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晉紀 卷101

【晉紀二十三】
起上章涒灘, 盡著雍執徐, 凡九年。
孝宗穆皇帝下升平四年(庚申, 公元三六零年)
, 正月, 癸巳, 燕主俊大閱於鄴, 欲使大司馬恪、司空陽騖將之入寇;會疾篤, 乃召恪、騖及司徒評、領軍將軍慕輿根等受遺詔輔政。甲午, 卒。戊子, 太子暐即位, 年十一。大赦, 改元建熙。
秦王堅分司、隸置雍州, 以河南公雙為都督雍、河、涼三州諸軍事、征西大將軍、雍州刺史, 改封趙公, 鎮安定。封弟忠為河南公。
仇池公楊俊卒, 子世立。
二月, 燕人尊可足渾後為皇太后。以太原王恪為太宰, 專錄朝政;上庸王評為太傅, 陽騖為太保, 慕輿根為太師, 參輔朝政。根性木強, 自恃先朝勳舊, 心不服恪, 舉動倨傲。時太后可足渾氏頗預外事, 根欲為亂, 乃言於恪曰:「今主上幼沖, 母后干政, 殿下宜防意外之變, 思有以自全。且定天下者, 殿下之功也。兄亡弟及, 古今成法, 俟畢山陵, 宜廢主上為王, 殿下自踐尊位, 以為大燕無窮之福。」恪曰:「公醉邪?何言之悖也!吾與公受先帝遺詔, 云何而遽有此議?」根愧謝而退。恪以告吳王垂, 垂勸恪誅之。恪曰:「今新遭大喪, 二鄰觀釁, 而宰輔自相誅夷, 恐乖遠近之望, 且可忍之。」秘書臨皇甫真言於恪曰:「根本庸豎, 過蒙先帝厚恩, 引參顧命。而小人無識, 自國哀已來, 驕很日甚, 將成禍亂。明公今日居周公之地, 當為社稷深謀, 早為之所。」恪不聽。
根又言於可足渾氏及燕主暐曰:「太宰、太傅將謀不軌, 臣請帥禁兵以誅之。」可足渾氏將從之, 暐曰:「二公, 國之親賢, 先帝選之, 托以孤嫠, 必不肯爾。安知非太師欲為亂也!」乃止。根又思戀東土, 言於可足渾氏及暐曰:「今天下蕭條, 外寇非一, 國大憂深, 不如還東。」恪聞之, 乃與太傅評謀, 密奏根罪狀, 使右衛將軍傅顏就內省誅根, 並其妻子、黨與。大赦。是時新遭大喪, 誅夷狼籍, 內外恟懼, 太宰恪舉止如常, 人不見其有憂色, 每出入, 一人步從。或說以宜自戒備, 恪曰:「人情方懼, 當安重以鎮之, 奈何復自驚擾, 眾將何仰!」由是人心稍定。
恪雖綜大任, 而朝廷之禮, 兢兢嚴謹, 每事必與司徒評議之, 未嘗專決。虛心待士, 咨詢善道, 量才授任, 人不逾位。官屬、朝臣或有過失, 不顯其狀, 隨宜他敘, 不令失倫, 唯以此為貶。時人以為大愧, 莫敢犯者。或有小過, 自相責曰:「爾復欲望宰公遷官邪!」朝廷初聞燕主俊卒, 皆以為中原可圖。桓溫曰:「慕容恪尚在, 憂方大耳。」
三月, 己卯, 葬燕主俊於龍陵, 謚曰景昭皇帝, 廟號烈祖。所征郡國兵, 以燕朝多難, 互相驚動, 往往擅自散歸, 自鄴以南, 道路斷塞。太宰恪以吳王垂為使持節、征南將軍、都督河南諸軍事、兗州牧、荊州刺史, 鎮梁國之蠡台, 孫希為并州刺史, 傅顏為護軍將軍, 帥騎二萬, 觀兵河南, 臨淮而還, 境內乃安。希, 泳之弟也。
匈奴劉衛辰遣使降秦, 請田內地, 春來秋返;秦王堅許之。夏, 四月, 云中護軍賈雍遣司馬徐贇帥騎襲之, 大獲而還。堅怒曰:「朕方以恩信懷戎狄, 而汝貪小利以敗之, 何也!」黜雍以白衣領職, 遣使還其所獲, 慰撫之。衛辰於是居入塞內, 貢獻相尋。
, 六月, 代王代翼犍妃慕容氏卒。秋, 七月, 劉衛辰如代會葬, 因求婚, 什翼犍以女妻之。
八月, 辛丑朔, 日有食之, 既。
謝安少有重名, 前後征辟, 皆不就, 寓居會稽, 以山水、文籍自娛。雖為布衣, 時人皆以公輔期之, 士大夫至相謂曰:「安石不出, 當如蒼生何!」安海游東山, 常以妓女自隨。司徒昱聞之, 曰:「安石既與人同樂, 必不得不與人同憂, 召之必至。」安妻。劉惔之妹也, 見家門貴盛而安獨靜退, 謂曰:「丈夫不如此也?」安掩鼻曰:「恐不免耳。」及弟萬廢黜, 安始有仕進之志, 時已年四十餘。征西大將軍桓溫請為司馬, 安乃赴召, 溫大喜, 深禮重之。
, 十月, 烏桓獨孤部、鮮卑沒弈干各帥眾數萬降秦, 秦王堅處之塞南。陽平公融諫曰:「戎狄人面獸心, 不知仁義。其稽顙內附, 實貪地利, 非懷德也;不敢犯邊;實憚兵威, 非感恩也。今處之塞內, 與民雜居, 彼窺郡縣虛實, 必為邊患, 不如徙之塞外以防未然。」堅從之。
十一月, 封桓溫為南郡公, 溫弟沖為豐城縣公, 子濟為臨賀縣公。
燕太宰恪欲以李績為右僕射, 燕主暐不許。恪屢以為請, 暐曰:「萬機之事, 皆委之叔父, 伯陽一人, 暐請獨裁。」出為章武太守, 以憂卒。
孝宗穆皇帝下升平五年(辛酉, 公元三六一年)
, 正月, 戊戌, 大赦。
劉衛辰掠秦邊民五十餘口為奴婢以獻於秦;秦王堅責之, 使歸所掠。衛辰由是叛秦, 專附於代。
東安簡伯郗曇卒。二月, 以東陽太守范汪都督徐、兗、青、冀、幽五州諸軍事, 兼徐、兗二州刺史。
平陽人舉郡降燕。燕以建威將軍段剛為太守, 遣督護韓苞將兵共守平陽。
方士丁進有寵於燕主俊, 欲求媚於太宰恪, 說恪令殺太傅評;恪大怒, 奏收斬之。
高昌卒, 燕河內太守呂護並其眾, 遣使來降;拜護冀州刺史。護欲引晉兵以襲鄴。三月, 燕太宰恪將兵五萬, 冠軍將軍皇甫真將兵萬人, 共討之。燕兵至野王, 護嬰城自守。護軍將軍傅顏請急攻之, 以省大費。恪曰:「老賊經變多矣, 觀其守備, 未易猝攻。頃攻黎陽, 多殺精銳, 卒不能拔, 自取困辱。護內無蓄積, 外無救援, 我深溝高壘, 坐而守之, 休兵養士, 離間其黨, 於我不勞而賊勢日蹙。不過十旬, 取之必矣, 何為多殺士卒以求旦夕之功乎!」乃築長圍守之。
, 四月, 桓溫以其弟黃門郎豁督沔中七郡諸軍事, 兼新野、義城二郡太守, 將兵取許昌, 破燕將慕容塵。
涼驃騎大將軍宋混疾甚, 弦玄靚及其祖母馬氏往省之, 曰:「將軍萬一不幸, 寡婦孤兒將何所托!欲以林宗繼將軍, 可乎?」混曰;「臣子林宗幼弱, 不堪大任。殿下倘未棄臣門, 臣弟澄政事愈於臣, 但恐其儒緩, 機事不稱耳。殿下策勵而使之, 可也。」混戒澄及諸子曰:「吾家受國大恩, 當以死報, 無恃勢位以驕人。」又見朝臣, 皆戒之以忠貞。及卒, 行路為之揮涕。云靚以澄為領軍將軍, 輔政。
五月, 丁巳, 帝崩, 無嗣。皇太后令曰:「琅邪王丕, 中興正統, 義望情地, 莫與為比, 其以王奉大統!」於是百官備法駕迎於琅邪第。庚申, 即皇帝位, 大赦。壬戌, 改封東海王弈為琅邪王。秋, 七月, 戊午, 葬穆帝於永平陵, 廟號教宗。
燕人圍野王數月, 呂護遣其將張興出戰, 傅顏擊斬之, 城中日蹙。皇甫真戒部將曰:「護勢窮奔突, 必擇虛隙而投之;吾所部士卒多羸, 器甲不精, 宜深為之備。」乃多課櫓楯, 親察行夜者。護食盡, 果夜悉精銳趨真所部, 突圍, 不得出;太宰恪引兵擊之, 護眾死傷殆盡, 棄妻子奔滎陽。恪存撫降民, 給其廩食;徙士人、將帥於鄴, 自餘各隨所樂。以護參軍廣平梁琛為中書著作郎。
九月, 戊申, 立妃王氏為皇後, , 濛之女也。穆帝何皇後稱穆皇後, 居永安宮。
涼右司馬張邕惡宋澄專政, 起兵攻澄, 殺之, 並滅其族。張玄靚以邕為中護軍, 叔父天錫為中領軍, 同輔政。
張平襲燕平陽, 殺段剛、韓苞;又攻雁門, 殺太守單男。既而為秦所攻, 平復謝罪於燕以求救。燕人以平反覆, 弗救也, 平遂為秦所滅。
乙亥, 秦大赦。
徐、兗二州刺史范汪, 素為桓溫所惡, 溫將北伐, 命汪帥眾出梁國。冬, 十月, 坐失期, 免為庶人, 遂廢, 卒於家。子寧, 好儒學, 性質直, 常謂王弼、何晏之罪深於桀、紂。或以為貶之太過。寧曰:「王、何蔑棄典文, 幽沈仁義, 游辭浮說, 波蕩後生, 使搢紳之徒翻然改轍, 以至禮壞樂崩, 中原傾覆, 遺風餘俗, 至今為患。桀、紂縱暴一時, 適足以喪身覆國, 為後世戒, 豈能回百姓之視聽哉!故吾以為一世之禍輕, 歷代之患重, 自喪之惡小, 迷眾之罪大也。」
呂護復叛, 奔燕, 燕人赦之, 以為廣州刺史。
涼張邕驕矜淫縱, 樹黨專權, 多所刑殺, 國人患之。張天錫所親敦煌劉肅謂天錫曰:「國家事欲未靜!」天錫曰:「何謂也?」肅曰:「今護軍出入, 有似長寧。」天錫驚曰:「我固疑之, 未敢出口。計將安出?」肅曰:「正當速除之耳!」天錫曰:「安得其人?」肅曰:「肅即其人也!」肅時年未二十。天錫曰:「汝年少, 更求其助。」肅曰:「趙白駒與肅二人足矣。」十一月, 天錫與邕俱入朝, 肅與白駒從天錫, 值邕於門下, 肅斫之不中, 白駒繼之, 又不克, 二人與天錫俱入宮中, 邕得逸走, 帥甲士三百餘人攻宮門。天錫登屋大呼曰:「張邕兇逆無道, 既滅宋氏, 又欲傾覆我家。汝將士世為涼臣, 何忍以兵相向邪!今所取者, 止張邕耳, 它無所問!」於是邕兵悉散走, 邕自刎死, 盡滅其族黨。玄靚以天錫為使持節、冠軍大將軍、都督中外諸軍事, 輔政。十二月, 始改建興四十九年, 奉升平年號, 詔以玄靚為大都督、督隴右諸軍事、涼州刺史、護羌校尉、西平公。
燕大赦。
秦王堅命牧伯守宰各舉孝悌、廉直、文學、政事, 察其所舉, 得人者賞之, 非其人者罪之。由是人莫敢妄舉, 而請托不行, 士皆自勵;雖宗室外戚, 無才能者皆棄不用。當是之時, 內外之官, 率皆稱職;田疇修辟, 倉庫充實, 盜賊屏息。
是歲, 歸義侯李勢卒。
哀皇帝
孝宗穆皇帝下隆和元年(壬戌, 公元三六二年)
, 正有, 壬子, 大赦, 改元。
甲寅, 減田租, 畝收二升
燕豫州刺史孫興請攻洛陽, 曰:「晉將陳祐弊卒千餘, 介守孤城, 不中取也!」燕人從其言, 遣寧南將軍呂護屯河陰。
二月, 辛未, 以吳國內史庾希為北中郎將、徐、兗二州刺史, 鎮下邳, 龍驤將軍袁真為西中郎將、監護豫、司、並、冀四州諸軍事、豫州刺史, 鎮汝南並假節。希, 冰之子也。
丙子, 拜帝母周貴人為皇太妃, 儀服擬於太后。
燕呂護攻洛陽。三月, 乙酉, 河南太守戴施奔宛, 陳祐告急。五月, 丁巳, 桓溫遣庾希及竟陵太守鄧遐帥舟師三千人助祐守洛陽, 遐。岳之子也。
溫上疏請遷都洛陽。自永嘉之亂播渡江表者, 一切北徙, 以實河南。朝廷畏溫, 不敢為異。而北土蕭條, 人情疑懼, 雖並知不可, 莫敢先諫。散騎常待領著作郎孫綽上疏曰:「昔中宗龍飛, 非惟信順協於天人, 實賴萬裡長江畫而守之耳。今自喪亂已來, 六十餘年, 河、洛丘墟, 函夏蕭條。士民播流江表, 已經數世, 存者老子長孫, 亡者丘隴成行, 雖北風之思感其素心, 目前之哀實為交切。若遷都旋軫之日, 中興五陵, 即復緬成遐域。秦山之安, 既難以理保, 烝烝之思, 豈不纏於聖心哉!溫今此舉, 誠欲大覽始終, 為國遠圖;而百姓震駭, 同懷危懼, 豈不以反舊之樂賒, 而趨死之憂促哉!何者?植根江外, 數十年矣, 一朝頓欲拔之, 驅踧於窮荒之地。提挈萬裡, 逾險浮深, 離墳墓, 棄生業, 田宅不可復售, 舟車無從而得。捨安樂之國, 適習亂之鄉, 將頓僕道塗, 飄溺江川, 僅有達者。此仁者所宜哀矜, 國家所宜深慮也!臣之愚計, 以為且宜遣將帥有威名、資實者, 先鎮洛陽, 掃平梁、許, 清壹河南。運漕之路既通, 開墾之積已豐, 豺狼遠竄, 中夏小康, 然後可徐議遷徙耳。奈何捨百勝之長理, 舉天下而一擲哉!」綽, 楚之孫也。少慕高尚, 嘗著《遂初賦》以見志。溫見綽表, 不悅, 曰:「致意興公, 何不尋君《遂初賦》, 而知人家國事邪!」
時朝廷憂懼, 將遣侍中止溫, 揚州刺史王述曰:「溫欲以虛聲威朝廷耳, 非事實也;但從之, 自無所至。」乃詔溫曰:「在昔喪亂, 忽涉五紀, 戎鍬肆暴, 繼襲兇跡, 眷言西顧, 慨歎盈懷。知欲躬帥三軍, 蕩滌氛穢, 廓清中畿, 光復舊京, 非夫外身徇國, 孰能若此?諸所處分, 委之高算。但河洛丘墟, 所營有廣, 經始之勤, 致勞懷也。」事果不行。
溫又議移洛陽鐘虡。述曰:「永嘉不競, 暫都江左, 方當蕩平區宇, 旋軫舊京。若其不爾, 宜改遷園陵, 不應先事鐘虡!」溫乃止。
朝廷以交、廣遼遠, 改授溫都督並、司、冀三州;溫表辭不受。
秦王堅親臨太學, 考第諸生經義, 與博士講論, 自是每月一至焉。
六月, 甲戌, 燕征東參軍劉拔刺殺征東將軍、冀州刺史、范陽王友於信都。
, 七月, 呂護退守小平津, 中流矢而卒。燕將段崇收軍北渡, 屯於野王。鄧遐進屯新城。八月, 西中郎將袁真進屯汝南, 運米五萬斛以饋洛陽。
, 十一月, 代王什翼犍納女於燕, 燕人亦以女妻之。
十二月, 戊午朔, 日有食之。
庾希自下邳退屯山陽, 袁真自汝南退屯壽陽。
孝宗穆皇帝下興寧元年(癸亥, 公元三六三年)
, 二月, 己亥, 大赦, 改元。
三月, 壬寅, 皇太妃周氏薨於琅邪第。癸卯, 帝就第治喪, 詔司徒會稽王昱總內外眾務。帝欲為太妃服三年, 僕射江虨啟:「於禮, 應服緦麻。」又欲降服期, A170曰:「厭屈私情, 所以上嚴祖考。」乃服緦麻。
, 四月, 燕寧東將軍慕容忠攻滎陽太守劉遠, 遠奔魯陽。
五月, 加征西大將軍桓溫侍中、大司馬、都督中外諸軍、錄尚書事, 假黃鉞。溫以 撫軍司馬王坦之為長史。坦之, 述之子也。又以征西掾郗超為參軍, 王珣為主簿, 每事 必與二人謀之。府中為之語曰:「髯參軍, 短主簿, 能令公喜, 能令公怒。」溫氣概高邁, 罕有所推。與超言, 常自謂不能測, 傾身待之, 超亦深自結納。珣, 導之孫也, 與謝玄皆為溫掾, 溫俱重之。曰:「謝掾年四十必擁旄杖節, 王掾當作黑頭公, 皆未易才也。」玄, 奕之子也。
以西中郎將袁真都督司、冀、並三州諸軍事, 北中郎將庾希都督青州諸軍事。
癸卯, 燕人拔密城, 劉遠奔江陵。
, 八月, 有星孛於角、亢。
張玄靚祖母氏卒, 尊庶母郭氏為太妃。郭氏以張天錫專政, 與大臣張欽等謀誅之。事洩, 欽等皆死。玄靚懼, 以位讓天錫, 天錫不受。右將軍劉肅等勸天錫自立。閏月, 天錫使肅等夜帥兵入宮, 弒玄靚, 宣言暴卒, 謚曰沖公。天錫自稱使持節、大都督、大將軍、涼州牧、西平公, 時年十八。尊母劉美人曰太妃。遣司馬綸騫奉章詣建康請命, 並送御史俞歸東還。
癸亥, 大赦。
, 十月, 燕鎮南將軍慕容塵攻陳留太守袁披於長平;汝南太守硃斌乘虛襲許昌, 克之。
代王什冀犍擊高車, 大破之, 俘獲萬餘口, 馬、牛、羊百餘萬頭。
以征虜將軍桓沖為江州刺史。十一月, 姚襄故將張駿殺江州督護趙毘, 帥其徒北叛;沖討斬之。
孝宗穆皇帝下興寧二年(甲子, 公元三六四年)
, 正月, 丙辰, 燕大赦。
二月, 燕太傅評、龍驤將軍李洪略地河南。
三月, 庚戌朔, 大閱戶口, 令所在土斷, 嚴其法制, 謂之《庚戌制》。
帝信方士言, 斷谷餌藥以求長生。侍中高崧諫曰:「此非成乘所宜為;陛下茲事, 實日月之食。」不聽。辛未, 帝以藥發, 不能親萬機, 褚太后復臨朝攝政。 夏, 四月, 甲辰, 燕李洪攻許昌、汝南, 敗晉兵於懸瓠, 穎川太守李福戰死, 汝南太守硃斌奔壽春, 陳郡太守硃輔退保彭城。大司馬溫遣西中郎將袁真等御之, 溫帥舟師屯合肥。燕人遂拔許昌、汝南、陳郡, 徙萬餘戶於幽、冀二州, 遣鎮南將軍慕容塵屯許昌。
五月, 戊辰, 以揚州刺史王述為尚書令。加大司馬溫揚州牧、錄尚書事。壬申, 使侍中召溫入參朝政, 溫辭不至。
王述每受職, 不為虛讓, 其所辭必於不受。及為尚書令, 子坦之白述:「故事當讓。」述曰:「汝謂我不堪邪?」坦之曰:「非也, 但克讓自美事耳!」述曰:「既謂堪之, 何為復讓!人言汝勝我, 定不及也。」
六月, 秦王堅遣大鴻臚拜張天錫為大將軍、涼州牧、西平公。
, 七月, 丁卯, 詔復征大司馬溫入朝。八月, 溫至赭圻, 詔尚書車灌止之, 溫遂城赭圻居之, 固讓內錄, 遙領揚州牧。
秦汝南公騰謀反, 伏誅。騰, 秦主生之弟也。是時, 生弟晉公柳等猶有五人, 王猛言於堅日:「不去五公, 終必為患。」堅不從。
燕侍中慕龍輿詣龍城, 徙宗廟及所留百官皆詣鄴。
燕太宰恪將取洛陽, 先遣人招納士民, 遠近諸塢皆歸之;乃使司馬悅希軍於盟津, 豫州刺史孫興軍於成皋。
, 沈充之子勁, 以其父死於逆亂, 志欲立功以雪舊恥;年三十餘, 以刑家不得仕。吳興太守王胡之為司州刺史, 上疏稱勁才行, 請解禁錮, 參其府事, 朝廷許之。會胡之以病, 不行。及燕人逼洛陽, 冠軍將軍陳祐守之, 眾不過二千。勁自表求配祐效力;詔以勁補冠軍長史, 令自募壯士, 得千餘人以行。勁屢以少擊燕眾, 摧破之。而洛陽糧盡援絕, 祐自度不能守, 乃以救許昌為名, 九月, 留勁以五百人守洛陽, 祐帥眾而東。勁喜曰:「吾志欲致命, 今得之矣。」祐聞許昌已沒, 遂奔新城。燕悅希引兵略河南諸城, 盡取之。
秦王堅命公國各置三卿, 並餘官皆聽自采辟, 獨為置郎中令。富商趙掇等車服僭侈, 諸公競引以為卿。黃門侍郎安定程憲言於堅, 請治之。堅乃下詔稱:「本欲使諸公延選英儒, 乃更猥濫如是!宜令有司推檢, 辟召非其人者, 悉降爵為侯, 自今國官皆委之銓衡。自非命士已上, 不得乘車馬;去京師百裡內, 工商皁隸, 不得服金銀、錦繡。犯者棄市!」於是平陽、平昌、九江、陳留、安樂五公皆降爵為侯。
孝宗穆皇帝下興寧三年(乙丑, 公元三六五年)
, 正月, 庚申, 皇後王氏崩。
劉衛辰復叛代, 代王什翼犍東渡河, 擊走之。
什翼犍性寬厚, 郎中令許謙盜絹二匹, 什翼犍知而匿之, 謂左長史燕鳳曰:「吾不忍視謙之面, 卿慎勿洩。若謙慚而自殺, 是吾以財殺士也。」嘗討西部叛者, 流矢中目;既而獲射者, 群臣欲臠割之, 什翼犍曰:「彼各為其主斗耳, 何罪!」遂釋之。
大司馬溫移鎮姑孰。二月, 乙未, 以其弟右將軍豁監荊州、揚州之義城、雍州之京兆諸軍事, 領荊州刺史, 加江州刺史桓沖監江州及荊、豫八郡諸軍事, 並假節。
司徒昱聞陳祐棄洛陽, 會大司馬溫於洌洲, 共議征討。丙申, 帝崩於西堂, 事遂寢。帝無嗣, 丁酉, 皇太后詔以琅邪王奕承大統。百官奉迎於琅邪第, 是日, 即皇帝位, 大赦。
秦大赦, 改元建元。
燕太宰恪、吳王垂共攻洛陽。恪謂諸將曰:「卿等常患吾不攻, 今洛陽城高而兵弱, 易克也, 勿更畏懦而怠惰!」遂攻之。三月, 克之, 執揚武將軍沈勁。勁神氣自若, 恪將宥之。中軍將軍慕輿虔曰:「勁雖奇士, 觀其志度, 終不為人用, 今赦之, 必為後患。」遂殺之。
恪略地至崤、澠, 關中大震, 秦王堅自將屯陝城以備之。
燕人以左中郎將慕容築為洛州刺史, 鎮金墉;吳王垂為都督荊、揚、洛、徐、兗、豫、雍、益、涼、秦十州諸軍事、征南大將軍、荊州牧, 配方一萬, 鎮魯陽。
太宰恪還鄴, 謂僚屬曰:「吾前平廣固, 不能濟辟閭蔚;今定洛陽, 使沈勁為戮;雖皆非本情, 然身為元帥, 實有愧於四海。」朝廷嘉勁之忠, 贈東陽太守。
臣光曰:沈勁可謂能子矣!恥父之惡, 致死以滌之, 變兇逆之族為忠義之門。《易》曰:「干父之蠱, 用譽。」《蔡仲之命》曰:「爾尚蓋前人之愆, 惟忠惟孝。」其是之謂乎!
太宰恪為將, 不事威嚴, 專用恩信, 撫士卒務綜大要, 不為苛令, 使人人得便安。平時營中寬縱, 似若可犯;然警備嚴密, 敵至莫能近者, 故未嘗負敗。
壬申, 葬哀帝及靜皇後於安平陵。
, 四月, 壬午, 燕太尉武平匡公封弈卒。以司空陽鶩為太尉, 侍中、光祿大夫皇甫真為司空, 領中書監。騖歷事四朝, 年耆望重, 自太宰恪以下皆拜之。而騖謙恭謹厚, 過於少時;戒束子孫, 雖硃紫羅列, 無敢違犯其法度者。
六月, 戊子, 益州刺史建城襄會周撫卒。撫在益州三十餘年, 甚有威惠。詔以其子犍為太守楚代之。
, 七月, 己酉, 徙會稽王昱復為琅邪王。
壬子, 立妃庾氏為皇後。後, 冰之女也。
甲申, 立琅邪王昱子昌明為會稽王;昱固讓, 猶自稱會稽王。
匈奴右賢王曹轂、左賢王劉衛辰皆叛秦。轂帥眾二萬寇杏城, 秦王堅自將討之, 使衛大將軍李威、左僕射王猛輔太子宏留守長安。八月, 堅擊轂, 破之, 斬轂弟活, 轂請降, 徙其豪傑六千餘戶於安。建節將軍鄧羌討衛辰, 擒之於木根山。
九月, 堅如朔方, 巡撫諸胡。冬, 十月, 征北將軍、淮南公幼帥杏城之眾乘虛襲長安, 李威擊斬之。
鮮卑禿髮椎斤卒, 年一百一十, 子思復鞬代統其眾。椎斤, 樹機能從弟務丸之孫也。
梁州刺史司馬勳, 為政酷暴, 治中、別駕及州之豪右, 言語忤意, 即於坐梟斬之, 或親射殺之。常有據蜀之志, 憚周撫, 不敢發。及撫卒, 勳遂舉兵反。別駕雍端、西戎司馬隗粹切諫, 勳皆殺之, 自號梁、益二州牧、成都王。十一月, 勳引兵入劍閣, 攻涪, 西夷校尉毌丘暐棄城走。乙卯, 圍益州刺史周楚於成都。大司馬溫表鷹揚將軍江夏相義陽硃序為征討都護以救之。
秦王堅還長安, 以李威守太尉, 加侍中。以曹轂為雁門公, 劉衛辰為夏陽公, 各使統其部落。
十二月, 戊戌, 以尚書王彪之為僕射。
海西公上
孝宗穆皇帝下太和元年(丙寅, 公元三六六年)
, 三月, 荊州刺史桓豁使督護桓羆攻南鄭, 討司馬勳。
燕太宰、大司馬恪, 太傅、司徒評, 稽首歸政, 上章綬, 請歸第;燕主不許。
, 五月, 戊寅, 皇後庾氏崩。
硃序、周楚擊司馬勳, 破之, 擒勳及其黨, 送大司馬溫;溫皆斬之, 傳首建康。
代王什翼犍遣左長史燕鳳入貢於秦。
, 七月, 癸酉, 葬孝皇後於敬平陵。
秦輔國將軍王猛、前將軍楊安、揚武將軍姚萇等帥眾二萬寇荊州, 攻南鄉郡, 荊州刺史桓豁救之;八月, 軍於新野。秦兵掠安陽民萬餘戶而還。
九月, 甲午, 曲赦梁、益二州。
, 十月, 加司徒昱丞相、錄尚書事, 入朝不趨, 贊拜不名, 劍履上殿。
張天錫遣使至秦境上, 告絕於秦。
燕撫軍將軍下邳王厲寇兗州, 拔魯、高平數郡, 置守宰而還。
, 隴西李儼以郡降秦, 既而復通於張天錫。十二月, 羌斂岐以略陽四千家叛秦, 稱臣於儼;儼於是拜置牧守, 與秦、涼絕。
南陽督護趙億據宛城降燕, 太守桓澹走保新野;燕人遣南中郎將趙盤自魯陽戌宛。
徐、兗二州刺史庾希, 以後族故, 兄弟貴顯, 大司馬溫忌之。
孝宗穆皇帝下太和二年(丁卯, 公元三六七年)
, 正月, 庾希坐不能救魯、高平, 免官。
二月, 燕撫軍將軍下邳王厲、鎮北將軍宜都王桓襲敕勒。
秦輔國將軍王猛、隴西太守姜衡、南安太守南安邵羌、揚武將軍姚萇等帥眾萬七千討斂岐。三月, 張天錫遣前將軍楊遹向金城, 征東將軍常據向左南, 游擊將軍張統向白土, 天錫自將三萬人屯倉松, 以討李儼。斂岐部落先屬姚弋仲, 聞姚萇至, 皆降;王猛遂猛攻略陽。斂岐奔白馬。秦王堅以萇為隴東太守。
, 四月, 燕慕容塵寇竟陵, 太守羅崇擊破之。
張天錫攻李儼大夏、武始二郡, 下之。常據敗儼兵於葵谷, 天錫進屯左南。儼懼, 退守枹罕, 遣其兄子純謝罪於秦, 且請救。秦王堅使前將軍楊安、建威將軍王撫帥騎二萬, 會王猛以救儼。
猛遣邵羌追斂岐, 王撫守侯和, 姜衡守白石, 猛與楊安救枹罕。天錫遣楊遹逆戰於枹罕東, 猛大破之, 俘斬萬七千級, 與天錫相持於城下。邵羌禽斂岐於白馬, 送之。猛遺天錫書曰:「吾受詔救儼, 不令與京州戰, 今當深壁高壘, 以聽後詔。曠曰持久, 恐二家俱弊, 非良算也。若將軍退捨, 吾執儼而東, 將軍徙民西旋, 不亦可乎!」天錫謂諸將曰:「猛書如此;吾本來伐叛, 不來與秦戰。」遂引兵歸。
李儼猶未納秦師, 王猛白服乘輿, 從者數十人, 請與儼相見。儼開門延之, 未及為備, 將士繼入, 遂執儼。以立忠將軍彭越為平西將軍、涼州刺史, 鎮枹罕。
張天錫之西歸也, 李儼將賀肫說儼曰:「以明公神武, 將士驍悍, 奈何束手於人!王猛孤軍遠來, 士卒疲弊, 且以我請救, 必不設備, 若乘其怠而擊之, 可以得志。」儼曰:「求救於人以免難, 難既免而擊之, 天下其謂我何!不若因守以老之, 彼將自退」。猛責儼以不即出迎, 儼以賀肫之謀告;猛斬肫, 以儼歸。至長安, 堅以儼為光祿勳, 賜爵歸安侯。
燕太原桓王恪言於燕主暐曰:「吳王垂, 將相之才, 十倍於臣。先帝以長幼之次, 故臣得先之。臣死之後, 願陛下舉國以聽吳王。」五月, 壬辰, 恪疾篤。暐親視之, 問以後事。恪曰:「臣聞報恩莫大於薦賢, 賢者雖在板築, 猶可為相, 況至親乎!吳王文武兼資, 管、蕭之亞。陛下若任以大政, 國家可安。不然, 秦、晉必有窺窬之計。」言終而卒。
秦王堅聞恪卒, 陰有圖燕之計, 欲覘其可否, 命匈奴曹轂發使如燕朝貢, 以西戎主簿馮翊郭辯為之副。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從子奮、覆皆仕秦, 腆為散騎常侍。辯至燕, 歷造公卿, 謂真曰:「僕本秦人, 家為秦所誅, 故寄命曹王, 貴兄常侍及奮、覆兄弟並相知有素。」真怒曰:「臣無境外之交, 此言何以及我!君似奸人, 得無因緣假托乎!」白暐, 請窮治之, 太傅評不許。辯還, 為堅言:「燕朝政無綱紀, 實可圖也。鑒機識變, 唯皇甫真耳。」堅曰:「以六州之眾, 豈得不使有智士一人哉!」
曹轂尋卒, 秦分其部落為二, 使其二子分統之, 號東、西曹。
荊州刺史桓豁、竟陵太守羅崇攻宛, 拔之。趙億走, 趙盤退歸魯陽。豁追擊盤於雉城, 擒之, 留兵戌宛而還。
, 七月, 燕下邳王厲等破敕勒, 獲馬牛數萬頭。
, 厲兵過代地, 犯其穄田;代王什翼犍怒。燕平北將軍武強公以幽州兵戌云中。八月, 什翼犍攻云中, 泥棄城走, 振威將軍慕輿賀辛戰沒。
九月, 以會稽內史郗愔為都督徐、兗、青、幽、場州之晉陵諸軍事、徐、兗二州刺史, 鎮京口。
秦淮南公幼之反也, 征東大將軍、并州牧、晉公柳、征西大將軍、秦州刺史趙公雙, 皆與之通謀。秦王堅以雙、母弟至親。柳, 健之愛子, 隱而不問。柳、雙復與鎮東將軍、洛州刺史魏公廋、安西將軍、雍州刺史燕公武謀作亂, 鎮東主簿南安姚眺諫曰:「明公以周、郡之親, 受方面之任, 國家有難, 當竭力除之, 況自為難乎!」廋不聽。堅聞之, 征柳等詣長安。冬, 十月, 柳卯據蒲阪, 雙據上邽, 廋據陝城, 武據安定, 皆舉兵反。堅遣使諭之曰:「吾待卿等, 恩亦至矣, 何苦而反!今止不征, 卿宜罷兵, 各安其位, 一切如故。」各嚙梨以為信。皆不從。
代王什翼犍擊劉衛辰, 河冰未合, 什翼犍命以葦絲亙約流澌。俄而冰合, 然猶未堅, 乃散葦於其上, 冰草相結, 有如浮梁, 代兵乘之以渡。衛辰不意兵猝至, 與宗族西走, 什翼犍收其部落什六七而還。衛辰奔秦, 秦王堅送衛辰還朔方, 遣兵戌之。
十二月, 甲子, 燕太尉建寧敬公陽騖卒。以司空皇甫真為侍中、太尉, 光祿大夫李洪為司空。
孝宗穆皇帝下太和三年(戊辰, 公元三六八年)
, 正月, 秦王堅遣後將軍楊成世、左將軍毛嵩分討上邽、安定, 輔國將軍王猛、建節將軍鄧羌攻蒲阪、前將軍楊安、廣武將軍張蚝攻陝城。堅命蒲、陝之軍皆距城三十裡, 堅壁勿戰, 俟秦、雍已平, 然後並力取之。
, 燕太宰恪有疾, 以燕主暐幼弱, 政不在己, 太傅評多猜忌, 恐大司馬之任不當其人, 謂暐兄樂安王臧曰:「今南有遺晉, 西有強秦, 二國常蓄進取之志, 顧我未有隙耳。夫國之興衰, 系於輔相。大司馬總統六軍, 不可任非其人。我死之後, 以親疏言之, 當在汝及沖。汝曹雖才識明敏, 然年少, 未堪多難。吳王天資英傑, 智略超世, 汝曹若能推大司馬以授之, 必能混壹四海, 況外寇, 不足憚也;慎無冒利而忘害, 不以國家為意也。」又以語太傅評。及恪卒, 評不用其言。二月, 以車騎將軍中山王沖為大司馬。沖, 暐之弟也。以荊州刺史吳王垂為侍中、車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。
秦魏公廋以陝城降燕, 請兵應接;秦人大懼, 盛兵守華陰。
燕魏尹范陽王德上疏, 以為:「先帝應天受命, 志平六合;陛下纂統, 當繼而成之。今苻氏骨肉乖離, 國分為五, 投誠請援, 前後相尋, 是天以秦賜燕也。天與不取, 反受其殃, 吳、越之事, 足以觀矣。宜命皇甫真引並、冀之眾徑趨蒲阪, 吳王垂引許、洛之兵馳解廋圍, 太傅總京師虎旅為二年後繼, 傳檄三輔, 示以禍福, 明立購賞, 彼必望風響應。渾一之期, 於此乎在矣!時燕人多請救陝, 因圖關中者, 太傅評曰:「秦, 大國也, 今雖有難, 未易可圖。朝廷雖明, 未如先帝;吾等智略, 又非太宰之比。但能閉關保境足矣, 平秦非吾事也。」
魏公廋遺吳王垂及皇甫真箋曰:「苻堅、王猛, 皆人傑也, 謀為燕患久矣;今不乘機取之, 恐異日燕之君臣將有甬東之悔矣!」垂謂真曰:「方今為人患者必在於秦。主上富於春秋, 觀太傅識度, 豈能敵苻堅、王猛乎?」真曰:「然, 吾雖知之, 如言不用何!」
三月, 丁巳朔, 日月食之。
癸亥, 大赦。
秦楊成世為趙公雙將苟興所敗, 毛嵩亦為燕公武所敗, 奔還。秦王堅復遣武衛將軍王鑒、寧朔將軍呂光、將軍馮翊郭將、翟辱等帥眾三萬討之。夏, 四月, 雙、武乘勝至於榆眉, 以苟興為前鋒。王鑒欲速戰, 呂光曰:「興新得志, 氣勢方銳, 宜持重以待之。彼糧盡必退, 退而擊之, 蔑不濟矣!」二旬而興退。光曰:「興可擊矣。」遂追之, 興敗。因擊雙、武, 大破之, 斬獲萬五千級。武棄安定, 與雙皆奔上邽, 鑒等進攻之。
晉公柳數出挑戰, 王猛不應。柳以猛為畏之。五月, 留其世子良守蒲阪, 帥眾二萬西趨長安。去蒲阪百餘里, 鄧羌帥銳騎七千夜襲, 敗之。柳引軍還, 猛邀擊之, 盡俘其眾。柳與數百騎入城, 猛、羌進攻之。
, 七月, 王鑒等拔上邽, 斬雙、武, 宥其妻子。以左衛將軍苻雅為秦州刺史。八月, 以長樂丕為雍州刺史。
九月, 王猛等拔蒲阪, 斬晉公柳及其妻子。猛屯蒲阪, 遣鄧羌與王鑒等會攻陝城。
燕王公、貴戚多占民為廕戶, 國之戶口少於私家, 倉庫空竭, 用度不足。尚書左僕射廣信公悅綰曰:「今三方鼎峙, 各有吞併之心。而國家政法不立, 豪貴恣橫, 至使民戶殫盡, 委輸無入, 吏斷常俸, 戰士絕廩, 官貸粟帛以自贍給;既不可聞於鄰敵, 且非所以為治, 宜一切罷斷諸廕戶, 盡還郡縣。」燕主暐從之, 使綰專治其事, 糾擿奸伏, 無敢蔽匿, 出戶二十餘萬, 舉朝怨怒。綰先有疾, 自力厘校戶籍, 疾遂亟。冬, 十一月, 卒。
十二月, 秦王猛等拔陝城, 獲魏公廋, 送長安。秦王堅問其所以反, 對曰:「臣本無反心, 但以弟兄屢謀逆亂, 臣懼並死, 故謀反耳。」堅泣曰:「汝素長者, 固知非汝心也;且高祖不可以無後。」乃賜廋死, 原其七子, 以長子襲魏公, 餘子皆封縣公, 以嗣越厲王及諸弟之無後者。苟太后曰:「廋與雙俱反, 雙獨不得置後, 何也?」堅曰:「天下者, 高祖之天下, 高祖之子不可以無後。至於仲群, 不顧太后, 謀危宗廟, 天下之法, 不可私也。」以范陽公抑為征東大將軍、并州刺史, 鎮蒲阪;鄧羌為建武將軍、洛州刺史, 鎮陝城。擢姚眺為汲郡太守。
加大司馬溫殊禮, 位在諸侯王上。
是歲, 以仇池公楊世為秦州刺史, 世弟統為武都太守。世亦稱臣於秦, 秦以世為南秦州刺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