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漢紀 卷043

【漢紀三十五】
起柔兆涒灘, 盡柔兆敦牂, 凡十一年。

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下
建武十二年(丙申, 公元三六年)
, 正月, 吳漢破公孫述將魏堂、公孫永於魚涪津, 遂圍武陽。述遣子婿史興救之, 漢迎擊, 破之, 因入犍為界;諸縣皆城守。詔漢直取廣都, 據其心腹。漢乃進軍攻廣都, 拔之, 遣輕騎燒成都市橋。公孫述將帥恐懼, 日夜離叛, 述雖誅滅其家, 猶不能禁。帝必欲降之, 又下詔喻述曰:「勿以來歙、岑彭受害自疑, 今以時自詣, 則宗族完全。詔書手記, 不可數得。」述終無降意。
, 七月, 馮駿拔江州, 獲田戎。
帝戒吳漢曰:「成都十餘萬眾, 不可輕也。但堅據廣都, 待其來攻, 忽與爭鋒。若不敢來, 公轉營迫之, 須其力疲, 乃可擊也。」漢乘利, 遂自將步騎二萬進逼成都;去城十餘里, 阻江北〔為〕營[1], 作浮橋, 使副將武威將軍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, 為營相去二十餘里。帝聞之大驚, 讓漢曰:「比敕公千條萬端, 何意臨事勃亂!既輕敵深入, 又與尚別營, 事有緩急, 不復相及。賊若出兵綴公, 以大眾攻尚, 尚破, 公即敗矣。幸無它者, 急引兵還廣都。」詔書未到, 九月, 述果使其大司徒謝豐、執金吾袁吉將眾十許萬, 分為二十餘營, 出攻漢, 使別將將萬餘人劫劉尚, 令不得相救。漢與大戰一日, 兵敗, 走入壁, 豐因圍之。漢乃召諸將厲之曰:「吾與諸君逾越險阻, 轉戰千里, 遂深入敵地, 至其城下, 而今與劉尚二處受圍, 勢既不接, 其禍難量;欲潛師就尚於江南, 並兵御之。若能同心一力, 人自為戰, 大功可立;如其不然, 敗必無餘。成敗之機, 在此一舉。」諸將皆曰:「諾。」於是饗士秣馬, 閉營三日不出, 乃多樹幡旗, 使煙火不絕, , 銜枚引兵與劉尚合軍。豐等不覺, 明日, 乃分兵拒水北, 自將攻江南。漢悉兵迎戰, 自旦至晡, 遂大破之, 斬豐、吉。於是引還廣都, 留劉尚拒述, 具以狀上, 而深自譴責。帝報曰:「公還廣都, 甚得其宜, 述必不敢略尚而擊公也。若先攻尚, 公從廣都五十里悉步騎赴之, 適當值其危困, 破之必矣!」正是漢與述戰於廣都、成都之間, 八戰八克, 遂軍於其郭中。
臧宮拔綿竹, 破涪城, 斬公孫恢;復攻撥繁、郫, 與呈漢會於成都。
李通欲避權勢, 乞骸骨;積二歲, 帝乃聽上大司空印綬, 以特進奉朝請。後有司奏封皇子, 帝感通首創大謀, 即日, 封通少子雄為召陵侯。
公孫述困急, 謂延岑曰:「事當奈何!」岑曰:「男兒當死中求生, 可坐窮乎!財物易聚耳, 不宜有愛。」述乃悉散金帛, 募敢死士五千餘人以配岑。岑於市橋偽建旗幟, 鳴鼓挑戰, 而潛遣奇兵出吳漢軍後襲擊破漢, 漢墮水, 緣馬尾得出。漢軍餘七日糧, 陰具船, 欲遁去。蜀郡太守南陽張堪聞之, 馳往見漢, 說述必敗, 不宜退師之策。漢從之, 乃示弱以挑敵。
, 十一月, 臧宮軍咸()[2];戊寅, 述自將數萬人攻漢, 使延岑拒宮。大戰, 岑三合三勝, 自旦及日中, 軍士不得食, 並疲。漢因使護軍高午、唐邯將銳卒數萬擊之, 述兵大亂;高午奔陳刺述, 洞胸墮馬, 左右輿入城。述以兵屬延岑, 其夜, 死;明旦, 延岑以城降。辛巳, 吳漢夷述妻子, 盡滅公孫氏, 並族延岑, 遂放兵大掠, 焚述宮室。帝聞之怒, 以譴漢。又讓劉尚曰:「城降三日, 吏民從服, 孩兒、老母, 口以萬數, 一旦放兵縱火, 聞之可為酸鼻。尚宗室子孫, 嘗更吏職, 何忍行此!仰視天, 俯視地, 觀放麑、啜羹, 二者孰仁?良失斬將弔民之義也!」
, 述徵廣漢李業為博士, 業固稱疾不起。述羞不能致, 使大鴻臚尹融奉詔命以劫業, 〔曰〕[3]:「若起則受公侯之位, 不起, 賜以毒酒。」融譬旨曰:「方今天下分崩, 孰知是非, 而以區區之身試於不測之淵乎!朝廷貪慕名德, 曠官缺位, 於今七年, 四時珍御, 不以忘君;宜上奉知己, 下為子孫, 身名俱全, 不亦優乎!」業乃歎曰:「古人危邦不入, 亂邦不居, 為此故也。君子見危授命, 何乃誘以高位重餌哉!」融曰:「宜呼室家計之。」業曰:「丈夫斷之於心久矣, 何妻子之為!」遂飲毒而死。述恥有殺賢之名, 遣使吊祠, 賻贈百匹, 業子翬逃, 辭不受。述又騁巴郡譙玄, 玄不詣;亦遣使者以毒藥劫之, 太守自詣玄廬, 勸之行, 玄曰:「保志全高, 死亦奚恨!」遂受毒藥。玄子瑛泣血叩頭於太守, 願奉家錢千萬以贖父死, 太守為請, 述許之。述又徵蜀郡王皓、王嘉, 恐其不至, 先繫其妻子, 使者謂嘉曰:「速裝, 妻子可全。」對曰:「犬馬猶識主, 況於人乎!」王皓先自刎, 以首付使者。述怒, 遂誅皓家屬。王嘉聞而歎曰:「後之哉!」乃對使者伏劍而死。犍為費貽不肯仕述, 漆身為癩, 陽狂以避之。同郡任永、馮信皆托青盲以辭徵命。帝既平蜀, 詔贈常少為太常, 張隆為光祿勳。譙玄已卒, 祠以中牢, 敕所在還其家錢, 而表李業之閭。徵費貽、任永、馮信, 會永、信病卒, 獨貽仕至合浦太守。上以述將程烏、李育有才幹, 皆擢用之。於是西土咸悅, 莫不歸心焉。
, 王莽以廣漢文齊為益州太守, 齊訓農治兵, 降集群夷, 甚得其和。公孫述時, 齊固守拒險, 述拘其妻子, 許以封侯, 齊不降。聞上即位, 間道遣使自聞。蜀平, 徵為鎮遠將軍, 封成義侯。
十二月, 辛卯, 揚武將軍馬成行大司空事。
是歲, 參狼羌與諸種寇武都, 隴西太守馬援擊破之, 降者萬餘人, 於是隴右清靜。援務開恩信, 寬以待下, 任吏以職, 但總大體, 而賓客故人日滿其門。諸曹時白外事, 援輒曰:「此丞、掾之任, 何足相煩!頗哀老子, 使得遨遊。若大姓侵小民, 黠吏不從令, 此乃太守事耳。」傍縣嘗有報讎者, 吏民驚言羌反, 百姓奔入城, 狄道長詣門, 請閉城發兵。援時與賓客飲, 大笑曰:「虜何敢復犯我!曉狄道長, 歸守寺捨。良怖急者, 可牀下伏。」後稍定, 郡中服之。
詔:「邊吏力不足戰則守, 追虜料敵, 不拘以逗留法。」
山桑節侯王常、牟平烈侯耿況、東光成侯耿純皆薨。況疾病, 乘輿數自臨幸, 復以弇弟廣、舉並為中郎將。弇兄弟六人皆垂青紫, 省侍醫藥, 當世以為榮。
盧芳與匈奴、烏桓連兵, 數寇邊。帝遣驃騎大將軍杜茂等將兵鎮守北邊, 治飛狐道, 築亭障, 修烽燧, 凡與匈奴、烏桓大小數十百戰, 終不能克。
1上詔竇融與五郡太守入朝。融等奉詔而行, 官屬賓客相隨, 駕乘千餘兩, 馬牛羊被野。既至, 詣城門, 上印綬。詔遣使者還侯印綬, 引見, 賞賜恩寵, 傾動京師。尋拜融冀州牧。又以梁統為太中大夫, 姑臧長孔奮為武都郡丞。姑臧在河西最為富饒, 天下未定, 土多不修檢操, 居縣者不盈數月, 輒致豐積;奮在職四年力行清潔, 為眾人所笑, 以為身處脂膏不能自潤。及從融入朝, 諸守、令財貨連轂, 彌竟川澤;唯奮無資, 單車就路, 帝以是賞之。
帝以睢陽令任延為武威太守, 帝親見, 戒之曰:「善事上官, 無失名譽。」延對曰:「臣聞忠臣不和, 和臣不忠。履正奉公, 臣子之節;上下雷同, 非陛下之福。善事上官, 臣不敢奉詔。」帝歎息曰:「卿言是也!」

建武十三年(丁酉, 公元三七年)
, 正月, 庚申, 大司徒侯霸薨。
戊子, 詔曰:「郡國獻異味, 其令太官勿復受!遠方口實所以薦宗廟, 自如舊制。」時異國有獻名馬者, 日行千里, 又進寶劍, 價值百金。詔以劍賜騎士, 馬駕鼓車。上雅不喜聽音樂, 手不持珠玉, 嘗出獵, 車駕夜還, 上東門候汝南郅惲拒關不開。上令從者見面於門間, 惲曰:「火明遼遠。」遂不受詔。上乃回, 從東中門入。明日, 惲上書諫曰:「昔文王不敢槃於游田, 以萬民惟正之供。而陛下遠獵山林, 夜以繼晝, 其如社稷宗廟何!」書奏, 賜惲布百匹, 貶東中門候為參封尉。
二月, 遣捕虜將軍馬武屯虖沱河以備匈奴。
盧芳攻云中, 久不下。其將隨昱留守九原, 欲脅芳來降;芳知之, 與十餘騎亡入匈奴, 其眾盡歸隨昱, 昱乃詣闕降。詔拜昱五原太守, 封鐫胡侯。
朱祜奏:「古者人臣受封, 不加王爵。」丙辰, 詔長沙王興、真定王得、河間王邵、中山王茂皆降爵為侯。丁巳, 以趙王良為趙公, 太原王章為齊公, 魯王興為魯公。是時, 宗室及絕國封侯者凡一百三十七人。富平侯張純, 安世之四世孫也, 歷王莽世, 以孰謹守約保全前封;建武初, 先來詣闕, 為侯如故。於是有司奏:「列侯非宗室不宜復國。」上曰:「張純宿衛十有餘年, 其勿廢!」更封武始侯, 食富平之半。
庚午, 以紹嘉公孔安為宋公, 承休公姬常為衛公。
三月, 辛未, 以沛郡太守韓歆為大司徒。
丙子, 行大司空馬成復為揚武將軍。
吳漢自蜀振旅而還, 至宛, 詔過家上塚, 賜穀二萬斛;夏, 四月, 至京師。於是大饗將士, 功臣增邑更封凡三百六十五人, 其外戚、恩澤封者四十五人。定封鄧禹為高密侯, 食四縣;李通為固始侯, 賈復為膠東侯, 食六縣;餘各有差。已歿者益封其子孫, 或更封支庶。
帝在兵間久, 厭武事, 且知天下疲耗, 思樂息肩, 自隴、蜀平後, 非警急, 未嘗復言軍旅。皇太子嘗問攻戰之事, 帝曰:「昔衛靈公問陳, 孔子不對。此非爾所及。」鄧禹、賈復知帝偃干戈, 修文德, 不欲功臣擁眾京師, 乃去甲兵, 敦儒學。帝亦思念, 欲完功臣爵土, 不令以吏職為過, 遂罷左、右將軍官。耿弇等亦上大將軍、將軍印綬, 皆以列侯就第, 加位特進, 奉朝請。
鄧禹內行淳備, 有子十三人, 各使守一藝, 修整閨門, 教養子孫, 皆可以為後世法, 資用國邑, 不修產利。
賈復為人剛毅方直, 多大節, 既還私第, 闔門養威重。朱祜等薦復宜為宰相, 帝方以吏事責三公, 故功臣並不用。是時, 列侯唯高密、固始、膠東三侯與公卿參議國家大事, 恩遇甚厚。帝雖制御功臣, 而每能回容, 宥其小失。遠方貢珍甘, 必先遍賜諸侯, 而太官無餘, 故皆保其福祿, 無誅譴者。
益州傳送公孫述瞽師、郊廟樂器、葆車、輿輦, 於是法物始備。時兵革既息, 天下少事, 文書調役, 務從簡寡, 至乃十存一焉。
1, 以冀州牧竇融為大司空。融自以非舊臣, 一旦入朝, 在功臣之右, 每朝會進見[4], 容貌辭氣, 卑恭已甚, 帝以此愈親厚之。融小心, 久不自安, 數辭爵位, 上疏曰:「臣融有子, 朝夕教導以經藝, 不令觀天文, 見讖記, 誠欲令恭肅畏事, 恂恂守道, 不願其有才能, 何況乃當傳以連城廣土, 享故諸侯王國哉!」因復請間求見, 帝不許。後朝罷, 逡巡席後, 帝知欲有讓, 遂使左右傳出。它日會見, 迎詔融曰:「日者知公欲讓職還土, 故命公暑熱且自便。今相見, 宜論它事, 勿得復言。」融不敢重陳請[5]
1五月, 匈奴寇河東。

建武十四年(戊戌, 公元三八年)
, 邛穀王任貴遣使上三年計, 即授越巂太守。
, 會稽大疫。
〔九月〕[6], 莎車王賢、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獻。西域苦匈奴重斂, 皆願屬漢, 復置都護;上以中國新定, 不許。
太中大夫梁統上疏曰:「臣竊見元帝初元五年, 輕殊死刑三十四事, 哀帝建平元年, 輕殊死刑八十一事;其四十二事手殺人者, 減死一等。自是以後, 著為常准, 故人輕犯法, 吏易殺人。臣聞立君之道, 仁義為主, 仁者愛人, 義者正理。愛人以除殘為務, 正理以去亂為心;刑罰在衷, 無取於輕。高帝受命, 約令定律, 誠得其宜, 文帝唯除省肉刑、相坐之法, 自餘皆率由舊章。至哀、平繼體, 即位日淺, 聽斷尚寡。丞相王嘉輕為穿鑿, 虧除先帝舊約成律, 數年之間百有餘事, 或不便於理, 或不厭民心, 謹表其尤害於體者, 傅奏於左。願陛下宣詔有司, 詳擇其善, 定不易之典。」事下公卿。光祿勳杜林奏曰:「大漢初興, 蠲除苛政, 海內歡欣;及至其後, 漸以滋章。果桃菜茹之饋, 集以成贓, 小事無妨於義, 以為大戮。至於法不能禁, 令不能止, 上下相遁, 為敝彌深。臣愚以為宜如舊制, 不合翻移。」統復上言曰:「臣之所奏, 非曰嚴刑。《經》曰:『爰制百姓, 於刑之衷。』衷之為言, 不輕不重之謂也。自高祖至於孝宣, 海內稱治, 至初元、建平而盜賊浸多, 皆刑罰不衷, 愚人易犯之所致也。由此觀之, 則刑輕之作, 反生大患, 惠加奸軌, 而害及良善也!」事寢, 不報。

建武十五年(己亥, 公元三九年)
, 正月, 辛丑, 大司徒韓歆免。歆好直言, 無隱諱, 帝每不能容。歆於上前證歲將饑凶, 指天畫地, 言甚剛切, 故坐免歸田裡。帝猶不釋, 復遣使宣詔責之;歆及子嬰皆自殺。歆素有重名, 死非其罪, 眾多不厭;帝乃追賜錢穀, 以成禮葬之。
臣光曰:昔高宗命說曰:「若藥弗瞑眩, 厥疾弗瘳。」夫切直之言, 非人臣之利, 乃國家之福也。是以人君夙夜求之, 唯懼弗得聞。惜乎, 以光武之世而韓歆用直諫死, 豈不為仁明之累哉!
丁未, 有星孛於昴。
以汝南太守歐陽歙為大司徒。
匈奴寇鈔日盛, 州郡不能禁。二月, 遣吳漢率馬成、馬武等北擊匈奴, 徙雁門、代郡、上谷吏民六萬餘口置居庸、常山關以東, 以避胡寇。匈奴左部遂復轉居塞內, 朝廷患之, 增緣邊兵, 部數千人。
, 四月, 丁巳, 封皇子輔為右翊公, 英為楚公, 陽為東海公, 康為濟南公, 蒼為東平公, 延為淮陽公, 荊為山陽公, 衡為臨淮公, 焉為左翊公, 京為琅邪公。癸丑, 追謚兄縯為齊武公, 兄仲為魯哀公。帝感縯功業不就, 撫育二子章、興, 恩愛甚篤。以其少貴, 欲令親吏事, 使章試守平陰令, 興緱氏令。其後章遷梁郡太守, 興遷弘農太守。
帝以天下墾田多不以實自占, 又戶口、年紀互有增減, 乃詔下州郡檢核。於是刺史、太守多為詐巧, 苟以度田為名, 聚民田中, 並度廬屋、裡落, 民遮道啼呼;或優饒豪右, 侵刻贏弱。
時諸郡各遣使奏事, 帝見陳留吏牘上有書, 視之云:「潁川、弘農可問, 河南、南陽不可問。」帝詰吏由趣, 吏不肯服, 抵言「於長奉街上得之」, 帝怒。時東海公陽年十二, 在幄後言曰:「吏受郡敕, 當欲以墾田相方耳。」帝曰:「即如此, 何故言河南、南陽不可問?」對曰:「河南帝城, 多近臣;南陽帝鄉, 多近親;田宅逾制, 不可為準。」帝令虎賁將詰問吏, 吏乃實首服, 如東海公對。上由是益奇愛陽。
遣謁者考實二千石長吏阿枉不平者。冬, 十一月, 甲戌, 大司徒歙坐前為汝南太守, 度田不實, 贓罪千餘萬, 下獄。歙世授《尚書》, 八世為博士, 諸生守闕為歙求哀者千餘人, 至有自髡剔者。平原禮震年十七, 求代歙死。帝竟不赦, 歙死獄中。
十二月, 庚午, 以關內侯戴涉為大司徒。
盧芳自匈奴復入居高柳。
是歲, 驃騎大將軍杜茂坐使軍吏殺人, 免。使揚武將軍馬成代茂, 繕治障塞, 十里一候, 以備匈奴。使騎都尉張堪領杜茂營, 擊破匈奴於高柳。拜堪漁陽太守。堪視事八年, 匈奴不敢犯塞, 勸民耕稼, 以致殷富。百姓歌曰:「桑無附枝, 麥〔穗〕()兩〔歧〕()[7]。張君為政, 樂不可支!」
安平侯蓋延薨。
交趾麊泠縣雒將女子徵側, 甚雄勇, 交趾太守蘇定以法繩之, 徵側忿怨。

建武十六年(庚子, 公元四零年)
, 二月, 徵側與其妹征貳反, 九真、日南、合浦蠻俚皆應之, 凡略六十五城, 自立為王, 都麊泠。交趾剌史及諸太守僅得自守。
三月, 辛丑晦, 日有食之。
, 九月, 河南尹張人及及諸郡守十餘人皆坐度田不實, 下獄死。後上從容謂虎賁中郎將馬援曰:「吾甚恨前殺守、相多也!」對曰:「死得其罪, 何多之有!但死者既往, 不可復生也!」上大笑。
郡國群盜處處並起, 郡縣追討, 到則解散, 去復屯結, 青、徐、幽、冀四州尤甚。冬, 十月, 遣使者下郡國, 聽群盜自相糾擿, 五人共斬一人者, 除其罪;吏雖逗留迴避故縱者, 皆勿問, 聽以禽討為效。其牧守令長坐界內有盜賊而不收捕者, 又以畏心耎捐城委守者, 皆不以為負, 但取獲賊多少為殿最, 唯蔽匿者乃罪之。於是更相追捕, 賊並解散, 徙其魁帥於它郡, 賦田受稟, 使安生業。自是牛馬放牧不收, 邑門不閉。
盧芳與閔堪使使請降, 帝立芳為代王, 堪為代相, 賜繒二萬匹, 因使和集匈奴。芳上疏謝, 自陳思望闕庭;詔報芳朝明年正月。初, 匈奴聞漢購求芳, 貪得財帛, 故遣芳還降。既而芳以自歸為功, 不稱匈奴所遣, 單于復恥言其計, 故賞遂不行。由是大恨, 入寇尤深。
馬援奏宜如舊鑄五銖錢, 上從之;天下賴其便。
盧芳入朝, 南及昌平, 有詔止, 令更朝明歲。

建武十七年(辛丑, 公元四一年)
, 正月, 趙孝公良薨。初, 懷縣大姓李子春二孫殺人, 懷令趙熹窮治其奸, 二孫自殺, 收繫子春。京師貴戚為請者數十, 熹終不聽。及良病, 上臨視之, 問所欲言, 良曰:「素與李子春厚, 今犯罪, 懷令趙熹欲殺之, 願乞其命。」帝曰:「吏奉法律, 不可枉也。更道它所欲。」良無復言。既薨, 上追思良, 乃貰出子春。遷熹為平原太守。
二月, 乙未晦, 日有食之。
, 四月, 乙卯, 上行幸章陵;五月, 乙卯, 還宮。
六月, 癸巳, 臨淮懷公衡薨。
妖賊李廣攻沒皖城, 遣虎賁中郎將馬援、驃騎將軍段志討之。秋, 九月, 破皖城, 斬李廣。
郭后寵衰, 數懷怨懟, 上怒之。冬, 十月, 辛巳, 廢皇后郭氏, 立貴人陰氏為皇后。詔曰:「異常之事, 非國休福, 不得上壽稱慶。」郅惲言於帝曰:「臣聞夫婦之好, 父不能得之於子, 況臣能得之於君乎!是臣所不敢言。雖然, 願陛下念其可否之計, 無令天下有議社稷而已。」帝曰:「惲善恕己量主, 知我必不有所左右而輕天下也!」帝進郭后子右翊公輔為中山王, 以常山郡益中山國, 郭后為中山太后, 其餘九國公皆為王。
甲申, 帝幸章陵, 修園廟, 祠舊宅, 觀田廬, 置酒作樂, 賞賜。時宗室諸母因酣悅相與語曰:「文叔少時謹信, 與人不款曲, 唯直柔耳, 今乃能如此!」帝聞之, 大笑曰:「吾治天下, 亦欲以柔道行之。」十二月, 還自章陵。
是歲, 莎車王賢復遣使奉獻, 請都護;帝賜賢西域都護印綬及車旗、黃金、錦繡。敦煌太守裴遵上言:「夷狄不可假以大權;又令諸國失望。」詔書收還都護印綬, 更賜賢以漢大將軍印綬;其使不肯易, 遵迫奪之。賢由是始恨, 而猶詐稱大都護, 移書諸國, 諸國悉服屬焉。
匈奴、鮮卑、赤山烏桓數連兵入塞, 殺略吏民;詔拜襄賁令祭肜為遼東太守。肜有勇力, 虜每犯塞, 常為士卒鋒, 數破走之。肜, 遵之從弟也。
徵側等寇亂連年, 詔長沙、合浦、交趾具車船, 修道橋, 通障谿, 儲糧穀, 拜馬援為伏波將軍, 以扶樂侯劉隆為副, 南擊交趾。

建武十八年(壬寅, 公元四二年)
〔春〕, 二月[8], 蜀郡守將史歆反, 攻太守張穆, 穆逾城走;宕渠楊偉等起兵以應歆。帝遣吳漢等將萬餘人討之。
甲寅, 上行幸長安;三月, 幸蒲板, 祠后土。
馬援緣海而進, 隨山刊道千餘里, 至浪泊上, 與徵側等戰, 大破之, 追至禁谿, 賊遂散走。
, 四月, 甲戌, 車駕還宮。
戊申, 上行幸河內;戊子, 還宮。
五月, 旱。
盧芳自昌平還, 內自疑懼, 遂復反, 與閔堪相攻連月, 匈奴遣數百騎迎芳出塞。芳留匈奴中十餘年, 病死。
吳漢發廣漢、巴、蜀三郡兵, 圍成都百餘日, , 七月, 拔之, 斬史歆等。漢乃乘桴沿江下巴郡, 楊偉等惶恐解散。漢誅其渠帥, 徙其黨與數百家於南郡、長沙而還。
, 十月, 庚辰, 上幸宜城;還, 祠章陵;十二月, 還宮。
是歲, 罷州牧, 置刺史。
1五宮中郎將線純與太僕朱浮奏議:「禮, 為人子, 事大宗, 降其私親。當除今親廟四, 以先帝四廟代之。」大司徒涉等奏「立元、成、哀、平四廟。」上自以昭穆次第, 當為元帝後。

建武十九年(癸卯, 公元四三年)
, 正月, 庚子, 追尊宣帝曰中宗。始祠昭帝、元帝於太廟, 成帝、哀帝、平帝於長安, 舂陵節侯以下於章陵;其長安、章陵, 皆太守、令、長侍祠。
馬援斬徵側、徵貳。
妖賊單臣、傅鎮等相聚入原武城, 自稱將軍。詔太中大夫臧宮將兵圍之, 數攻不下, 士卒死傷。帝召公卿、諸侯王問方略, 皆曰:「宜重其購賞。」東海王陽獨曰:「妖巫相劫, 勢無久立, 其中必有悔欲亡者, 但外圍急, 不得走耳。宜小挺緩, 令得逃亡, 逃亡, 則一亭長足以禽矣。」帝然之, 即敕宮徹圍緩賊, 賊眾分散。夏四月, 拔原武, 斬臣、鎮等。
馬援進擊徵側餘黨都陽等, 至居風, 降之;嶠南悉平。援與越人申明舊制以約束之, 自後駱越奉行馬將軍故事。
閏月, 戊申, 進趙、齊、魯三公爵皆為王。
郭后既廢, 太子彊意不自安。郅惲說太子曰:「久處疑位, 上違孝道, 下近危殆, 不如辭位以奉養母氏。」太子從之, 數因左右及諸王陳其懇誠, 願備籓國。上不忍, 遲回者數歲。六月, 戊申, 詔曰:「《春秋》之義, 立子以貴。東海王陽, 皇后之子, 宜承大統。皇太子彊, 崇執謙退, 願備籓國, 父子之情, 重久違之。其以彊為東海王, 立陽為皇太子, 改名莊。」
袁宏論曰:夫建太子, 所以重宗統, 一民心也, 非有大惡於天下, 不可移也。世祖中興漢業, 宜遵正道以為後法。今太子之德未虧於外, 內寵既多, 嫡子遷位, 可謂失矣。然東海歸籓, 謙恭之心彌亮;明帝承統, 友於之情愈篤。雖長幼易位, 興廢不同, 父子兄弟, 至性無間。夫以三代之道處之, 亦何以過乎!
帝以太子舅陰識守執金吾, 陰興為衛尉, 皆輔導太子。識性忠厚, 入雖極言正議, 及與賓客語, 未嘗及國事。帝敬重之, 常指識以敕戒貴戚, 激厲左右焉。興雖禮賢好施, 而門無遊俠, 與同郡張宗、上谷鮮于裒不相好, 知其有用, 猶稱所長而達之;友人張汜、杜禽, 與興厚善, 以為華而少實, 俱私之以財[9], 終不為言。是以世稱其忠。
上以沛國桓榮為議郎, 使授太子經。車駕幸太學, 會諸博士論難於前, 榮辨明經義, 每以禮讓相厭, 不以辭長勝人, 儒者莫之及, 特加賞賜。又詔諸生雅歌擊磬, 盡日乃罷。帝使左中郎將汝南鐘興授皇太子及宗室諸侯《春秋》, 賜興爵關內侯。興辭以無功, 帝曰:「生教訓太子及諸王侯, 非大功邪?」興曰:「臣師少府丁恭。」於是復封恭, 而興遂固辭不受。
陳留董宣為雒陽令。湖陽公主蒼頭白日殺人, 因匿主家, 吏不能得。及主出行, 以奴驂乘。宣於夏門亭候之, 駐車叩馬, 以刀畫地, 大言數主之失。叱奴下車, 因格殺之。主即還宮訴帝, 帝大怒, 召宣, 欲棰殺之。宣叩頭曰:「願乞一言而死。」帝曰:「欲何言?」宣曰:「陛下聖德中興, 而縱奴殺人, 將何以治天下乎?臣不須棰, 請得自殺!」即以頭擊楹, 流血被面。帝令小黃門持之, 使宣叩頭謝主, 宣不從。強使頓之, 宣兩手據地, 終不肯俯。主曰:「文叔為白衣時, 藏亡匿死, 吏不敢至門;今為天子, 威不能行一令乎?」帝笑曰:「天子不與白衣同。」因敕:「強項令出。」賜錢三十萬, 宣悉以班諸吏。由是能搏擊豪強, 京師莫不震〔慄〕()[10]
九月, 壬申, 上行幸南陽;進幸汝南南頓縣捨, 置酒會, 賜吏民, 復南頓田租一歲。父老前叩頭言:「皇考居此日久, 陛下識知寺捨, 每來輒加厚恩, 願賜覆十年。」帝曰:「天下重器, 常恐不任, 日復一日, 安敢遠期十歲乎!」吏民又言:「陛下實惜之, 何言謙也!」帝大笑, 復增一歲。進幸淮陽、梁、沛。
西南夷棟蠶反, 殺長吏;詔武威將軍劉尚討之。路由越巂, 邛穀王任貴恐尚既定南邊, 威法必行, 己不得自放縱, 即聚兵起營, 多釀毒酒, 欲先勞軍, 因襲擊尚。尚知其謀, 即分兵先據邛都, 遂掩任貴, 誅之。

建武二十年(甲辰, 公元四四年)
, 二月, 戊子, 車駕還宮。
, 四月, 庚辰, 大司徒戴涉坐入故太倉令奚涉罪, 下獄死。帝以三公連職, 策免大司空竇融。
廣平忠侯吳漢病篤, 車駕親臨, 問所欲言, 對曰:「臣愚, 無所知識, 惟願陛下慎無赦而已。」五月, 辛亥, 漢薨;詔送葬如大將軍霍光故事。漢性強力, 每從征伐, 帝未安, 常側足而立。諸將見戰陳不利, 或多惶懼, 失其常度, 漢意氣自若, 方整厲器械, 激揚吏士。帝時遣人觀大司馬何為, 還言方修戰攻之具, 乃歎曰:「吳公差強人意, 隱若一敵國矣!」每當出師, 朝受詔, 夕則引道, 初無辨嚴之日。及在朝廷, 斤斤謹質, 形於體貌。漢嘗出征, 妻子在後買田業, 漢還, 讓之曰:「軍師在外, 吏士不足, 何多買田宅乎!」遂盡以分與昆弟、外家。故能任職以功名終。
匈奴寇上黨、天水, 遂至扶風。
帝苦風眩, 疾甚, 以陰興領侍中, 受顧命於云臺廣室。會疾瘳, 召見興, 欲以代吳漢為大司馬, 興叩頭流涕固讓, 曰:「臣不敢惜身, 誠虧損聖德, 不可苟冒!」至誠發中, 感動左右, 帝遂聽之。太子太傅張湛, 自郭后之廢, 稱疾不朝, 帝強起之, 欲以為司徒, 湛固辭疾篤, 不能復任朝事, 遂罷之。
六月, 庚寅, 以廣漢太守河內蔡茂為大司徒, 太僕朱浮為大司空。壬辰, 以左中郎將劉隆為驃騎將軍, 行大司馬事。
乙未, 徙中山王輔為沛王。以郭況為大鴻臚, 帝數幸其第, 賞賜金帛, 豐盛莫比, 京師號況家為「金穴」。
, 九月, 馬援自交趾還, 平陵孟冀迎勞之。援曰:「方今匈奴、烏桓尚擾北邊, 欲自請擊之, 男兒要當死於邊野, 以馬革裹屍還葬耳, 何能臥牀上, 在兒女子手中邪!」冀曰:「諒!為烈士當如是矣!」
, 十月, 甲午, 上行幸魯、東海、楚、沛國。
十二月, 匈奴寇天水、扶風、上黨。
壬寅, 車駕還宮。
1馬援自請擊匈奴, 帝許之, 使出屯襄國, 詔百官祖道。援謂黃門郎梁松、竇固曰:「凡人富貴, 當使可復賤也;如卿等欲不可復賤, 居高堅自持。勉思鄙言!」松, 統之子;固, 友之子也。
劉尚進兵與棟蠶等連戰, 皆破之。

建武二十一年(乙巳, 公元四五年)
, 正月, 追至不韋, 斬棟蠶帥, 西南諸夷悉平。
烏桓與匈奴、鮮卑連兵為寇, 代郡以東尤被烏桓之害。其居止近塞, 朝發穹廬, 暮至城郭, 五郡民庶, 家受其辜, 至於郡縣損壞, 百姓流亡, 邊陲蕭條, 無復人跡。秋, 八月, 帝遣馬援與謁者分築保塞, 稍興立郡縣, 或空置太守、令、長, 招還人民。烏桓居上谷塞外白山者最為強富, 援將三千騎擊之, 無功而還。
鮮卑萬餘騎寇遼東, 太守祭肜率數千人迎擊之, 自被甲陷陣。虜大奔, 投水死者過半, 遂窮追出塞。虜急, 皆棄兵裸身散走。是後鮮卑震怖, 畏肜, 不敢復窺塞。
, 匈奴寇上谷、中山。
莎車王賢浸以驕橫, 欲兼併西域, 數攻諸國, 重求賦稅, 諸國愁懼。車師前王、鄯善、焉耆等十八國俱遣子入侍, 獻其珍寶;及得見, 皆流涕稽首, 願得都護。帝以中國初定, 北邊未服, 皆還其侍子, 厚賞賜之。諸國聞都護不出, 而侍子皆還, 大憂恐, 乃與敦煌太守檄:「願留侍子以示莎車, 言侍子見留, 都護尋出, 冀且息其兵。」裴遵以狀聞, 帝許之。

建武二十二年(丙午, 公元四六年)
, 閏正月, 丙戌, 上幸長安;二月, 己巳[11], 還雒陽。
, 五月, 乙未晦, 日有食之。
, 九月, 戊辰, 地震。
, 十月, 壬子, 大司空朱浮免。癸丑, 以光祿勳杜林為大司空。
, 陳留劉昆為江陵令, 縣有火災, 昆向火叩頭, 火尋滅;後為弘農太守, 虎皆負子渡河。帝聞而異之, 征昆代林為光祿勳。帝問昆曰:「前在江陵, 反風滅火, 後守弘農, 虎北渡河, 行何德政而致是事?」對曰:「偶然耳。」左右皆笑, 帝歎曰:「此乃長者之言也!」顧命書諸策。
是歲, 青州蝗。
匈奴單于輿死, 子左賢王烏達鞮侯立;復死, 弟左賢王蒲奴立。匈奴中連年旱蝗, 赤地數千里, 人畜饑疫, 死耗太半。單于畏漢乘其敝, 乃遣使詣漁陽求和親;帝遣中郎將李茂報命。
烏桓乘匈奴之弱, 擊破之, 匈奴北徙數千里, 幕南地空。詔罷諸邊郡亭候、吏卒, 以幣帛招降烏桓。
西域諸國侍子久留敦煌, 皆愁思亡歸。莎車王賢知都護不至, 擊破鄯善, 攻殺龜茲王。鄯善王安上書:「願復遣子入侍, 更請都護;都護不出, 誠迫於匈奴。」帝報曰:「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, 如諸國力不從心, 東西南北自在也。」於是鄯善、車師復附匈奴。
班固論曰:孝武之世, 圖制匈奴, 患其兼從西國, 結黨南羌, 乃表河曲, 列四郡, 開玉門, 通西域, 以斷匈奴右臂, 隔絕南羌、月氏。單于失援, 由是遠遁, 而幕南無王庭。遭值文、景玄默, 養民五世, 財力有餘, 士馬強盛。故能睹犀布、玳瑁, 則建珠崖七郡;感蒟醬、竹杖, 則開牂柯、越巂;聞天馬、蒲陶, 則通大宛、安息;自是殊方異物, 四面而至。於是開苑囿, 廣宮室, 盛帷帳, 美服玩。設酒池肉林, 以饗四夷之客, 作魚龍角牴之戲, 以觀視之。及賂遺贈送, 萬里相奉, 師旅之費, 不可勝計。至於用度不足, 乃榷酒酤, 筦鹽鐵, 鑄白金, 造皮幣, 算至車船, 租及六畜。民力屈, 財用竭, 因之以凶年, 寇盜並起, 道路不通, 直指之使始出, 衣繡杖斧, 斷斬於郡國, 然後勝之。是以末年遂棄輪台之地, 而下哀痛之詔, 豈非仁聖之所悔哉!
且通西哉, 近有龍堆, 遠則蔥嶺, 身熱、頭痛、懸度之阨, 淮南、杜欽、揚雄之論, 皆以為此天地所以界別區域, 絕外內也。西域諸國, 各有君長, 兵眾分弱, 無所統一, 雖屬匈奴, 不相親附;匈奴能得其馬畜、旃罽而不能統率, 與之進退。與漢隔絕, 道里又遠, 得之不為益, 棄之不為損, 盛德在我, 無取於彼。故自建武以來, 西域思漢威德, 咸樂內屬, 數遣使置質於漢, 願請都護。聖上遠覽古今, 因時之宜, 辭而未許;雖大禹之序西戎, 周公之讓白雉, 太宗之卻走馬, 義兼之矣!

校改記
[1] 阻江北〔為〕營 據張校補。
[2] 臧宮軍咸()門 據胡注刪。案:避公孫述諱。
[3] 使大鴻臚尹融奉詔命以劫業〔曰〕 據文意補。
[4] 每朝會進見 章校「十二行本『朝』作『召』;乙十一行本同。」《後漢書.竇融傳》同, 然不改亦可。
[5] 融不敢重陳請 章校「十二行本『不』上有『乃』字;孔本同。」然《後漢書.竇融傳》無「乃」字, 今不補。
[6] 〔九月〕 據袁《紀》補。
[7] 麥〔穗〕()兩〔歧〕() 章校「十二行本『秀』作『穗』, 『岐』從『止』;乙十一行本均同。」據改。
[8] 〔春〕二月 據《通鑑》通例補。
[9] 俱私之以財 章校「十二行本『俱』作『但』;乙十一行本同;孔本同。」今不改。
[10] 京師莫不震〔慄〕() 據胡注改。
[11] 己巳 二月丁酉朔, 無己巳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