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後晉紀 卷282

【後晉紀三】
起屠維大淵獻, 盡重光赤奮若, 凡三年。
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四年(己亥, 公元九三九年)

, 正月, 辛亥, 以澶州防禦使太原張從恩為樞密副使。
朔方節度使張希崇卒, 羌胡寇鈔, 無復畏憚。甲寅, 以義成節度使馮暉為朔方節度使。黨項酋長拓跋彥超最為強大, 暉至, 彥超入賀, 暉厚遇之, 因為於城中治第, 豐其服玩, 留之不遣, 封內遂安。
唐群臣江王知證等累表請唐主複姓李, 立唐宗廟, 乙丑, 唐主許之。群臣又請上尊號, 唐主曰:「尊號虛美, 且非古。」遂不受。其後子孫皆踵其法, 不受尊號, 又不以外戚輔政, 宦者不得預事, 皆他國所不及也。
二月, 乙亥, 改太祖廟號曰義祖。己卯, 唐主為李氏考妣發哀, 與皇后斬衰居廬, 如初喪禮, 朝夕臨凡五十四日。江王知證、饒王知諤請亦服斬衰;不許。李建勳之妻廣德長公主假衰絰, 入哭盡哀, 如父母之喪。
辛巳, 詔國事委齊王璟詳決, 惟軍旅以聞。庚寅, 唐主更名忭。詔百官議二祚合享禮。辛卯, 宋齊丘等議以義祖居七室之東。唐主命居高祖於西室, 太宗次之, 義祖又次之, 皆為不祧之主。群臣言:「義祖諸侯, 不宜與高祖、太宗同享, 請於太廟正殿後別建廟祀之。」帝曰:「吾自幼托身義祖, 向非義祖有功於吳, 朕安能啟此中興之業?」群臣乃不敢言。唐主欲祖吳王恪, 或曰:「恪誅死, 不若祖鄭王無懿。」唐主命有司考二王苗裔, 以吳王孫禕有功, 禕子峴為宰相, 遂祖吳王, 云自峴五世至父榮。其名率皆有司所撰。唐主又以歷十九帝、三百年, 疑十世太少。有司曰:「三十年為世, 陛下生於文德, 已五十年矣。」遂從之。
盧損至福州, 閩主稱疾不見, 命弟繼恭主之。遺其禮部員外郎鄭元弼奉繼恭表隨損入貢。閩主不禮於損, 有士人林省鄒私謂損曰:「吾主不事其君, 不愛其親, 不恤其民, 不敬其神, 不睦其鄰, 不禮其賓, 其能久乎!余將僧服而北逃, 會相見於上國耳。」
三月, 庚戌, 唐主追尊吳王恪為定宗孝靜皇帝, 自曾祖以下皆追尊廟號及謚。
己未, 詔歸德節度使劉知遠、忠武節度使杜重威並加同平章事。知遠自以有佐命功, 重威起於外戚, 無大功, 恥與之同制。制下數日, 杜門四表辭不受。帝怒, 謂趙瑩曰:「重威, 朕之妹夫, 知遠雖有功, 何得堅拒制命!可落軍權, 令歸私第!」瑩拜請曰:「陛下昔在晉陽, 兵不過五千, 為唐兵十餘萬所攻, 危於朝露, 非知遠心如鐵石, 豈能成大業!奈何以小過棄之, 竊恐此語外聞, 非所以彰人君之大度也。」帝意乃解, 命端明殿學士和凝詣知遠第諭旨, 知遠惶恐, 起受命。
尋州戌將王彥忠據懷遠城叛, 上遣供奉官齊延祚往招諭之;彥忠降, 延祚殺之。上怒曰:「朕踐祚以來, 未嘗失信於人, 彥忠已輸仗出迎, 延祚何得擅殺之!」除延祚名, 重杖配流, 議者猶以為延祚不應免死。
辛酉, 冊回鶻可汗仁美為奉化可汗。
, 四月, 唐江王徐知證等請亦姓李;不許。
辛巳, 唐主祀南郊;癸未, 大赦。
梁太祖以來, 軍國大政, 天子多與崇政、樞密使議, 宰相受成命, 行制敕, 講典故, 治文事而已。帝懲唐明宗之世安重誨專橫, 故即位之初, 但命桑維翰兼樞密使。及劉處讓為樞密使, 奏對多不稱旨, 會處讓遭母喪, 甲申, 廢樞密院, 以印付中書, 院事皆委宰相分判。以副使張從恩為宣徽使, 直學士、倉部郎中司徒詡、工部郎中顏衎並罷守本官。然勳臣近習不知大體, 習於故事, 每欲復之。
帝以唐之大臣除名在兩京者皆貧悴, 復以李專美為贊善大夫, 丙戌, 以韓昭胤為兵部尚書, 馬胤孫為太子賓客, 房暠為右驍衛大將軍, 並致仕。閩主忌其叔父前建州刺史延武、戶部尚書延望才名, 巫者林興與延武有怨, 托鬼神語云:「延武、延望將為變。」閩主不復詰, 使興帥壯士就第殺之, 並其五子。閩主用陳守元言, 作三清殿於禁中, 以黃金數千斤鑄寶皇大帝、天尊、老君像, 晝夜作樂, 焚香禱祀, 求神丹。政無大小, 皆林興傳寶皇命決之。
戊申, 加楚王希範天策上將軍, 賜印, 聽開府置官屬。
辛亥, 唐徙吉王景遂為壽王, 立壽陽公景達為宣城王。
乙卯, 唐鎮海節度使兼中書令梁懷王徐知諤卒。
唐人遷讓皇之族於泰州, 號永寧宮, 防衛甚嚴。康化節度使兼中書令楊珙稱疾, 罷歸永寧宮。乙丑, 以平盧節度使兼中書令楊璉為康化節度使;璉固辭, 請終喪, 從之。
唐主將立齊王璟為太子, 固辭;乃以為諸道兵馬大元帥、判六軍諸衛、守太尉、錄尚書事、升、揚二州牧。
閩判六軍諸衛建王繼嚴得士心, 閩主忌之, 六月, 罷其兵柄, 更名繼裕;以弟繼鏞判六軍, 去諸衛字。林興詐覺, 流泉州。望氣者言宮中有災, 乙未, 閩主徙居長春宮。
, 七月, 庚子朔, 日有食之。
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出於行伍, 性粗率, 恃勇驕暴, 每謂人曰:「今世天子, 兵強馬壯則為之耳。」府廨有幡竿高數十尺, 嘗挾弓矢謂左右曰:「我能中竿上龍首者, 必有天命。」一發中之, 以是益自負。帝之遣重榮代秘瓊也, 戒之曰:「瓊不受代, 當別除汝一鎮, 勿以力取, 恐為患滋深。」重榮由是以帝為怯, 謂人曰:「秘瓊匹夫耳, 天子尚畏之, 況我以將相之重, 士馬之眾乎!」每所奏請多逾分, 為執政所可否, 意憤憤不快, 乃聚亡命, 市戰馬, 有飛揚之志。帝知之, 義武節度使皇甫遇與重榮姻家, 甲辰, 徙遇為昭義節度使。
乙巳, 閩北宮火, 焚宮殿殆盡。
戊申, 薛融等上所定編敕, 行之。
丙辰, 敕:「先令天下公私鑄錢, 今私錢多用鉛錫, 小弱缺薄, 宜皆禁之, 專令官司自鑄。」
西京留守楊光遠疏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桑維翰遷除不公及營邸肆於兩都, 與民爭利;帝不得已, 閏月, 壬申, 出維翰為彰德節度使兼侍中。
, 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子威, 避王都之難, 亡在契丹, 至是, 義武缺帥, 契丹主遣使來言, 「請使威襲父土地, 如我朝之法。」帝辭以「中國之法必自刺史、團練、防禦序遷乃至節度使, 請遣威至此, 漸加進用。」契丹主怒, 復遣使來言曰:「爾自節度使為天子, 亦有階級邪!」帝恐其滋蔓不已, 厚賂契丹, 且請以處直兄孫彰德節度使廷胤為義武節度使以厭其意。契丹怒稍解。
, 閩惠宗以太祖元從為拱宸、按鶴都, 及康宗立, 更募壯士二千人為腹心, 號宸衛都, 祿賜皆厚於二都;或言二都怨望, 將作亂, 閩主欲分隸漳、泉二州, 二都益怒。閩主好為長夜之飲, 強群臣酒, 醉則令左右伺其過失;從弟繼隆醉失禮, 斬之。屢以猜怒誅宗室, 叔父左僕射、同平章事延羲陽為狂愚以避禍, 閩主賜以道士服, 置武夷山中;尋復召還, 幽於私第。閩主數侮拱宸、控鶴軍使永泰硃文進、光山連重遇, 二人怨之。會北宮火, 求賊不獲;閩主命重遇將內外營兵掃除餘燼, 日役萬人, 士卒甚苦之。又疑重遇知縱火之謀, 欲誅之;內學士陳郯私告重遇。辛巳夜, 重遇入直, 帥二都兵焚長春宮以攻閩主, 使人迎延羲於瓦礫中, 呼萬歲;復召外營兵共攻閩主;獨宸衛都拒戰, 閩主乃與李后如宸衛都。比明, 亂兵焚宸衛都, 宸衛都戰敗, 餘眾千餘人奉閩主及李后出北關, 至梧桐嶺, 眾稍逃散。延羲使兄子前汀州剌史繼業將兵追之, 及於村舍;閩主素善射, 引弓殺數人。俄而追兵云集, 閩主知不免, 投弓謂繼業曰:「卿臣節安在!」繼業曰:「君無君德, 臣安有臣節!新君, 叔父也, 舊君, 昆弟也, 孰親孰疏?」閩主不復言。繼業與之俱還, 至陀莊, 飲以酒, 醉而縊之, 並李后及諸子、王繼恭皆死。宸衛餘眾奔吳越。延羲自稱威武節度使、閩國王, 更名曦, 改元永隆, 赦系囚, 頒賚中外。以宸衛弒閩主赴於鄰國;謚閩主曰聖神英睿文明廣武應道大弘孝皇帝, 廟號康宗。遣商人間道奉表稱籓於晉;然其在國, 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。以太子太傅致仕李真為司空兼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連重遇之攻康宗也, 陳守元在宮中, 易服將逃, 兵人殺之。重遇執蔡守蒙, 數以賣官之罪而斬之。閩王曦既立, 遣使誅林興於泉州。
河決亳州。
八月, 辛丑, 以馮道守司徒兼侍中。壬寅, 詔中書知印止委上相, 由是事無鉅細, 悉委於道。帝嘗訪以軍謀, 對曰:「征伐大事, 在聖心獨斷。臣書生, 惟知謹守歷代成規而已。」帝以為然。道嘗稱疾求退, 帝使鄭王重貴詣第省之, 曰:「來日不出, 朕當親往。」道乃出視事。當時寵遇, 群臣無與為比。
己酉, 以吳越王元璟為天下兵馬元帥。
黔南巡內溪州刺史彭士愁引蔣、錦州蠻萬餘人寇辰、澧州, 焚掠鎮戍, 遣使乞師於蜀;蜀主以道遠, 不許。九月, 辛未, 楚王希範命左靜江指揮使劉勍、決勝指揮使廖匡齊帥衡山兵五千討之。
癸未, 以唐許王從益為郇國公, 奉唐祀。從益尚幼, 李后養從益於宮中, 奉王淑妃如事母。
, 十月, 庚戌, 閩康宗所遣使者鄭元弼至大梁。康宗遺執政書曰:「閩國一從興運, 久歷年華, 見北辰之帝座頻移, 致東海之風帆多阻。」又求用敵國禮致書往來。帝怒其不遜, 壬子, 詔卻其貢物及福、建諸州綱運, 並令元弼及進奏官林恩部送速歸。兵部員外郎李知損上言:「王昶僭慢, 宜執留使者, 籍沒其貨。」乃下元弼、恩獄。
吳越恭穆夫人馬氏卒。夫人, 雄武節度使綽之女也。初, 武肅王鏐禁中外畜聲妓, 文穆王元瓘年三十餘無子, 夫人為之請於鏐, 鏐喜曰:「吾家祭祀, 汝實主之。」乃聽元璟納妾。鹿氏, 生弘僔、弘倧;許氏, 生弘佐;吳氏, 生弘人叔;眾妾生弘偡, 弘億、弘儀、弘偓、弘仰、弘信;夫人撫視慈愛如一。常置銀鹿於帳前, 坐諸兒於上而弄之。
十一月, 戊子, 契丹遣其臣遙折來使, 遂如吳越。
楚王希範始開天策府, 置護軍都尉、領軍司馬等官, 以諸弟及將校為之。又以幕僚拓跋恆、李弘皋、廖匡圖、徐仲雅等十八人為學士。
劉勍等進攻溪州, 彭士愁兵敗, 棄州走保山寨;石崖四絕, 勍為梯棧上圍之。廖匡齊戰死, 楚王希範遣吊其母, 其母不哭, 謂使者曰:「廖氏三百口受王溫飽之賜, 舉族效死, 未足以報, 況一子乎!願王無以為念。」王以其母為賢, 厚恤其家。
十二月, 丙戌, 禁刱造佛寺。
閩王作新宮, 徙居之。
是歲, 漢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趙光裔言於漢主曰:「自馬後崩, 未嘗通使於楚, 親鄰舊好, 不可忘也。」因薦諫議大夫李紓可以將命, 漢主從之;楚亦遣使報聘。光裔相漢二十餘年, 府庫充實, 邊境無虞。及卒, 漢主復以其子翰林學士承旨、尚書左丞損為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五年(庚子, 公元九四零年)

, 正月, 帝引見閩使鄭元弼等。元弼曰:「王昶蠻夷之君, 不知禮義, 陛下得其善言不足喜, 惡言不足怒。臣將命無狀, 願伏鈇鍎以贖昶罪。」帝憐之, 辛未, 詔釋元弼等。
楚劉勍等因大風, 以火箭焚彭士愁寨而攻之, 士愁帥麾下逃入獎、錦深山, 乙未, 遣其子師暠帥諸酋長納溪、錦、獎三州印, 請降於楚。
二月, 庚戌, 北都留守、同平章事安彥威入朝, 上曰:「吾所重者信與義。昔契丹以義救我, 我今以信報之;聞其徵求不已, 公能屈節奉之, 深稱朕意。」對曰:「陛下以蒼生之故, 猶卑辭厚幣以事之, 臣何屈節之有!」上悅。劉勍引兵還長沙。楚王希範徙溪州於便地, 表彭士愁為溪州刺史, 以劉勍為錦州刺史;自是群蠻服於楚。希範自謂伏波之後, 以銅五千斤鑄柱, 高丈二尺, 入地六尺, 銘誓狀於上, 立之溪州。
唐康化節度使兼中書令楊璉謁平陵還, 一夕, 大醉, 卒於舟中, 唐主追封謚曰弘農靖王。
閩王曦既立, 驕淫苛虐, 猜忌宗族, 多尋舊怨。其弟建州刺史延政數以書諫之, 曦怒, 復書罵之;遣親吏業翹監建州軍, 教練使杜漢崇監南鎮軍, 二人爭捃延政陰事告於曦, 由是兄弟積相猜恨。一日, 翹與延政議事不葉, 翹訶之曰:「公反邪!」延政怒, 欲斬翹;翹奔南鎮, 延政發兵就攻之, 敗其戍兵。翹、漢崇奔福州, 西鄙戍兵皆潰。
二月, 曦遣統軍使潘師逵、吳行真將兵四萬擊延政。師逵軍於建州城西, 行真軍於城南, 皆阻水置營, 焚城外廬舍。延政求救於吳越, 壬戌, 吳越王元瓘遣寧國節度使、同平章事仰仁詮、內都監使薛萬忠將兵四萬救之, 丞相林鼎諫, 不聽。三月, 戊辰, 師逵分兵三千, 遣都軍使蔡弘裔將之出戰, 延政遣其將林漢徹等敗之於茶山, 斬首千餘級。
安彥威、王建立皆請致仕;不許。辛未, 以歸德節度使、侍衛馬步都指揮使、同平章事劉知遠為鄴都留守, 徙彥威為歸德節度使, 加兼侍中。癸酉, 徙建立為昭義節度使, 進爵韓王;以建立遼州人, 割遼、沁二州隸昭義。徙建雄節度使李德珫為北都留守。山南東道節度使, 同平章事安從進恃其險固, 陰蓄異謀, 擅邀取湖南貢物, 招納亡命, 增廣甲卒;元隨都押牙王令謙、押牙潘知麟諫, 皆殺之。及王建立徙潞州, 帝使問之曰:「朕虛青州以待卿, 卿有意則降制。」從進對曰:「若移青州置漢南, 臣即赴鎮。」帝亦不之責。
丁丑, 王延政募敢死士千餘人, 夜涉水, 潛入潘師逵壘, 因風縱火, 城上鼓噪以應之, 戰棹都頭建安陳誨殺師逵, 其眾皆潰。戊寅, 引兵欲攻吳行真寨, 建人未涉水, 行真及將士棄營走, 死者萬人。延政乘勝取永平、順昌二城。自是建州之兵始盛。
, 四月, 蜀太保兼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趙季良請與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毋昭裔, 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張業分判三司, 癸卯, 蜀主命季良判戶部, 昭裔判鹽鐵, 業判度支。
庚戌, 以前橫海節度使馬全節為安遠節度使。
甲子, 吳越孝獻世子弘僔卒。
吳越仰仁詮等兵至建州, 王延政以福州兵已敗去, 奉牛酒犒之, 請班師;仁詮等不從, 營於城之西北。延政懼, 復遣使乞師於閩王。閩王以泉州刺史王繼業為行營都統, 將兵二萬救之;且移書責吳越, 遣輕兵絕吳越糧道。會久雨, 吳越軍食盡, 五月, 延政遣兵出擊, 大破之, 俘斬以萬計。癸未, 仁詮等詮遁。
胡漢筠既違詔命不詣闕, 又聞賈仁沼二子欲訴諸朝;及除馬全節鎮安州代李金全, 漢筠紿金全曰:「進奏吏遣人倍道來言, 朝廷俟公受代, 即按賈仁沼死狀, 以為必有異圖。」金全大懼。漢筠因說金全拒命, 自歸於唐;金全從之。丙戌, 帝聞金全叛, 命馬全節以汴、洛、汝、鄭、單、宋、陳、蔡、曹、濮、申、唐之兵討之, 以保大節度使安審暉為之副。審暉, 審琦之兄也。李金全遣推官張緯奉表請降於唐, 唐主遣鄂州屯營使李承裕、段處恭將兵三千逆之。
唐主遣客省使尚全恭如閩, 和閩王曦及王延政。六月, 延政遣牙將及女奴持誓書及香爐至福州, 與曦盟於宣陵。然兄弟相猜恨猶如故。
癸卯, 唐李承裕等引兵至安州。是夕, 李金全將麾下數百人詣唐軍, 妓妾資財皆為承裕所奪, 承裕入據安州。甲辰, 馬全節自應山進軍大化鎮, 與承裕戰於城南, 大破之。承裕掠安州南走, 全節入安州。丙午, 安審暉追敗唐兵於黃花谷, 段處恭戰死。丁未, 審暉又敗唐兵於云夢澤中, 虜承裕及其眾。唐將張建崇據云夢橋拒戰, 審暉乃還。馬全節斬承裕及其眾千五百人於城下, 送監軍杜光業等五百七人於大梁。上曰:「此曹何罪!」皆賜馬及器服而歸之。初, 盧文進之奔吳也, 唐主命祖全恩將兵逆之, 戒無入安州城, 陳於城外。俟文進出, 殿之以歸, 無得剽驚。及李承裕逆李金全, 戒之如全恩;承裕貪剽掠, 與晉兵戰而敗, 失亡四千人。唐主惋恨累日, 自以戒敕之不熟也。杜光業等至唐, 唐主以其違命而敗, 不受, 復送於淮北, 遺帝書曰:「邊校貪功, 乘便據壘。」又曰:「軍法朝章, 彼此不可。」帝復遣之歸, 使者將自桐墟濟淮, 唐主遣戰艦拒之, 乃還。帝悉授唐諸將官, 以其士卒為顯義都, 命舊將劉康領之。
巨光曰:違命者, 將也, 士卒從將之令者也, 又何罪乎!受而戮其將以謝敵, 吊士卒而撫之, 斯可矣, 何必棄民以資敵國乎!
唐主使宦者祭廬山, , 勞之曰:「卿此行甚精潔。」宦者曰:「臣自奉詔, 蔬食至今。」唐主曰:「卿某處市魚為羹, 某日市肉為羹, 何為蔬食?」宦者慚服。倉吏歲終獻羨餘萬餘石, 唐主曰:「出納有數, 苟非掊民刻軍, 安得羨餘邪!」
, 七月, 閩主曦城福州西郭以備建人。又度民為僧, 民避重賦多為僧, 凡度萬一千人。
乙丑, 帝賜鄭元弼等帛, 遣歸。李金全之叛也, 安州馬步副都指揮使桑千、威和指揮使王萬金、成彥溫不從而死, 馬步都指揮使龐守榮誚其愚, 以徇金全之意。己巳, 詔贈賈仁沼及桑千等官, 遣使誅守榮於安州。李金全至金陵, 唐主待之甚薄。
丁巳, 唐主立齊王璟為太子, 兼大元帥, 錄尚書事。
太子太師致仕范延光請歸河陽私第, 帝許之。延光重載而行。西京留守楊光遠兼領河陽, 利其貨, 且慮為子孫之患, 奏:「延光叛臣, 不家汴、洛而就外籓, 恐其逃逸入敵國, 宜早除之!」帝不許。光遠請敕延光居西京, 從之。光遠使其子承貴以甲士圍其第, 逼令自殺。延光曰:「天子在上, 賜我鐵券, 許以不死, 爾父子何得如此?」己未, 承貴以白刃驅延光上馬, 至浮梁, 擠於河。光遠奏云自赴水死, 帝知其故, 憚光遠之強, 不敢詰;為延光輟朝, 贈太師。
唐齊王璟固辭太子;九月, 乙丑, 唐主許之, 詔中外致箋如太子禮。
丁卯, 以翰林學士承旨、戶部侍郎和凝為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己巳, 鄴都留守劉知遠入朝。
辛未, 李崧奏:「諸州倉糧, 於計帳之外所餘頗多。」上曰:「法外稅民, 罪同枉法。倉吏特貸其死, 各痛懲之。」
翰林學士李澣, 輕薄, 多酒失, 上惡之, 丙子, 罷翰林學士, 並其職於中書舍人, , 濤之弟也。
楊光遠入朝, 帝欲徙之它鎮, 謂光遠曰:「圍魏之役, 卿左右皆有功, 尚未之賞, 今當各除一州以榮之。」因以其將校數人為刺史。甲申, 徙光遠為平盧節度使, 進爵東平王。
, 十月, 丁酉, 加吳越王元瓘天下兵馬都元帥, 尚書令。
壬寅, 唐大赦, 詔中外奏章無得言「睿」、「聖」, 犯者以不敬論。
術士孫智永以四星聚鬥, 分野有災, 勸唐主巡東都, 乙巳, 唐主命齊王璟監國。光政副使、太僕少卿陳覺以私憾奏泰州刺史褚仁規貪殘;丙午, 罷仁規為扈駕都部置, 覺始用事。庚戌, 唐主發金陵;甲寅, 至江都。
閩王曦因商人奉表自理;十一月, 甲申, 以曦為威武節度使, 兼中書令, 封閩國王。
唐主欲遂居江都, 以水凍, 漕運不給, 乃還;十二月, 丙申, 至金陵。
唐右僕射兼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張延翰卒。
是歲, 漢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趙損卒;以寧遠節度使南昌王定保為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, 不逾年亦卒。
, 帝割雁門之北以賂契丹, 由是吐谷渾皆屬契丹, 苦其貪虐, 思歸中國;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復誘之, 於是吐谷渾帥部落千餘帳自五台來奔。契丹大怒, 遣使讓帝以招納叛人。
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六年(辛丑, 公元九四一年)

, 正月, 丙寅, 帝遣供奉官張澄將兵二千索吐谷渾在並、鎮、忻、代四州山谷者, 逐之使還故土。
王延政城建州, 週二十里, 請於閩王曦, 欲以建州為威武軍, 自為節度使。曦以威武軍福州也, 乃以建州為鎮安軍, 以延政為節度使, 封富沙王;延政改鎮安曰鎮武而稱之。
二月, 壬辰, 作浮梁於德勝口。
彰義節度使張彥澤欲殺其子, 掌書記張式素為彥澤所厚, 諫止之。彥澤怒, 射之;左右素惡式, 從而讒之, 式懼, 謝病去, 彥澤遣兵追之, 式至邠州, 靜難節度使李周以聞, 帝以彥澤故, 流式商州。彥澤遣行軍司馬鄭元昭詣闕求之, 且曰:「彥澤不得張式, 恐致不測。」帝不得已, 與之。癸未, 式至涇州, 彥澤命決口, 剖心, 斷其四支。
涼州軍亂, 留後李文謙閉門自焚死。
蜀自建國以來, 節度使多領禁兵, 或以它職留成都, 委僚佐知留務, 專事聚斂, 政事不治, 民無所訴。蜀主知其弊, 丙辰, 加衛聖馬步都指揮使、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趙廷隱、樞密使、武信節度使、同平章事王處回、捧聖控鶴都指揮使、保寧節度使、同平章事張公鐸檢校官, 並罷其節度使。三月, 甲戌, 以翰林學士承旨李昊知武德軍, 散騎常侍劉英圖知保寧軍, 諫議大夫崔鑾知武信軍, 給事中謝從志知武泰軍, 將作監張言贊知寧江軍。
, 四月, 閩王曦以其子亞澄同平章事、判六軍諸衛。曦疑其弟汀州刺史延喜與延政通謀, 遣將軍許仁欽以兵三千如汀州, 執延喜以歸。
唐主以陳覺及萬年常夢錫為宣徽副使。
辛巳, 北京留守李德珫遣牙校以吐谷渾酋長白承福入朝。
唐主遣通事舍人歐陽遇求假道以通契丹, 帝不許。自黃巢犯長安以來, 天下血戰數十年, 然後諸國各有分土, 兵革稍息。及唐主即位, 江、淮比年豐稔, 兵食有餘, 群臣爭言「陛下中興, 今北方多難, 宜出兵恢復舊疆。」唐主曰:「吾少長軍旅, 見兵之為民害深矣, 不忍復言。使彼民安, 則吾民亦安矣, 又何求焉!」漢主遣使如唐, 謀共取楚, 分其地;唐主不許。
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謀反, 遣使奉表詣蜀, 請出師金、商以為聲援;丁亥, 使者至成都。蜀主與群臣謀之, 皆曰:「金、商險遠, 少出師則不足制敵, 多則漕輓不繼。」蜀主乃辭之。又求援於荊南, 高從誨遺從進書, 諭以禍福;從進怒, 反誣奏從誨。荊南行軍司馬王保義勸從誨具奏其狀, 且請發兵助朝廷討之;從誨從之。
成德節度使安重榮恥臣契丹, 見契丹使者, 必箕踞慢罵, 使過其境, 或潛遣人殺之;契丹以讓帝, 帝為之遜謝。六月, 戊午, 重榮執契丹使拽剌, 遣騎掠幽州南境, 軍於博野, 上表稱:「吐谷渾、兩突厥、渾、契苾、沙陀各帥部從歸附;黨項等亦遣使納契丹告身職牒, 言為虜所陵暴, 又言自二月以來, 令各具精甲壯馬, 將以上秋南寇, 恐天命不佑, 與之俱滅, 願自備十萬眾, 與晉共擊契丹。又朔州節度副使趙崇已逐契丹節度使劉山, 求歸命朝廷。臣相繼以聞。陛下屢敕臣承奉契丹, 勿自起釁端;其如天道人心, 難以違拒, 機不可失, 時不再來。諸節度使沒於虜庭者, 皆延頸企踵以待王師, 良可哀閔。願早決計。」表數千言, 大抵斥帝父事契丹, 竭中國以媚無厭之虜。又以此意為書遺朝貴及移籓鎮, 云已勒兵, 必與契丹決戰。帝以重榮方握強兵, 不能制, 甚患之。
時鄴都留守、侍衛馬步都指揮使劉知遠在大梁;泰寧節度使桑維翰知重榮已蓄奸謀, 又慮朝廷重違其意, 密上疏曰:「陛下免於晉陽之難而有天下, 皆契丹之功也, 不可負之。今重榮恃勇輕敵, 吐渾假手報仇, 皆非國家之利, 不可聽也。臣竊觀契丹數年以來, 士馬精強, 吞噬四鄰, 戰必勝, 攻必取, 割中國之土地, 收中國之器械;其君智勇過人, 其臣上下輯睦, 牛馬蕃息, 國無天災, 此未可與為敵也。且中國新敗, 士氣彫沮, 以當契丹乘勝之威, 其勢相去甚遠。又, 和親既絕, 則當發兵守塞, 兵少則不足以待寇, 兵多則饋運無以繼之。我出則彼歸, 我歸則彼至, 臣恐禁衛之士疲於奔命, 鎮、定之地無復遺民。今天下粗安, 瘡痍未復, 府庫虛竭, 蒸民困弊, 靜而守之, 猶懼不濟, 其可妄動乎!契丹與國家恩義非輕, 信誓甚著, 彼無間隙而自啟釁端, 就使克之, 後患愈重;萬一不克, 大事去矣。議者以歲輸繒帛謂之耗蠹, 有所卑遜謂之屈辱, 殊不知兵連而不休, 禍結而不解, 財力將匱, 耗蠹孰甚焉!用兵則武吏功臣過求姑息, 邊籓遠郡得以驕矜, 下陵上替, 屈辱孰大焉!臣願陛下訓農習戰, 養兵息民, 俟國無內憂, 民有餘力, 然後觀釁而動, 則動必有成矣。又, 鄴都富盛, 國家籓屏, 今主帥赴闕, 軍府無人, 臣竊思慢藏誨盜之言, 勇夫重閉之義, 乞陛下略加巡幸, 以杜奸謀。」帝謂使者曰:「朕比日以來, 煩懣不決, 今見卿奏, 如醉醒矣, 卿勿以為憂。」閩王曦聞王延政以書招泉州刺史王繼業, 召繼業還, 賜死於郊外, 殺其子於泉州。初, 繼業為汀州刺史, 司徒兼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楊沂豐為士曹參軍, 與之親善。或告沂豐與繼業通謀, 沂豐方侍宴, 即收下獄, 明日斬之, 夷其族。沂豐, 涉之從弟也, 時年八十餘, 國人哀之, 自是宗族勳舊相繼被誅, 人不自保, 諫議大夫黃峻舁櫬詣朝堂極諫, 曦曰:「老物狂發矣!」貶漳州司戶。曦淫侈無度, 資用不給, 謀於國計使國安陳匡范, 匡范請日進萬金;曦悅, 加匡范禮部侍郎, 匡范增算商賈數倍。曦宴群臣, 舉酒屬匡范曰:「明珠美玉, 求之可得;如匡范人中之寶, 不可得也。」未幾, 商賈之算不能足日進, 貸諸省務錢以足之, 恐事覺, 憂悸而卒, 曦祭贈甚厚。諸省務以匡范貸貼聞, 曦大怒, 斫棺, 斷其屍棄水中, 以連江人黃紹頗代為國計使。紹頗請「令欲仕者, 自非廕補, 皆聽輸錢即授之, 以資望高下及州縣房口多寡定其直, 自百緡至千緡。」從之。
唐主自以專權取吳, 尤忌宰相權重, 以右僕射兼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李建勳執政歲久, 欲罷之。會建勳上疏言事, 意其留中, 既而唐主下有司施行。建勳自知事挾愛憎, 密取所奏改之;秋, 七月, 戊辰, 罷建勳歸私第。
帝憂安重榮跋扈, 己巳, 以劉知遠為北京留守、河東節度使, 復以遼、沁隸河東;以北京留守李德珫為鄴都留守。知遠微時, 為晉陽李氏贅婿, 嘗牧馬, 犯僧田, 僧執而笞之。知遠至晉陽, 首召其僧, 命之坐, 慰諭贈遺, 眾心大悅。
吳越府署火, 宮室府庫幾盡。吳越王元瓘驚懼, 發狂疾, 唐人爭勸唐主乘弊取之, 唐主曰:「奈何利人之災!」遺使唁之, 且賙其乏。
閩主曦自稱大閩皇, 領威武節度使, 與王延政治兵相攻, 互有勝負, 福、建之間, 暴骨如莽。鎮武節度判官晉江潘承祐屢請息兵修好, 延政不從。閩主使者至, 延政大陳甲卒以示之, 對使者語甚悖慢;承祐長跪切諫, 延政怒, 顧左右曰:「判官之肉可食乎!」承祐不顧, 聲色愈厲, 閩主曦惡泉州刺史王繼嚴得眾心, 罷歸, 鴆殺之。
八月, 戊子朔, 以開封尹鄭王重貴為東京留守。
馮道, 李崧屢薦天平節度使兼侍衛親軍馬步副都指揮使、同平章事杜重威之能, 以為都指揮使, 充隨駕御營使, 代劉知遠, 知遠由是恨二相, 重威所至黷貨, 民多逃亡, 嘗出過市, 謂左右曰:「人言我驅盡百姓, 何市人之多也!」
壬辰, 帝發大梁。己亥, 至鄴都。壬寅, 大赦。帝以詔諭安重榮曰:「爾身為大臣, 家有老母, 忿不思難, 棄君與親。吾因契丹得天下, 爾因吾致富貴, 吾不敢忘德, 爾乃忘之, 何邪?今吾以天下臣之, 爾欲以一鎮抗之, 不亦難乎!宜審思之, 無取後悔!」重榮得詔愈驕, 聞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有異志, 陰遣使與之通謀。
吳越文穆王元瓘寢疾, 察內都監章德安忠厚, 能斷大事, 欲屬以後事, 語之曰:「弘佐尚少, 當擇宗人長者立之。」德安曰:「弘佐雖少, 群下伏其英敏, 願王勿以為念!」王曰:「汝善輔之, 吾無憂矣。」德安, 處州人也。辛亥, 元瓘卒。初, 內牙指揮使戴惲, 為元瓘所親任, 悉以軍事委之。元瓘養子弘侑乳母, 惲妻之親也, 或告惲謀立弘侑。德安秘不發喪, 與諸將謀, 伏甲士於幕下;壬子, 惲入府, 執而殺之, 廢弘侑為庶人, 複姓孫, 幽之明州。是日, 將吏以元瓘遺命, 承製以鎮海、鎮東副大使弘佐為節度使, 時年十四。九月, 庚申, 弘佐即王位, 命丞相曹仲達攝政。軍中言賜與不均, 舉仗不受, 諸將不能制;仲達親諭之, 皆釋仗而拜。弘佐溫恭, 好書, 禮士, 躬勤政務, 發擿奸伏, 人不能欺。民有獻嘉禾者, 弘佐問倉吏:「今蓄積幾何?」對曰:「十年。」王曰:「然則軍食足矣, 可以寬吾民」。乃命復其境內稅三年。
辛酉, 滑州言河決。
帝以安重榮殺契丹使者, 恐其犯塞, 乙亥, 遣安國節度使楊彥詢使於契丹。彥詢至其帳, 契丹主責以使者死狀, 彥詢曰:「譬如人家有惡子, 父母所不能制, 將如之何?」契丹主怒乃解。
閩主曦以其子琅邪王亞澄為威武節度使、兼中書令, 改號長樂王。
劉知遠遣親將郭威以詔旨說吐谷渾酋長白承福, 令去安重榮歸朝廷, 許以節鉞。威還, 謂知遠曰:「虜惟利是嗜, 安鐵胡止以袍褲賂之, 今欲其來, 莫若重賂乃可致耳。」知遠從之, 且使謂承福曰:「朝廷已割爾曹隸契丹, 爾曹當自安部落;今乃南來助安重榮為逆, 重榮已為天下所棄, 朝夕敗亡。爾曹宜早從化, 勿俟臨之以兵, 南北無歸, 悔無及矣。」承福懼, , 十月, 帥其眾歸於知遠。知遠處之太原東山及嵐、石之間, 表承福領大同節度使, 收其精騎以隸麾下。始, 安重榮稱檄諸道, 云與吐谷渾、達靼, 契苾同起兵, 既而承福降知遠, 達靼、契苾亦莫之赴, 重榮勢大沮。
閩主曦即皇帝位。王延政自稱兵馬元帥。閩同平章事李敏卒。
帝之發大梁也, 和凝請曰:「車駕已行, 安從進若反, 何以備之?」帝曰:「卿意如何?」凝請密留空名宣敕十數通, 付留守鄭王, 聞變則書諸將名, 遣擊之;帝從之。
十一月, 從進舉兵攻鄧州, 唐州刺史武延翰以聞。鄭王遣宣徽南院使張從恩、武德使焦繼勳、護聖都指揮使郭金海、作坊使陳思讓將大梁兵就申州刺史李建崇兵於葉縣以討之。金海, 本突厥;思讓, 幽州人也。丁丑, 以西京留守高行周為南面軍前都部署, 前同州節度使宋彥筠副之, 張從恩監焉;又以郭金海為先鋒使, 陳思讓監焉。彥筠, 滑州人也。
庚辰, 以鄴都留守李德珫權東京留守, 召鄭王重貴如鄴都。安從進攻鄧州, 威勝節度使安審暉據牙城拒之, 從進不能克而退。癸未, 從進至花山, 遇張從恩兵, 不意其至之速, 合戰, 大敗, 從恩獲其子牙內都指揮使弘義, 從進以數十騎奔還襄州, 嬰城自守。
唐主性節儉, 常躡蒲屨, 用鐵盎, 暑則寢於青葛帷, 左右使令惟老醜宮人, 服飾粗略。死國事者雖士卒皆給祿三年。分遣使者按行民田, 以肥瘠定其稅, 民間稱其平允。自是江、淮調兵興役及它賦斂, 皆以稅錢為率, 至今用之。唐主勤於聽政, 以夜繼晝, 還自江都, 不復宴樂;頗傷躁急, 內侍王紹顏上書, 以為「今春以來, 群臣獲罪者眾, 中外疑懼。」唐主手詔釋其所以然, 令紹顏告諭中外。
十二月, 丙戌朔, 徙鄭王重貴為齊王, 充鄴都留守;以李德珫為東都留守。
丁亥, 以高行周知襄州行府事。詔荊南、湖南共討襄州。高從誨遣都指揮使李端將水軍數千至南津, 楚王希範遣天策都軍使張少敵將戰艦百五十艘入漢江助行周, 仍各運糧以饋之。少敵, 佶之子也。
安重榮聞安從進舉兵反, 謀遂決, 大集境內饑民, 眾至數萬, 南向鄴都, 聲言不朝。初, 重榮與深州人趙彥之俱為散指揮使, 相得歡甚。重榮鎮成德, 彥之自關西歸之, 重榮待遇甚厚, 使彥之招募黨眾;然心實忌之, 及舉兵, 止用為排陳使, 彥之恨之。帝聞重榮反, 壬辰, 遣護聖等馬步三十九指揮擊之。以天平節度使杜重威為招討使, 安國節度使馬全節副之, 前永清節度使王周為馬步都虞候。
安從進遣其弟從貴將兵逆均州刺史蔡行遇, 焦繼勳邀擊, 敗之, 獲從貴, 斷其足而歸之。
戊戌, 杜重威與安重榮遇於宗城西南, 重榮為偃月陳, 官軍再擊之, 不動;重威懼, 欲退。指揮使宛丘王重胤曰:「兵家忌退。鎮之精兵盡在中軍, 請公分銳士擊其左右翼, 重胤為公以契丹直衝其中軍, 彼必狼狽。」重威從之。鎮人陳稍卻, 趙彥之卷旗策馬來降。彥之以銀飾鎧冑及鞍勒, 官軍殺而分之。重榮聞彥之叛, 大懼, 退匿於輜重中, 官軍從而乘之, 鎮人大潰, 斬首萬五千級。重榮收餘眾, 走保宗城, 官軍進攻, 夜分, 拔之。重榮以十餘騎走還鎮州, 嬰城自守。會天寒, 鎮人戰及凍死者二萬餘人。契丹聞重榮反, 乃聽楊彥詢還。
庚子, 冀州刺史張建武等取趙州。
漢主寢疾, 有胡僧謂漢主名龔不利;漢主自造「龑」字名之, 義取「飛龍在天」, 讀若儼。
庚戌, 制以錢弘佐為鎮海、鎮東軍節度使兼中書令、吳越國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