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後漢紀 卷289

【後漢紀四】
上章閹茂, 一年。
隱皇帝下乾祐三年(庚戌, 公元九五零年)


, 正月, 丁未, 加鳳翔節度使趙暉兼侍中。
密州刺史王萬敢請益兵以攻唐。詔以前沂州刺史郭瓊為東路行營都部署, 帥禁軍及齊州兵赴之。
郭威請勒兵北臨契丹之境, 詔止之。
丙寅, 遣使詣河中、鳳翔收瘞戰死及餓殍遺骸, 時有僧已聚二十萬矣。
唐主聞漢兵盡平三叛, 始罷李金全北面行營招討使。
唐清淮節度使劉彥貞多斂民財以賂權貴, 權貴爭譽之。在壽州積年, 恐被代, 欲以警急自固, 妄奏稱漢兵將大舉南伐。二月, 唐主以東都留守燕王弘冀為潤、宣二州大都督, 鎮潤州, 寧國節度使周宗為東都留守。
朝廷欲移易籓鎮, 因其請赴嘉慶節上壽, 許之。
甲申, 郭威行北邊還。福州人或詣建州告唐永安留後查文徽, 雲吳越兵已棄城去, 請文徽為帥。文徽信之, 遣劍州刺史陳誨將水軍下閩江, 文徽自以步騎繼之。會大雨, 水漲, 誨一夕行七百里, 至城下, 敗福州兵, 執其將馬先進等。庚寅, 文徽至福州, 吳越知威武軍吳程詐遣數百人出迎。誨曰:「閩人多詐, 未可信也, 宜立寨徐圖。」文徽曰:「疑則變生, 不若乘機據其城。」因引兵徑進。誨整眾鳴鼓, 止於江湄。文徽不為備, 程勒兵出擊之, 唐兵大敗。文徽墮馬, 為福人所執, 士卒死者萬人。誨全軍歸劍州。程送文徽於錢唐, 吳越王弘人叔獻於五廟而釋之。
丁亥, 汝州奏防禦使劉審交卒。吏民詣闕上書, 以審交有仁政, 乞留葬汝州, 得奉事其丘壟, 詔許之。州人相與聚哭而葬之, 以為立祠, 歲時享之。太師馮道曰:「吾嘗為劉君僚佐, 觀其為政, 無以逾人, 非能減其租賦, 除其徭役也, 但推公廉慈愛之心以行之耳。此亦眾人所能為, 但他人不為而劉君獨為之, 故汝人愛之如此。使天下二千石皆效其所為, 何患得民不如劉君哉!」
甲午, 吳越丞相、昭化節度使、同平章事杜建徽卒。
乙未, 以前永興節度使越匡贊為左驍衛上將軍。
三月, 丙午, 嘉慶節, 鄴都留守高行周、天平節度使慕容彥超、泰寧節度使符彥卿、昭義節度使常思、安遠節度使楊信、安國節度使薛懷讓、成德節度使武行德、彰德節度使郭瑾、保大留後王饒皆入朝。
甲寅, 詔營寢廟於高祖長陵、世祖原陵, 以時致祭。有司以費多, 寢其事, 以至國亡, 二陵竟不沾一奠。
壬戌, 徙高行周為天平節度使, 符彥卿為平盧節度使。甲子, 徙慕容彥超為泰寧節度使。
永安節度使折從阮舉族入朝。
, 四月, 戊辰朔, 徙薛懷讓為匡國節度使。庚午, 徙折從阮為武勝節度使。壬申, 徙楊信為保大節度使, 徒鎮國節度使劉詞為安國節度使, 永清節度使王令溫為安遠節度使。李守貞之亂, 王饒潛與之通。守貞平, 眾謂饒必居散地。及入朝, 厚結史弘肇, 遷護國節度使, 聞者駭之。
楊邠求解樞密使, 帝遣中使諭止之。宣徽北院使吳虔裕在旁曰:「樞密重地, 難以久居, 當使後來者迭為之, 相公辭之是也。」帝聞之, 不悅, 辛巳, 以虔裕為鄭州防禦使。
朝廷以契丹近入寇, 橫行河北, 諸籓鎮各自守, 無扞御之者, 議以郭威鎮鄴都, 使督諸將以備契丹。史弘肇欲威仍領樞密使, 蘇逢吉以為故事無之, 弘肇曰:「領樞密使則可以便宜從事, 諸軍畏服, 號令行矣。」帝卒從弘肇議。弘肇怨逢吉異議, 逢吉曰:「以內制外, 順也;今反以外制內, 其可乎!」壬午, 制以威為鄴都留守、天雄節度使, 樞密使如故。仍詔河北, 兵甲錢谷, 但見郭威文書立皆稟應。明日, 朝貴會飲於竇貞固之第, 弘肇舉大觴屬威, 厲聲曰:「昨日廷議, 一何同異!今日為弟飲之。」逢吉與楊邠亦舉觴曰:「是國家之事, 何足介意!」弘肇又厲聲曰:「安定國家, 在長槍大劍, 安用毛錐!」王章曰:「無毛錐, 則財賦何從可出?」自是, 將相始有隙。
癸未, 罷永安軍。
壬辰, 以左監門衛將軍郭榮為貴州刺史、天雄牙內都指揮使。榮本姓柴, 父守禮, 郭威之妻兄也, 威未有子時養以為子。
五月, 己亥, 以府州蕃漢馬步都指揮使折德扆為本州團練使。德扆, 從阮之子也。
庚子, 郭威辭行, 言於帝曰:「太后從先帝久, 多歷天下事, 陛下富於春秋, 有事宜稟其教而行之。親近忠直, 放遠讒邪, 善惡之間, 所宜明審。蘇逢吉、楊邠、史弘肇皆先帝舊臣, 盡忠徇國, 願陛下推心任之, 必無敗失。至於疆場之事, 臣願竭其愚駑, 庶不負驅策。」帝斂容謝之。威至鄴都, 以河北困弊, 戒邊將謹守疆場, 嚴守備, 無得出侵掠, 契丹入寇, 則堅壁清野以待之。
辛丑, 敕:「防禦、團練使, 自非軍期, 無得專奏事, 皆先申觀察使斟酌以聞。」
丙午, 以皇弟山南西道節度使承勳為開封尹, 加兼中書令, 實未出閣。
平盧節度使劉銖, 貪虐恣橫, 朝廷欲征之, 恐其拒命, 因沂、密用兵於唐, 遣前沂州刺史郭瓊將兵屯青州。銖不自安, 置酒召瓊, 伏兵幕下, 欲害之。瓊知其謀, 悉屏左右, 從容如會, 了無懼色, 銖不敢發。瓊因諭以禍福, 銖感服, 詔至即行。庚戌, 銖入朝。辛亥, 以瓊為穎州團練使。
癸丑, 王章置酒會諸朝貴, 酒酣, 為手勢令, 史弘肇不閒其事, 客省使閻晉卿坐次弘肇, 屢教之。蘇逢吉戲之曰:「旁有姓閻人, 何憂罰爵!」弘肇妻閻氏, 本酒家倡也, 意逢吉譏之, 大怒, 以丑語詬逢吉, 逢吉不應。弘肇欲毆之, 逢吉起去。弘肇索劍欲追之, 楊邠泣止之曰:「蘇公宰相, 公若殺之, 置天子何地, 願孰思之!」弘肇即上馬去, 邠與之聯鑣, 送至其第而還。於是將相如水火矣。帝使宣徽使王峻置酒和解之, 不能得。逢吉欲求出鎮以避之, 既而中止, 曰:「吾去朝廷, 止煩史公一處分, 吾齏粉矣!」王章亦忽忽不樂, 欲求外官, 楊、史固止之。
閏月, 宮中數有怪。癸巳, 大風雨, 發屋拔木, 吹鄭門扉起, 十餘步而落。震死者六七人, 水深平地尺餘。帝召司天監趙延乂, 問以禳祈之術, 對曰:「臣之業在天文時日, 禳祈非所習也。然王者欲弭災異, 莫如修德。」延乂歸, 帝遣中使問:「如何為修德?」延乂對:「請讀《貞觀政要》而法之。」
六月, 河決鄭州。
馬希萼既敗歸, 乃以書誘辰、漵州及梅山蠻, 欲與共擊湖南。蠻素聞長沙帑藏之富, 大喜, 爭出兵赴之, 遂攻益陽。楚王希廣遣指揮使陳璠拒之, 戰於淹溪, 璠敗死。
, 七月, 唐歸馬先進等於吳越以易查文徽。
馬希萼又遣群蠻攻迪田, 八月, 戊戌, 破之, 殺其鎮將張延嗣。楚王希廣遣指揮使黃處超救之, 處超敗死。潭人震恐, 復遣牙內指揮使崔洪璉將兵七千屯玉潭。
庚子, 蜀主立其弟仕毅為夔王, 仁贄為雅王, 仁裕為彭王, 仁操為嘉王。己酉, 立子玄喆為秦王, 玄玨為褒王。
晉李太后在建州, 臥病, 無醫藥, 惟與晉主仰天號泣, 戟手罵杜重威、李守貞曰:「吾死不置汝!」戊午, 卒。周顯德中, 有自契丹來者云:「晉主及馮後尚無恙, 其從者亡歸及物故則過半矣。」
馬希萼表請別置進奏務於京師。九月, 辛巳, 詔以湖南已有進奏務, 不許。亦賜楚王希廣詔, 勸以敦睦。馬希萼以朝廷意佑楚王希廣, , 遣使稱籓於唐, 乞師攻楚。唐加希萼同平章事, 以鄂州今年租稅賜之, 命楚州刺史何敬洙將兵助希萼。冬, 十月, 丙午, 希廣遣使上表告急, 言:「荊南、嶺南、江南連謀, 欲分湖南之地, 乞發兵屯澧州, 以扼江南、荊南援朗州之路。」
丁未, 以吳越王弘人叔為諸道兵馬元帥。
楚王希廣以朗州與山蠻入寇, 諸將屢敗, 憂形於色。劉彥言於希廣曰:「朗州兵不滿萬, 馬不滿千, 都府精兵十萬, 何憂不勝!願假臣兵萬餘人, 戰艦百五十艘, 逕入朗州縛取希萼, 以解大王之憂。」王悅, 以彥為戰棹都指揮使、朗州行營都統。彥入朗州境, 父老爭以牛酒犒軍, 曰:「百姓不願從亂, 望都府之兵久矣!」彥厚賞之。戰艦過, 則運竹木以斷其後。是日, 馬希萼遣朗兵及蠻兵六千、戰艦百艘逆戰於湄州。彥乘風縱火以焚其艦, 頃之, 風回, 反自焚。彥還走, 江路已斷, 士卒戰及溺死者數千人。希廣聞之, 涕泣不知所為。希廣平日罕頒賜, 至是, 大出金帛以取悅於士卒。或告天策左司馬希崇流言惑眾, 反狀已明, 請殺之。希廣曰:「吾自害其弟, 何以見先王於地下!」
馬軍指揮使張暉將兵自他道擊朗州, 至龍陽, 聞彥, 退屯益陽。希萼又遣指揮使硃進忠等將兵三千急攻益陽, 張暉紿其眾曰:「我以麾下出賊後, 汝輩留城中待我, 相與合勢擊之。」既出, 遂自竹頭市遁歸長沙。朗兵知城中無主, 急擊之, 士卒九千餘人皆死。
吳越王弘人叔歸查文徽於唐, 文徽得喑疾, 以工部尚書致仕。
十一月, 甲子朔, 日有食之。
蜀太師、中書令宋忠武王趙廷隱卒。
楚王希廣遣其僚屬孟駢說馬希萼曰:「公忘父兄之仇, 北面事唐, 何異袁譚求救於曹公邪!」希萼將斬之, 駢曰:「古者兵交, 使在其間, 駢若愛死, 安肯此來!駢之言非私於潭人, 實為公謀也。」乃釋之, 使還報曰:「大義絕矣, 非地下不相見也!」硃進忠請希萼自將兵取潭州, 辛未, 希萼留其子光贊守朗州, 悉發境內之兵趣長沙, 自稱順天王。
詔侍衛步軍都指揮使、寧江節度使王殷將兵屯澶州以備契丹。殷, 瀛州人也。
朝廷議發兵, 以安遠節度使王令溫為都部署, 以救潭州, 會內難作, 不果。
帝自即位以來, 樞密使、右僕射、同平章事楊邠總機政, 樞密使兼侍中郭威主征伐, 歸德節度使、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兼中書令史弘肇典宿衛, 三司使、同平章事王章掌財賦。邠頗公忠, 退朝, 門無私謁, 雖不卻四方饋遺, 有餘輒獻之。弘肇督察京城, 道不拾遺。是時承契丹蕩覆之餘, 公私困竭, 章捃摭遺利, 吝於出納, 以實府庫。屬三叛連衡, 宿兵累年而供饋不乏。及事平, 賜予之外, 尚有餘積, 以是國家粗安。章聚斂刻急。舊制, 田稅每斛更輸二升, 謂之「雀鼠耗」, 章始令更輸二鬥, 謂之「省耗」;舊錢出入皆以八十為陌, 章台令入者八十, 出者七十七, 謂之「省陌」;有犯鹽、麴、酒麴之禁, 錙銖涓滴, 罪皆死;由是百姓愁怨。章尤不喜文臣, 嘗曰:「此輩授之握算, 不知縱橫, 何益於用!」俸祿皆以不堪資軍者給之, 吏已高其估, 章更增之。帝左右嬖倖浸用事, 太后親戚亦干預朝政, 邠等屢裁抑之。太后有故人子求補軍職, 弘肇怒而斬之。武德使李業, 太后之弟也, 高祖使掌內帑, 帝即位, 尤蒙寵任。會宣徽使闕, 業意欲之, 帝及太后亦諷執政;邠、弘肇以為內使遷補有次, 不可以外戚超居, 乃止。內客省使閻晉卿次當為宣徽使, 久而不補。樞密承旨聶文進、飛龍使後匡贊、翰林茶酒使郭允明皆有寵於帝, 久不遷官, 共怨執政。文進, 并州人也。劉銖罷青州歸, 久奉朝請, 未除官, 常戟手於執政。帝初除三年喪, 聽樂, 賜伶人錦袍、玉帶。伶人詣弘肇謝, 弘肇怒曰:「士卒守邊苦戰, 猶未有以賜之, 汝曹何功而得此!」皆奪以還官。帝欲立所幸耿夫人為後, 邠以為太速。夫人卒, 帝欲以後禮葬之, 邠復以為不可。帝年益壯, 厭為大臣所制。邠、弘肇嘗議事於帝前, 帝曰:「審圖之, 勿令人有言!」邠曰:「陛下但禁聲, 有臣等在。」帝積不能平, 左右因乘間譖之於帝云:「邠等專恣, 終當為亂。」帝信之。嘗夜聞作坊鍛聲, 疑有急兵, 達旦不寐。司空、同平章事蘇逢吉既與弘肇有隙, 知李業等怨弘肇, 屢以言激之。帝遂與業、文進、匡贊、允明謀誅邠等, 議既定, 入白太后。太后曰:「茲事何可輕發!更宜與宰相議之。」業時在旁, 曰:「先帝嘗言, 朝廷大事不可謀及書生, 懦怯誤人。」太后復以為言, 帝忿曰:「國家之事, 非閨門所知!」拂衣而出。乙亥, 業等以其謀告閻晉卿, 晉卿恐事不成, 詣弘肇第欲告之, 弘肇以他故辭不見。
丙子旦, 邠等入朝, 有甲士數十自廣政殿出, 殺邠、弘肇、章於東廡下。文進亟召宰相、朝臣班於崇元殿, 宣云:「邠等謀反, 已伏誅, 與卿等同慶!」又召諸軍將校至萬歲殿庭, 帝親諭之, 且曰:「邠等以稚子視朕, 朕今始得為汝主, 汝輩免橫憂矣!」皆拜謝而退。又召前節度使、刺史等升殿諭之, 分遣使者帥騎收捕邠等親戚、黨與、傔從, 盡殺之。
弘肇待侍衛步軍都指揮使王殷尤厚, 邠等死, 帝遣供奉官孟業繼密詔詣澶州及鄴都, 令鎮寧節度使李洪義殺殷, 又令鄴都行營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威、步軍都指揮使真定曹威殺郭威及監軍、宣徽使王峻。洪義, 太后之弟也。又急詔征天平軍節度使高行周、平盧節度使符彥卿、永興節度使郭從義、泰寧節度使慕容彥超、匡國節度使薛懷讓、鄭州防禦使吳虔裕、陳州刺史李穀入朝。以蘇逢吉權知樞密院事, 前平盧節度使劉銖權知開封府, 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李洪建權判侍衛同事, 內侍省使閻晉卿權侍衛馬軍都指揮使。洪建, 業之兄也。
時中外人情憂駭, 蘇逢吉雖惡弘肇, 而不預李業等謀, 聞變驚愕, 私謂人曰:「事太匆匆, 主上倘以一言見問, 不至於此。」業等命劉銖誅郭威、王峻之家, 銖極其慘毒, 嬰孺無免者。命李洪建誅王殷之家, 洪建但使人守視, 仍飲食之。
丁丑, 使者至澶州, 李洪義畏懦, 慮王殷已知其事, 不敢發, 乃引孟業見殷。殷囚業, 遣副使陳光穗以密詔示郭威。威召樞密吏魏仁浦, 示以詔書曰:「奈何?」仁浦曰:「公, 國之大臣, 功名素著, 加之握強兵, 據重鎮, 一旦為群小所構, 禍出非意, 此非辭說所能解。時事如此, 不可坐而待死。」威乃召郭崇威、曹威及諸將, 告以楊邠等冤死及有密詔之狀, 且曰:「吾與諸公, 披荊棘, 從先帝取天下, 受托孤之任, 竭力以衛國家, 今諸公已死, 吾何心獨生!君輩當奉行詔書, 取吾首以報天子, 庶不相累。」郭崇威等皆泣曰:「天子幼沖, 此必左右群小所為, 若使此輩得志, 國家其得安乎!崇威願從公入朝自訴, 蕩滌鼠輩以清朝廷, 不可為單使所殺, 受千載惡名。」翰林天文趙修已謂郭威曰:「公徒死何益!不若順眾心, 擁兵而南, 此天啟也。」郭威乃留其養子榮鎮鄴都, 命郭崇威將騎兵前驅, 戊寅, 自將大軍繼之。
慕容彥超方食, 得詔, 捨匕箸入朝。帝悉以軍事委之。己卯, 吳虔裕入朝。
帝聞郭威舉兵南向, 議發兵拒之。前開封尹侯益曰:「鄴都戍兵家屬皆在京師, 官軍不可輕出, 不若閉城以挫其鋒, 使其母妻登城招之, 可不戰而下也。」慕容彥超曰:「侯益衰老, 為懦夫計耳。」帝乃遣益及閻晉卿、吳虔裕、前保大節度使張彥超將禁軍趣澶州。
是日, 郭威已至澶州, 李洪義納之。王殷迎謁慟哭, 以所部兵從郭威涉河。帝遣內養鸗脫覘郭威, 威獲之, 以表置鸗脫衣領中, 使歸白帝曰:「臣昨得詔書, 延頸俟死。郭崇威等不忍殺臣, 雲此皆陛下左右貪權無厭者譖臣耳, 逼臣南行, 詣闕請罪。臣求死不獲, 力不能制。臣數日當至闕庭。陛下若以臣為有罪, 安敢逃刑!若實有譖臣者, 願執付軍前以快眾心, 臣敢不撫諭諸軍, 退歸鄴都!」
庚辰, 郭威趣滑州。辛巳, 義成節度使宋延渥迎降。延渥, 洛陽人, 其妻晉高祖女永寧公主也。郭威取滑州庫物以勞將士, 且諭之曰:「聞侯令公已督諸軍自南來, 今遇之, 交戰則非入朝之義, 不戰則為其所屬。吾欲全汝曹功名, 不若奉行前詔, 吾死不恨!」皆曰:「國家負公, 公不負國, 所以萬人爭奮。如報私仇, 侯益輩何能為乎!」王峻徇於眾曰:「我得公處分, 俟克京城, 聽旬日剽掠。」眾皆踴躍。
辛巳, 鸗脫至大梁。前此帝議自往澶州, 聞郭威已至河上而止。帝甚有悔懼之色, 私謂竇貞固曰:「屬者亦太草草。」李業等請傾府庫以賜諸軍, 蘇禹珪以為未可, 業拜禹珪於帝前, 曰:「相公且為天子勿惜府庫!」乃賜禁軍人二十緡, 下軍半之, 將士在北者給其家, 仍使通家信以誘之。
壬午, 郭威軍至封丘, 人情忷懼。太后泣曰:「不用李濤之言, 宜其亡也!」慕容彥超恃其驍勇, 言於帝曰:「臣視北軍猶蠛蠓耳, 當為陛下生致其魁!」退, 見聶文進, 問北來兵數及將校姓名, 頗懼, 曰:「是亦劇賊, 未易輕也!」帝復遣左神武統軍袁{山義}、前威勝節度使劉重進等帥禁軍與侯益等會屯赤岡。{山義}, 像先之子也。彥超以大軍屯七里店。
癸未, 南、北軍遇於劉子陂。帝欲自出勞軍, 太后曰:「郭威吾家故舊, 非死亡切身, 何以至此!但按兵守城, 飛詔諭之, 觀其志趣, 必有辭理, 則君臣之禮尚全, 慎勿輕出。」帝不從。時扈從軍甚盛, 太后遣使戒聶文進曰:「大須在意!」對曰:「有臣在, 雖郭威百人, 可擒也!」至暮, 兩軍不戰, 帝還宮。慕容彥超大言曰:「陛下來日宮中無事, 幸再出觀臣破賊。臣不必與之戰, 但叱散使歸營耳!」
甲申, 帝欲再出, 太后力止之, 不可。既陳, 郭威戒其眾曰:「吾來誅群小, 非敢敵天子也, 慎勿先動。」久之, 慕容彥超引輕騎直前奮擊, 郭崇威與前博州刺史李榮帥騎兵拒之。彥超馬倒, 幾獲之。彥超引兵退, 麾下死者百餘人, 於是諸軍奪氣, 稍稍降於北軍。侯益、吳虔裕、張彥超、袁{山義}、劉重進皆潛往見郭威, 威各遣還營, 又謂宋延渥曰:「天子方危, 公近親, 宜以牙兵往衛乘輿, 且附奏陛下, 願乘間早幸臣營。」延渥未至御營, 亂兵雲擾, 不敢進而還。比暮, 南軍多歸於北。慕容彥超與麾下十餘騎奔還兗州。是夕, 帝獨與三相及從官數十人宿於七里寨, 餘皆逃潰。乙酉旦, 郭威望見天子旌旗在高阪上, 下馬免冑往從之, 至則帝已去矣。帝策馬將還宮, 至玄化門, 劉銖在門上, 問帝左右:「兵馬何在?」因射左右。帝回轡, 西北至趙村, 追兵已至, 帝下馬入民家, 為亂兵所弒。蘇逢吉、閻晉卿、郭允明皆自殺。聶文進挺身走, 軍士追趕斬之。李業奔陝州, 後匡贊奔兗州。郭威聞帝遇弒, 號慟曰:「老夫之罪也!」威至玄化門, 劉銖雨射城外。威自迎春門入, 歸私第, 遣前曹州防禦使何福進將兵守明德門。諸軍大掠, 通夕煙火四發。軍士入前義成節度使白再榮之第, 執再榮, 盡掠其財, 既而進曰:「某等昔嘗趨走麾下, 一旦無禮至此, 何面目復見公!」遂刎其首而去。
吏部侍郎張允, 家貲以萬計, 而性吝, 雖妻亦不之委, 常自系眾鑰於衣下, 行如環珮。是夕, 匿於佛殿藻井之上, 登者浸多, 板壞而墜, 軍士掠其衣, 遂以凍卒。
, 作坊使賈延徽有寵於帝, 與魏仁浦為鄰, 欲並仁浦所居以自廣, 屢譖仁浦於帝, 幾至不測。至是, 有擒延徽以授仁浦者, 仁浦謝曰:「因亂而報怨, 吾所不為也!」郭威聞之, 待仁浦益厚。
右千牛衛大將軍棗強趙鳳曰:「郭侍中舉兵, 欲誅君側之惡以安國家耳;而鼠輩敢爾, 乃賊也, 豈侍中意邪!」執弓矢, 踞胡床, 坐於巷首, 掠者至, 輒射殺之, 裡中皆賴以全。
丙戌, 獲劉銖、李洪建, 囚之。銖謂其妻曰:「我死, 汝且為人婢乎?」妻曰:「以公所為, 雅當然耳!」
王殷、郭崇威言於郭威曰:「不止剽掠, 今夕止有空城耳。」威乃命諸將分部禁止掠者, 不從則斬之。至晡, 乃定。
竇貞固、蘇禹珪自七里寨逃歸, 郭威使人訪求得之, 尋復其位。貞固為相, 值楊、史弄權, 李業等作亂, 但以凝重處其間, 自全而已。郭威命有司遷隱帝梓宮於西宮。或請如魏高貴鄉公故事, 葬以公禮。威不許, 曰:「倉猝之際, 吾不能保衛乘輿, 罪已大矣, 況敢貶君乎!」太師馮道帥百官謁見郭威, 威見, 猶拜之, 道受拜如平時, 徐曰:「侍中此行不易!」丁亥, 郭威帥百官詣明德門起居太后, 且奏稱:「軍國事殷, 請早立嗣君。」太后誥稱:「郭允明弒逆, 神器不可無主。河東節度使崇, 忠武節度使信, 皆高祖之弟;武寧節度使贇, 開封尹勳, 高祖之子。其令百官議擇所宜。」贇, 崇之子也, 高祖愛之, 養視如子。郭威、王峻入見太后於萬歲宮, 請以勳為嗣。太后曰:「勳久贏疾不能起。」威出諭諸將, 諸將請見之, 太后令左右以臥榻舉之示諸將, 諸將乃信之。於是郭威與峻議立贇。己丑, 郭威帥百官表請以贇承大統。太后誥所司, 擇日, 備法駕迎贇即皇帝位。郭威奏遣太師馮道及樞密直學士王度、秘書監趙上交詣徐州奉迎。郭威之討三叛也, 每見朝廷詔書, 處分軍事皆合機宜, 問使者:「誰為此詔?」使者以翰林學士范質對。威曰:「宰相器也。」入城, 訪求得之, 甚喜。時大雪, 威解所服紫袍衣之, 令草太后誥令, 迎新君儀注。蒼黃之中, 討論撰定, 皆得其宜。
, 隱帝遣供奉官押班陽曲張永德賜昭義節度使常思生辰物。永德, 郭威之婿也, 會楊邠等誅, 密詔思殺永德。思素聞郭威多奇異, 囚永德以觀變, 及威克大梁, 思乃釋永德而謝之。庚寅, 郭威帥百官上言:「比皇帝到闕, 動涉浹旬, 請太后臨朝聽政。」
先是, 馬希萼遣蠻兵圍玉潭, 硃進忠引兵會之。崔洪璉兵敗, 奔還長沙。希萼引兵繼進, 攻岳州, 刺史王贇拒之, 五日不克。希萼使人謂贇曰:「公非馬氏之臣乎?不事我, 欲事異國乎?為人臣而懷貳心, 豈不辱其先人?」贇曰:「亡父為先王將, 六破淮南兵。今大王兄弟不相容, 贇常恐淮南坐收其弊, 一旦以遺體臣淮南, 誠辱先人耳!大王苟能釋憾罷兵, 兄弟雍睦如初, 贇敢不盡死以事大王兄弟, 豈有二心乎?」希萼慚, 引兵去。辛卯, 至湘陰, 焚掠而過。至長沙, 軍於湘西, 步兵及蠻兵軍於岳麓, 硃進忠自玉潭引兵會之。
馬希廣遣劉彥召水軍指揮使許可瓊帥戰艦五百艘屯城北津, 屬於南津, 以馬希崇為監軍。又遣馬軍指揮使李彥溫將騎兵屯駝口, 扼湘陰路, 步軍指揮使韓禮將二千人屯楊柳橋, 扼柵路。可瓊, 德勳之子也。
壬辰, 太后始臨朝, 以王峻為樞密使, {山義}為宣徽南院使, 王殷為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, 郭崇威為侍衛馬軍都指揮使, 曹威為侍衛步軍都指揮使, 陳州刺史李穀權判三司。
劉銖、李洪建及其黨皆梟首於市, 而赦其家。郭威謂公卿曰:「劉銖屠吾家, 吾復屠其家, 怨仇反覆, 庸有極乎!」由是數家獲免。王殷屢為洪建請免死, 郭威不許。後匡贊至兗州, 慕容彥超執而獻之。李業至陝州, 其兄保義節度使洪信不敢匿於家。業懷金將奔晉陽, 至絳州, 盜殺之而取其金。
蜀施州刺史田行皋奔荊南。高保融曰:「彼貳於蜀, 安肯盡忠於我!」執之, 歸於蜀, 伏誅。
鎮州、刑州奏:「契丹主將數萬騎入寇, 攻內丘, 五日不克, 死傷其眾。有戍兵五百叛應契丹, 引契丹入城, 屠之, 又陷饒陽。」太后敕郭威將大軍擊之, 國事權委竇貞固、蘇禹珪、王峻, 軍事委王殷。十二月, 甲午朔, 郭威發大梁。
丁酉, 以翰林學士、戶部侍郎范質為樞密副使。
, 蠻酋彭師暠降於楚, 楚人惡其獷直。楚王希廣獨憐之, 以為強弩指揮使, 領辰州刺史, 師暠常欲為希廣死。及硃進忠與蠻兵合七千餘人至長沙, 營於江西, 師暠登城望之, 言於希廣曰:「朗人驟勝而驕, 雜以蠻兵, 攻之易破也。願假臣步卒三千, 自巴溪渡江, 出岳麓之後, 至水西, 令許可瓊以戰艦渡江, 腹背合擊, 必破之。前軍敗, 則其大軍自不敢輕進矣。」希廣將從之。時馬希萼已遣間使以厚利啖許可瓊, 許分湖南而治, 可瓊有貳心, 乃謂希廣曰:「師暠與梅山諸蠻皆族類, 安可信也!可瓊世為楚將, 必不負大王, 希萼竟何能為!」希廣乃止。希萼尋以戰艦四百餘艘泊江西。希廣命諸將皆受可瓊節度, 日賜可瓊銀五百兩, 希廣屢造其營計事。可瓊常閉壘, 不使士卒知朗軍進退。希廣歎曰:「真將軍也, 吾何憂哉!」可瓊或夜乘單舸詐稱巡江, 與希萼會水西, 約為內應。一旦, 彭師暠見可瓊, 瞋目叱之, 拂衣入見希廣曰:「可瓊將叛國, 人皆知之, 請速除之, 無貽後患。」希廣曰:「可瓊, 許侍中之子, 豈有是邪!」師暠退, 歎曰:「王仁而不斷, 敗亡可翹足俟也!」
潭州大雪, 平地四尺, 潭、朗兩軍久不得戰。希廣信巫覡及僧語, 塑鬼於江上, 舉手以卻朗兵, 又作大像於高樓, 手指水西, 怒目視之, 命眾僧日夜誦經, 希廣自衣僧服膜拜求福。
甲辰, 朗州步軍指揮使武陵何敬真等以蠻兵三千陳於楊柳橋, 敬真望韓禮營旌旗紛錯, 曰:「彼眾已懼, 擊之易破也。」朗人雷暉衣潭卒之服潛入禮寨, 手劍擊禮, 不中, 軍中驚擾。敬真等乘其亂擊之, 禮軍大潰, 禮被創走, 至家而卒。於是朗兵水陸急攻長沙, 步軍指揮使吳宏、小門使楊滌相謂曰:「以死報國, 此其時矣!」各引兵出戰。宏出清泰門, 戰不利。滌出長樂, 戰自辰至午, 朗兵小卻。許可瓊、劉彥按兵不救。滌士卒饑疲, 退就食。彭師暠戰於城東北隅。蠻兵自城東縱火, 城上人招許可瓊軍使救城, 可瓊舉全軍降希萼, 長沙遂陷。朗兵及蠻兵大掠三日, 殺吏民, 焚廬舍, 自武穆王以來所營宮室, 皆為灰燼, 所積寶貨, 皆入蠻落。李彥溫望見城中火起, 自駝口引兵救之, 朗人已據城拒戰。彥溫攻清泰門, 不克, 與劉彥各將千餘人奉文昭王及希廣諸子趣袁州, 遂奔唐。張暉降於希萼。左司馬希崇帥將吏詣希萼勸進。吳宏戰, 血滿袖, 見希萼曰:「不幸為許可瓊所誤, 今日死, 不愧先王矣!」彭師暠投槊於地, 大呼請死。希萼歎曰:「鐵石人也!」皆不殺。
乙巳, 希崇迎希萼入府視事, 閉城, 分捕希廣及掌書記李弘皋、弟弘節、都軍判官唐昭胤及鄧懿文、楊滌等, 皆獲之。希萼謂希廣曰:「承父兄之業, 豈無長幼乎?」希廣曰:「將吏見推, 朝廷見命耳。」希萼皆囚之。丙午, 希萼命內外巡檢侍衛指揮使劉賓禁止焚掠。丁未, 希萼自稱天策上將軍、武安、武平、靜江、寧遠等軍節度使、楚王。以希崇為節度副使、判官府事, 湖南要職, 悉以朗人為之。臠食李弘皋、弘節、唐昭胤、楊滌, 斬鄧懿文於市。戊申, 希萼謂將吏曰:「希廣懦夫, 為左右所制耳, 吾欲生之, 可乎?」諸將皆不對。硃進忠嘗為希廣所答, 對曰:「大王三年血戰, 始得長沙, 一國不容二主, 他日必悔之。」戊申, 賜希廣死。希廣臨刑, 猶誦佛書, 彭師暠葬之於瀏陽門外。
武寧節度使贇留右都押牙鞏延美、元從都教練使楊溫守徐州, 與馮道等西來, 在道仗衛, 皆如王者, 左右呼萬歲。郭威至滑州。留數日, 贇遣使慰勞。諸將受命之際, 相顧不拜, 私相謂曰:「我輩屠陷京城, 其罪大矣, 若劉氏復立, 我輩尚有種乎!」己酉, 威聞之, 即引兵行, 趣澶州。辛亥, 遣蘇禹珪如宋州迎嗣君。
楚王希萼以子光贊為武平留後, 以何敬真為朗州牙內都指揮使, 將兵戍之。希萼召拓跋恆, 欲用之, 恆稱疾不起。
壬子, 郭威渡河, 館於澶州。癸丑旦, 將發, 將士數千人忽大噪。威命閉門, 將士逾垣登屋而入曰:「天子須侍中自為之, 將士已與劉氏為仇, 不可立也!」或裂黃旗以被威體, 共扶抱之, 呼萬歲震地, 因擁威南行。威乃上太后箋, 請奉漢宗廟, 事太后為母。丙辰, 至韋城, 下書撫諭大梁士民, 以昨離河上, 在道秋毫不犯, 勿有懷疑。戊午, 威至七里店, 竇貞固帥百官出迎拜謁, 因勸進。威營於皋門村。
武寧節度使贇已至宋州, 王峻、王殷聞澶州軍變, 遣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威將七百騎往拒之, 又遣前申州刺史馬鐸將兵詣許州巡檢。崇威忽至宋州, 陳於府門外, 贇大驚, 闔門登樓詰之。對曰:「澶州軍變, 郭公慮陛下未察, 故遣崇威來宿衛, 無他也。」贇召崇威, 崇威不敢進。馮道出與崇威語, 崇威乃登樓, 贇執崇威手而泣。崇威以郭威意安諭之。少頃, 崇威出, 時護聖指揮使張令超帥部兵為贇宿衛, 徐州判官董裔說贇曰:「觀崇威視瞻舉措, 必有異謀。道路皆言郭威已為帝, 而陛下深入不止, 禍其至哉!請急召張令超, 諭以禍福, 使夜以兵動崇威, 奪其兵。明日, 掠睢陽金帛, 募士卒, 北走晉陽。彼新定京邑, 未暇追我, 此策之上也!」贇猶豫未決。是夕, 崇威密誘令超, 令超帥眾歸之。贇大懼。
郭威遺贇書, 雲為諸軍所迫, 召馮道先歸, 留趙上交、王度奉侍。道辭行, 贇曰:「寡人此來所恃者, 以公三十年舊相, 故無疑耳。今崇威奪吾衛兵, 事危矣, 公何以為計?」道默然。客將賈貞數目道, 欲殺之。贇曰:「汝輩勿草草, 此無預馮公事。」崇威遷贇於外館, 殺其腹心董裔、賈貞等數人。
己未, 太后誥, 廢贇為湘陰公。
馬鐸引兵入許州, 劉信惶惑自殺。
庚申, 太后誥, 以侍中監國。百官籓鎮相繼上表勸進。壬戌夜, 監國營有步兵將校醉, 揚言向者澶州騎兵扶立, 今步兵亦欲扶立, 監國斬之。
南漢主以宮人盧瓊仙、黃瓊芝為女侍中, 朝服冠帶, 參決政事。宗室勳舊, 誅戮殆盡, 惟宦官林延遇等用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