別駕、治中曰:「今天下分裂而州無主;曹東郡, 命世之才也, 若迎以牧州, 必寧生民。」鮑信等亦以為然, 乃與州吏萬潛等至東郡, 迎操領兗州刺史。操遂進兵擊黃巾於壽張東。不利。賊眾精悍, 操兵寡弱, 操撫循激勵, 明設賞罰, 承間設奇, 晝夜會戰, 戰輒禽獲, 賊遂退走。鮑信戰死, 操購求其喪不得, 乃刻木如信狀, 祭而哭焉。詔以京兆金尚為兗州刺史, 將之部, 操逆擊之, 尚奔袁術。
五月, 以征西將軍皇甫嵩為車騎將軍。
, 呂布勸王允盡殺董卓部曲, 允曰:「此輩無罪, 不可。」布欲以卓財物班賜公卿、將校, 允又不從。允素以劍客遇布, 布負其功勞, 多自誇伐, 既失意望, 漸不相平。允性剛稜疾惡, 初懼董卓, 故折節下之。卓既殲滅, 自謂無復患難, 頗自驕傲, 以是群下不甚附之。允始與士孫瑞議, 特下詔赦卓部曲, 既而疑曰:「部曲從其主耳。今若名之惡逆而赦之, 恐適使深自疑, 非所以安之也。」乃止。又議悉罷其軍, 或說允曰:「涼州人素憚袁氏而畏關東, 今若一旦解兵開關, 必人人自危。可以皇甫義真為將軍, 就領其眾, 因使留陝以安撫之。」允曰:「不然。關東舉義兵者, 皆吾徒也。今若距險屯陝, 雖安涼州, 而疑關東之心, 不可也。」
時百姓訛言當悉誅涼州人, 卓故將校遂轉相恐動, 皆擁兵自守, 更相謂曰:「蔡伯喈但以董公親厚, 尚從坐, 今既不赦我曹而欲使解兵, 今日解兵, 明日當復為魚肉矣!」呂布使李肅至陝, 以詔命誅牛輔, 輔等逆與肅戰, 肅敗, 走弘農, 布誅殺之。輔恇怯失守, 會營中無故自驚, 輔欲走, 為左右所殺。李傕等還, 輔已死, 傕等無所依, 遣使詣長安求赦。王允曰:「一歲不可再赦。」不許。傕等益懼, 不知所為, 欲各解散, 間行歸鄉里, 討虜校尉武威賈詡曰:「諸君若棄軍單行, 則一亭長能束君矣。不如相率而西, 以攻長安, 為董公報仇。事濟, 奉國家以正天下;若其不合, 走未後也。」傕等然之, 乃相與結盟, 率軍數千, 晨夜西行。王允以胡文才、楊整修皆涼州大人, 召使東, 解釋之, 不假以溫顏, 謂曰:「關東鼠子, 欲何為邪?卿往呼之!」於是二人往, 實召兵而還。傕隨道收兵, 比至長安, 已十餘萬, 與卓故部曲樊稠、李蒙等合圍長安城, 城峻不可攻, 守之八日。
呂布軍有叟兵內反, 六月, 戊午, 引傕眾入城, 放兵虜掠。布與戰城中, 不勝, 將數百騎以卓頭繫馬鞍出走, 駐馬青瑣門外, 招王允同去。允曰:「若蒙社稷之靈, 上安國家, 吾之願也;如其不獲, 則奉身以死之。朝廷幼少, 恃我而已, 臨難苟免, 吾不忍也。努力謝關東諸公, 勤以國家為念!」太常種拂曰:「為國大臣, 不能禁暴禦侮, 使白刃向宮, 去將安之!」遂戰而死。傕、汜屯南宮掖門, 殺太僕魯馗、大鴻臚周奐、城門校尉崔烈、越騎校尉王頎。吏民死者萬餘人, 狼藉滿道。
王允扶帝上宣平門避兵, 傕等於城門下伏地叩頭, 帝謂傕等曰:「卿等放兵縱橫, 欲何為乎?」傕等曰:「董卓忠於陛下, 而無故為呂布所殺, 臣等為卓報仇, 非敢為逆也。請事畢詣廷尉受罪。」傕等圍門樓, 共表請司徒王允出, 問:「太師何罪?」允窮蹙, 乃下見之。己未, 赦天下, 以李傕為揚武將軍, 郭汜為揚烈將軍, 樊稠等皆為中郎將。傕等收司隸校尉黃琬, 下獄。殺之。
, 王允以同郡宋翼為左馮翊, 王宏為右扶風, 傕等欲殺允, 恐二郡為患, 乃先征翼、宏。宏遣使謂翼曰:「郭汜、李傕以我二人在外, 故未危王公。今日就征, 明日俱族, 計將安出?」翼曰:「雖禍福難量, 然王命, 所不得避也!」宏曰:「關東義兵鼎沸, 欲誅董卓, 今卓已死, 其黨與易制耳。若舉兵共討傕等, 與山東相應, 此轉禍為福之計也。」翼不從, 宏不能獨立, 遂俱就征。甲子, 傕收允及翼、宏, 並殺之;允妻子皆死。宏臨命詬曰:「宋翼豎儒, 不足議大計!」傕屍王允於市, 莫敢收者, 故吏平陵令京兆趙戩棄官收而葬之。始, 允自專討卓之勞, 士孫瑞歸功不侯, 故得免於難。
臣光曰:《易》稱「勞謙君子有終吉」, 士孫瑞有功不伐, 以保其身, 可不謂之智乎!
傕等以賈詡為左馮翊, 欲侯之。詡曰:「此救命之計, 何功之有!」固辭不受。又以為尚書僕射, 詡曰:「尚書僕射, 官之師長, 天下所望, 詡名不素重, 非所以服人也。」乃以為尚書。
呂布自武關奔南陽, 袁術待之甚厚。布自恃有功於袁氏, 恣兵鈔掠。術患之, 布不自安, 去從張楊於河內。李傕等購求布急, 布又逃歸袁紹。
丙子, 以前將軍趙謙為司徒。
, 七月, 庚子, 以太尉馬日磾為太傅, 錄尚書事;八月, 以車騎將軍皇甫嵩為太尉。
詔太傅馬日磾、太僕趙岐杖節鎮撫關東。
九月, 以李傕為車騎將軍、領司隸校尉、假節;郭汜為後將軍, 樊稠為右將軍, 張濟為驃騎將軍, 皆封侯。傕、汜、稠筦朝政, 濟出屯弘農。
司徒趙謙罷。甲申, 以司空淳於嘉為司徒, 光祿大夫楊彪為司空, 錄尚書事。
, 董卓入關, 說韓遂、馬騰與共圖山東, 遂、騰率眾詣長安, 會卓死, 李傕等以遂為鎮西將軍, 遣還金城;騰為征西將軍, 遣屯郿。
, 十月, 荊州刺史劉表遣使貢獻。以表為鎮南將軍、荊州牧, 封成武侯。
十二月, 太尉皇甫嵩免, 以光祿大夫周忠為太尉, 參錄尚書事。
曹操追黃巾至濟北, 悉降之, 得戎卒三十餘萬, 男女百餘萬口, 收其精銳者, 號青州兵。
操辟陳留毛玠為治中從事, 玠言於操曰:「今天下分崩, 乘輿播蕩, 生民廢業, 饑饉流亡, 公家無經歲之儲, 百姓無安固之志, 難以持久。夫兵義者勝, 守位以財, 宜奉天子以令不臣, 修耕植以畜軍資, 如此, 則霸王之業可成也。」操納其言, 遣使詣河內太守張楊, 欲假塗西至長安, 楊不聽。定陶董昭說楊曰:「袁、曹雖為一家, 勢不久群。曹今雖弱, 然實天下之英雄也, 當故結之。況今有緣, 宜通其上事, 並表薦之, 若事有成, 永為深分。」楊是通操上事, 仍表薦操。昭為操作書與李傕、郭汜等, 各隨輕重致殷勤。傕、汜見操使, 以為關東欲自立天子, 今曹操雖有使命, 非其誠實, 議留操使。黃門侍郎鐘繇說傕、汜曰:「方今英雄並起, 各矯命專制, 唯曹兗州乃心王室, 而逆其忠款, 非所以副將來之望也?」傕、汜乃厚加報答。繇, 皓之曾孫也。
徐州刺史陶謙與諸守相共奏記, 推朱儁為太師, 因移檄牧伯, 欲以同討李人鶴等, 奉迎天子。會李傕用太尉周忠、尚書賈詡策, 征俊入朝, 俊乃辭謙議而就征, 復為太僕。
公孫瓚復遣兵擊袁紹, 至龍水奏, 紹擊破之。瓚遂幽州, 不敢復出。
揚州刺史汝南陳溫卒, 袁紹使袁遺領揚州;袁術擊破之。遺走至沛, 為兵所殺。術以下邳陳瑀為揚州刺史。
孝獻皇帝乙初平四年(癸酉, 公元一九三年)
, 正月, 甲寅朔, 日有食之。
丁卯, 赦天下。
曹操軍鄄城。袁術為劉表所逼, 引軍屯封丘, 黑山別部及匈奴於扶羅皆附之。曹操擊破術軍, 遂圍封丘。術走襄邑, 又走寧陵。操追擊。連破之。術走九江, 揚州剌史陳瑀拒術不納。術退保陰陵, 集兵於淮北, 復進向壽春。瑀懼, 走歸下邳, 術遂領其州, 兼稱徐州伯。李傕欲結術為援, 以術為左將軍, 封陽翟侯, 假節。
袁紹與公孫瓚所置青州刺史田楷連戰二年, 士卒疲睏, 糧食並盡, 互掠百姓, 野無青草。紹以其子譚為青州刺史, 楷與戰, 不勝。會趙岐來和解關東, 瓚乃與紹和親, 各引兵去。
三月, 袁紹在薄落津。魏郡兵反, 與黑山賊於毒等數萬人共覆鄴城, 殺其太守。紹還屯斥丘。
, 曹操還軍定陶。
徐州治中東海王朗及別駕琅邪趙昱說刺史陶謙曰:「求諸侯莫如勤王, 今天子越在西京, 宜遣使奉貢。」謙乃遣昱奉章至長安。詔拜謙徐州牧, 加安東將軍, 封溧陽侯。以昱為廣陵太守, 朗為會稽太守。是時, 徐方百姓殷盛, 谷實差豐, 流民多歸之。而謙信用讒邪, 疏遠忠直, 刑政不治, 由是徐州漸亂。許劭避地廣陵, 謙禮之甚厚, 劭告其徒曰:「陶恭祖外慕聲名, 內非真正, 待吾雖厚, 其勢必薄。」遂去之。後謙果捕諸寓士, 人乃服其先識。
六月, 扶風大雨雹。
華山崩裂。
太尉周忠免, 以太僕朱儁為太尉, 錄尚書事。
下邳闕宣聚眾數千人, 自稱天子;陶謙擊殺之。
大雨, 晝夜二十餘日, 漂沒民居。
袁紹出軍入朝歌鹿腸山, 討於毒, 圍攻五日, 破之, 斬毒及其眾萬餘級。紹遂尋山北行, 進擊諸賊左髭丈八等, 皆斬之。又擊劉石、青牛角、黃龍左校、郭大賢、李大目、於氐根等, 復斬數萬級, 皆屠其屯壁。遂與黑山賊張燕及四營屠各、雁門烏桓戰於常山。燕精兵數萬, 騎數千匹。紹與呂布共擊燕, 連戰十餘日, 燕兵死傷雖多, 紹軍亦疲, 遂俱退。
呂布將士多暴橫, 紹患之, 布因求還雒陽。紹承製以布領司隸校尉, 遣壯士送布, 而陰圖之。布使人鼓箏於帳中, 密亡去, 送者夜起, 斫帳被皆壞。明旦, 紹聞布尚在, , 閉城自守。布引軍復歸張楊。
前太尉曹嵩避難在琅邪, 其子操令泰山太守應邵迎之。嵩輜重百餘兩, 陶謙別將守陰平, 士卒利嵩財寶, 掩襲嵩於華、費間, 殺之, 並少子德。秋, 操引兵擊謙, 攻拔十餘城, 至彭城, 大戰, 謙兵敗, 走保郯。初, 京、雒遭董卓之亂, 民流移東出, 多依徐土, 遇操至, 坑殺男女數十萬口於泗水, 水為不流。操攻郯不能克, 乃去, 攻取應、睢陵、夏丘, 皆暑之, 雞犬亦盡, 墟邑無復行人。
, 十月, 辛丑, 京師地震。
有星孛於天市。司空楊彪免。丙午, 以太常趙溫為司空, 錄尚書事。
劉虞與公孫瓚積不相能, 瓚數與袁紹相攻, 虞禁之, 不可, 而稍節其稟假。瓚怒, 屢違節度, 又復侵犯百姓。虞不能制, 乃遣驛使奉章陳其暴掠之罪, 瓚亦上虞稟糧不周。二奏交馳, 互相非毀, 朝廷依違而已。瓚乃築小城於薊城東南以居之。虞數請會, 瓚輒稱病不應;虞恐其終為亂, 乃率所部兵合十萬人以討之。時瓚部曲放散在外, 倉卒掘東城欲走, 虞兵無部伍, 不習戰, 又愛民廬舍, 敕不聽焚燒, 戒軍士曰:「無傷餘人, 殺一伯珪而已。」攻圍不下。瓚乃簡募銳士數百人, 因風縱火, 直衝突之, 虞眾大潰。虞與官屬北奔居庸, 瓚追攻之, 三日, 城陷, 執虞並妻子還薊, 猶使領州文書。會詔遣使者段訓增虞封邑, 督六州事;拜瓚前將軍, 封易侯。瓚乃誣虞前與袁紹等謀稱尊號, 脅訓斬虞及妻子於薊市。故常山相孫瑾、掾張逸、張瓚等相與就虞, 罵瓚極口, 然後同死, 瓚傳虞首於京師, 故吏尾敦於路劫虞首, 歸葬之。虞以恩厚得眾心, 北州百姓流舊莫不痛惜。
, 虞欲遣使奉章詣長安, 而難其人, 眾咸曰:「右北平田疇, 年二十二, 年雖少, 然有奇材。」虞乃備禮, 請以為掾。具車騎將行, 疇曰:「今道路阻絕, 寇虜縱橫, 稱官奉使, 為眾所指。願以私行, 期於得達而已。」虞從之。疇乃自選家客二十騎, 俱上西關, 出塞, 傍北山, 直趣朔方, 循間道至長安致命。詔拜疇為騎都尉。疇以天子方蒙塵未安, 不可以荷佩榮寵, 固辭不受。得報, 馳還, 比至, 虞已死, 疇謁祭虞墓, 陳發章表, 哭泣而去。公孫瓚怒, 購求獲疇, 謂曰:「汝不送章報我, 何也?」疇曰:「漢室衰頹, 人懷異心, 唯劉公不失忠節。章報所言, 於將軍未美, 恐非所樂聞, 故不進也。且將軍既滅無罪之君, 又讎守義之臣, 疇恐燕、趙之士皆將蹈東海而死, 莫有從將軍者也。」瓚乃釋之。
疇北歸無終, 率宗族及他附從者數百人, 掃地而盟曰:「君仇不報, 吾不可立於世!」遂入徐無山中, 營深險平敞地而居, 躬耕以養父母, 百姓歸之, 數年間至五千餘家。疇謂其父老曰:「今眾成都邑, 而莫相統一, 又無法制以治之, 恐非久安之道。疇有愚計, 願與諸君共施之, 可乎?」皆曰:「可!」疇乃為約束, 相殺傷、犯盜、諍訟者, 隨輕重抵罪, 重者至死, 凡一十餘條。又制為婚姻嫁娶之禮, 與學校講授之業, 班行於眾, 眾皆便之, 至道不拾遺。北邊翕然服其威信, 烏桓、鮮卑各遣使致饋, 疇悉撫納, 令不為寇。
十二月, 辛丑, 地震。

司空趙溫免。乙巳, 以衛尉張喜為司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