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宋紀 卷128

【宋紀十】
起閼逢敦牂, 盡著雍閹茂, 凡五年。
世祖孝武皇帝上孝建元年(甲午, 公元四五四年)

, 正月, 己亥朔, 上祀南郊, 改元, 大赦。甲辰, 以尚書令何尚之為左光祿大夫、護軍將軍, 以左衛將軍顏竣為吏部尚書、領驍騎將軍。
壬戌, 更鑄孝建四銖錢。
乙丑, 魏以侍中伊為司空。
丙子, 立皇子子業為太子。
, 江州刺史臧質, 自謂人才足為一世英雄;太子劭之亂, 質潛有異圖, 以荊州刺史南郡王義宣庸暗易制, 欲外相推奉, 因而覆之。質於義宣為內兄, 既至江陵, 即稱名拜義宣。義宣驚愕問故, 質曰:「事中宜然。」時義宣已奉帝為主, 故其計不行。及至新亭, 又拜江夏王義恭, 曰:「天下屯危, 禮異常日。」
劭既誅, 義宣與質功皆第一, 由是驕恣, 事多專行, 凡所求欲, 無不必從。義宣在荊州十年, 財富兵強;朝廷所下制度, 意有不同, 一不遵承。質自建康之江州, 舫千餘乘, 部伍前後百餘里。帝方自攬威權, 而質以少主遇之, 政刑慶賞, 一不咨稟。擅用湓口、鉤圻米, 台符屢加檢詰, 漸致猜懼。
帝淫義宣諸女, 義宣由是恨怒。質乃遣密信說義宣, 以為:「負不賞之功, 挾震主之威, 自古能全者有幾?今萬物系心於公, 聲跡已著;見幾不作, 將為它人所先。若命徐遺寶、魯爽驅西北精兵來屯江上, 質帥九江樓船為公前驅, 已為得天下之半。公以八州之眾, 徐進而臨之, 雖韓、白更生, 不能為建康計矣。且少主失德, 聞於道路;沈、柳諸將, 亦我之故人, 誰肯為少主盡力者?夫不可留者年也, 不可失者時也。質常恐溘先朝露, 不得展其旅力, 為公掃除, 於時悔之何及。」義宣腹心將佐咨議參軍蔡超、司馬竺超民等咸有富貴之望, 欲倚質威名以成其業, 共勸義宣從其計。質女為義宣子采之婦。義宣謂質無復異同, 遂許之。超民, 夔之子也。臧敦時為黃門侍郎, 帝使敦至義宣所, 道經尋陽, 質更令敦說誘義宣, 義宣意遂定。」
豫州刺史魯爽有勇力, 義宣、質素與之相結。義宣密使人報爽及兗州刺史徐遺寶, 期以今秋同舉兵。使者至壽陽, 爽方飲醉, 失義宣指, 即日舉兵。爽弟瑜在建康, 聞之, 逃叛。爽使其眾戴黃標, 竊造法服, 登壇, 自號建平元年;疑長史韋處穆、中兵參軍楊元駒、治中庾騰之不與己同, 皆殺之。遺寶亦勒兵向彭城。
二月, 義宣聞爽已反, 狼狽舉兵。魯瑜弟弘為質府佐, 帝敕質收之, 質即執台使, 舉兵。
義宣與質皆上表, 言為左右所讒疾, 欲誅君側之惡。義宣進爽號征北將軍。爽於是送所造輿服詣江陵, 使征北府戶曹版義宣等, 文曰:「丞相劉, 今補天子, 名義宣;東騎臧, 今補丞相, 名質;平西硃, 今補車騎, 名修之。皆版到奉行。」義宣駭愕, 爽所送法物並留竟陵, 不聽進。質加魯弘輔國將軍, 下戍大雷。義宣遣咨議參軍劉諶之將萬人就弘, 召司州刺史魯秀, 欲使為諶之後繼。秀至江陵見義宣, , 拊膺曰:「吾兄誤我, 乃與癡人作賊, 今年敗矣!」
義宣兼荊、江、兗、豫四州之力, 威震遠近。帝欲奉乘輿法物迎之, 竟陵王誕固執不可, 曰:「奈何持此座與人!」乃止。
己卯, 以領軍將軍柳元景為撫軍將軍;辛卯, 以左衛將軍王玄謨為豫州刺史。命元景統玄謨等諸將以討義宣。癸巳, 進據梁山洲, 於兩岸築偃月壘, 水陸待之。義宣自稱都督中外諸軍事, 命僚佐悉稱名。
甲午, 魏主詣道壇受圖菉。
丙申, 以安北司馬夏侯祖歡為兗州刺史。三月, 己亥, 內外戒嚴。辛丑, 以徐州刺史蕭思話為江州刺史, 柳元景為雍州刺史。癸卯, 以太子左衛率龐秀之為徐州刺史。
義宣移檄州郡, 加進位號, 使同發兵。雍州刺史硃修之偽許之, 而遣使陳誠於帝。益州刺史劉秀之斬義宣使者, 遣中兵參軍韋崧將萬人襲江陵。
戊申, 義宣帥眾十萬發江津, 舳艫數百里。以子慆為輔國將軍, 與左司馬竺超民留鎮江陵。檄硃修之使發兵萬人繼進, 修之不從。義宣知修之貳於己, 乃以魯秀為雍州刺史, 使將萬餘人擊之。王玄謨聞秀不來, 喜曰:「臧質易與耳!」
冀州刺史垣護之妻, 徐遺寶之姊也, 遺寶邀護之同反, 護之不從, 發兵擊之。遺寶遣兵襲徐州長史明胤於彭城, 不克。胤與夏侯祖歡、垣護之共擊遺寶於湖陸, 遺寶棄眾焚城, 奔魯爽。
義宣至尋陽, 以質為前鋒而進, 爽亦引兵直趣歷陽, 與質水陸俱下。殿中將軍沈靈賜將百舸, 破質前軍於南陵, 擒軍主徐慶安等。質至梁山, 夾陳兩岸, 與官軍相拒。
, 四月, 戊辰, 以後將軍劉義綦為湘州刺史;甲申, 以硃修之為荊州刺史。
上遣左軍將軍薛安都、龍驤將軍南陽宗越等戍歷陽, 與魯爽前鋒楊胡興等戰, 斬之。爽不能進, 留軍大峴, 使魯瑜屯小峴。上復遣鎮軍將軍沈慶之濟江, 督諸將討爽;爽食少, 引兵稍退, 自留斷後。慶之使薛安都帥輕騎追之, 丙戌, 及爽於小峴。爽將戰, 飲酒過醉, 安都望見爽, 即躍馬大呼, 直往刺之, 應手而倒, 左右范雙斬其首。爽眾奔散, 瑜亦為部下所殺。遂進攻壽陽, 克之。徐遺寶奔東海, 東海人殺之。
李延壽論曰:「凶人之濟其身, 非世亂莫由焉。魯爽以亂世之情, 而行之於平日, 其取敗也宜哉!
南郡王義宣至鵲頭, 慶之送爽首示之, 並與書曰:僕荷任一方, 而釁生所統。近聊帥輕師, 指往翦撲, 軍鋒裁及, 賊爽授首。公情契異常, 或欲相見, 及其可識, 指送相呈。」爽累世將家, 驍猛善戰, 號萬人敵。義宣與質聞其死, 皆駭懼。
柳元景軍於採石;王玄謨以臧質眾盛, 遣使來求益兵, 上使元景進屯姑孰。
太傅義恭與義宣書曰:「往時仲堪假兵, 靈寶尋害其族;孝伯推誠, 牢之旋踵而敗。臧質少無美行, 弟所具悉。今藉西楚之強力, 圖濟其私;凶謀若果, 恐非復池中物也。」義宣由此疑之。五月, 甲辰, 義宣至蕪湖, 質進計曰:「今以萬人取南州, 則梁山中絕;萬人綴梁山, 則玄謨必不敢動;下官中流鼓棹, 直趣石頭, 此上策也。」義宣將從之。劉諶之密言於義宣曰:「質求前驅, 此志難測。不如盡銳攻梁山, 事克然後長驅, 此萬安之計也。」義宣乃止。
冗從僕射鬍子反等守梁山西壘, 會西南風急, 質遣其將尹周之攻西壘;子反方渡東岸就玄謨計事, 聞之, 馳歸。周之攻壘甚急, 偏將劉季之帥水軍殊死戰, 求救於玄謨, 玄謨不遣;大司馬參軍崔勳之固爭, 乃遣勳之與積弩將軍垣詢之救之。比至, 城已陷, 勳之、詢之皆戰死。詢之, 護之之弟也。子反等奔還東岸。質又遣其將龐法起將數千兵趨南浦, 欲自後掩玄謨, 游擊將軍垣護之引水軍與戰, 破之。
硃修之斷馬鞍山道, 據險自守。魯秀攻之不克, 屢為修之所敗, 乃還江陵, 修之引兵躡之。或勸修之急追, 修之曰:「魯秀, 驍將也;獸窮則攫, 不可迫也。」
王玄謨使垣護之告急於柳元景曰:「西城不守, 唯餘東城萬人。賊軍數倍, 強弱不敵。欲退還姑孰, 就節下協力當之, 更議進取。」元景不許, 曰:「賊勢方盛, 不可先退, 吾當卷甲赴之。」護之曰:「賊謂南州用三萬人, 而將軍麾下裁十分之一, 若往造賊壘, 則虛實露矣。王豫州必不可來, 不如分兵援之。」元景曰:「善!」乃留贏弱自守, 悉遣精兵助玄謨, 多張旗幟。梁山望之如數萬人, 皆以為建康兵悉至, 眾心乃安。
質請自攻東城。咨議參軍顏樂之說義宣曰:「質若復克東城, 則大功盡歸之矣;宜遣麾下自行。」義宣乃遣劉諶之與質俱進。甲寅, 義宣至梁山, 頓兵西岸, 質與劉諶之進攻東城。玄謨督諸軍大戰, 薛安都帥突騎先沖其陳之東南, 陷之, 斬諶之道, 劉季之、宗越又陷其西北, 質等兵大敗。垣護之燒江中舟艦, 煙焰覆水, 延及西岸, 營壘殆盡;諸軍乘勢攻之, 義宣兵亦潰。義宣單舸迸走, 閉戶而泣, 荊州人隨之者猶百餘舸。質欲見義宣計事, 而義宣已去。質不知所為, 亦走, 其眾皆降散。己未, 解嚴。
癸亥, 以吳興太守劉延孫為尚書右僕射。
六月, 丙寅, 魏主如陰山。
臧質至尋陽, 焚燒府捨, 載妓妾西走;使嬖人何文敬領餘兵居前, 至西陽。西陽太守魯方平紿文敬曰:「詔書唯捕元惡, 餘無所問。不如逃之。」文敬棄眾亡去。質先以妹夫羊沖為武昌郡, 質往投之。沖已為郡丞胡庇之所殺, 質無所歸, 乃逃於南湖。掇蓮實啖之, 追兵至, 以荷覆頭, 自沉於水, 出其鼻。戊辰, 軍主鄭俱兒望見, 射之, 中心, 兵刃亂至, 腸胃縈水草, 斬首送建康, 子孫皆棄市, 並誅其黨豫章太守樂安任薈之、臨川內史劉懷之、鄱陽太守杜仲儒。仲儒, 驥之兄子也。功臣柳元景等封賞各有差。
丞相義宣走至江夏, 聞巴陵有軍, 回向江陵, 眾散且盡, 與左右十許人徙走, 腳痛不能前, 僦民露車自載, 緣道求食。至江陵郭外, 遣人報竺超民, 超民具羽儀兵眾迎之。時荊州帶甲尚萬餘人, 左右翟靈寶誡義宣使撫慰將佐, 以「臧質違指授之宜, 用致失利。今治兵繕甲, 更為後圖。昔漢高百敗, 終成大業!」而義宣忘靈寶之言, 誤云「項羽千敗」, 眾咸掩口。魯秀、竺超民等猶欲收餘兵更圖一決;而義宣惛沮, 無復神守, 入內不復出, 左右腹心稍稍離叛。魯秀北走, 義宣不能自立, 欲隨秀去, 乃攜息慆及所愛妾五人著男子服相隨。城內擾亂。白刃交橫, 義宣懼, 墜馬, 遂步進;竺超民送至城外, 更以馬與之, 歸而城守。義宣求秀不得, 左右盡棄之, , 復還南郡空廨;旦日, 超民收送刺奸。義宣止獄戶, 坐地歎曰:「臧質老奴誤我!」五妾尋被遣出, 義宣號泣, 語獄吏曰:「常日非苦, 今日分別始是苦。」魯秀眾散, 不能去, 還向江陵, 城上人射之, 秀赴水死, 就取其首。
詔右僕射劉延孫使荊、江二州, 旌別枉直, 就行誅賞;且分割二州之地, 議更置新州。
, 晉氏南遷, 以揚州為京畿, 谷帛所資皆出焉;以荊、江為重鎮, 甲兵所聚盡在焉, 常使大將居之。三州戶口, 居江南之半, 上惡其強大, 故欲分之。癸未, 分揚州浙東五郡置東揚州, 治會稽;分荊、湘、江、豫州之八郡置郢州, 治江夏;罷南蠻校尉, 遷其營於建康。太傅義恭議使郢州治巴陵, 尚書令何尚之曰:「夏口在荊、江之中, 正對沔口, 通接雍、梁, 實為津要。由來舊鎮, 根基不易, 既有見城, 浦大容舫, 於是為便。」上從之。既而荊、揚因此虛耗, 尚之請復合二州, 上不許。
戊子, 省錄尚書事。上惡宗室強盛, 不欲權在臣下;太傅義恭知其指, 故請省之。
上使王公、八座與荊州刺史硃修之書, 令丞相義宣自為計。書未達, 庚寅, 修之入江陵, 殺義宣, 並誅其子十六人, 及同黨竺超民、從事中郎蔡超、咨議參軍顏樂之等。超民兄弟應從誅, 何尚之上言:「賊既遁走, 一夫可擒。若超民反覆昧利, 即當取之, 非唯免愆, 亦可要不義之賞。而超民曾無此意, 微足觀過知仁。且為官保全城府, 謹守庫藏, 端坐待縛。今戮及兄弟, 則與其餘逆黨無異, 於事為重。」上乃原之。
, 七月, 丙申朔, 日有食之。
庚子, 魏皇子弘生;辛丑, 大赦, 改元興光。
丙辰, 大赦。
八月, 甲戌, 魏趙王深卒。
乙亥, 魏主還平城。
, 十一月, 戊戌, 魏主如中山, 遂如信都;十二月, 丙子, , 幸靈丘, 至溫泉宮;庚辰, 還平城。
世祖孝武皇帝上孝建二年(乙未, 公元四五五年)

, 正月, 魏車騎大將軍樂平王拔有罪, 賜死。鎮北大將軍、南兗州刺史沈慶之請老;二月, 丙寅, 以為左光祿大夫、開府儀同三司。慶之固讓, 表疏數十上, 又面自陳, 乃至稽顙泣涕。上不能奪, 聽以始興公就第, 厚加給奉。頃之, 上復欲用慶之, 使何尚之往起之。尚之累陳上意, 慶之笑曰:「沈公不效何公, 往而復返。」尚之慚而止。辛巳, 以尚書右僕射劉延孫為南兗州刺史。
, 五月, 戊戌, 以湘州刺史劉遵考為尚書右僕射。
六月, 壬戌, 魏改元太安。
甲子, 大赦。
甲申, 魏主還平城。
, 七月, 癸巳, 立皇弟休祐為山陽王, 休茂為海陵王, 休業為鄱陽王。
丙辰, 魏主如河西。
雍州刺史武昌王渾與左右作檄文, 自號楚王, 改元永光, 備置百官, 以為戲笑。長史王翼之封呈其手跡。八月, 庚申, 廢渾為庶人, 徙始安郡。上遣員外散騎侍郎東海戴明寶詰責渾, 因逼令自殺, 時年十七。
丁亥, 魏主還平城。
詔祀郊廟, 初設備樂, 從前殿中曹郎荀萬秋之議也。
上欲削弱王侯。冬, 十月, 己未, 江夏王義恭、竟陵王誕奏裁損王、侯車服、器用、樂舞制度, 凡九事;上因諷有司奏增廣為二十四條, 聽事不得南向坐, 施帳;劍不得為鹿盧形;內史、相及封內官長止稱下官, 不得稱臣, 罷官則不復追敬。詔可。
庚午, 魏以遼西王常英為太宰。
壬午, 以太傅義恭領揚州刺史, 竟陵王誕為司空、領南徐州刺史, 建平王寵為尚書令。
是歲, 以故氐王楊保宗子元和為征虜將軍, 楊頭為輔國將軍。頭, 文德之從祖兄也。元和雖楊氏正統, 朝廷以其年幼才弱, 未正位號, 部落無定主, 頭先戍葭蘆, 母妻子弟並為魏所執, 而頭為宋堅守無貳心。雍州刺史王玄謨上言:「請以頭為假節、西秦州刺史, 用安輯其眾。俟數年之後, 元和稍長, 使嗣故業。若元和才用不稱, 便應歸頭, 頭能籓扞漢川, 使無虜患, 彼四千戶荒州殆不足惜。若葭蘆不守, 漢川亦無立理。」上不從。
世祖孝武皇帝上孝建三年(丙申, 公元四五六年)

, 正月, 庚寅, 立皇弟休范為順陽王, 休若為巴陵王。戊戌, 立皇子子尚為西陽王。壬子, 納右衛將軍何瑀女為太子妃。瑀, 澄之曾孫也。甲寅, 大赦。
乙卯, 魏立貴人馮氏為皇后。後, 遼西郡公朗之女也;朗為秦、雍二州刺史, 坐事誅, 後由是沒入宮。
二月, 丁巳, 魏主立子弘為皇太子, 先使其母李貴人條記所付託兄弟, 然後依故事賜死。
甲子, 以廣州刺史宗愨為豫州刺史。故事, 府州部內論事, 皆簽前直敘所論之事, 置典簽以主之。宋世諸皇子為方鎮者多幼, 時主皆以親近左右領典簽, 典簽之權稍重。至是, 雖長王臨籓, 素族出鎮, 典簽皆出納教命, 執其樞要, 刺史不得專其職任。及愨為豫州, 臨安吳喜為典簽。愨刑政所施, 喜每多違執, 愨大怒, 曰:「宗愨年將六十, 為國竭命, 正得一州如斗大, 不能復與典簽共臨之!」喜稽顙流血, 乃止。
丁零數千家匿井陘山中為盜, 魏選部尚書陸真與州郡合兵討滅之。
閏月, 戊午, 以尚書左僕射劉遵考為丹陽尹。
癸酉, 鄱陽哀王休業卒。
太傅義恭以南兗州刺史西陽王子尚有寵, 將避之, 乃辭揚州。秋, 七月, 解義恭揚州;丙子, 以子尚為揚州刺史。時熒惑守南鬥, 上廢西州舊館, 使子尚移治東城以厭之。揚州別駕從事沈懷文曰:「天道示變, 宜應之以德。」今雖空西州, 恐無益也。」不從。懷文, 懷遠之兄也。
八月, 魏平西將軍漁陽公尉眷擊伊吾, 克其城, 大獲而還。
九月, 壬戌, 以丹陽尹劉遵考為尚書右僕射。
, 十月, 甲申, 魏主還平城。
丙午, 太傅義恭進位太宰, 領司徒。
十一月, 魏以尚書西平王源賀為冀州刺史, 更賜爵隴西王。賀上言:「今北虜遊魂, 南寇負險, 疆場之間, 猶須防戍。臣愚以為, 自非大逆、赤手殺人, 其坐贓盜及過誤應入死者, 皆可原宥, 謫使守邊;則是已斷之體受更生之恩, 徭役之家蒙休息之惠。」魏高宗從之。久之, 謂群臣曰:「吾用賀言, 一歲所活不少, 增戍兵亦多。卿等人人如賀, 朕何憂哉!」會武邑人石華告賀謀反, 有司以聞, 帝曰:「賀竭誠事國, 朕為卿等保之, 無此明矣。」命精加訊驗。華果引誣, 帝誅之, 因謂左右曰:「以賀忠誠, 猶不免誣謗, 不及賀者可無慎哉!」
十二月, 濮陽太守姜龍駒、新平太守楊自倫帥吏民棄郡奔魏。
上欲移青、冀二州並鎮歷城, 議者多不同。青、冀二州刺史垣護之曰:「青州北有河、濟, 又多陂澤, 非虜所向;每來寇掠, 必由歷城。二州並鎮, 此經遠之略也。北又近河, 歸順者易。近息民患, 遠申王威, 安邊之上計也。」由是遂定。
元嘉中, 官鑄四銖錢, 輪郭、形制與五銖同, 用費無利, 故民不盜鑄。及上即位, 又鑄孝建四銖, 形式薄小, 輪郭不成。於是盜鑄者眾, 雜以鉛、錫;翦鑿古錢, 錢轉薄小。守宰不能禁, 坐死、免者相繼。盜鑄益甚, 物價踴貴, 朝廷患之。去歲春, 詔錢薄小無輪郭者悉不得行, 民間喧擾。是歲, 始興郡公沈慶之建議, 以為:「宜聽民鑄錢, 郡縣置錢署, 樂鑄之家皆居署內, 平其准式, 去其雜偽。去春所禁新品, 一時施用, 今鑄悉依此格。萬稅三千, 嚴檢盜鑄。」丹陽尹顏竣駁之, 以為:「五銖輕重, 定於漢世, 魏、晉以降, 莫之能改;誠以物貨既均, 改之偽生故也。今云去春所禁一時施用;若鉅細總行而不從公鑄, 利己既深, 情偽無極, 私鑄、翦鑿盡不可禁, 財華未贍, 大錢已竭, 數歲之間, 悉為塵土矣。今新禁初行, 品式未一, 須臾自止, 不足以垂聖慮;唯府藏空匱, 實為重憂。今縱行細錢, 官無益賦之理;百姓雖贍, 無解官乏。唯簡費去華, 專在節儉, 求贍之道, 莫此為貴耳。」議者又以為「銅轉難得, 欲鑄二銖錢。」竣曰:「議者以為官藏空虛, 宜更改鑄;天下銅少, 宜減錢式以救交弊, 賑國舒民。愚以為不然。今鑄二銖, 恣行新細, 於官無解於乏, 而民間奸巧大興, 天下之貨將糜碎至盡;空嚴立禁, 而利深難絕, 不一二年, 其弊不可復救。民懲大錢之改, 兼畏近日新禁, 市井之間, 必生紛擾。遠利未聞, 切患猥及, 富商得志, 貧民困窘, 此皆其不可者也。」乃止。
魏定州刺史高陽許宗之求取不節, 深澤民馬超謗毀宗之, 宗之毆殺超, 恐其家人告狀, 上超詆訕朝政。魏高宗曰:「此必妄也。朕為天下主, 何惡於超而有此言!必宗之懼罪誣超。」案驗, 果然, 斬宗之於都南。
金紫光祿大夫顏延之卒。延之子竣貴重, 凡所資供, 延之一無所受, 布衣茅屋, 蕭然如故。常乘贏牛笨車, 逢竣鹵簿, 即屏住道側。常語竣曰:「吾平生不喜見要人, 今不幸見汝!」竣起宅, 延之謂曰:「善為之, 無令後人笑汝拙也。」延之嘗早詣竣, 見賓客盈門, 竣尚未起, 延之怒曰:「汝出糞土之中, 升云霞之上。遽驕傲如此, 其能久乎!」竣丁父憂, 裁逾月, 起為右將軍, 丹陽尹如故。竣固辭, 表十上;上不許, 遣中書舍人戴明寶抱竣登車, 載之郡捨, 賜以布衣一襲, 絮以彩綸, 遣主衣就衣諸體。
世祖孝武皇帝上大明元年(丁酉, 公元四五七年)

, 正月, 辛亥朔, 改元, 大赦。
壬戌, 魏主畋於崞山;戊辰, 還平城。魏以漁陽王尉眷為太尉, 錄尚書事。
二月, 魏人寇兗州, 向無鹽, 敗東平太守南陽劉胡。詔遣太子左衛率薛安都將騎兵, 東陽太守沈法系將水軍, 向彭城以御之, 並受徐州刺史申坦節度。比至, 魏兵已去。先是, 群盜聚任城荊榛中, 累世為患, 謂之「任榛」。申坦請回軍討之, 上許之。任榛聞之, 皆逃散。時天旱, 人馬渴乏, 無功而還。安都、法系坐白衣領職。坦當誅, 群臣為請, 莫能得。沈慶之抱坦哭於市曰:「汝無罪而死。我哭汝於市, 行當就汝矣!」有司以聞, 上乃免之。
三月, 庚申, 魏主畋於松山;己巳, 還平城。
魏主立其弟新成為陽平王。
上自即吉之後, 奢淫自恣, 多所興造。丹陽尹顏竣以籓朝舊臣, 數懇切諫爭, 無所迴避, 上浸不悅。竣自謂才足干時, 恩舊莫比, 當居中永執朝政;而所陳多不納, 疑上欲疏之, 乃求外出以佔上意。夏, 六月, 丁亥, 詔以竣為東揚州刺史, 竣始大懼。
癸卯, 魏主如陰山。
雍州所統多僑郡縣, 刺史王玄謨上言:「僑郡縣無有境土, 新舊錯亂, 租課不時, 請皆土斷。」秋, 七月, 辛未, 詔並雍州三郡十六縣為一郡。郡縣流民不願屬籍, 訛言玄謨欲反。時柳元景宗強, 群從多為雍部二千石, 乘聲皆欲討玄謨。玄謨令內外晏然以解眾惑, 馳使啟上, 具陳本末。上知其虛, 遣主書吳喜撫慰之, 且報曰:「七十老公, 反欲何求!君臣之際, 足以相保, 聊復為笑, 伸卿眉頭耳。」玄謨性嚴, 未嘗妄笑, 故上以此戲之。
八月, 己亥, 魏主還平城。
甲辰, 徙司空、南徐州刺史竟陵王誕為南兗州刺史, 以太子詹事劉延孫為南徐州刺史。初, 高祖遺詔, 以京口要地, 去建康密邇, 自非宗室近親, 不得居之。延孫之先雖與高祖同源, 而高祖屬彭城, 延孫屬莒縣, 從來不序昭穆。上既命延孫鎮京口, 仍詔與延孫合族, 使諸王皆序長幼。
上閨門無禮, 不擇親疏、尊卑, 流聞民間, 無所不至。誕寬而有禮, 又誅太子劭、丞相義宣皆有大功, 人心竊向之。誕多聚才力之士, 蓄精甲利兵, 上由是畏而忌之, 不欲誕居中, 使出鎮京口;猶嫌其逼, 更徙之廣陵。以延孫腹心之臣, 故使鎮京口以防之。
魏主將東巡, , 十月, 詔太宰常英起行宮於遼西黃山。
十二月, 丁亥, 更以順陽王休范為桂陽王。
世祖孝武皇帝上大明二年(戊戌, 公元四五八年)

, 正月, 丙午朔, 魏設酒禁, 釀、酤、飲者皆斬之;吉凶之會, 聽開禁, 有程日。魏主以士民多因酒致斗及議國政, 故禁之。增置內外候官, 伺察諸曹及州、鎮, 或微服雜亂於府寺間, 以求百官過失, 有司窮治, 訊掠取服;百官贓滿二丈者皆斬。又增律七十九章。
乙卯, 魏如廣寧溫泉宮, 遂巡平州;庚午, 至黃山宮;二月, 丙子, 登碣石山, 觀滄海;戊寅, 南如信都, 畋於廣川。
乙酉, 以金紫光祿大夫褚湛之為尚書左僕射。
丙戌, 建平宣簡王宏以疾解尚書令;三月, 丁未, 卒。
丙辰, 魏高宗還平城, 起太華殿。是時, 給事中郭善明, 性傾巧, 說帝大起宮室。中書侍郎高允諫曰:「太祖始建都邑, 其所營立, 必因農隙, 況建國已久, 永安前殿足以朝會, 西堂、溫室足以宴息, 紫樓足以臨望;縱有修廣, 亦宜馴致, 不可倉猝。今計所當役凡二萬人, 老弱供餉, 又當倍之, 期半年可畢。一夫不耕, 或受之饑, 況四萬人之勞費, 可勝道乎!此陛下所宜留心也。」帝納之。
允好切諫, 朝廷事有不便, 允輒求見, 帝常屏左右以待之。或自朝至幕, 或連日不出;群臣莫知其所言。語或痛切, 帝所不忍聞, 命左右扶出, 然終善遇之。時有上事為激訐者, 帝省之, 謂群臣曰:「君、父一也。父有過, 子何不作書於眾中諫之!而於私室屏處諫者, 豈非不欲其父之惡彰於外邪!至於事君, 何獨不然!君有得失, 不能面陳, 而上表顯諫, 欲以彰君之短, 明己之直, 此豈忠臣所為乎!如高允者, 乃真忠臣也。朕有過, 未嘗不面言, 至有朕所不堪聞者, 允皆無所避。朕聞其過而天下不知, 可不謂忠乎!」
允所與同征者游雅等皆至大官, 封侯, 部下吏至刺史、二千石者亦數十百人, 而允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。帝謂群臣曰:「汝等雖執弓刀在朕左右, 徒立耳, 未嘗有一言規正;唯伺朕喜悅之際, 祈官乞爵, 今皆無功而至王公。允執筆佐我國家數十年, 為益不少, 不過為郎, 汝等不自愧乎!」乃拜允中書令。
時魏百官無祿, 允常使諸子樵采以自給。司徒陸麗言於帝曰:「高允雖蒙寵待, 而家貧, 妻子不立。」帝曰:「公何不先言?今見朕用之, 乃言其貧乎!」即日, 至允第, 惟草屋數間, 布被, 縕袍, 廚中鹽菜而已。帝歎息, 賜帛五百匹, 粟千斛, 拜長子悅為長樂太守, 允固辭, 不許。帝重允, 常呼為令公而不名。
游雅常曰:「前史稱卓子康、劉文饒之為人, 褊心者或不之信。余與高子游處四十年, 未嘗見其喜慍之色, 乃知古人為不誣耳。高子內文明而外柔順, 其言吶吶不能出口。昔崔司徒嘗謂余云:『高生豐才博學, 一代佳士, 所乏者, 矯矯風節耳。』余亦以為然。及司徒得罪, 起於纖微, 詔指臨責, 司徒聲嘶股慄, 殆不能言;宗欽已下, 伏地流汗, 皆無人色。高子獨敷陳事理, 申釋是非, 辭義清辯, 音韻高亮。人主為之動容, 聽者無不神聳, 此非所謂矯矯者乎!宗愛方用事, 威振四海。嘗召百官於都坐, 王公已下皆趨庭望拜, 高子獨升階長揖。由此觀之, 汲長孺可以臥見衛青, 何抗禮之有!此非所謂風節者乎!夫人固未易知;吾既失之於心, 崔又漏之於外, 此乃管仲所以致慟於鮑叔也。」
乙丑, 魏東平成王陸俟卒。
, 四月, 甲申, 立皇子子綏為安陸王。
帝不欲權在臣下, 六月, 戊寅, 分吏部尚書置二人, 以都官尚書謝莊、度支尚書吳郡顧覬之為之。又省五兵尚書。
, 晉世, 散騎常侍選望甚重, 與侍中不異;其後職任閒散, 用人漸輕。上欲重其選, 乃用當時名士臨海太守孔覬、司徒長史王彧為之。侍中蔡興宗謂人曰:「選曹要重, 常侍閒淡, 改之以名而不以實, 雖主意欲為輕重, 人心豈可變邪!」既而常侍之選復卑, 選部之貴不異。覬, 琳之之孫;彧, 謐之兄孫;興宗, 廓之子也。
裴子野論曰:「官人之難, 先王言之, 尚矣。周禮, 始於學校, 論之州裡, 告諸六事, 而後貢於王庭。其在漢家, 州郡積其功能, 五府舉為掾屬, 三公參其得失, 尚書奏之天子;一人之身, 所閱者眾, 故能官得其才, 鮮有敗事。魏、晉易是, 所失弘多。夫厚貌深衷, 險如谿壑, 擇言觀行, 猶懼弗周, 況今萬品千群, 俄折乎一面, 庶僚百位, 專斷於一司, 於是囂風遂行, 不可抑止。干進務得, 兼加諂瀆;無復廉恥之風, 謹厚之操;官邪國敗, 不可紀納, 假使龍作納言, 舜居南面, 而治致平章, 不可必也, 況後之官人者哉!孝武雖分曹為兩, 不能反之於周、漢, 朝三暮四, 其庸愈乎!
丙申, 魏主畋於松山;秋, 七月, 庚午, 如河西。
南彭城民高闍、沙門曇標以妖妄相扇, 與殿中將軍苗允等謀作亂, 立闍為帝。事覺, 甲辰, 皆伏誅, 死者數十人。於是下詔沙汰諸沙門, 設諸條禁, 嚴其誅坐;自非戒行精苦, 並使還俗。而諸尼多出入宮掖, 此制竟不能行。
中書令王僧達, 幼聰警能文, 而跌蕩不拘。帝初踐祚, 擢為僕射, 居顏、劉之右。自負才地, 謂當時莫及, 一二年間, 即望宰相。既而遷護軍, 怏怏不得志, 累啟求出。上不悅, 由是稍稍下遷, 五歲七徙, 再被彈削。僧達既恥且怨, 所上表奏, 辭旨抑揚, 又好非議時政, 上已積憤怒。路太后兄子嘗詣僧達, 趨升其榻, 僧達令舁棄之。太后大怒。固邀上令必殺僧達。會高闍反, 上因誣僧達與闍通謀, 八月, 丙戌, 收付廷尉, 賜死。
沈約論曰:「夫君子、小人, 類物之能稱, 蹈道則為君子, 違之則為小人。是以太公起屠釣為周師, 傅說去板築為殷相, 明揚幽仄, 唯才是與。逮於二漢, 茲道未革:胡廣累世農夫, 致位公相;黃憲牛醫之子, 名重京師:非若晚代分為二途也。魏武始立九品, 蓋以論人才優劣, 非謂世族高卑。而都正俗士, 隨時俯仰, 憑藉世資, 用相陵駕;因此相沿, 遂為成法。周、漢之道, 以智役愚, 魏、晉以來, 以貴役賤, 士庶之科, 較然有辨矣。
裴子野論曰:「古者, 德義可尊, 無擇負販;苟非其人, 何取世族!名公子孫, 還齊布衣之伍;士庶雖分, 本無華素之隔。有晉以來, 其流稍改, 草澤奇士, 猶顯清途;降及季年, 專限閥閱。自是三公之子, 傲九棘之家, 黃散之孫, 蔑令長之室;轉相驕矜, 互爭銖兩, 唯論門戶, 不問賢能。以謝靈運、王僧達之才華輕躁, 使生自寒宗, 猶將覆折;重以怙其庇廕, 召禍宜哉。
九月, 乙巳, 魏主還平城。
丙寅, 魏大赦。
, 十月, 甲戌, 魏主北巡, 欲伐柔然, 至陰山, 會雨雪, 魏主欲還, 太尉尉眷曰:「今動大眾以威北敵, 去都不遠而車駕遽還, 虜必疑我有內難。將士雖寒, 不可不進。」魏主從之, 辛卯, 軍於車侖山。
積射將軍殷孝祖築兩城於清水之東。魏鎮西將軍封敕文攻之, 清口戍主、振威將軍傅乾愛, 拒破之。孝祖, 羨之曾孫也。上遣虎賁主龐孟虯將兵救清口, 青、冀二州刺史顏師伯遣中兵參軍苟思達助之, 敗魏兵於沙溝。師伯, 竣之族兄也。上遣司空參軍卜天生將兵會傅乾愛及中兵參軍江方興共擊魏兵, 屢破之, 斬魏將窟瑰公等數人。十一月, 魏徵西將軍皮豹子等將三萬騎助封敕文寇青州, 顏師伯御之, 輔國參軍焦度刺豹子墜馬, 獲其鎧槊具裝, 手殺數十人。度, 本南安氐也。
魏主自將騎十萬、車十五萬兩擊柔然, 度大漠, 旌旗千里。柔然處羅可汗遠遁, 其別部烏硃駕頹等帥數千落降於魏。魏主刻石紀功而還。
, 上在江州, 山陰戴法興、戴明寶、蔡閒為典簽;及即位, 皆以為南台侍御史兼中書通事舍人。是歲, 三典簽並以初舉兵預密謀, 賜爵縣男;閒已卒, 追賜之。時上親覽朝政, 不任大臣;而腹心耳目, 不得無所委寄。法興頗知古今, 素見親待。魯郡巢尚之, 人士之末, 涉獵文史, 為上所知, 亦以為中書通事舍人。凡選授遷徙誅賞大處分, 上皆與法興、尚之參懷;內外雜事, 多委明寶。三人權重當時, 而法興、明寶大納貨賄, 凡所薦達, 言無不行, 天下輻湊, 門外成市, 家產並累千金。
吏部尚書顧覬之獨不降意於法興等。蔡興宗與覬之善, 嫌其風節太峻, 覬之曰:「辛毘有言:『孫、劉不過使吾不為三公耳。』覬之常以為:「人稟命有定分, 非智力所移, 唯應恭己守道;而闍者不達, 妄意僥倖, 徒虧雅道, 無關得喪。」乃以其意命弟子原著《定命論》以釋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