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晉紀 卷111

【晉紀三十三】
起屠維大淵獻, 盡上章困敦, 凡二年。
安皇帝丙隆安三年(己亥, 公元三九九年)

, 正月, 辛酉, 大赦。
戊辰, 燕昌黎尹留忠謀反, , 事連尚書令東陽公根、尚書段成, 皆坐死;遣中衛將軍衛雙就誅忠弟幽州刺史志於凡城。以衛將軍平原公元為司徒、尚書令。
庚午, 魏主珪北巡, 分命大將軍常山王遵等三軍東道出長川, 鎮北將軍高涼王樂真等七軍從西道出牛川, 珪自將大軍從中道出駮髯水以襲高車。
壬午, 燕右將軍張真、城門校尉和翰坐謀反誅。
癸未, 燕大赦, 改元長樂。燕主盛每十日一自決獄, 不加拷掠, 多得其情。
武威王烏孤徙治樂都, 以其弟西平公利鹿孤鎮安夷, 廣武公辱檀鎮西平, 叔父素渥鎮湟河, 若留鎮澆河, 從弟替引鎮嶺南, 洛回鎮廉川, 從叔吐若留鎮浩亹;夷、夏俊傑, 隨才授任, 內居顯位, 外典郡縣, 咸得其宜。
烏孤謂群臣曰:「隴右、河西, 本數郡之地, 遭亂分裂至十餘國, 呂氏、乞伏氏、段氏最強。今欲取之, 三者何先?」楊統曰:「乞伏氏本吾之部落, 終當服從。段氏書生, 無能為患, 且結好於我, 攻之不義。呂光衰耄, 嗣子微弱, 纂、弘雖有才而內相猜忌, 若使浩亹、廉川乘虛迭出, 彼必疲於奔命, 不過二年, 兵勞民困, 則姑臧可圖也。姑臧舉, 則二寇不待攻而服矣。」烏孤曰:「善。」
二月, 丁亥朔, 魏軍大破高車二十餘部, 獲七萬餘口, 馬三十餘萬匹, 牛羊百四十餘萬頭。衛王儀別將三萬騎絕漠千餘里, 破其七部, 獲二萬餘口, 馬五萬餘匹, 牛羊二萬餘頭。高車諸部大震。
林邑王范達陷日南、九真, 遂寇交趾, 太守杜瑗擊破之。
庚戌, 魏徵虜將軍庾岳破張超於勃海, 斬之。
段業即涼王位, 改元天璽。以沮渠蒙遜為尚書左丞, 梁中庸為右丞。
魏主珪大獵於牛川之南, 以高車人為圍, 周七百餘里;因驅其禽獸, 南抵平城, 使高車築鹿苑, 廣數十里。三月, 己未, 珪還平城。
甲子, 珪分尚書三十六曹及外署, 凡置三百六十曹, 令八部大夫主之。吏部尚書崔宏通署三十六曹, 如令、僕統事。置五經博士, 增國子太學生員合三千人。
珪問博士李先曰:「天下何物最善, 可以益人神智?」對曰:「莫若書籍。」珪曰:「書籍凡有幾何, 如何可集?」對曰:「自書契以來, 世有滋益, 以至於今, 不可勝計。苟人主所好, 何憂不集!」珪從之, 命郡縣大索書籍, 悉送平城。
, 秦王登之弟廣帥眾三千依南燕王德, 德以為冠軍將軍, 處之乞活堡。會熒惑守東井, 或言秦當復興, 廣乃自稱為秦王, 擊南燕北地王鐘, 破之。是時, 滑台孤弱, 土無十城, 眾不過一萬, 鐘既敗, 附德者多去德而附廣。德乃留魯陽王和守滑台, 自帥眾討廣, 斬之。
燕主寶之至黎陽也, 魯陽王和長史李辨勸和納之, 和不從。辨懼, 故潛引晉軍至管城, 欲因德出戰而作亂。既而德不出, 辨愈不自安。及德討苻廣, 辨復勸和反。和不從, 辨乃殺和, 以滑台降魏。魏行台尚書和跋在鄴, 帥輕騎自鄴赴之。既至, 辨悔之, 閉門拒守。跋使尚書郎鄧暉說之, 辨乃開門內跋, 跋悉收德宮人府庫。德遣兵擊跋, 跋逆擊, 破之, 又破德將桂陽王鎮, 俘獲千餘人。陳、穎之民多附於魏。
南燕右衛將軍慕容云斬李辨, 帥將士家屬二萬餘口出滑台赴德。德欲攻滑台, 韓范曰;「向也魏為客, 吾為主人;今也吾為客, 魏為主人。人心危懼, 不可復戰, 不如先據一方, 自立基本, 乃圖進取。」張華曰:「彭城, 楚之舊都, 可攻而據之。」北地王鐘等皆勸德攻滑台。尚書潘聰曰:「滑台四通八達之地, 北有魏, 南有晉, 西有秦, 居之未嘗一日安也。彭城土曠人稀, 平夷無險, 且晉之舊鎮, 未易可取。又密邇江、淮, 夏秋多水。乘舟而戰者, 吳之所長, 我之所短也。青州沃野二千里, 精兵十餘萬, 左有負海之饒, 右有山河之固, 廣固城曹嶷所築, 地形阻峻, 足為帝王之都。三齊英傑, 思得明主以立功於世久矣。辟閭渾昔為燕臣, 今宜遣辨士馳說於前, 大兵繼踵於後, 若其不服, 取之如拾芥耳。既得其地, 然後閉關養銳, 伺隙而動, 此乃陛下之關中、河內也。」德猶豫未決。沙門竺朗素善占候, 德使牙門蘇撫問之, 朗曰:「敬覽三策, 潘尚書之議, 興邦之言也。且今歲之初, 彗星起奎、婁, 掃虛、危;彗者, 除舊布新之象, 奎、婁為魯, 虛、危為齊。宜先取兗州, 巡撫琅邪, 至秋乃北徇齊地, 此天道也。」撫又密問以年世, 朗以《周易》筮之曰:「燕衰庚戌, 年則一紀, 世則及子。」撫還報德, 德乃引師而南, 兗州北鄙諸郡縣皆降之。德置守宰以撫之, 禁軍士無得虜掠。百姓大悅, 牛酒屬路。
丙子, 魏主珪遣建義將軍庾真、越騎校尉奚斤擊庫狄、宥連、侯莫陳三部, 皆破之, 追奔至大峨谷, 置戍而還。
己卯, 追尊帝所生母陳夫人為德皇太后。
, 四月, 鮮卑疊掘河內帥戶五千降於西秦。西秦王乾歸以河內為疊掘都統, 以宗女妻之。
甲午, 燕大赦。
會稽王道子有疾, 且無日不醉。世子元顯知朝望去之, 乃諷朝廷解道子司徒、揚州刺史。乙未, 以元顯為揚州刺史。道子醒而後知之, 大怒, 無如之何。元顯以廬江太守會稽張法順為謀主, 多引樹親黨, 朝貴皆畏事之。
燕散騎常侍餘超、左將軍高和等坐謀反誅。
涼太子紹、太原公纂將兵伐北涼, 北涼王業求救於武威王烏孤, 烏孤遣驃騎大將軍利鹿孤及楊軌救之。業將戰, 沮渠蒙遜諫曰:「楊軌恃鮮卑之強, 有窺窬之志, 紹、纂深入, 置兵死地, 不可敵也。今不戰則有泰山之安, 戰則有累卵之危。」業從之, 案兵不戰。紹、纂引兵歸。
六月, 烏孤以利鹿孤為涼州牧, 鎮西平, 召車騎大將軍辱檀入錄府國事。
會稽世子元顯自以少年, 不欲頓居重任;戊子, 以琅邪王德文為司徒。
魏前河間太守范陽盧溥帥其部曲數千家, 就食漁陽, 遂據有數郡。秋, 七月, 己未, 燕主盛遣使拜溥幽州刺史。
辛酉, 燕主盛下詔曰:「法例律, 公侯有罪, 得以金帛贖, 此不足以懲惡而利於王府, 甚無謂也。自今皆令立功以自贖。勿復輸金帛。
西秦丞相南川宣公出連乞都卒。
秦齊公崇、鎮東將軍楊佛嵩寇洛陽, 河南太守隴西辛恭靖嬰城固守。雍州刺史楊佺期遣使求救於魏常山王遵, 魏主珪以散騎侍郎西河張濟為遵從事中郎以報之。佺期問於濟曰:「魏之伐中山, 戎士幾何?」濟曰:「四十餘萬」。佺期曰:「以魏之強, 小羌不足滅也。且晉之與魏, 本為一家, 今既結好, 義無所隱。此間兵弱糧寡, 洛陽之救, 恃魏而已。若其保全, 必有厚報;若其不守, 與其使羌得之, 不若使魏得之。」濟還報。八月, 珪遣太尉穆崇將六萬騎往救之。
燕遼西太守李朗在郡十年, 威行境內, 恐燕主盛疑之, 累征不赴。以其家在龍城, 未敢顯叛, 陰召魏兵, 許以郡降魏;遣使馳詣龍城, 廣張寇勢。盛曰:「此必詐也。」召使者詰問, 果無事實。盛盡滅朗族, 丁酉, 遣輔國將軍李旱討之。
, 魏奮武將軍張袞以才謀為魏主珪所信重, 委以腹心。珪問中州士人於袞, 袞薦盧溥及崔逞, 珪皆用之。
珪圍中山, 久未下, 軍食乏, 問計於群臣。逞為御史中丞, 對曰:「桑椹可以佐糧。飛鴞食椹而改音, 詩人所稱也。」珪雖用其言, 聽民以椹當租, 然以逞為侮慢, 心銜之。秦人寇襄陽, 雍州刺史郗恢以書求救於魏常山王遵曰:「覽兄虎步中原。」珪以恢無君臣之禮, 命袞及逞為復書, 必貶其主。兗、逞謂帝為貴主, 珪怒曰:「命汝貶之, 而謂之『貴主』, 何如『賢兄』也!」逞之降魏也, 以天下方亂, 恐我復遺種, 使其妻張氏與四子留冀州, 逞獨與幼子賾詣平城, 所留妻子遂奔南燕。珪並以是責逞, 賜逞死。盧溥受燕爵命, 侵掠魏郡縣, 殺魏幽州刺史封沓干。珪謂袞所舉皆非其人, 黜袞為尚書令史。袞乃闔門不通人事, 惟手校經籍, 歲餘而終。
燕主寶之敗也, 中書令、民部尚書封懿降於魏。珪以懿為給事黃門侍郎、都坐大官。珪問懿以燕氏舊事, 懿應對疏慢, 亦坐廢於家。
武威王禿髮烏孤醉, 走馬傷脅而卒, 遺令立長君。國人立其弟利鹿孤, 謚烏孤曰武王, 廟號列祖。利鹿孤大赦, 徙治西平。
南燕王德遣使說幽州刺史辟閭渾, 欲下之, 渾不從。德遣北地王鐘帥步騎二萬擊之, 德進據琅邪, 徐、兗之民歸附者十餘萬。德自琅邪引兵而北, 以南海王法為兗州刺史, 鎮梁父。進攻莒城, 守將任安委城走。德以潘聰為徐州刺史, 鎮莒城。蘭汗之亂, 燕吏部尚書封孚南奔辟閭渾, 渾表為勃海太守;及德至, 孚出降, 德大喜曰:「孤得青州不為喜, 喜得卿耳!」遂委以機密。北地王鐘傳檄青州諸郡, 諭以禍福, 辟閭渾徙八千餘家入守廣固, 遣司馬崔誕戊薄荀固, 平原太守張豁戌柳泉;誕、豁承檄皆降於德。渾懼, 攜妻子奔魏, 德遣射聲校尉劉綱追之, 及於莒城, 斬之。渾子道秀自詣德, 請與父俱死。德曰:「父雖不忠, 而子能孝。」特赦之。渾參軍張瑛為渾作檄, 辭多不遜, 德執而讓之。瑛神色自若, 徐曰:「渾之有臣, 猶韓信之有蒯通。通遇漢祖而生, 臣遭陛下而死。比之古人, 竊為不幸耳!」德殺之。遂定都廣固。
燕李旱行至建安, 燕主盛急召之, 君臣莫測其故。九月, 辛未, 復遣之。李朗聞其家被誅, 擁二千餘戶以自固;及聞旱還, 謂有內變, 不復設備, 留其子養守令支, 自迎魏師於北平。壬子, 旱襲令支, 克之, 遣廣威將軍孟廣平追及朗於無終, 斬之。
秦主興以災異屢見, 降號稱王, 下詔令群公、卿士、將牧、守宰各降一等;大赦, 改元弘始。存問孤貧, 舉拔賢俊, 簡省法令, 清察獄訟, 守令之有政跡者賞之, 貪殘者誅之, 遠近肅然。
, 十月, 甲午, 燕中衛將軍衛雙有罪, 賜死。李旱還, 聞雙死, , 棄軍而亡, 至板陘, 復還歸罪。燕主盛復其爵位, 謂侍中孫勍曰:「旱為將而棄軍, 罪在不赦。然昔先帝蒙塵, 骨肉離心, 公卿失節, 惟旱以宦者忠勤不懈, 始終如一, 故吾念其功而赦之耳。
辛恭靖固守百餘日, 魏救未至, 秦兵拔洛陽, 獲恭靖。恭靖見秦王興, 不拜, 曰:「吾不為羌賊臣!」興囚之, 恭靖逃歸。自淮、漢以北, 諸城多請降, 送任於秦。
魏主珪以穆崇為豫州刺史, 鎮野王。
會稽世子元顯, 性苛刻, 生殺任意;發東土諸郡免奴為客者, 號曰樂屬, 移置京師, 以充兵役, 東土囂然苦之。
孫恩因民心騷動, 自海島帥其黨殺上虞令, 遂攻會稽。會稽內史王凝之, 羲之之子也, 世奉天師道, 不出兵, 亦不設備, 日於道室稽顙跪咒。官屬請出兵討恩, 凝之曰:「我已請大道, 借鬼兵守諸津要, 各數萬, 賊不足憂也。」及恩漸近, 乃聽出兵, 恩已至郡下。甲寅, 恩陷會稽, 凝之出走, 恩執而殺之, 並其諸子。凝之妻謝道蘊, 弈之女也, 聞寇至, 舉措自若, 命婢肩輿, 抽刀出門, 手殺數人, 乃被執。吳國內史桓謙、臨海太守新秦王崇、義興太守魏隱皆棄郡走。於是會稽謝金咸, 吳郡陸瑰、吳興丘尪、義興許充之、臨海周冑、永嘉張永等及東陽、新安凡八郡人, 一時起兵, 殺長吏以應恩, 旬日之中, 眾數十萬。吳興太守謝邈、永嘉太守司馬逸、嘉興公顧胤、南康公謝明慧、黃門郎謝沖、張琨、中書郎孔道等皆為恩黨所殺。邈、沖, 皆安之弟子也。時三吳承平日久, 民不習戰, 故郡縣兵皆望風奔潰。恩據會稽, 自稱征東將軍, 逼人士為官屬, 號其黨曰「長生人」, 民有不與之同者, 戮及嬰孩, 死者什七、八。醢諸縣令以食其妻子, 不肯食者, 輒支解之。所過掠財物, 燒邑屋, 焚倉廩, 刊木, 堙井, 相帥聚於會稽;婦人有嬰兒不能去者, 投於水中, 曰:「賀汝先登仙堂, 我當尋後就汝。」恩表會稽王道子及世子元顯之罪, 請誅之。
自帝即位以來, 內外乖異, 石頭以南皆為荊、江所據, 以西皆豫州所專, 京口及江北皆劉牢之及廣陵相同雅之所制, 朝廷所行, 惟三吳而已。及孫恩作亂, 八郡皆為恩有, 畿內諸縣, 盜賊處處蜂起, 恩黨亦有潛伏在建康者, 人情危懼。常慮竊發, 於是內外戒嚴。加道子黃鉞, 元為領中軍將軍, 命徐州刺史謝琰兼督吳興、義興軍事以討恩;劉牢之亦發兵討恩, 拜表輒行。
西秦以金城太守辛靜為右丞相。
十二月, 甲午, 燕燕郡太守高湖帥戶三千降魏。湖, 泰之子也。
丙午, 燕主盛封弟淵為章武公, 虔為博陵公, 子定為遼西公。
丁未, 燕太后段氏卒, 謚曰惠德皇后。
謝琰擊斬許允之, 迎魏隱還郡, 進擊丘尪, 破之, 與劉牢之轉斗而前, 所向輒克。琰留屯烏程, 遣司馬高素助牢之, 進臨浙江。詔以牢之都督吳都諸軍事。
, 彭城劉裕, 生而母死, 父翹僑居京口, 家貧, 將棄之。同郡劉懷敬之母, 裕之從母也, 生懷敬未期, 走往救之, 斷懷敬乳而乳之。及長, 勇健有大志。僅識文字, 以賣履為業, 好樗蒲, 為鄉閭所賤。劉牢之擊孫恩, 引裕參軍事, 使將數十人覘賊。遇賊數千人, 即迎擊之, 從者皆死, 裕墜岸下。賊臨岸欲下, 裕奮長刀仰斫殺數人, 乃得登岸, 仍大呼逐之, 賊皆走, 裕所殺傷甚眾。劉敬宣怪裕久不返, 引兵尋之, 見裕獨驅數千人, 咸共歎息。因進擊賊, 大破之, 斬獲千餘人。
, 恩聞八郡響應, 謂其屬曰:「天下無復事矣, 當與諸君朝服至建康。」既而聞牢之臨江, 曰:「我割浙江以東, 不失作句踐!」戊申, 牢之引兵濟江, 恩聞之, 曰:「孤不羞走。」遂驅男女二十餘萬口東走, 多棄寶物、子女於道, 官軍競取之, 恩由是得脫, 復逃入海島。高素破恩黨於山陰, 斬恩所署吳郡太守陸瑰、吳興太守丘尪、餘姚令吳興沈穆夫。
東土遭亂, 企望官軍之至, 既而牢之等縱軍士暴掠, 士民失望, 郡縣城中無復人跡, 月餘乃稍有還者。朝廷憂恩復至, 以謝琰為會稽太守、都督五郡軍事, 帥徐州文武戍海浦。
以元顯錄尚書事。時人謂道子為東錄, 元顯為西錄;西府車騎填湊, 東第門可張羅矣。元顯無良師友, 所親信者率皆佞諛之人, 或以為一時英傑, 或以為風流名士。由是元顯日益驕侈, 諷禮官立議, 以己德隆望重, 既錄百揆, 百揆皆應盡敬。於是公卿以下, 見元顯皆拜。時軍旅數起, 國用虛竭, 自司徒以下, 日廩七升, 而元顯聚斂不已, 富逾帝室。
殷仲堪恐桓玄跋扈, 乃與楊佺期結昏為援。佺期屢欲攻玄, 仲堪每抑止之。玄恐終為殷、楊所滅, 乃告執政, 求廣其所統;執政亦欲交構, 使之乖離, 乃加玄都督荊州四郡軍事, 又以玄兄偉代佺期兄廣為南蠻校尉。佺期忿懼。楊廣欲拒桓偉, 仲堪不聽, 出廣為宜都、建平二郡太守。楊孜敬先為江夏相, 玄以兵襲而劫之, 以為咨議參軍。
佺期勒兵建牙, 聲云援洛, 欲與仲堪共襲玄。仲堪雖外結佺期而內疑其心, 苦止之;猶虎弗能禁, 遣從弟遹屯於北境, 以遏佺期。佺期既不能獨舉, 又不測仲堪本意, 乃解兵。
仲堪多疑少決, 咨議參軍羅企生謂其弟遵生曰:「殷侯仁而無斷, 必及於難。吾蒙知遇, 義不可去, 必將死之。」
是歲, 荊州大水, 平地三丈, 仲堪竭倉廩以賑饑民。桓玄欲乘其虛而伐之, 乃發兵西上, 亦聲言救洛, 與仲堪書曰:「佺期受國恩而棄山陵, 宜共罪之。今當入沔討除佺期, 已頓兵江口。若見與無貳, 可收楊廣殺之;如其不爾, 便當帥兵入江。」時巴陵有積穀, 玄先遣兵襲取之。梁州刺史郭銓當之官, 路經夏口, 玄詐稱朝廷遣銓為己前鋒, 乃授以江夏之眾, 使督軍諸軍並進, 密報兄偉令為內應。偉遑遽不知所為, 自繼疏示仲堪。仲堪執偉為質, 令與玄書, 辭甚苦至。玄曰:「仲堪為人無決, 常懷成敗之計, 為兒子作慮, 我兄必無憂也。
仲堪遣殷遹帥水軍七千至西江口, 玄使郭銓、苻宏擊之, 遹等敗走。玄頓巴陵, 食其谷;仲堪遣楊廣及弟子道護等拒之, 皆為玄所敗。江陵震駭。城中乏食, 以胡麻廩軍士。玄乘勝至零口, 去江陵二十里, 仲堪急召楊佺期以自救。佺期曰:「江陵無食, 何以待敵!可來見就, 共守襄陽。」仲堪志在全軍保境, 不欲棄州逆走, 乃紿之曰:「比來收集, 已有儲矣。」佺期信之, 帥步騎八千, 精甲耀日, 至江陵, 仲堪唯以飯餉其軍。佺期大怒曰:「今茲敗矣!」不見仲堪, 與其兄廣共擊玄。玄畏其銳, 退軍馬頭。明日, 佺期引兵急擊郭銓, 幾獲之。會玄兵至, 佺期大敗, 單騎奔襄陽。仲堪出奔酇城。玄遣將軍馮該追佺期及廣, 皆獲而殺之, 傳首建康。佺期弟思平、從弟尚保、孜敬逃入蠻中。仲堪聞佺期死, 將數百人將奔長安, 至冠軍城, 該追獲之, 還至柞溪, 逼令自殺, 並殺殷道護。仲堪奉天師道, 禱請鬼神, 不吝財賄, 而嗇於周急。好為小惠以悅人, 病者自為診脈分藥, 用計倚伏煩密, 而短於鑒略, 故至於敗。
仲堪之走也, 文武無送者, 惟羅企生從之。路經家門, 弟遵生曰:「作如此分離, 何可不一執手!」企生旋馬授手, 遵生有力, 因牽下之, 曰;「家有老母, 去將何之?」企生揮淚曰:「今日之事, 我必死之, 汝等奉養, 不失子道。一門之中, 有忠與孝, 亦復何恨!」遵生抱之愈急, 仲堪於路待之, 見企生無脫理, 策馬而去。及玄至, 荊州人士無不詣玄者, 企生獨不往, 而營理仲堪家事。或曰:「如此, 禍必至矣!」企生曰:「殷侯遇我以國土, 為弟所制, 不得隨之共殄丑逆, 復何面目就桓求生乎!」玄聞之, , 然待企生素厚, 先遣人謂曰:「若謝我, 當釋汝。」企生曰:「吾為殷荊州吏, 荊州敗, 不能救, 尚何謝為!」玄乃收之, 復遣人問企生欲何言。企生曰;「文帝殺嵇康, 嵇紹為晉忠臣。從公乞一弟以養老母!」;玄乃殺企生而赦其弟。
涼王光疾甚, 立太子紹為天王, 自號太上皇帝, 以太原公纂為太尉, 常山公弘為司徒, 謂紹曰;「今國家多難, 三鄰伺隙, 吾沒之後, 使纂統六軍, 弘管朝政, 汝恭己無為, 委重二兄, 庶幾可濟。若內相猜忌, 則蕭牆之變, 旦夕至矣。」又謂纂、弘曰:「永業才非撥亂, 直以立嫡有常, 猥居元首。今外有強寇, 人心未寧, 汝兄弟緝睦, 則祚流萬世;若內自相圖, 則禍不旋踵矣。」纂、弘泣曰:「不敢。」又執纂手戒之曰:「汝性粗暴, 深為吾憂。善輔永業, 勿聽讒言!」是日, 光卒。紹秘不發喪, 纂排閣入器, 盡哀而出。紹懼, 以位讓之, 曰:「兄功高年長, 宜承大統。」纂曰:「陛下國之塚嫡, 臣敢奸之?」紹固讓, 纂不許。驃騎將軍呂超謂紹曰:「纂為將積年, 威震內外, 臨喪不安, 步高視遠, 必有異志, 宜早除之。」紹曰:「先帝言猶在耳, 奈何棄之!吾以弱年負荷大任, 方賴二兄以寧家國, 縱其圖我, 我視死如歸, 終不忍有些意也。卿勿復言!」纂見紹於湛露堂;超執刀侍側, 目纂請收之, 紹弗許, , 光弟寶之子也。
弘密遣尚書姜紀謂纂曰:「主上闇弱, 未堪多難。兄威恩素著, 宜為社稷計, 不可徇小節也。」纂於是夜帥壯士數百逾北城, 攻廣夏門, 弘帥東苑之眾斧洪範門。左衛將軍齊從守融明觀, 逆問之曰:「誰也?」眾曰:「太原公。」從曰:「國有大故, 主上新立, 太原公行不由道, 夜入禁城, 將為亂邪?」」因抽劍直前斫纂, 中額, 纂左右禽之。纂曰:「義士也, 勿殺!」;紹遣虎賁中郎將呂開帥禁兵拒戰於端門, 呂超帥卒二千赴之;眾素憚纂, 皆不戰而潰。纂入自青角門, 升謙光殿。紹登紫閣自殺。呂超奔廣武。
纂憚弘兵強, 以位讓弘。弘曰:「弘以紹弟也, 而承大統, 眾心不順, 是以違先帝遺命而廢之, 慚負黃泉!今復逾兄而立, 豈弘之本志乎!」纂乃使弘出告眾曰:「先帝臨終, 受詔如此。」群臣皆曰:「苟社稷有主, 誰敢違者!」纂遂即天王位。大赦, 改元咸寧, 謚光曰懿武皇帝, 廟號太祖;謚紹曰隱王。以弘為大都督、督中外諸軍事、大司馬、車騎大將軍、司隸校尉、錄尚書事, 改封番禾郡公。
纂謂齊從曰:「卿前斫我, 一何甚也!」從泣曰:「隱王, 先帝所立;陛下雖應天順人, 而微心未達, 唯恐陛下不死, 何謂甚也!」纂賞其忠, 善遇之。
纂叔父征東將軍方鎮廣武, 纂遣使謂方曰:「超實忠臣, 義勇可嘉, 但不識國家大體, 權變之宜。方賴其用, 以濟世難, 可以此意諭之。」超上疏陳謝, 纂復其爵位。
是歲, 燕主盛以河間公熙為都督中外諸軍事、尚書左僕射, 領中領軍。
劉衛辰子文陳降魏;魏主珪妻以宗女, 拜上將軍, 賜姓宿氏。
安皇帝丙隆安四年(庚子, 公元四零零年)


, 正月, 壬子朔, 燕主盛大赦, 自貶號為庶人天王。
魏材官將軍和跋襲盧溥於遼西, 戊午, 克之, 禽溥及其子煥, 送平城, 車裂之。燕主盛遣廣威將軍孟廣平救溥, 不及, 斬魏遼西守宰而還。
乙亥, 大赦。
西秦王乾歸遷都苑川。
禿髮利鹿孤大赦, 改元建和。
高句麗王安事燕禮慢;二月, 丙申, 燕王盛自將兵三萬襲之, 以驃騎大將國熙為前鋒, 拔新城、南蘇二城, 開境七百餘里, 徙五千餘戶而還。熙勇冠諸將, 盛曰:「叔父雄果, 有世祖之風, 但弘略不如耳!」
, 魏主珪納劉頭眷之女, 寵冠後庭, 生子嗣。及克中山, 獲燕主寶之幼女。將立皇后, 用其國故事, 鑄金人以卜之, 劉氏所鑄不成, 慕容氏成, 三月, 戊午, 立慕容氏為皇后。
桓玄既克荊、雍, 表求領荊、江二州。詔以玄為都督荊、司、雍、秦、染、益、寧七州諸軍事、荊州刺史, 以中護軍桓修為江州刺史。玄上疏固求江州, 於是進玄督八州及揚、豫八部諸軍事, 復領江州刺史。玄輒以兄偉為雍州刺史, 朝廷不能違。又以從子振為淮南太守。
涼王纂以大司馬弘功高地逼, 忌之。弘亦自疑, 遂以東苑之兵作亂, 攻纂。纂遣其將焦辨擊之, 弘眾潰, 出走。纂縱兵大掠, 悉以東苑婦女賞軍, 弘之妻子亦在中。纂笑謂群臣曰:「今日之戰何如?」侍中房晷對曰:「天禍涼室, 憂患仍臻。先帝始崩, 隱王廢黜;山陵甫訖, 大司馬稱兵;京師流血, 昆弟接刃。雖弘自取夷滅, 亦由陛下無棠棣之恩, 當省己責躬謝百姓。乃更縱兵大掠, 囚辱士女, 釁自弘起, 百姓何罪!且弘妻, 陛下之弟婦, 弘女, 陛下之侄也, 奈何使無賴小人辱為婢妾!天地神明, 豈忍見此!」遂歔欷流涕。纂改容謝之, 召弘妻子寘於東宮, 厚撫之。
弘將奔禿髮利鹿孤, 道過廣武, 詣呂方。方見之, 大哭曰:「天下甚寬, 汝何為至此!」乃執弘送獄, 纂遣力士康龍就拉殺之。
纂立妃楊氏為後, 以後父桓為尚書左僕射、涼都尹。
辛卯, 燕襄平令段登等謀反, 誅。
涼王纂將伐武威王利鹿孤, 中書令楊穎諫曰:「利鹿孤上下用命, 國未有釁, 不可伐也。」不從。利鹿孤使其弟佺檁拒之, , 四月, 辱檁敗涼兵於三堆, 斬首二千餘級。
, 隴西李暠好文學, 有令名。嘗與郭及同母弟敦煌宋繇同宿, □起謂繇曰:「君當位極人臣, 李君終當有國家;有騍馬生白額駒。此其時也。」及孟繁為沙州刺史, 以暠為效谷令;宋繇事北涼王業, 為中散常侍。孟敏卒, 敦煌護軍馮翊郭謙、沙州治中敦煌索仙等以暠溫毅有惠政, 推為敦煌太守。暠初難之, 會宋繇自張掖告歸, 謂暠曰:「段王無遠略, 終必無成。兄忘郭暠之言邪?白額駒今已生矣。」暠乃從之, 遣使請命於業;業因以暠為敦煌太守。右衛將軍敦煌索嗣言一業曰:「李暠不可使處敦煌。」業以嗣代日++高為敦煌太守, 使帥五百騎之官。嗣未至二十里, 移暠犯己;暠驚疑, 將出迎之。效谷令張邈及宋繇止之曰:「段王闇弱, 正是英豪有為之日;將軍據一國成資, 奈何拱手授人!嗣自恃本郡, 謂人情附己, 不意將軍猝能拒之, 可一戰擒也。」暠從之。無遣繇見嗣, 啖以甘言。繇還, 謂暠曰:「嗣志驕兵弱, 易取也。」暠乃遣邈、繇與其二子歆、讓逆擊之, 嗣敗走, 還張掖。暠素與嗣善, 尤恨之, 表業請誅嗣。沮渠男成亦惡嗣, 勸業除之;業乃殺嗣, 遣使謝暠, 進暠都督涼興已西諸軍事、鎮西將軍。
吐谷渾視羆卒, 世子樹洛干方九歲, 弟烏紇堤立。妻樹洛干之母念氏, 生慕瑰、慕延。烏紇堤懦弱荒淫, 不能治國;念氏專制國事, 有膽智, 國人畏服之。
燕前將軍段璣, 太后段氏之兄子也, 為段登辭所連及, 五月, 壬子, 逃奔遼西。
丙寅, 衛將軍東亭獻侯王珣卒。
己巳, 魏主珪東如涿鹿, 西如馬邑, A212源。
戊寅, 燕段璣復還歸罪;燕王盛赦之, 賜號曰思悔侯, 使尚公主, 入直殿內。
謝琰以資望鎮會稽, 不能綏懷, 又不為武備。諸將咸諫曰:「賊近在海浦, 伺人形便, 宜開其自新之路。」琰不從, 曰:「苻堅之眾百萬, 尚送死淮南;孫恩小賊, 敗死入海, 何能復出!若其果出, 是天欲殺之也。」既而恩寇浹口, 入餘姚, 破上虞。進及邢浦, 琰遣參軍劉宣之擊破之, 恩退走。少日, 復寇邢浦, 官軍失利, 恩乘勝徑進。己卯, 至會稽。琰尚未食, 曰:「要當先滅此賊而後食。」因跨馬出戰, 兵敗, 為帳下都督張猛所殺。吳興太守庾桓恐郡民復應恩, 殺男女數千人。恩轉寇臨海。朝廷大震, 遣冠軍將軍桓不才、輔國將軍孫無終、寧朔將軍高雅之拒之。
秦征西大將軍隴西公碩德將兵五千伐西秦, 入自南安峽。西秦王乾歸帥諸將拒之, 軍於隴西。
楊軌、田玄明謀殺武威王利鹿孤, 利鹿孤殺之。
六月, 庚辰朔, 日有食之。
以琅邪王師何澄為尚書左僕射。澄, 准之子也。
甲子, 燕大赦。
涼王纂將襲北涼, 姜紀諫曰:「盛夏農事方殷, 且宜息兵。今遠出嶺西, 禿髮氏乘虛襲京師, 將若之何!」不從。進圍張掖, 西掠建康。禿髮辱檁聞之, 將萬騎襲姑臧, 纂弟隴西公緯賃北城以自固。辱檀置酒硃明門上, 鳴鐘鼓, 饗將士, 曜兵於青陽門, 掠八千餘戶而去。纂聞之, 引兵還。
, 七月, 壬子, 太皇太后李氏崩。
丁卯, 大赦。
西秦王乾歸使武衛將軍慕兀等屯守, 秦軍樵采路絕, 秦王興潛引兵救之。乾歸聞之, 使慕兀帥中軍二萬屯柏楊, 鎮軍將軍羅敦帥外軍四萬屯侯辰谷, 乾歸自將輕騎數千前候秦兵。會大風昏霧, 與中軍相失, 為追騎所逼, 入於外軍。旦, 與秦戰, 大敗, 走歸苑川, 其部眾三萬六千皆降於秦。興進軍枹罕。
乾歸奔金城, 謂諸豪帥曰;「吾不才, 叨竊名號, 已逾一紀, 今敗散如此, 無以待敵, 欲西保允吾。若舉國而去, 必不得免;卿等留此, 各以其眾降秦。以全宗族, 勿吾隨也。」皆曰:「死生願從陛下。」乾歸曰:「吾今將寄食於人, 若天未亡我, 庶幾異日克復舊業, 復與卿等相見。今相隨而死, 無益也。」乃大哭而別。乾歸獨引數百騎奔允吾, 乞降於武威王利鹿孤, 利鹿孤遣廣武公辱檀迎之。置於晉興, 待以上賓之禮。鎮北將軍禿髮俱延言於利鹿孤曰:「乾歸本吾之屬國, 因亂自尊, 今勢窮歸命, 非其誠款, 若逃歸姚氏, 必為國患, 不如徙置乙弗之間, 使不得去。」利鹿孤曰:「彼窮來歸我, 而逆疑其心, 何以勸來者!」俱延, 利鹿孤之弟也。
秦兵既退, 南羌梁戈等密招乾歸, 乾歸將應之。其臣屋引阿洛以告晉興太守陰暢, 暢馳白利鹿孤, 利鹿孤遣其弟吐雷帥騎三千屯捫天嶺。乾歸懼為利鹿孤所殺, 謂其太子熾盤曰:「吾父子居此, 必不為利鹿孤所容。今姚氏方強, 吾將歸之, 若盡室俱行, 必為追騎所及, 吾以汝兄弟及汝母為質, 彼必不疑, 吾在長安, 彼終不敢害汝也。」乃送熾盤等於西平。八月, 乾歸南奔枹罕, 遂降於秦。
丁亥, 尚書左僕射王雅卒。
九月, 癸丑, 地震。
涼呂方降於秦, 廣武民三千餘戶奔武威王利鹿孤。
, 十一月, 高雅之與孫恩戰於餘姚, 雅之敗, 走山陰, 死者什七、八。詔以劉牢之都督會稽等五郡, 帥眾擊恩, 恩走入海。牢之東屯上虞, 使劉裕戍句章。吳國內史袁崧築滬瀆壘以備恩。崧, 喬之孫也。
會稽世子無顯求領徐州, 詔以元顯為開府儀同三司、都督揚、豫、徐、兗、青、幽、冀、並、荊、江、司、雍、梁、益、交、廣十六州諸軍事、領徐州刺史, 封其子彥瑋為東海王。
乞伏乾歸至長安, 秦王興以為都督河南諸軍事、河州刺史、歸義侯。
久之, 乞仗熾盤欲逃詣乾歸, 武威王利鹿孤追獲之。利鹿孤將殺熾盤, 廣武公辱檀曰:「子而歸父, 無足深責, 宜宥之以求大度。」利鹿孤從之。
秦王興遣晉將劉嵩等二百餘人來歸。
北涼晉昌太守唐瑤叛, 移檄六郡, 推李暠為冠軍大將軍、沙州刺史、涼公、領敦煌太守。暠赦其境內, 改元庚子。以瑤為征東將軍, 郭謙為軍諮祭酒, 索仙為左長史, 張邈為右長史, 尹建興為左司馬, 張體順為右司馬。遣從事中郎宋繇東伐涼興, 並擊玉門已西諸城, 皆下之。
酒泉太守王德亦叛北涼, 自稱河州刺史。北涼王業使沮渠蒙遜討之。德焚城, 將中曲奔唐瑤, 蒙遜追至沙頭, 大破之, 虜其妻子、部落而還。
十二月, 戊寅, 有星孛於天津。會稽世子元顯以星變解錄尚書事, 復加尚書令。吏部尚書車胤以元顯驕恣, 白會稽王道子, 請禁抑之。元顯聞而未察, 以問道子曰:「車武子屏人言及何事?」道子弗答。固問之, 道子怒曰:「爾欲幽我, 不令我與朝士語耶!」元顯出, 謂其徒曰;「車胤間我父子。」密遣人責之。胤懼, 自殺。
壬辰, 燕主盛立燕台, 統諸部雜夷。
魏太史屢奏天文乖亂。魏主珪自覽占書, 多云改王易政, 乃下詔風勵群下, 以帝王繼統, 皆有天命, 不可妄干。又數變易官名, 欲以厭塞災異。儀曹郎董謐獻《服餌仙經》, 珪置仙人博士, 立仙坊, 煮煉百藥, 封西山以供薪蒸。藥成, 令死罪者試服之, 多死, 不驗;而珪猶信之, 訪求不已。
珪常以燕主垂諸子分據勢要, 使權柄下移, 遂至敗亡, 深非之。博士公孫表希旨, 上《韓非》書, 勸珪以法制御下。左將軍李粟性簡慢, 常對珪舒放不肅, 咳唾任情;珪積其宿過, 遂誅之, 群下震慄。
丁酉, 燕王盛尊獻莊後丁氏為皇太后, 立遼西公定為皇太子。大赦。
是歲, 南燕王德即皇帝位於廣固, 大赦, 改元建平。更名備德, 欲使吏民易避。追謚燕主曰幽皇帝。以北地王鐘為司徒, 慕輿拔為司空, 封孚為左僕射, 慕輿護為右僕射。立妃段氏為皇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