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唐紀 卷250

【唐紀六十六】
起上章執徐, 盡強圉大淵獻, 凡八年。
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上咸通元年(庚辰, 公元八六零年)
, 正月, 乙卯, 浙東軍與裘甫戰於桐柏觀前, 范居植死, 劉勍僅以身免。乙丑, 甫帥其徒千餘人陷剡縣, 開府庫, 募壯士, 眾至數千人。越州大恐。時二浙久安, 人不習戰, 甲兵朽鈍, 見卒不滿三百, 鄭祗德更募新卒以益之。軍吏受賂, 率皆得孱弱者。祗德遣子將沈君縱、副將張公署、望海鎮將李珪將新卒五百擊裘甫。二月, 辛卯, 與甫戰於剡西, 賊設伏於三溪之南, 而陳於三溪之北, 壅溪上流, 使可涉。既戰, 陽敗走, 官軍追之, 半涉, 決壅, 水大至, 官軍大敗, 三將皆死, 官軍幾盡。於是山海諸盜及它道無賴亡命之徒, 四面云集, 眾至三萬, 分為三十二隊。其小帥有謀略者推劉暀, 勇力推劉慶、劉從簡。群盜皆遙通書幣, 求屬麾下。甫自稱天下都知兵馬使, 改元曰羅平, 鑄印曰天平。大聚資糧, 購良工, 治器械, 聲震中原。
丙申, 葬聖武獻文孝皇帝於貞陵, 廟號宣宗。
丙午, 白敏中入朝, 墜陛, 傷腰, 肩輿以歸。鄭祗德累表告急, 且求救於鄰道。浙西遣牙將凌茂貞將四百人、宣歙遣牙將白琮將三百人赴之。祗德始令屯郭門及東小江, 尋復召還府中以自衛。祗德饋之, 比度支常饋多十三倍, 而宣、潤將士猶以為不足。宣、潤將士請土軍為導, 以與賊戰。諸將或稱病, 或陽墜馬, 其肯行者必先邀職級, 竟不果遣。賊游騎至平水東小江, 城中士民儲舟裹糧, 夜坐待旦, 各謀逃潰。朝廷知祗德懦怯, 議選武將代之。夏侯孜曰:「浙東山海幽阻, 可以計取, 難以力攻。西班中無可語者。前安南都護王式, 雖儒家子, 在安南威服華夷, 名聞遠近, 可任也。」諸相皆以為然。遂以式為浙東觀察使, 征祗德為賓客。三月, 辛亥朔, 式入對, 上問以討賊方略。對曰:「但得兵, 賊必可破。」有宦官侍側, 曰:「發兵, 所費甚大。」式曰:「臣為國家惜費則不然。兵多賊速破, 其費省矣。若兵少不能勝賊, 延引歲月, 賊勢益張, 則江、淮群盜將蜂起應之。國家用度盡仰江、淮, 若阻絕不通, 則上自九廟, 下及十軍, 皆無以供給, 其費豈可勝計哉!」上顧宦官曰:「當與之兵。」乃詔發忠武、義成、淮南等諸道兵授之。裘甫分兵掠衢、婺州。婺州押牙房郅、散將樓曾、衢州十將方景深將兵拒險, 賊不得入。又分兵掠明州, 明州之民相與謀曰:「賊若入城, 妻子皆為菹醢, 況貨財, 能保之乎!」乃自相帥出財募勇士, 治器械, 樹柵, 浚溝, 斷橋, 為固守之備。賊又遣兵掠台州, 破唐興。己巳, 甫自將萬餘人掠上虞, 焚之。癸酉, 入余姚, 殺丞、尉。東破慈溪, 入奉化, 抵寧海, 殺其令而據之, 分兵圍象山。所過俘其少壯, 餘老弱者蹂踐殺之。
及王式除書下, 浙東人心稍安。裘甫方與其徒飲酒, 聞之不樂。劉暀歎曰:「有如此之眾, 而策畫未定, 良可惜也!今朝廷遣王中丞將兵來, 聞其人智勇無敵, 不四十日必至。兵馬使宜急引兵取越州, 憑城郭, 據府庫, 遣兵五千守西陵, 循浙江築壘以拒之。大集舟艦, 得間, 則長驅進取浙西, 過大江, 掠揚州貨財以自實。還, 修石頭城而守之, 宣歙、江西必有響應者。遣劉從簡以萬人循海而南, 襲取福建。如此, 則國家貢賦之地盡入於我矣。但恐子孫不能守耳, 終吾身保無憂也。」甫曰:「醉矣, 明日議之!」暀以甫不用其言, , 陽醉而出。有進士王輅在賊中, 賊客之, 輅說甫曰:「如劉副使之謀, 乃孫權所為也。彼乘天下大亂, 故能據有江東;今中國無事, 此功未易成也。不如擁眾據險自守, 陸耕海漁, 急則逃入海島, 此萬全策也。」甫畏式, 猶豫未決。
, 四月, 式行至柿口, 義成軍不整, 式欲斬其將, 久乃釋之, 自是軍所過若無人。至西陵, 裘甫遣使請降。式曰:「是必無降心, 直欲窺吾所為, 且欲使吾驕怠耳。」乃謂使者曰:「甫面縛以來, 當免而死。」乙未, 式入越州, 既交政, 為鄭祗德置酒, 曰:「式主軍政, 不可以飲, 監軍但與眾賓盡醉。」迨夜, 繼以燭, 曰:「式在此, 賊安能妨人樂飲!」丙申, 餞祗德於遠郊, 復樂飲而歸。於是始修軍令, 告饋餉不足者息矣, 稱疾臥家者起矣, 先求遷職者默矣。賊別帥洪師簡、許會能帥所部降。式曰:「汝降是也, 當立效以自異。」使帥其徒為前鋒, 與賊戰有功, 乃奏以官。
先是, 賊諜入越州, 軍吏匿而飲食之。文武將吏往往潛與賊通, 求城破之日免死及全妻子。或詐引賊將來降, 實窺虛實。城中密謀屏語, 賊皆知之。式陰察知, 悉捕索, 斬之。刑將吏尤橫猾者, 嚴門禁, 無驗者不得出入, 警夜周密, 賊始不知我所為矣。式命諸縣開倉廩以賑貧乏, 或曰:「賊未滅, 軍食方急, 不可散也。」式曰:「非汝所知。」官軍少騎卒, 式曰:「吐蕃、回鶻比配江、淮者, 其人習險阻, 便鞍馬, 可用也。」舉籍府中, 得驍健者百餘人。虜久羈旅, 所部遇之無狀, 困餒甚。式既犒飲, 又賙其父母妻子, 皆泣拜歡呼, 願效死, 悉以為騎卒, 使騎將石宗本將之。凡在管內者, 皆視此籍之, 又奏得龍陂監馬二百匹, 於是騎兵足矣。或請為烽燧以詗賊遠近眾寡, 式笑而不應。選懦卒, 使乘健馬, 少與之兵, 以為候騎。眾怪之, 不敢問。於是閱諸營見卒及土糰子弟, 得四千人, 使導軍分路討賊。府下無守兵, 更籍土團千人以補之。乃命宣歙將白琮、浙西將凌茂貞帥本軍, 北來將韓宗政等帥土團, 合千人;石宗本帥騎兵為前鋒, 自上虞趨奉化, 解像山之圍, 號東路軍。又以義成將白宗建、忠武將游君楚、淮南將萬璘帥本軍與台州唐興軍合, 號南路軍。令之曰:「毋爭險易, 毋焚廬舍, 毋殺平民以增首級!平民脅從者, 募降之。得賊金帛, 官無所問。俘獲者, 皆越人也, 釋之。」
癸卯, 南路軍拔賊沃州寨, 甲辰, 拔新昌寨, 破賊將毛應天, 進抵唐興。
白敏中三表辭位, 上不許。右補闕王譜上疏, 以為:「陛下致理之初, 乃宰相盡心之日, 不可暫闕。敏中自正月臥疾, 今四月矣, 陛下雖與他相坐語, 未嘗三刻, 天下之事, 陛下嘗暇與之講論乎!願聽敏中罷去, 延訪碩德, 以資聰明。」己酉, 貶譜為陽翟令。譜, 珪之六世孫也。五月, 庚戌朔, 給事中鄭公輿封還貶譜敕書。上令宰相議之, 宰相以為譜侵敏中, 竟貶之。
辛亥, 浙東東路軍破賊將孫馬騎於寧海。戊午, 南路軍大破賊將劉暀、毛應天於唐興南谷, 斬應天。
先是, 王式以兵少, 奏更發忠武、義成軍及請昭義軍, 詔從之。三道兵至越州, 式命忠武將張茵將三百人屯唐興, 斷賊南出之道;義成將高羅銳將三百人, 益以台州土軍, 逕趨寧海, 攻賊巢穴;昭義將夾跌戣將四百人, 益東路軍, 斷賊入明州之道。庚申, 南路軍大破賊於海游鎮, 賊入甬溪洞。戊辰, 官軍屯於洞口, 賊出洞戰, 又破之。己巳, 高羅銳襲賊別帥劉平天寨, 破之。自是諸軍與賊十九戰, 賊連敗。劉暀謂裘甫曰:「向從吾謀入趙州, 寧有此困邪!」王輅等進士數人在賊中, 皆衣綠, 暀悉斬之, 曰:「亂我謀者, 此青蟲也!」高羅銳克寧海, 收其逃散之民, 得七千餘人。王式曰:「賊窘且饑, 必逃入海, 入海則歲月間未可擒也。」命羅銳軍海口以拒之。又命望海鎮將云思益、浙西將王克容將水軍巡海澨。思益等遇賊將劉從簡於寧海東, 賊不虞水軍遽至, 皆棄船走山谷, 得其船十七, 盡焚之。式曰:「賊無所逃矣, 惟黃罕嶺可入剡, 恨無兵以守之。雖然, 亦成擒矣!」裘甫既失寧海, 乃帥其徒屯南陳館下, 眾尚萬餘人。辛未, 東路軍破賊將孫馬騎於上, 賊將王皋懼, 請降。
壬申, 右拾遺內供奉薛調上言, 以為:「兵興以來, 賦斂無度, 所在群盜, 半是逃戶, 固須翦滅, 亦可閔傷。望敕州縣稅外毋得科率, 仍敕長吏嚴加糾察。」從之。
袁王紳薨。
戊寅, 浙東東路軍大破裘甫於南陳館, 斬首數千級, 賊委棄繒帛盈路, 以緩追者, □夾跌戣令士卒:「敢顧者斬!」毋敢犯者。賊果自黃罕嶺遁去, 六月, 甲申, 復入剡。諸軍失甫, 不知所在, 義成將張茵在唐興獲俘, 將苦之, 俘曰:「賊入剡矣。苟捨我, 我請為軍導。」從之, 茵後甫一日至剡, 壁其東南, 府中聞甫入剡, 復大恐, 王式曰:「賊來就擒耳!」命趣東、南兩路軍會於剡, 辛卯, 圍之, 賊城守甚堅, 攻之, 不能拔, 諸將議絕溪水以渴之, 賊知之, 乃出戰。三日, 凡八十三戰, 賊雖敗, 官軍亦疲。賊請降, 諸將出以白式, 式曰:「賊欲少休耳, 益謹備之, 功垂成矣。」賊果復出, 又三戰。庚子夜, 裘甫、劉往、劉慶從百餘人出降, 遙與諸將語, 離城數十步, 官軍疾趨, 斷其後, 遂擒之, 壬寅, 甫等至越州, 式腰斬暀、慶等二十餘人, 械甫送京師。剡城猶未下, 諸將已擒甫, 不復設備。劉從簡帥壯士五百突圍走, 諸將追至大蘭山, 從簡據險自守。秋, 七月, 丁巳, 諸將共攻克之。台州刺史李師望募賊相捕斬之以自贖, 所降數百人, 得從簡首, 獻之。諸將還越, 式大置酒。諸將乃請曰:「謀等生長軍中, 久更行陳, 今年得從公破賊, 然私有所不諭者, 敢問:公之始至, 軍食方急, 而遽散以賑貧乏, 何也?」式曰:「此易知耳, 賊聚谷以誘饑人, 吾給之食, 則彼不為盜矣;且諸縣無守兵, 賊至, 則倉谷適足資之耳」又問:「不置烽燧, 何也?」式曰:「烽燧所以趣救兵也, 兵盡行, 城中無兵以繼之, 徒驚士民, 使自潰亂耳。」又問:「使懦卒為候騎而少給兵, 何也?」式曰:「彼勇卒操利兵, 遇敵且不量力而斗;斗死, 則賊至不知矣。」皆拜曰:「非所及也!」
封憲宗子心丐為信王。八月, 裘甫至京師, 斬於東市。加王式檢校右散騎常侍, 諸將官賞各有差。先是, 上每以越盜為憂, 夏侯孜曰:「王式才有餘, 不日告捷矣。」孜與式書曰:「公專以執裘甫為事, 軍須細大, 此期悉力。」故式所奏求無不從, 由是能成其功。
衛王灌薨。
九月, 白敏中五上表辭位, 辛亥, 以敏中為司徒、中書令。
癸酉, 右拾遺句容劉鄴上言:「李德裕父子為相, 有聲跡功效, 竄逐以來, 血屬將盡, 生涯已空, 宜賜哀閔, 贈以一官。」冬, 十月, 丁亥, 敕復李德裕太子少保、衛國公, 贈左僕射。
乙亥, 以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夏侯孜同平章事, 充西川節度使。以戶部尚書、判度支畢諴為禮部尚書、同平章事。
安南都護李鄠復取播州。
十一月, 丁丑, 上祀圓丘;赦, 改元。
十二月, 戊申, 安南土蠻引南詔兵合三萬餘人乘虛攻交趾, 陷之。都護李鄠與監軍奔武州。
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上咸通二年(辛巳, 公元八六一年)
, 正月, 詔發邕管及鄰道兵救安南, 擊南蠻。
二月, 以中書令白敏中兼中書令, 充鳳翔節度使;以左僕射、判度支杜悰兼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一日, 兩樞密使詣中書, 宣徽使楊公慶繼至, 獨揖悰受宣, 三相起, 避之西軒。公慶出斜封文書以授悰, 發之, 乃宣宗大漸時宦官請鄆王監國奏也, 且曰:「當時宰相無名者, 當以反法處之。」悰反覆讀良久, 曰:「聖主登極, 萬方欣戴。今日此文書, 非臣下所宜窺。」復封以授公慶, 曰:「主上欲罪宰相, 當於延英面示聖旨, 明行誅譴。」公慶去, 悰復與兩樞密坐, 謂曰:「內外之臣, 事猶一體, 宰相、樞密共參國政。今主上新踐祚, 未熟萬機, 資內外裨補, 固當以仁愛為先, 刑殺為後, 豈得遽贊成殺宰相事!若主上習以性成, 則中尉、樞密權重禁闈, 豈得不自憂乎!悰受恩六朝, 所望致君堯、舜, 不欲朝廷以愛憎行法。」兩樞密相顧默然, 徐曰:「當具以公言白至尊, 非公重德, 無人及此。」慚悚而退。三相復來見悰, 微請宣意, 悰無言, 三相惶怖, 乞存家族, 悰曰:「勿為他慮。」既而寂然, 無復宣命。及延英開, 上色甚悅。是時士大夫深疾宦官, 事有小相涉, 則眾共棄之, 建州進士葉京嘗預宣武軍宴, 識監軍之面;既而及第, 在長安與同年出遊, 遇之於塗, 馬上相揖;因之謗議喧然, 遂沉廢終身, 其不相悅如此。
福王綰薨。
, 六月, 癸丑, 以鹽州防禦使王寬為安南經略使, 時李鄠自武州收集土軍, 攻群蠻, 復取安南, 朝廷責其失守, 貶儋州司戶。鄠初至安南, 殺蠻酋杜守澄, 其宗黨遂誘道群蠻陷交趾, 朝廷以杜氏強盛, 務在姑息, 冀收其力用, 乃贈守澄父存誠金吾將軍, 再舉鄠殺守澄之罪, 長流崖州。
, 七月, 南蠻攻邕州, 陷之。先是, 廣、桂、容三道共發兵三千人戍邕州, 三年一代。經略使段文楚請以三道衣糧自募土軍以代之, 朝廷許之, 所募才得五百許人。文楚入為金吾將軍, 經略使李蒙利其闕額衣糧以自入, 悉罷遣三道戍卒, 止以所募兵守左、右江, 比舊什減七八, 故蠻人乘虛入寇。時蒙已卒, 經略使李弘源至鎮才十日, 無兵以御之, 城陷, 弘源與監軍脫身奔蠻州, 二十餘日, 蠻去, 乃還。弘源坐貶建州司戶。文楚時為殿中監, 復以為邕管經略使, 至鎮, 城邑居人什不存一。文楚, 秀實之孫也。
杜悰上言:「南詔向化七十年, 蜀中寢兵無事, 群蠻率服。今西川兵食單寡, 未可輕與之絕, 且應遣使弔祭, 曉諭清平官等以新王名犯廟諱, 故未行冊命, 待其更名謝恩, 然後遣使刪命, 庶全大體。」上從之。命左司郎中孟穆為弔祭使。未發, 會南詔寇巂州, 攻邛崍關, 穆遂不行。
, 十月, 以御史大夫鄭涯為山南東道節度使。十一月, 加同平章事。
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上咸通三年(壬午, 公元八六二年)
, 正月, 庚寅朔, 群臣上尊號曰睿文明聖孝德皇帝。赦天下。
以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蔣伸同平章事, 充河中節度使。
二月, 棣王惴薨。
南詔復寇安南, 經略使王寬數來告急, 朝廷以前湖南觀察使蔡襲代之, 仍發許、滑、徐、汴、荊、襄、潭、鄂等道兵各三萬人授襲以御之。兵勢既盛, 蠻遂引去。邕管經略使段文楚坐變更舊制, 左遷威衛將軍、分司。
左庶子蔡京, 性貪虐多詐, 時相以為有吏才, 奏遣制置嶺南事。三月, 京還, 奏事稱旨, 復以京權知太僕卿, 充荊襄以南宣慰安撫使。
, 四月, 己亥朔, 敕於兩街四寺各置戒壇, 度人三七日。上奉佛太過, 怠於政事, 嘗於咸泰殿築壇為內寺尼受戒, 兩街僧、尼皆入預;又於禁中設講席, 自唱經, 手錄梵夾;又數幸諸寺, 施與無度。吏部侍郎蕭倣上疏, 以為:「玄祖之道, 慈儉為先;素王之風, 仁義為首, 垂范百代, 必不可加。佛者, 棄位出家, 割愛中之至難, 取滅後之殊勝, 非帝王所宜慕也。願陛下時開延英, 接對四輔, 力求人瘼, 虔奉宗祧。思繆賞與濫刑, 其殃必至;知勝殘而去殺, 得福甚多。罷去講筵, 躬勤政事。」上雖嘉獎, 竟不能從。
嶺南舊分五管, 廣、桂、邕、容、安南, 皆隸嶺南節度使;蔡京奏請分嶺南為兩道節度, 從之。五月, 敕以廣州為東道, 邕州為西道, 又割桂管龔、像二州, 容管籐、巖二州隸邕管。尋以嶺南節度使韋宙為東道節度使, 以蔡京為西道節度使。
蔡襲將諸道兵在安南, 蔡京忌之, 恐其立功, 奏稱:「南蠻遠遁, 邊徼無虞, 武夫邀功, 妄占戍兵, 虛費饋運。蓋以荒陬路遠, 難於覆驗, 故得肆其奸詐。請罷戍兵, 各還本道。」朝廷從之。襲累奏稱群蠻伺隙日久, 不可無備, 乞留戍兵五千人。不聽。襲以蠻寇必至, 交趾兵食皆闕, 謀力兩窮, 作十必死狀申中書。時相信京之言, 終不之省。
, 七月, 徐州軍亂, 逐節度使溫璋。初, 王智興既得徐州, 募勇悍之士二千人, 號銀刀、雕旗、門槍、挾馬等七軍, 常以三百餘人自衛, 露刃坐於兩廡夾幕之下, 每月一更。其後節度使多儒臣, 其兵浸驕, 小不如意, 一夫大呼, 其眾皆和之, 節度使輒自後門逃去。前節度使田牟至與之雜坐飲酒, 把臂拊背, 或為之執板唱歌。犒賜之費, 日以萬計, 風雨寒暑, 復加勞來, 猶時喧嘩, 邀求不已。牟薨, 璋代之, 驕兵素聞璋性嚴, 憚之。璋開懷慰撫, 而驕兵終懷猜忌, 賜酒食皆不歷口, 一旦, 竟聚噪而逐之。朝廷知璋無辜, 乙亥, 以璋為邠寧節度使, 以浙東觀察使王式為武寧節度使。
以前西川節度使、同平章事夏侯孜為左僕射、同平章事。
忠武、義成兩軍從王式討裘甫者猶在浙東, 詔式帥以赴徐州, 驕兵聞之, 甚懼。八月, 式至大彭館, 始出迎謁。式視事三日, 饗兩鎮將士, 遣還。既擐甲執兵, 命圍驕兵, 盡殺之, 銀刀都將邵澤等數千人皆死。甲子, 敕以徐州先隸淄青道, 李洧自歸, 始置徐海使額。及張建封以威名寵任, 特帖濠、泗二州。當時本以控扼淄青、光蔡。自寇孽消弭, 而武寧一道職為亂階。今改為徐州團練使, 隸兗海節度。復以濠州歸淮南道, 更於宿州置宿泗都團練觀察使。留將士二千人守徐州, 餘皆分隸兗、宿。且以王式為武寧節度使, 兼徐、泗、濠、宿制置使。委式與監軍楊玄質分配將士赴諸道訖, 然後將忠武、義成兩道兵至汴滑, 各遣歸本道, 身詣京師。其銀刀等軍逃匿將士, 聽一月內自首, 一切勿問。
嶺南西道節度使蔡京為政苛慘, 設砲烙之刑, 闔境怨之, 遂為邕州軍士所逐, 奔籐州, 詐為敕書及攻討使印, 募鄉丁及旁側土軍以入邕州。眾既烏合, 會輒潰敗, 往依桂州, 桂州人怨其分裂, 不納。京無所自容。敕貶崖州司戶, 不肯之官, , 至零陵, 敕賜自盡。以桂管觀察使鄭愚為嶺南西道節度使。
, 十月, 丙申朔, 立皇子佾為魏王, 侹為涼王, 佶為蜀王。
十一月, 立順宗子緝為蘄王, 憲宗子憤為榮王。
南詔帥群蠻五萬寇安南, 都護蔡襲告急, 敕發荊南、湖南兩道兵二千, 桂管義征子弟三千, 詣邕州受鄭愚節度。
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奏:「蠻寇必向邕州, 若不先保護, 遽欲遠征, 恐蠻於後乘虛扼絕餉道。」乃敕蔡襲屯海門, 鄭愚分兵備御。十二月, 襲又求益兵, 敕山南東道發弩手千人赴之。時南詔已圍交趾, 襲嬰城固守, 救兵不得至。
翼王彈薨。
是歲, 嗢末始入貢。嗢末者, 吐蕃之奴號也。吐蕃每發兵, 其富室多以奴從, 往往一家至十數人, 由是吐蕃之眾多。及論恐熱作亂, 奴多無主, 遂相糾合為部落, 散在甘、肅、瓜、沙、河、渭、岷、廓、疊、宕之間。吐蕃微弱者反依附之。
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上咸通四年(癸未, 公元八六三年)
, 正月。庚午, 上祀圓丘;赦天下。
是日, 南詔陷交趾。蔡襲左右皆盡, 徒步力戰, 身集十矢, 欲趣監軍船, 船已離岸, 遂溺海死。幕僚樊綽攜其印浮度江。荊南、江西、鄂岳、襄州將士四百餘人, 走至城東水際, 荊南虞候元惟德等謂眾曰:「吾輩無船, 入水則死, 不若還向城與蠻鬥, 人以一身易二蠻, 亦為有利。」遂還向城, 入東羅門。蠻不為備;惟德等縱兵殺蠻二千餘人。逮夜, 蠻將楊思縉始自子城出救之, 惟德等皆死。南詔兩陷交趾, 所殺虜且十五萬人。留兵二萬, 使思縉據交趾城。谿洞夷獠無遠近皆降之。詔諸道兵赴安南者悉召還, 分保嶺南東、西道。
上游宴無節, 左拾遺劉蛻上疏曰:「今西涼築城, 應接未決於與奪。南蠻侵軼, 干戈悉在於道塗。旬月以來, 不為無事。陛下不形憂閔以示遠近, 則何以責其死力!望節娛游, 以待遠人乂安, 未晚。」弗聽。
二月, 甲午朔, 上歷拜十六陵。
置天雄軍天秦州, 以成、河、渭三州隸焉。以前左金吾將軍王晏實為天雄觀察使。
三月, 歸義節度使張義潮奏自將蕃、漢兵七千克復涼州。
南蠻寇左、右江, 浸逼邕州。鄭愚懼, 自言儒臣無將略, 請任武臣。朝廷召義武節度使康承訓詣闕, 欲使之代愚, 仍詔選軍校數人、士卒數百人自隨。
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畢諴以同列多徇私不法, 稱疾辭位。夏, 四月, 罷為兵部尚書。
庚戌, 群盜入徐州, 殺官吏。刺史曹慶討平之。
康承訓至京師, 以為嶺南西道節度使, 發荊、襄、洪、鄂四道兵萬人與之俱。
五月, 戊辰, 以翰林學士承旨、兵部侍郎楊收同平章事。收, 發之弟也, 與左軍中尉楊玄價敘同宗相結, 故得為相。
乙亥, 廢容管, 隸嶺南西道, 以供軍食, 復以龔、像二州隸桂管。
戊子, 以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杜審權同平章事, 充鎮海節度使。
六月, 廢安南都護府, 置行交州於海門鎮;以右監門將軍宋戎為行交州刺史, 以康承訓兼領安南及諸軍行營。
閏月, 以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杜悰同平章事, 充鳳翔節度使;以兵部侍郎、判度支河南曹確同平章事。
, 七月, 辛卯朔, 日有食之。
復置安南都護府於行交州, 以宋戎為經略使;發山東兵萬人鎮之。時諸道兵援安南者屯聚嶺南, 江西、湖南饋運者皆溯湘江入澪渠、漓水, 勞費艱澀, 諸軍乏食。潤州人陳磻石上言, 請造千斛大舟, 自福建運米泛海, 不一月至廣州, 從之, 軍食以足。然有司以和雇為名, 奪商人舟, 委其貨於岸側, 舟入海或遇風濤沒溺, 有司囚系綱吏、舟人, 使償其米, 人頗苦之。
八月, 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奏, 蠻必向邕州, 請分兵屯容、籐州。
夔王滋薨。
敕以閣門使吳德應等為館驛使。台諫上言:故事, 御史巡驛, 不應忽以內臣代之。上諭以敕命已行, 不可復改。左拾遺劉蛻上言:「昔楚子縣陳, 得申叔一言而復封之;太宗發卒修乾元殿, 聞張玄素諫, 即日罷之。自古明君所尚者, 從諫如流, 豈有已行而不改!且敕自陛下出之, 自陛下改之, 何為不可!」弗聽。
黠戛斯遣其臣合伊難支表求經籍及每年遣使走馬請歷, 又欲討回鶻, 使安西以來悉歸唐, 不許。
, 十月, 甲戌, 以長安尉、集賢校理令狐滈為左拾遺。乙亥, 左拾遺劉蛻上言:「滈專家無子弟之法, 布衣行公相之權。」起居郎張云言:「滈, 父綯用李涿為安南, 致南蠻至今為梗, 由滈納賄, 陷父於惡。」十一月, 丁酉, 云復上言:「滈, 父綯執政之時, 人號『白衣宰相』。」滈亦上表引避, 乃改詹事府司直。
辛巳, 廢宿泗觀察使, 復以徐州為觀察府, 以濠、泗隸焉。
十二月, 南詔寇西川。
昭義節度使沈詢奴歸秦, 與詢侍婢通, 詢欲殺之, 未果。乙酉, 歸秦結牙將作亂, 攻府第, 殺詢。
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上咸通五年(甲申, 公元八六四年)
, 正月, 以京兆尹李蠙為昭義節度使, 取歸秦心肝以祭沈詢。
淮南節度使令狐綯為其子滈訟冤。貶張云興元少尹, 劉蛻華陰令, 赦曰:「雖嘉蹇諤之忠, 難逃疏易之責。」
丙午, 西川奏, 南詔寇巂州, 刺史喻士珍破之, 獲千餘人。詔發右神策兵五千及諸道兵戍之。忠武大將顏慶復請築新安、遏戎二城, 從之。
以容管經略使張茵兼句當交州事。益海門鎮兵滿二萬五千人, 令茵進取安南。
二月, 己巳, 以刑部尚書、鹽鐵轉運使李福同平章事、充西川節度使。
甲申, 前西川節度使蕭鄴左遷山南西道觀察使。
三月, 丁酉, 彗星出於婁, 長三尺。己亥, 司天監奏:「按《星經》, 是名含譽, 瑞星也。」上主大喜。請宣示中外, 編諸史策。」從之。
康承訓至邕州, 蠻寇益熾, 詔發許、滑、青、汴、兗、鄆、宣、潤八道兵以授之。承訓不設斥候, 南詔帥群蠻近六萬寇邕州, 將入境, 承訓乃遣六道兵凡萬人拒之, 以獠為導, 紿之。敵至, 不設備, 五道兵八千人皆沒, 惟天平軍後一日至, 得免。承訓聞之, 惶怖不知所為。節度副使李行素帥眾治壕柵, 甫畢, 蠻軍已合圍。留四日, 治攻具, 將就, 諸將請夜分道斫蠻營, 承訓不許, 有天平小校再三力爭, 乃許之。小校將勇士三百, , 縋而出, 散燒蠻營, 斬首五百餘級。蠻大驚, 間一日, 解圍去。承訓乃遣諸軍數千追之, 所殺虜不滿三百級, 皆溪獠脅從者。承訓騰奏告捷, 云大破蠻賊, 中外皆賀。
, 四月, 以兵部侍郎、判戶部蕭置同平章事。置, 復之孫也。
加康承訓檢校右僕射, 賞破蠻之功也。自餘奏功受賞者, 皆承訓子弟親暱, 燒營將校不遷一級, 由是軍中怨怒, 聲流道路。
五月, 敕:「徐州土風雄勁, 甲士精強, 比因罷節, 頗多逃匿, 宜令徐泗團練使選募軍士三千人赴邕州防戍, 待嶺外事寧, 即與代歸。」
, 七月, 西川奏兩林鬼主邀南詔蠻, 敗之, 殺獲甚眾。保塞城使杜守連不從南詔, 帥眾詣黎州降。
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具知康承訓所為, 以書白宰相。承訓亦自疑懼, 累表辭疾, 乃以承訓為右武衛大將軍、分司, 以容管經略使張茵為嶺南西道節度使, 復以容管四州別為經略使。時南詔知邕州空竭, 不復入寇, 茵久之不敢進軍取安南。夏侯孜薦驍衛將軍高駢代之, 乃以駢為安南都護、本管經略招討使, 茵所將兵悉以授之。駢, 崇文之孫也, 世在禁軍。駢頗讀書, 好談今古, 兩軍宦官多譽之, 累廷右神策都虞候;黨項叛, 將禁兵萬人戍長武, 屢有功, 遷秦州防禦使, 復有功, 故委以安南。
, 十一月, 以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夏侯孜同平章事, 充河東節度使。
壬寅, 以翰林學士承旨、兵部侍郎路巖同平章事, 時年三十六。
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上咸通六年(乙酉, 公元八六五年)
, 正月, 丁已, 始以懿安皇后配饗憲宗室。時王皞復為禮院檢討官, 更申前議, 朝廷竟從之。
諸道進私白者, 閩中為多, 故宦官多閩人。福建觀察使杜宣猷每寒食遣吏分祭其先□, 宦官德之, 庚申, 以宣猷為宣歙觀察使, 時人謂之「敕使墓戶」。
三月, 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蕭置薨。
, 四月, 以前東川節度使高璩為兵部侍郎、同平章事。璩, 元裕之子也。
楊收建議, 以「蠻寇積年未平, 兩河兵戍嶺南冒瘴霧物故者什六七, 請於江西積粟, 募強弩三萬人, 以應接嶺南, 道近便, 仍建節以重其權。」從之。五月, 辛丑, 置鎮南軍於洪州。
巂州刺史喻士珍貪獪, 掠兩林蠻以易金。南詔復寇巂州, 兩林蠻開門納之, 南詔盡殺戍卒, 士珍降之。
壬寅, 以桂管觀察使嚴譔為鎮南節度使。譔, 震之從孫也
六月, 高璩薨。
以御史大夫徐商為兵部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, 七月, 立皇子侃為郢王, 儼為普王。
高駢治兵於海門, 未進。監軍李維周惡駢, 欲去之, 屢趣駢使進軍。駢以五千人先濟, 約維周發兵應援。駢既行, 維周擁餘眾, 不發一卒以繼之。九月, 駢至南定, 峰州蠻眾近五萬, 方獲田, 駢掩擊, 大破之, 收其所獲以食軍。
, 十二月, 壬子, 太皇太后鄭氏崩。
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上咸通七年(丙戌, 公元八六六年)
, 二月, 歸義節度使張義潮奏北庭回鶻固俊克西州、北庭、輪台、清鎮等城。
論恐熱寓居廓州, 糾合旁側諸部, 欲為邊患, 皆不從。所向盡為仇敵, 無所容。仇人認告拓跋懷光於鄯州, 懷光引兵擊破之。
三月, 戊寅, 以河東節度使劉潼為西川節度使。初, 南詔圍巂州, 東蠻浪稽部竭力助之, 遂屠其城, 卑籠部怨南詔殺其父兄, 導忠武戍兵襲浪稽, 滅之。南詔由是怨唐。南詔遣清平官董成等詣成都, 節度使李福盛儀衛以見之。故事, 南詔使見節度使, 拜伏於庭, 成等曰:「驃信已應天順人, 我見節度使當抗禮。」傳言往返, 自旦至日中不決。將士皆憤怒, 福乃命捽而毆之, 因械繫於獄。劉潼到鎮, 釋之, 奏遣還國。詔召成等至京師, 見於別殿, 厚賜, 勞而遣之。
成德節度使王紹懿, 在鎮十年, 為政寬簡, 軍民便之。疾病, 召兄紹鼎之子都知兵馬使景崇而告之曰:「吾兄以汝之幼, 以軍政授我。汝今長矣, 我復以軍政歸汝。努力為之, 上忠朝廷, 下和鄰籓, 勿墜吾兄之業, 汝之功也。」言竟而薨。
閏月, 吐蕃寇邠寧, 節度使薛弘宗拒卻之。
, 四月, 辛巳, 貶前西川節度使李福為蘄王傅。
五月, 葬孝明皇后於景陵之側, 主祔別廟。
六月, 魏博節度使何弘敬薨, 軍中立其子左司馬全皞為留後。
以王景崇為成德留後。
南詔酋龍遣善闡節度使楊緝思助安南節度使段酋遷守交趾, 以范暱些為安南都統, 趙諾眉為扶邪都統。監陳敕使韋仲宰將七千人至峰州, 高駢得以益其軍, 進擊南詔, 屢破之。捷奏至海門, 李維周皆匿之, 數月無聲問。上怪之, 以問維周, 維周奏駢駐軍峰州, 玩寇不進。上怒, 以右武衛將軍王晏權代駢鎮安南, 召駢詣闕, 欲重貶之。晏權, 智興之從子也。是月, 駢大破南詔蠻於交趾, 殺獲甚眾, 遂圍交趾城。
, 七月, 以何全皞為魏博留後。
, 十月, 甲申, 以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楊收為宣歙觀察使。收性侈靡, 門吏僮奴多倚為奸利。楊玄價兄弟受方鎮之賂, 屢有請托, 收不能盡從。玄價怒, 以為叛己, 故出之。
拓跋懷光以五百騎入廓州, 生擒論恐熱, 先刖其足, 數而斬之, 傳首京師。其部眾東奔秦州, 尚延心邀擊, 破之, 悉奏遷於嶺南。吐蕃由是衰絕, 乞離胡君臣不知所終。
高駢圍交趾十餘日, 蠻困蹙甚, 城且下, 會得王晏權牒, 已與李維周將大軍發海門。駢即以軍事授韋仲宰, 與麾下百餘人北歸。先是, 仲宰遣小使王惠贊, 駢遣小校曾袞入告交趾之捷。至海中, 望見旌旗東來, 問遊船, 云新經略使與監軍也。二人謀曰:「維周必奪表留我。」乃匿於島間, 維周過, 即馳詣京師。上得奏, 大喜, 即加駢檢校工部尚書, 復鎮安南。駢至海門而還。
王晏權暗懦, 動稟李維周之命;維周凶貪, 諸將不為之用, 遂解重圍, 蠻遁去者太半。駢至, 復督勵將士攻城, 遂克之, 殺段酋遷及土蠻為南詔鄉導者硃道古, 斬首三萬餘級, 南詔遁去。駢又破土蠻附南詔者二洞, 誅其酋長, 土蠻帥眾歸附者萬七千人。
十一月, 壬子, 赦天下。詔安南、邕州、西川諸軍各保疆域, 勿復進攻南詔。委劉潼曉諭, 如能更修舊好, 一切不問。置靜海軍於安南, 以高駢為節度使。自李涿侵擾群蠻, 為安南患殆將十年, 至是始平。駢築安南城, 週三千步, 造屋四十餘萬間。
十二月, 黠戛斯遣將軍乙支連幾入貢, 奏遣鞍馬迎冊立使及請亥年歷日。
以成德留後王景崇為節度使。
上好音樂宴游, 殿前供奉樂工常近五百人, 每月宴設不減十餘, 水陸皆備, 聽樂觀優, 不知厭倦, 賜與動及千緡。曲江, 昆明、灞滻、南宮、北苑、昭應、咸陽, 所欲游幸即行, 不待供置, 有司常具音樂、飲食、幄帟, 諸王立馬以備陪從。每行幸, 內外諸司扈從者十餘萬人, 所費不可勝紀。
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上咸通八年(丁亥, 公元八六七年)
, 正月, 以魏博留後何全皞為節度使。
二月, 歸義節度使張義潮入朝, 以為右神武統軍, 命其族子惟深守歸義。
自安南至邕、廣, 海路多潛石覆舟, 靜海節度使高駢募工鑿之, 漕運無滯。
四川近邊六姓蠻, 常持兩端, 無寇則稱效順, 有寇必為前鋒。卑籠部獨盡心於唐, 與群蠻為仇, 朝廷賜姓李, 除為刺史。節度使劉潼遣將將兵助之, 討六姓蠻, 焚其部落, 斬首五千餘級。
樂工李可及善為新聲, 三月, 上以可及為左威衛將軍。曹確諫曰:「太宗定文武官六百餘員, 謂房玄齡曰『朕以待天下賢士, 工商雜流, 不可處也。』大和中, 文宗欲以樂工尉遲璋為王府率, 拾遺竇洵直諫, 即改光州長史。乞以兩朝故事, 別除可及官。」不從。
, 四月, 上不豫, 群臣希進見。
五月, 丙辰, 疏理天下系囚, 非臣蠹不可赦者, 皆遞降一等。
, 七月, 壬寅, 蘄王緝薨。
懷州民訴旱, 刺史劉仁規揭榜禁之, 民怒, 相與作亂, 逐仁規, 仁規逃匿村舍。民入州宅, 掠其家貲, 登樓擊鼓, 久之乃定。
甲子, 以兵部侍郎、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、附馬都尉于琮同平章事。
宣歙察使楊收過華岳廟, 施衣物, 使巫祈禱, 縣令誣以為收罪。右拾罪韋保衡復言, 收前為相, 除嚴譔江西節度使, 受錢百萬, 又置造船務, 人訟其侵隱。八月, 庚寅, 貶收端州司馬。
九月, 上疾瘳。
, 十二月, 信王心丐薨。

加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同平章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