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漢紀 卷059

【漢紀五十一】
起著雍執徐, 盡上章敦牂, 凡三年。
孝靈皇帝下中平五年(戊辰, 公元一八八年)
, 正月, 丁酉, 赦天下。二月, 有星孛於紫宮。
黃巾餘賊郭大等起於河西白波谷, 寇太原、河東。
三月, 屠各胡攻殺并州刺史張懿。
太常江夏劉焉見王室多故, 建議以為:「四方兵寇, 由刺史威輕, 既不能禁, 且用非其人, 以致離叛。宜改置牧伯, 選清名重臣以居其任。」焉內欲求交趾牧。侍中廣漢董扶私謂焉曰:「京師將亂, 益州分野有天子氣。」焉乃更求益州。會益州刺史郤儉賦斂煩擾, 謠言遠聞, 而耿鄙、張懿皆為盜所殺, 朝廷遂從焉議, 選列卿、尚書為州牧, 各以本秩居任。以焉為益州牧, 太僕黃琬為豫州牧, 宗正東海劉虞為幽州牧。州任之重, 自此而始。焉, 魯恭王之後;虞, 東海恭王之五世孫也。虞嘗為幽州刺史, 民夷懷其恩信, 故用之。董扶及太倉令趙韙皆棄官, 隨焉入蜀。
詔發南匈奴兵配劉虞討張純, 單于羌渠遣左賢王將騎詣幽州。國人恐發兵無已, 於是右部□盆落反, 與屠各胡合, 凡十餘萬人, 攻殺羌渠。國人立其子右賢王於扶羅為持至屍逐侯單于。
, 四月, 太尉曹嵩罷。
五月, 以永樂少府南陽樊陵為太尉;六月, 罷。
益州賊馬相、趙祗等起兵綿竹, 自號黃巾, 殺刺史郤儉, 進擊巴郡、犍為, 旬月之間, 破壞三郡, 有眾數萬, 相自稱天子。州從事賈龍率吏民攻相等, 數日破走, 州界清靜。龍乃選吏卒迎劉焉。焉徙治綿竹, 撫納離叛, 務行寬惠, 以收人心。
郡國七大水。
故太傅陳蕃子逸與術士襄楷會於冀州刺史王芬坐, 楷曰:「天文不利宦者, 黃門、常侍真族滅矣。」逸喜。芬曰:「若然者, 芬願驅除!」因與豪傑轉相招合, 上書言黑山賊攻劫郡縣, 欲因以起兵。會帝欲北巡河間舊宅, 芬等謀以兵徼劫, 誅諸常侍、黃門, 因廢帝, 立合肥侯, 以其謀告議郎曹操。操曰:「夫廢立之事, 天下之至不祥也。古人有權成敗、計輕重而行之者, 伊、霍是也。伊、霍皆懷至忠之誠, 據宰輔之勢, 因秉政之重, 同眾人之欲, 故能計從事立。今諸君徒見曩者之易, 未睹當今之難, 而造作非常, 慾望必克, 不亦危乎!」芬又呼平原華歆、陶丘洪共定計。洪欲行, 歆止之曰:「夫廢立大事, 伊、霍之所難。芬性疏而不武, 此必無成。」洪乃止。會北方夜半有赤氣, 東西竟天, 太史上言:「北方有陰謀, 不宜北行。」帝乃止。敕芬罷兵, 俄而征之。芬懼, 解印綬亡走, 至平原, 自殺。
, 七月, 以射聲校尉馬日磾為太尉。日磾, 融之族孫也。
八月, 初置西園八校尉, 以小黃門蹇碩為上軍校尉, 虎賁中郎將袁紹為中軍校尉, 屯騎校尉鮑鴻為下軍校尉, 議郎曹操為典軍校尉, 趙融為助軍左校尉, 馮芳為助軍右校尉, 諫議大夫夏牟為左校尉, 淳於瓊為右校尉;皆統於蹇碩。帝自黃巾之起, 留心戎事;碩壯健有武略, 帝親任之, 雖大將軍亦領屬焉。
九月, 司徒許相罷;以司空丁宮為司徒, 光祿勳南陽劉弘為司空。
以衛尉條侯董重為票騎將軍。重, 永樂太后兄子也。
, 十月, 青、徐黃巾復起, 寇郡縣。
望氣者以為京師當有大兵, 兩宮流血。帝欲厭之, 乃大發四方兵, 講武於平樂觀下, 起大壇, 上建十二重華蓋, 高十丈。壇東北為小壇, 復建九重華蓋, 高九丈。列步騎數萬人, 結營為陳。甲子, 帝親出臨軍, 駐大華蓋下, 大將軍進駐小華蓋下。帝躬擐甲、介馬, 稱「無上將軍」, 行陳三匝而還, 以兵授進。帝問討虜校尉蓋勳曰:「吾講武如是, 何如?」對曰:「臣聞先王□翟德不觀兵。今寇在遠而設近陳, 不足以昭果毅, 只黷武耳!」帝曰:「善!恨見君晚, 群臣初無是言也。」勳謂袁紹曰:「上甚聰明, 但蔽於左右耳。」與紹謀共誅嬖倖, 蹇碩懼, 出勳為京兆尹。
十一月, 王國圍陳倉。詔復拜皇甫嵩為左將軍, 督前將軍董卓, 合兵四萬人以拒之。
張純與丘力居鈔略青、徐、幽、冀四州;詔騎都尉公孫瓚討之。瓚與戰於屬國石門, 純等大敗, 棄妻子, 逾塞走;悉得所略男女。瓚深入無繼, 反為丘力居等所圍於遼西管子城, 二百餘日, 糧盡眾潰, 士卒死者什五六。
董卓謂皇甫嵩曰:「陳倉危急, 請速救之。」嵩曰:「不然。百戰百勝, 不如不戰而屈人兵。陳倉雖小, 城守固備, 未易可拔。王國雖強, 攻陳倉不下, 其眾必疲, 疲而擊之, 全勝之道也, 將何救焉!」國攻陳倉八十餘日, 不拔。
孝靈皇帝下中平六年(己巳, 公元一八九年)
, 二月, 國眾疲敝, 解圍去, 皇甫嵩進兵擊之。董卓曰:「不可。兵法, 窮寇勿迫, 歸眾勿追。」嵩曰:「不然。前吾不擊, 避其銳也;今而擊之, 待其衰也;所擊疲師, 非歸眾也;國眾且走, 莫有鬥志, 以整擊亂, 非窮寇也。」遂獨進擊之, 使卓為後拒, 連戰, 大破之, 斬首萬餘級。卓大慚恨, 由是與嵩有隙。韓遂等共廢王國, 而劫故信都令漢陽閻忠使督統諸部。忠病死, 遂等稍爭權利, 更相殺害, 由是寢衰。
幽州牧劉虞到部, 遣使至鮮卑中, 告以利害, 責使送張舉、張純首, 厚加購嘗。丘力居等聞虞至, , 各遣譯自歸。舉、純走出塞, 餘皆降散。虞上罷諸屯兵, 但留降虜校尉公孫瓚, 將步騎萬人屯右北平。三月, 張純客王政殺純, 送首詣虞。公孫瓚志欲掃滅烏桓, 而虞欲以恩信招降, 由是與瓚有隙。
, 四月, 丙子朔, 日有食之。
太尉馬日磾免;遣使即拜幽州牧劉虞為太尉, 封容丘侯。
蹇碩忌大將軍進, 與諸常侍共說帝遣進西擊韓遂;帝從之。進陰知其謀, 奏遣袁紹收徐、兗二州兵, 須紹還而西, 以稽行期。
, 帝數失皇子, 何皇后生子辯, 養於道人史子眇家, 號曰「史侯」。王美人生子協, 董太后自養之, 號曰「董侯」。群臣請立太子。帝以辯輕佻無威儀, 欲立協, 猶豫未決。會疾篤, 屬協於蹇碩。丙辰, 帝崩於嘉德殿。碩時在內, 欲先誅何進而立協, 使人迎進, 欲與計事;進即駕往。碩司馬潘隱與進早舊, 迎而目之。進驚, 馳從儳道歸營, 引兵入屯百郡邸, 因稱疾不入。戊午, 皇子辯即皇帝位, 年十四。尊皇后曰皇太后。太后臨朝。赦天下, 改元為光熹。封皇弟協為渤海王。協年九歲。以後將軍袁隗為太傅, 與大將軍何進參錄尚書事。
進既秉朝政, 忿蹇碩圖己, 陰規誅之。袁紹因進親客張津, 勸進悉誅諸宦官。進以袁氏累世貴寵, 而紹與從弟虎賁中郎將術皆為豪桀所歸, 信而用之。復博征智謀之士何顒、荀攸及河南鄭泰等二十餘人, 以顒為北軍中候, 攸為黃門侍郎, 泰為尚書, 與同腹心。攸, 爽之從孫也。蹇碩疑不自安, 與中常侍趙忠、宋典等書曰:「大將軍兄弟秉國專朝, 今與天下黨人謀誅先帝左右, 掃滅我曹, 但以碩典禁兵, 故且沉吟。今宜共閉上閣, 急捕誅之。」中常侍郭勝, 進同郡人也, 太后及進之貴幸, 勝有力焉, 故親信何氏;與趙忠等議, 不從碩計, 而以其書示進。庚午, 進使黃門令收碩, 誅之, 因悉領其屯兵。
票騎將軍董重, 與何進權勢相害, 中官挾重以為黨助。董太后每欲參干政事, 何太后輒相禁塞, 董後忿恚詈曰:「汝今□舟張, 怙汝兄耶!吾敕票騎斷何進頭, 如反手耳!」何太后聞之, 以告進。五月, 進與三公共奏:「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惲等交通州郡, 辜較財利, 悉入西省。故事, 蕃後不得留京師;請遷宮本國。」奏可。辛巳, 進舉兵圍票騎府, 收董重, 免官, 自殺。六月, 辛亥, 董後憂怖, 暴崩。民間由是不附何氏。
辛酉, 葬孝靈皇帝於文陵。何進懲蹇碩之謀, 稱疾, 不入陪喪, 又不送山陵。
大水。
, 七月, 徙渤海王協為陳留王。
司徒丁宮罷。
袁紹復說何進曰:「前竇武欲誅內寵而反為所害者, 但坐言語漏洩;五營兵士皆畏服中人, 而竇氏反用之, 自取禍滅。今將軍兄弟並領勁兵, 部曲將吏皆英俊名士, 樂盡力命, 事在掌握, 此天贊之時也。將軍宜一為天下除患, 以垂名後世, 不可失也!」進乃白太后, 請盡罷中常侍以下, 以三署郎補其處。太后不聽, 曰:「中官統領禁省, 自古及今, 漢家故事, 不可廢也。且先帝新棄天下, 我奈何楚楚與士人共對事乎!」進難違太后意, 且欲誅其放縱者。紹以為中官親近至尊, 出納號令, 今不悉廢, 後必為患。而太后母舞陽君及何苗數受諸宦官賂遣, 知進欲誅之。數白太后為其障蔽;又言:「大將軍專殺左右, 擅權以弱社稷。」太后疑以為然。進新貴, 素敬憚中官, 雖外慕大名而內不能斷, 故事久不決。紹等又為畫策, 多召四方猛將及諸豪傑, 使並引兵向京城, 以脅太后;進然之;主簿廣陵陳琳諫曰:「諺稱『掩目捕雀』, 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, 況國之大事, 其要以詐立乎!今將軍總皇威, 握兵要, 龍驤虎步, 高下在心, 此猶鼓洪爐燎毛髮耳。但當速發雷霆, 行權立斷, 則天人順之。而反委釋利器, 更征外助, 大兵聚會, 強者為雄, 所謂倒持干戈, 授人以柄, 功必不成, 只為亂階耳!」進不聽。典軍校尉曹操聞而笑曰:「宦者之官, 古今宜有, 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, 使至於此。既治其罪, 當誅元惡, 一獄吏足矣, 何至紛紛召外兵乎!欲盡誅之, 事必宣露, 吾見其敗也。」
, 靈帝征董卓為少府, 卓上書言:「所將湟中義從及秦、胡兵皆詣臣言:『牢直不畢, 稟賜斷絕, 妻子饑凍。』率挽臣車, 使不得行。羌、胡憋腸狗態, 臣不能禁止, 輒將順安慰。增異復上。」朝廷不能制。及帝寢疾, 璽書拜卓并州牧, 今以兵屬皇甫嵩。卓復上書言:「臣誤蒙天恩, 掌戎十年, 士卒大小, 相狎彌久, 戀臣畜養之恩, 為臣奮一旦之命, 乞將之北州, 效力邊垂。」嵩從子酈說嵩曰:「天下兵柄, 在大人與董卓耳。今怨隙已結, 勢不俱存, 卓被詔委兵而上書自請, 此逆命也。彼率京師政亂, 故敢躊躇不進, 此懷奸也。二者, 刑所不赦。且其凶戾無親, 將士不附。大人今為元帥, 杖國威以討之, 上顯忠義, 下除凶害, 無不濟也。」嵩曰:「違命雖罪, 專誅亦有責也。不如顯奏其事, 使朝廷裁之。」乃上書以聞。帝以讓卓。卓亦不奉詔, 駐兵河東以觀時變。
何進召卓使將兵詣京師。侍御史鄭泰諫曰:「董卓強忍寡義, 志欲無厭, 若借之朝政, 授以大事, 將恣凶欲, 必危朝廷。明公以親德之重, 據阿衡之權, 秉意獨斷, 誅除有罪, 誠不宜假卓以為資援也!且事留變生, 殷鑒不遠, 宜在速決。」尚書盧植亦言不宜召卓, 進皆不從。泰乃棄官去, 謂荀攸曰:「何公未易輔也。」進府掾王匡, 騎都尉鮑信, 皆泰山人, 進使還鄉里募兵;並召工郡太守橋瑁屯成皋, 使武猛都尉丁原將數千人寇河內, 燒孟津, 火照城中, 皆以誅宦官為言。董卓聞召, 即時就道, 並上書曰:「中常侍張讓等, 竊幸承寵, 濁亂海內。臣聞揚湯止沸, 莫若支薪;潰癰雖痛, 勝於內食。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, 今臣輒鳴鐘鼓如雒陽, 請收讓等以清奸穢!」太后猶不從。何苗謂進曰:「始共從南陽來, 俱以貪賤依省內以致富貴, 國家之事, 亦何容易。覆水不收, 宜深思之, 且與省內和也。」卓至澠池, 而進更狐疑, 使諫議大夫種邵宣詔止之。卓不受詔, 遂前至河南;邵迎勞之, 因譬令還軍。卓疑有變, 使其軍士以兵脅邵。邵怒, 稱詔叱之, 軍士皆披, 遂前質責卓;卓辭屈, 乃還軍夕陽亭。劭, 暠之孫也。
袁紹懼進變計, 因脅之曰:「交構已成, 形勢已露, 將軍復欲何待而不早決之乎?事久變生, 復為竇氏矣!」進於是以紹為司隸校尉, 假節, 專命擊斷;從事中郎王允為河南尹。紹使雒陽方略武吏司察宦者, 而促董卓等使馳驛上奏, 欲進兵平樂觀。太后乃恐, 悉罷中常侍、小黃門使還裡捨, 唯留進素所私人以守省中。諸常侍、小黃門皆詣進謝罪, 唯所措置。進謂曰:「天下匈匈, 正患諸君耳。今董卓垂至, 諸君何不早各就國!」袁紹勸進便於此決之, 至於再三;進不許。紹又為書告諸州郡, 詐宣進意, 使捕案中官親屬。進謀積日, 頗洩, 中官懼而思變。張讓子婦, 太后之妹也, 讓向子婦叩頭曰:「老臣得罪, 當與新婦俱歸私門。唯受恩累世, 今當遠離宮殿, 情懷戀戀, 願復一入直, 得暫奉望太后陛下顏色, 然後退就溝壑, 死不恨矣!」子婦言於舞陽君, 入白太后, 乃詔諸常侍皆復入直。
八月, 戊辰, 進入長樂宮, 白太后, 請盡誅諸常侍。中常侍張讓、段珪相謂曰:「大將軍稱疾, 不臨喪, 不送葬, 今欻入省, 此意何為?竇氏事竟復起邪?」使潛聽, 具聞其語。乃率其黨數十人持兵竊自側闥入, 伏省戶下, 進出, 因詐以太后詔召進, 入坐省閣。讓等詰進曰:「天下憒憒, 亦非獨我曹罪也。先帝嘗與太后不快, 幾至成敗, 我曹涕泣救解, 各出家財千萬為禮, 和悅上意, 但欲托卿門戶耳。今乃欲滅我曹種族, 不亦太甚乎!」於是尚方監渠穆拔劍斬進於嘉德殿前。讓、珪等為詔, 以故太尉樊陵為司隸校尉, 少府許相為河南尹。尚書得詔板, 疑之, 曰:「請大將軍出共議。」中黃門以進頭擲與尚書曰:「何進謀反, 已伏誅矣!」
進部曲將吳匡、張璋在外, 聞進被害, 欲引兵入宮, 宮門閉。虎賁中郎將袁術與匡共斫攻之, 中黃門持兵守閣。會日暮, 術因燒南宮青瑣門, 欲以脅出讓等。讓等入白太后, 言大將軍兵反, 燒宮, 攻尚書闥, 因將太后、少帝及陳留王, 劫省內官屬, 從復道走北宮。尚書盧植執戈於閣道窗下, 仰數段珪;珪懼, 乃釋太后, 太后投閣, 得免。袁紹與叔父隗矯詔召樊陵、許相, 斬之。紹及何苗引兵屯硃雀闕下, 捕得趙忠等, 斬之。吳匡等素怨苗不與進同心, 而又疑其與宦官通謀, 乃令軍中曰:「殺大將軍者, 即車騎也, 吏士能為報仇乎?」皆流涕曰:「願致死!」匡遂引兵與董卓弟奉車都尉旻攻殺苗, 棄其屍於苑中。紹遂閉北宮門, 勒兵捕諸宦者, 無少長皆殺之, 凡二千餘人, 或有無須而誤死者。紹因進兵排宮, 或上端門屋, 以攻省內。
庚午, 張讓、段珪等困迫, 遂將帝與陳留王數十人步出谷門, , 至小平津, 六璽不自隨, 公卿無得從者, 唯尚書盧植、河南中部掾閔貢夜至河上。貢厲聲質責讓等, 且曰:「今不速死, 吾將殺汝!」因手劍斬數人。讓等惶怖, 叉手再拜, 叩頭向帝辭曰:「臣等死, 陛下自愛!」遂投河而死。貢扶帝與陳留王夜步逐螢光南行, 欲還宮, 行數里, 得民家露車, 共乘之, 至雒捨止, 辛未, 帝獨乘一馬, 陳留王與貢共乘一馬, 從雒捨南行, 公卿稍有至者。董卓至顯陽苑, 遠見火起, 知有變, 引兵急進;未明, 到城西, 聞帝在北, 因與公卿往奉迎於北芒阪下。帝見卓將兵卒至, 恐怖涕泣。群公謂卓曰:「有詔卻兵。」卓曰:「公諸人為國大臣, 不能匡正王室, 至使國家播蕩, 何卻兵之有!」卓與帝語, 語不可了;乃更與陳留王語, 問禍亂由起, 王答, 自初至終, 無所遺失。卓大喜, 以王為賢, 且為董太后所養, 卓自以與太后同族, 遂有廢立之意。是日, 帝還宮, 赦天下, 改光熹為昭寧。失傳國璽, 餘璽皆得之。以丁原為執金吾。騎都尉鮑信自泰山募兵適至, 說袁紹曰:「董卓擁強兵, 將有異志, 今不早圖, 必為所制;乃其新至疲勞, 襲之, 可禽也!」紹畏卓, 不敢發。信乃引兵還泰山。
董卓之入也, 步騎不過三千, 自嫌兵少, 恐不為遠近所服, 率四五日輒夜潛出軍近營, 明旦, 乃大陳旌鼓而還, 以為西兵復至, 雒中無知者。俄而進及遞苗部曲皆歸於卓, 卓又陰使丁原部曲司馬五原呂布殺原而並其眾, 卓兵於是大盛。乃諷朝廷, 以久雨, 策免司空劉弘而代之。
, 蔡邕徙朔方, 會赦得還。五原太守王智, 甫之弟也, 奏蔡邕謗訕朝廷;邕遂亡命江海, 積十二年, 董卓聞其名而辟之, 稱疾不就。卓怒, 詈曰:「我能族人!」邕懼而應命, , 署祭酒, 甚見敬重, 舉高第, 三日之間, 周歷三台, 遷為侍中。
董卓謂袁紹曰:「天下之主, 宜得賢明, 每念靈帝, 令人憤毒!董侯似可, 今欲立之, 為能勝史侯否?人有小智大癡, 亦知復何如?為當且爾。劉氏種不足復遺!」紹曰:「漢家君天下四百許年, 恩澤深渥, 兆民戴之。今上富於春秋, 未有不善宣於天下。公欲廢嫡立庶, 恐眾不從公議也。」卓按劍叱紹曰:「豎子敢然!天下之事, 豈不在我!我欲為之, 誰敢不從!爾謂董卓刀為不利乎!」紹勃然曰:「天下健者, 豈惟董公!」引佩刀, 橫揖, 逕出。卓以新至, 見紹大家, 故不敢害。紹縣節於上東門, 逃奔冀州。
九月, 癸酉, 卓大會百寮, 奮首而言曰:「皇帝闇弱, 不可以奉宗廟, 為天下主。今欲依伊尹、霍光故事, 更立陳留王, 何如?」公卿以下皆惶恐, 莫敢對。卓又抗言曰:「昔霍光定策, 延年按劍。有敢沮大議, 皆以軍法從事!」坐者震動, 尚書盧植獨曰:「昔太甲既立不明, 昌邑罪過千餘, 故有廢立之事。今上富於春秋, 行無失德, 非前事之比也。」卓大怒, 罷坐。將殺植, 蔡邕為之請, 議郎彭伯亦諫卓曰:「盧尚書海內大儒, 人之望也。今先害之, 天下震怖。」卓乃止, 但免植官, 植遂逃隱於上谷。卓以廢立議示太傅袁隗, 隗報如議。
甲戌, 卓復會群僚於崇德前殿, 遂脅太后策廢少帝, 曰:「皇帝在喪, 無人子之心, 威儀不類人君, 今廢為弘農王, 立陳留王協為帝。」袁隗解帝璽綬, 以奉陳留王, 扶弘農王下殿, 北面稱臣。太后鯁涕, 群臣含悲, 莫敢言者。卓又議:「太后踧迫永樂宮, 至令憂死, 逆婦姑之禮。」乃遷太后於永安宮。赦天下, 改昭寧為永漢。丙子, 卓鴆殺何太后, 公卿以下不布服, 會葬, 素衣而已。卓又發何苗棺, 出其屍, 支解節斷, 棄於道邊, 殺苗母舞陽君, 棄屍於苑枳落中。
詔除公卿以下子弟為郎, 以補宦官之職, 侍於殿上。
乙酉, 以太尉劉虞為大司馬, 封襄賁侯。董卓自為太尉, 領前將軍事, 加節傳、斧鉞、虎賁, 更封郿侯。
丙戌, 以太中大夫楊彪為司空。
甲午, 以豫州牧黃琬為司徒。
董卓率諸公上書, 追理陳蕃、竇武及諸黨人, 悉復其爵位, 遣使吊祠, 擢用其子孫。
自六月雨至於是月。
, 十月, 乙巳, 葬靈思皇后。
白波賊寇河東, 董卓遣其將牛輔擊之。
, 南單于於扶羅既立, 國人殺其父者遂叛, 共立須卜骨都侯為單于。於扶羅指闕自訟。會靈帝崩, 天下大亂, 於扶羅將數千騎與白波賊合兵寇郡縣。時民皆保聚, 鈔掠無利, 而兵遂挫傷。復欲歸國, 國人不受, 乃止河東平陽。須卜骨都侯為單于一年而死, 南庭遂虛其位, 以老王行國事。
十一月, 以董卓為相國, 贊拜不名, 入朝不趨, 劍履上殿。
十二月, 戊戌, 以司徒黃琬為太尉, 司空楊彪為司徒, 光祿勳荀爽為司空。
, 尚書武威周毖、城門校尉汝南伍瓊, 說董卓矯桓、靈之政, 擢用天下名士以收眾望, 卓從之, 命毖、瓊與尚書鄭泰、長史何顒等沙汰穢惡, 顯拔幽滯。於是征處士荀爽、陳紀、韓融、申屠蟠。復就拜爽平原相, 行至宛陵, 遷光祿勳, 視事三日, 進拜司空。自被征命及登台司, 凡九十三日。又以紀為五官中郎將, 融為大鴻臚。紀, 寔之子;融, 韶之子也。爽等皆畏卓之暴, 無敢不至。獨申屠蟠得征書, 人勸之行, 蟠笑而不答, 卓終不能屈, 年七十餘, 以壽終。卓又以尚書韓馥為冀州牧, 侍中劉岱為兗州刺史, 陳留孔胄為豫州刺史, 東平張邈為陳留太守, 穎川張咨為南陽太守。卓所親愛, 並不處顯職, 但將校而已。
詔除光熹、昭寧、永漢三號。
董卓性殘忍, 一旦專政, 據有國家甲兵、珍寶, 威震天下, 所願無極, 語賓客曰:「我相, 貴無上也!」侍御史擾龍宗詣卓白事, 不解劍, 立撾殺之。是時, 洛中貴戚, 室第相望, 金帛財產, 家家充積, 卓縱放兵士, 突其廬舍, 剽虜資物, 妻略婦女, 不避貴賤。人情崩恐, 不保朝夕。卓購求袁紹急, 周毖、伍瓊說卓曰:「夫廢立大事, 非常人所及。袁紹不達大體, 恐懼出奔, 非有它志。今急購之, 勢必為變。袁氏樹恩四世, 門生故吏遍於天下, 若收豪傑以聚徒眾, 英雄因之而起, 則山東非公之有也。不如赦之, 拜一郡守, 紹喜於免罪, 必無患矣。」卓以為然, 乃即拜紹勃海太守, 封邟鄉侯。又以袁術為後將軍, 曹操為驍騎校尉。術畏卓, 出奔南陽。操變易姓名, 間行東歸, 過中牟, 為亭長所疑, 執詣縣。時縣已被卓書, 唯功曹心知是操, 以世方亂, 不宜拘天下雄俊, 因白令釋之。操至陳留, 散家財, 合兵得五千人。
是時, 豪傑多欲起兵討卓者, 袁紹在勃海, 冀州牧韓馥遣數部從事守之, 不得動搖。東郡太守橋瑁, 詐作京師三公移書與州郡, 陳卓罪惡, 云:「見逼迫, 無以自救, 企望義兵, 解國患難。」馥得移, 請諸從事問曰:「今當助袁氏邪, 助董氏邪?」治中從事劉子惠曰:「今興兵為國, 何謂袁、董!」馥有慚色。子惠復言:「兵者凶事, 不可為首。今宜往視他州, 有發動者, 然後和之。冀州於他州不為弱也, 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。」馥然之。馥乃作書與紹, 道卓之惡, 聽其舉兵。
孝獻皇帝甲
孝靈皇帝下初平元年(庚午, 公元一九零年)
, 正月, 關東州郡皆起兵以討董卓, 推渤海太守袁紹為盟主。紹自號車騎將軍, 諸將皆板授官號。紹與河內太守王匡屯河內, 冀州牧韓馥留鄴, 給其軍糧, 豫州刺史孔胄屯穎川, 兗州刺史劉岱、陳留太守張邈、邈弟廣陵太守超、東郡太守橋瑁、山陽太守袁遺、濟北相鮑信與曹操俱屯酸棗, 後將軍袁術屯魯陽, 眾名數萬。豪傑多歸心袁紹者, 鮑信獨謂曹操曰:「夫略不世出, 能撥亂反正者, 君也。苟非其人, 雖強必斃。君殆天之所啟乎!」
辛亥, 赦天下。
癸酉, 董卓使郎中令李儒鴆殺弘農王辯。
卓議大發兵以討山東。尚書鄭泰曰:「夫政在德, 不在眾也。」卓不悅曰:「如卿此言, 兵為無用邪!」泰曰:「非謂其然也, 以為山東不足加大兵耳。明公出自西州, 少為將帥, 閑習軍事。袁本初公卿子弟, 生處京師, 張孟卓東平長者, 坐不窺堂, 孔公緒清談高論, 噓枯吹生。並無軍旅之才, 臨鋒決敵, 非公之儔也。況王爵不加, 尊卑無序, 若恃眾怙力, 將各棋峙以觀成敗, 不肯同心共膽, 與齊進退也。且山東承平日久, 民不習戰;關西頃遭羌寇, 婦女皆能挾弓而鬥, 天下所畏者, 無若並、涼之人與羌、胡義從;而明公擁之以為爪牙, 譬猶驅虎兕以赴犬羊, 鼓烈風以掃枯葉, 誰敢御之!無事徵兵以驚天下, 使患役之民相聚為非, 棄德恃眾, 自虧威重也。」卓乃悅。
董卓以山東兵盛, 欲遷都以避之, 公卿皆不欲而莫敢言。卓表河南尹硃俊為太僕以為己副, 使者召拜, 俊辭, 不肯受, 因曰:「國家西遷, 必孤天下之望, 以成山東之釁, 臣不知其可也。」使者曰:「召君受拜而君拒之, 不問徙事而君陳之, 何也?」俊曰:「副相國, 非臣所堪也;遷都非計, 事所急也。辭所不堪, 言其所急, 臣之宜也。」由是止不為副。
卓大會公卿議, 曰:「高祖都關中, 十有一世, 光武宮雒陽, 於今亦十一世矣。案《石包讖》, 宜徙都長安, 以應天人之意。」百官皆默然。司徒楊彪曰:「移都改制, 天下大事, 故盤庚遷亳, 殷民胥怨。昔關中遭王莽殘破, 故光武更都雒邑, 歷年已久, 百姓安樂。今無故捐宗廟, 棄園陵, 恐百姓驚動, 必有糜沸之亂。《石包讖》, 妖邪之書, 豈可信用!」卓曰:「關中肥饒, 故秦得併吞六國。且隴石材木自出, 杜陵有武帝陶灶, 並功營之, 可使一朝而辦。百姓何足與議!若有前卻, 我以大兵驅之, 可令詣滄海。」彪曰:「天下動之至易, 安之甚難, 惟明公慮焉!」卓作色曰:「公欲沮國計邪!」太尉黃琬曰:「此國之大事, 楊公之言得無可思?」卓不答。司空荀爽見卓意壯, 恐害彪等, 因從容言曰:「相國豈樂此邪!山東兵起, 非一日可禁, 故當遷以圖之, 此秦、漢之勢也。」卓意小解。琬退, 又為駁議。二月, 乙亥, 卓以災異奏免琬、彪等, 以光祿勳趙謙為太尉, 太僕王允為司徒城門校尉伍瓊、督軍校尉周毖固諫遷都, 卓大怒曰:「卓初入朝, 二君勸用善士, 故卓相從。而諸君到官, 舉兵相圖, 此二君賣卓, 卓何用相負!」庚辰, 收瓊、毖, 斬之。楊彪、黃琬恐懼, 詣卓謝, 卓亦悔殺瓊、毖, 乃復表彪、琬為光祿大夫。
卓征京兆尹蓋勳為議郎, 時左將軍皇甫嵩將兵三萬屯扶風。勳密與嵩謀討卓。會卓亦征嵩為城門校尉, 嵩長史梁衍說嵩曰:「董卓寇掠京邑, 廢立從意, 今征將軍, 大則危禍, 小則困辱。今及卓在雒陽, 天子來西, 以將軍之眾迎接至尊, 奉令討逆, 徵兵群帥, 袁氏逼其東, 將軍迫其西, 此成禽也!」嵩不從, 遂就征。勳以眾弱不能獨立, 亦還京師。卓以勳為直騎校尉。河南尹硃俊為卓陳軍事, 卓折俊曰:「我百戰百勝, 決之於心, 卿勿妄說, 且污我刀!」蓋勳曰:「昔武丁之明, 猶求箴諫, 況如卿者, 而欲杜人之口乎!」卓乃謝之。
卓遣軍至陽城, 值民會於社下, 悉就斬之, 駕其車重, 載其婦女, 以頭系車轅, 歌呼還雒, 雲攻賊大獲。卓焚燒其頭, 以婦女與甲兵為婢妾。
丁亥, 車駕西遷。董卓收諸富室, 以罪惡誅之, 沒入其財物, 死者不可勝計。悉驅徙其餘民數百萬口於長安。步騎驅蹙, 更相蹈藉, 飢餓寇掠, 積屍盈路。卓自留屯畢圭苑中, 悉燒宮廟, 官府、居家, 二百里內, 室屋蕩盡, 無復雞犬。又使呂布發諸帝陵及公卿以下塚墓, 收其珍寶。卓獲山東兵, 以豬膏塗布十餘匹, 用纏其身, 然後燒之, 先從足起。
三月, 乙巳, 車駕入長安, 居京兆府捨, 後乃稍葺宮室而居之。時董卓未至, 朝政大小皆委之王允。允外相彌縫, 內謀王室, 甚有大臣之度, 自天子及朝中皆倚允。允屈意承卓, 卓亦雅信焉。
董卓以袁紹之故, 戊午, 殺太傅袁隗、太僕袁基, 及其家尺口以上五十餘人。
, 荊州刺史王睿, 與長沙太守孫堅共擊零、桂賊, 以堅武官, 言頗輕之。及州郡舉兵討董卓, 睿與堅亦皆起兵。睿素與武陵太守曹寅不相能, 揚言當先殺寅。寅懼, 詐作按行使者檄移堅, 說睿罪過, 令收, 行刑訖, 以狀上。堅承檄, 即勒兵襲睿。睿聞兵至, 登樓望之, 遣問:「欲何為?」堅前部答曰:「兵久戰勞苦, 欲詣使君求資直耳。」睿見堅驚曰:「兵自求賞, 孫府君何以在其中?」堅曰:「被使者檄誅君!」睿曰:「我何罪?」堅曰:「坐無所知!」睿窮迫, 刮金飲之而死。堅前至南陽, 眾已數萬人。南陽太守張咨不肯給軍糧, 堅誘而斬之;郡中震慄, 無求不獲。前到魯陽, 與袁術合兵。術由是得據南陽。表堅行破虜將軍, 領預州刺史。詔以北軍中候劉表為荊州刺史。時寇賊縱橫, 道路梗塞, 表單馬入宜城, 請南郡名士蒯良、蒯越與之謀曰:「今江南宗賊甚盛, 各擁眾不附, 若袁術因之, 禍必至矣。吾欲徵兵, 恐不能集, 其策焉出?」蒯良曰:「眾不附者, 仁不足也;附而不治者, 義不足也。苟仁義之道行, 百姓歸之如水之趣下, 何患徵兵之不集乎?」蒯越曰:「袁術驕而無謀, 宗賊帥多貪暴, 為下所患, 若使人示之以利, 必以眾來。使君誅其無道, 撫而用之, 一州之人有樂存之心, 聞君威德, 必襁負而至矣。兵集眾附, 南據江陵, 北守襄陽, 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。公路雖至, 無能為也。」表曰:「善!」乃使越誘宗賊帥, 至者五十五人, 皆斬之而取其眾。遂徙治襄陽, 鎮撫郡縣, 江南悉平。
董卓在雒陽, 袁紹等諸軍皆畏其強, 莫敢先進。曹操曰:「舉義兵以誅暴亂, 大眾已合, 諸君何疑!向使董卓倚王室, 據舊京, 東向以臨天下, 雖以無道行之, 猶足為患。今焚燒宮室, 劫遷天子, 海內震動, 不知所歸, 此天亡之時也, 一戰而天下定矣。」遂引兵西, 將據成皋, 張邈遣將衛茲分兵隨之。進至滎陽汴水, 遇卓將玄菟徐榮, 與戰, 操兵敗, 為流矢所中, 所乘馬被創。從弟洪以馬與操, 操不受。洪曰:「天下可無洪, 不可無君!」遂步從操, 夜遁去。榮見操所將兵少, 力戰盡日, 謂酸棗未易攻也, 亦引兵還。操到酸棗, 諸軍十餘萬, 日置酒高會, 不圖進取, 操責讓之, 因為謀曰:「諸君□能聽吾計, 使渤海引河內之眾臨孟津, 酸棗諸將守成皋, 據敖倉, 塞轘轅、太谷, 全制其險, 使袁將軍率南陽之軍軍丹、析, 入武關, 以震三輔, 皆高壘深壁, 勿與戰, 益為疑兵, 示天下形勢, 以順誅逆, 可立定也。今兵以義動, 持疑不進, 失天下望, 竊為諸君恥之!」邈等不能用。操乃與司馬沛國夏侯惇等詣揚州募兵, 得千餘人, 還屯河內。頃之, 酸棗諸軍食盡, 眾散。劉岱與橋瑁相惡, 岱殺瑁, 以王肱領東郡太守。青州刺史焦和亦起兵討董卓, 務及諸將西行, 不為民人保障, 兵始濟河, 黃巾已入其境。青州素殷實, 甲兵甚盛, 和每望寇奔北, 未嘗接風塵、交旗鼓也。性好卜筮, 信鬼神。入見其人, 清談干雲, 出觀其政, 賞罰淆亂, 州遂蕭條, 悉為丘墟。頃之, 和病卒, 袁紹使廣陵臧洪領青州以撫之。
, 四月, 以幽州牧劉虞為太傅, 道路壅塞, 信命竟不得通。先是, 幽部應接荒外, 資費甚廣, 歲常割青、冀賦調二億有餘以足之。時處處斷絕, 委輸不至, 而虞敝衣繩屨, 食無兼肉, 務存寬政, 勸督農桑, 開上谷胡市之利, 通漁陽鹽鐵之饒, 民悅年登, 谷石三十, 青、徐士庶避難歸虞者百餘萬口, 虞皆收視溫恤, 為安立生業, 流民皆忘其遷徙焉。
五月, 司空荀爽薨。六月, 辛丑, 以光祿大夫種拂為司空。拂, 邵之父也。
董卓遣大鴻臚韓融、少府陰修、執金吾胡毋班、將作大匠吳修、越騎校尉王瑰安集關東, 解譬袁紹等。胡毋班、吳修、王瑰至河內, 袁紹使王匡悉收系殺之。袁術亦殺陰修, 惟韓融以名德免。
董卓壞五銖錢, 更鑄小錢, 悉取雒陽及長安銅人、鐘虡、飛廉、銅馬之屬以鑄之, 由是貨賤物貴, 谷石至數萬錢。
, 孫堅與官屬會飲於魯陽城東, 董卓步騎數萬猝至, 堅方行酒談笑, 整頓部曲, 無得妄動。後騎漸益, 堅徐罷坐, 導引入城, 乃曰:「向堅所以不即起走, 恐兵相蹈藉, 諸君不得入耳。」卓兵見其整, 不敢攻而還。
王匡屯河陽津, 董卓襲擊, 大破之。
左中郎將蔡邕議:「孝和以下廟號稱宗者, 皆宜省去, 以遵先典。」從之。

中郎將徐榮薦同郡故冀州刺史公孫度於董卓, 卓以為遼東太守。度到官, 以法誅滅郡中名豪大姓百餘家, 郡中震慄, 乃東伐高句驪, 西擊烏桓, 語所親吏柳毅、陽儀等曰:「漢祚將絕, 當與諸卿圖王耳。」於是分遼東為遼西、中遼郡, 各置太守, 越海收東萊諸縣, 置營州刺史。自立為遼東侯、平州牧, 立漢二祖廟, 承製, 郊祀天地, 藉田, 乘鸞路, 設旄頭、羽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