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晉紀 卷114

【晉紀三十六】
起旃蒙大荒落, 盡著雍涒灘, 凡四年。
安皇帝己義熙元年(乙巳, 公元四零五年)

, 正月, 南陽太守扶風魯宗之起兵襲襄陽, 桓蔚走江陵。己丑, 劉毅等諸軍至馬頭。桓振挾帝出屯江津, 遣使求割江、荊二州, 奉送天子;毅等不許。辛卯, 宗之擊破振將溫楷於柞溪, 進屯紀南。振留桓謙、馮該守江陵, 引兵與宗之戰, 大破之。劉毅等擊破馮該於豫章口, 桓謙棄城走。毅等入江陵, 執卞范之等, 斬之。桓振還, 望見火起, 知城已陷, 其眾皆潰, 振逃於溳川。
乙未, 詔大處分悉委冠軍將軍劉毅。
戊戌, 大赦, 改元, 惟桓氏不原;以桓沖忠於王室, 特宥其孫胤。以魯宗之為雍州刺史, 毛璩為征西將軍、都督益、梁、秦、涼五州諸軍事、璩弟瑾為梁、秦二州刺史, 瑗為寧州刺史。劉懷肅追斬馮該於石城, 桓謙、桓怡、桓蔚、桓謐、何澹之、溫楷皆奔秦。怡, 弘之弟也。
燕王熙伐高句麗。戊申, 攻遼東。城且陷, 熙命將士:「毋得先登, 俟剷平其城, 朕與皇后乘輦而入。」, 由是城中得嚴備, 卒不克而還。
秦王興以鳩摩羅什為國師, 奉之如神, 親帥群臣及沙門聽羅什講佛經, 又命羅什翻譯西域《經》、《論》三百餘卷, 大營塔寺, 沙門坐禪者常以千數。公卿以下皆奉佛, 由是州郡化之, 事佛者十室而九。
乞伏乾歸擊吐谷渾大孩, 大破之, 俘萬餘口而還, 大孩走死胡園。視羆世子樹洛干帥其餘眾數千家奔莫何川, 自稱車騎大將軍、大單于、吐谷渾王。樹洛干輕徭薄賦, 信賞必罰, 吐谷渾復興, 沙、漒諸戎皆附之。
西涼公暠自稱大將軍、大都督、領秦、涼二州牧, 大赦, 改元建初, 遣舍人黃始梁興間行奉表詣建康。
二月, 丁巳, 留台備法駕迎帝於江陵, 劉毅、劉道規留屯夏口, 何無忌奉帝東還。
, 毛璩聞桓振陷江陵, 帥眾三萬順流東下, 將討之, 使其弟西夷校尉瑾、蜀郡太守瑗出外水, 參軍巴西譙縱、侯暉出涪水。蜀人不樂遠征, 暉至五城水口, 與巴西陽昧謀作亂。縱為人和謹, 蜀人愛之, 暉、昧共逼縱為主, 縱不可, 走投於水;引出, 以兵逼縱登輿, 縱又投地, 叩頭固辭, 暉縛縱於輿。還, 襲毛瑾於涪城, 殺之, 推縱為梁、秦二州刺史。璩至略城, 聞變, 奔還成都, 遣參軍王瓊將兵討之, 為縱弟明子所敗, 死者什八九。益州營戶李騰開城納縱兵, 殺璩及弟瑗, 滅其家。縱稱成都王, 以從弟洪為益州刺史, 以明子為巴州刺史屯白帝。於是蜀大亂, 漢中空虛, 氐王楊盛遣其兄子平南將軍撫據之。
癸亥, 魏主珪還自豺山, 罷尚書三十六曹。
三月, 桓振自鄖城襲江陵, 荊州刺史司馬休之戰敗, 奔襄陽, 振自稱荊州刺史。建威將軍劉懷肅自云杜引兵馳赴, 與振戰於沙橋;劉毅遣廣武將軍唐興助之, 臨隈斬振, 復取江陵。
甲午, 帝至建康。乙未, 百官詣闕請罪, 詔令復職。
尚書殷仲文以朝廷音樂未備, 言於劉裕, 請治之。裕曰:「今日不暇給, 且性所不解。」仲文曰:「好之自解。」裕曰:「正以解則好之, 故不習耳。」
庚子, 以琅邪王德文為大司馬, 武陵王遵為太保, 劉裕為侍中、車騎將軍、都督中外諸軍事, 徐、青二州刺史如故, 劉毅為左將軍, 何無忌為右將軍、督豫州、揚州五郡軍事、豫州刺史, 劉道規為輔國將軍、督淮北諸軍事、并州刺史, 魏詠之為征虜將軍、吳國內史。裕固讓不受, 加錄尚書事, 又不受, 屢請歸籓;詔百官敦勸, 帝親幸其第。裕惶懼, 復詣闕陳請, 乃聽歸籓。以魏詠之為荊州刺史, 代司馬休之。初, 劉毅嘗為劉敬宣寧朔參軍, 時人或以雄傑許之。敬宣曰:「夫非常之才自有調度, 豈得便謂引君為人豪邪!此君之性, 外寬而內忌, 自伐而尚人, 若一旦遭遇, 亦當以陵上取禍耳。」毅聞而恨之。及敬宣為江州, 辭以無功, 不宜援任先於毅等, 裕不許。毅使人言於裕曰:「劉敬宣不豫建議。猛將勞臣, 方須敘報;如敬宣之比, 宜令在後。若使君不忘平生, 正可為員外常侍耳。聞已授郡, 實為過優;尋復為江州, 尢為駭惋。」敬宣愈不自安, 自表解職;乃召還為宣城內史。
, 四月, 劉裕旋鎮京口, 改授都督荊、司等十六州諸軍事, 加領兗州刺史。
盧循遣使貢獻。時朝廷新定, 未暇征討;壬申, 以循為廣州刺史, 徐道覆為始興相。循遺劉裕智粽, 裕報以續命湯。循以前琅邪內史王誕為平南長史。誕說循曰:「誕本非戎旅, 在此無用;素為劉鎮軍所厚, 若得北歸, 必蒙寄任, 公私際會, 仰答厚恩。」循甚然之。劉裕與循書, 令遣吳隱之還, 循不從。誕復說循曰:「將軍今留吳公, 公私非計。孫伯符豈不欲留華子魚邪?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。」於是循遣隱之與誕俱還。
, 南燕主備德仕秦為張掖太守, 其兄納與母公孫氏居於張掖, 備德之從秦王堅寇淮南也, 留金刀與其母別。備德與燕王垂舉兵於山東, 張掖太守苻昌收納及備德諸子, 皆誅之, 公孫氏以老獲免, 納妻段氏方娠, 未決。獄掾呼延平, 備德之故吏也, 竊以公孫氏及段氏逃於羌中。段氏生子超, 十歲而孫氏病, 臨卒, 以金刀授超曰:「汝得東歸, 當經此刀還汝叔也。」呼延平又以超母子奔涼。及呂隆降秦, 超隨涼州民徙長安。平卒, 段氏為超娶女為婦。
超恐為秦人所錄, 乃陽狂行乞;秦人賤之, 惟東平公紹見而異之, 言於秦王興曰:「慕容超姿干瑰偉, 殆非真狂, 願微加官爵以縻之。」興召見, 與語, 超故為謬對, 或問而不答。興謂紹曰:「諺云『妍皮不裹癡骨, 』徒妄語耳。」乃罷遣之。
備德聞納有遣腹子在秦, 遣濟陰人吳辯往視之, 辯因鄉人宗正謙賣卜在長安, 以告超。超不敢告其母妻, 潛與謙變換姓名逃歸南燕。行至梁父, 鎮南長史悅壽以告兗州刺史慕容法。法曰:「昔漢有卜者詐稱衛太子, 今安知非此類也!」不禮之。超由是與法有隙。
備德聞超至, 大喜, 遣騎三百迎之。超至廣固, 以金刀獻於備德。備德慟哭, 悲不自勝。封超北海王, 拜侍中、驃騎大將軍、司隸校尉、開府, 妙選時賢, 為之僚佐。備德無子, 欲以超為嗣。超入則侍奉盡歡, 出則傾身下士, 由是內外譽望翕然歸之。
五月, 桂陽太守章武王秀及益州刺史司馬軌之謀反, 伏誅。秀妻, 桓振之妹也, 故自疑而反。桓玄餘黨桓亮、苻宏等擁眾寇亂郡縣者以十數, 劉毅、劉道規、檀祗等分兵討滅之, 荊、汀、江、豫皆平。詔以毅為都督淮南等五郡軍事、豫州刺史, 何無忌為都督江東五郡軍事、會稽內史。
北青州刺史劉該反, 引魏為援, 清河、陽平二郡太守孫全聚眾應之。六月, 魏豫州刺史索度真、大將斛斯蘭寇徐州, 圍彭城。劉裕遣其弟南彭城內史道憐、東海太守孟龍符將兵救之, 斬該及全, 魏兵敗走。龍符, 懷玉之弟也。
秦隴西公碩德伐仇池, 屢破楊盛兵;將軍斂俱攻漢中, 拔成固, 徙流民三千餘家於關中。秋, 七月, 楊盛請降於秦。秦以盛為都督益、寧二州諸軍事、征南大將軍、益州牧。
劉裕遣使求和於泰, 且求南鄉等諸郡, 秦王興許之。群臣咸以為不可, 興曰:「天下之善一也。劉裕拔起細微, 能討誅桓玄, 興復晉室, 內釐庶政, 外修封疆, 吾何惜數郡, 不以成其美乎!」遂割南鄉、順陽、新野、舞陰等十二郡歸於晉。
八月, 燕遼西太守邵顏有罪, 亡命為盜;九月, 中常侍郭仲討斬之。
汝水竭, 南燕主備德惡之, 俄而寢疾。北海王超請禱之, 備德曰:「人主之命, 短長在天, 非汝水所能制也。」固請, 不許。
戊午, 備德引見群臣於東陽殿, 議立超為太子。俄而地震, 百僚驚恐, 備德亦不自安, 還宮。是夜, 疾篤, 瞑不能言。段後大呼:「今召中書作詔立超, 可乎?」備德開目頷之。乃立超為皇太子, 大赦, 備德尋卒。為十餘棺, , 分出四門, 潛瘞山谷。
己未, 超即皇帝位, 大赦, 改元太上。尊段後為皇太后。以北地王鐘都督中外諸軍、錄尚書事, 慕容法為征南大將軍、都督徐、兗、揚、南兗四州諸軍事, 加慕容鎮開府儀同三司, 以尚書令封孚為太尉, 麴仲為司空, 封嵩為尚書左僕射。癸亥。虛葬備德於東陽陵, 謚曰獻武皇帝, 廟號世宗。
超引所親公孫五樓為腹心。備德故大臣北地王鐘、段宏等皆不自安, 求被外職。超以鐘為青州牧, 宏為徐州刺史。公孫五樓為武衛將軍, 領屯騎校尉, 內參政事。封孚諫曰:「臣聞親不處外, 羈不處內。鐘, 國之宗臣, 社稷所賴;宏, 外戚懿望, 百姓具瞻;正應參翼百揆, 不宜遠鎮外方。今鐘等出籓, 五樓內輔, 臣竊未安。」超不從。鐘、宏心皆不平, 相謂曰:「黃犬之皮, 恐終補狐裘也。」五樓聞而恨之。
魏詠之卒, 江陵令羅修謀舉兵襲江陵, 奉王慧龍為主。劉裕以并州刺史劉道規為都督荊、寧等六州諸軍事、荊州刺史。修不果發, 奉慧龍奔秦。
乞伏乾歸伐仇池, 為楊盛所敗。西涼公暠與長史張邈謀徙都酒泉, 以逼沮渠蒙遜;以張體頂為建康太守, 鎮樂涫, 以宋繇為敦煌護軍, 與其子敦煌太守讓鎮敦煌, 遂遷於酒泉。
辱手令戒諸子, 以為:「從政者當審慎賞罰, 勿任愛憎, 近忠正, 遠佞諛, 勿使左右竊弄威福。毀譽之不, 當研核真偽;聽訟折獄, 必和顏任理, 謹勿逆詐億必, 輕加聲色。務廣咨詢, 勿自專用。吾蒞事五年, 雖未能息民, 然含垢匿瑕, 朝為寇仇, 夕委心膂, 粗無負於新舊, 事任公平, 坦然無類, 初不容懷, 有所損益。計近則如不足, 經遠乃為有餘, 庶亦無愧前人也。」
十二月, 燕王熙襲契丹。
安皇帝己義熙二年(丙午, 公元四零六年)

, 正月, 甲申, 魏主辱如豺山宮。諸州置三刺史, 郡置三太守, 縣置三令長;刺史、令長各之州縣, 太守雖置而未臨民, 功臣為州者皆征還京師, 以爵歸第。
益州刺史司馬榮期擊譙明子於白帝, 破之。
燕王熙至陘北, 畏契丹之眾, 欲還, 苻後不聽, 戊申, 遂棄輜重, 輕兵襲高句麗。
南燕主超猜虐日甚, 政出權幸, 盤於游畋, 封畋、韓言卓屢諫不聽。超嘗臨軒問孚曰:「朕可方前世何主?」對曰:「桀、紂。」超慚怒, 孚徐步而出, 不為改容。鞠仲謂孚曰:「與天子言, 何得如是!宜還謝。」孚曰:「行年七十, 惟求死所耳!」竟不謝。超以其時望, 優容之。
桓玄之亂, 河間王曇之子國璠、叔璠奔南燕。二月, 甲戌, 國璠等攻隱弋陽。
燕軍行三千餘里, 士馬疲凍, 死者屬路, 攻高句麗木底城, 不克而還。夕陽公云傷於矢, 且畏燕王熙之虐, 遂以疾去官。
三月, 庚子, 魏主辱還平城。夏, 四月, 庚申, 復如豺山宮。甲午, 還平城。
柔然社侖侵魏邊。
五月, 燕主寶之子博陵公虔、上黨公昭, 皆以嫌疑賜死。
六月, 秦隴西公碩德自上邽入朝, 秦王興為之大赦;及歸, 送之至雍乃還。興事晉公緒及碩德皆如家人禮, 車馬、服玩, 先奉二叔, 而自服其次, 國家大政, 皆咨而後行。
禿髮辱檀伐沮渠蒙遜, 蒙遜嬰城固守。辱檀至赤泉而還, 獻馬三千匹、羊三萬口於秦。秦王興以為忠, 以辱檀為都督河右諸軍事、車騎大將軍、涼州刺史, 鎮姑臧, 征王尚還長安。涼州人申屠英等遣王簿胡威詣長安請留尚, 興弗許。威見興, 流涕言曰:「臣州奉戴王化, 於茲五年, 王宇僻遠, 威靈不接, 士民嘗膽抆血, 共守孤城;仰恃陛下聖德, 俯杖良牧仁政, 克自保全, 以至今日。陛下奈何乃以臣等貿馬三千匹、羊三萬口;賤人貴畜, 無乃不可!若軍國須馬, 直煩尚書一符, 臣州三千餘戶, 各輸一馬, 朝下夕辦, 何難之有!昔漢武傾天下之資力, 開拓河西, 以斷匈奴右臂。今陛下無故棄五郡之地忠良華族, 以資暴虜, 豈惟臣州士民墜於塗炭, 恐方為聖朝旰食之憂。」興悔之, 使西平人車普馳止王尚, 又遣使諭辱檀。會辱檀已帥步騎三萬軍於五澗, 普先以狀告之, 辱檀遽逼遣王尚;尚出自清陽門, 辱檀入自涼風門。
別賀宗敞送尚還長安, 辱檀謂敞曰:「吾得涼州三千餘家, 情之所寄, 唯卿一人, 奈何捨我去乎!」敞曰:「今送舊君, 所以忠於殿下也。」辱檀曰:「吾新牧貴州, 懷遠安邇之略如何?」敞曰:「涼土雖弊, 形勝之地。殿下惠撫其民, 收其賢俊以建功名, 其何求不獲!」因薦本州文武名士十餘人, 辱檀嘉納之。王尚至長安, 興以為尚書。
辱檀燕群僚於宣德堂, 仰視歎曰:「古人有言:『作者不居, 居者不作』。信矣。」武威孟禕曰:「昔張文王始為此堂, 於今百年, 十有二主矣, 惟履信思順者可以久處。」辱檀善之。
魏主珪規度平城, 欲擬鄴、洛、長安, 修廣宮室。以濟陽太守莫題有巧思, 召見, 與之商功。題久侍稍怠, 珪怒, 賜死。題, 含之孫也。於是發八部五百里內男丁築A212南宮, 闕門高十餘丈, 穿溝池, 廣苑囿, 規立外城, 方二十里, 分置市裡, 三十日罷。
, 七月, 魏太尉宜都丁公穆崇薨。
八月, 禿髮辱檀以興城侯文支鎮姑臧, 自還樂都;雖受秦爵命, 然其車服禮儀, 皆如王者。
甲辰, 魏主辱如豺山宮, 遂之石漠。九月, 度漠北;癸巳, 南還長川。
劉裕聞譙縱反, 遣龍驤將軍毛修之將兵與司馬榮期、文處茂、時延祖共討之。修之至宕渠, 榮期為其參軍楊承祖所殺。承祖自稱巴州刺史, 修之退還白帝。
禿髮辱檀求好於西涼, 西涼公暠許之。沮渠蒙遜襲酒泉, 至安珍。暠戰敗, 城守, 蒙遜引還。
南燕公孫五樓欲擅朝權, 譖北地王鐘於南燕主超, 請誅之。南燕主備德之卒也, 慕容法不奔喪, 超遣使讓之;法懼, 遂與鐘及段宏謀反。超聞之, 征鐘, 鐘稱疾不至。超收其黨侍中慕容統等, 殺之。征南司馬卜珍告左僕射封嵩數與法往來, 疑有奸, 超收嵩下廷尉。太后懼, 泣告超曰:「嵩數遣黃門令牟常說吾云:「帝非太后所生, 恐依永康故事。我婦人識淺, 恐帝見殺, 即以語法。法為謀見誤, 知復何言。」超乃車裂嵩。西中郎將封融奔魏。
超遣慕容鎮攻青州, 慕容昱攻徐州, 右僕射濟陽五及韓范攻兗州。昱拔莒城, 段宏奔魏。封融與群盜襲石塞城, 殺鎮西大將軍餘郁, 國中振恐。濟陽王凝謀殺韓范, 襲廣固, 范知之, 勒兵攻凝, 凝奔梁父;范並將其眾, 攻梁父, 克之。法出奔魏, 凝出奔秦。慕容鎮克青州, 鐘殺其妻子。地道以出, 與高都公始皆奔秦。秦以鐘為始平太守, 凝為侍中。
南燕主超好變更舊制, 朝野多不悅;又欲復肉刑, 增置烹轘之法, 眾議不合而止。
, 十月, 封孚卒。
尚書論建義功, 奏封劉裕豫章郡公, 劉毅南平郡公, 何無忌安城郡公, 自餘封賞有差。
梁州刺史劉稚反, 劉毅遣將討禽之。
庚申, 魏主珪還平城。
乙亥, 以左將軍孔安國為尚書左僕射。
十一月, 禿髮辱檀遷於姑臧。
乞伏乾歸入朝於秦。
十二月, 以何無忌為都督荊、江、豫三州八郡軍事、江州刺史。
是歲, 桓石綏與司馬國璠、陳襲聚眾胡桃山為寇, 劉毅遣司馬劉懷肅討破之。石綏, 石生之弟也。
安皇帝己義熙三年(丁未, 公元四零七年)

, 正月, 辛丑朔, 燕大赦, 改元建始。
秦王興以乞伏乾歸浸強難制, 留為主客尚書, 以其世子熾磐行西夷校尉, 監其部眾。
二月, 己酉, 劉裕詣建康, 固辭新所除官, 欲詣廷尉;詔從其所守, 裕乃還丹徒。
魏主辱立其子修為河間王, 處文為長樂王, 連為廣平王, 黎為京兆王。
殷仲文素有才望, 自謂宜當朝政, 悒悒不得志;出為東陽太守, 尤不樂。何無忌素慕其名, 東陽, 無忌所統, 仲文許便道修謁, 無忌喜, 欽遲之。而仲文失志恍惚, 遂不過府;無忌以為薄己, 大怒。會南燕入寇, 無忌言於劉裕曰:「桓胤、殷仲文乃腹心之疾, 北虜不足憂也。」閏月, 劉裕府將駱冰謀作亂, 事覺, 裕斬之。因言冰與仲文、桓石松、曹靖之、卞承之、劉延祖潛相連結, 謀立桓胤為主, 皆族誅之。
燕王熙為其後苻氏起承華殿, 負土於北門, 土與谷同價。宿軍典軍杜靜載棺詣闕極諫, 熙斬之。
苻氏嘗季夏思凍魚, 仲冬須生地黃, 熙下有司切責不得而斬之。
, 四月, 癸丑, 苻氏卒, 熙哭之懣絕, 久而復甦;喪之如父母, 服斬衰, 食粥, 命百官於宮內設位而哭, 使人按檢哭者, 無淚則罪之, 群臣皆含辛以為淚。高陽王妃張氏, 熙之嫂也, 美而有巧思, 熙欲以為殉, 乃毀其禭靴中得弊氈, 遂賜死。右僕射韋璆等皆恐為殉, 沐浴俟命。公卿以下至兵民, 戶率營陵, 費殫府藏。陵周圍數里, 熙謂監作者曰:「善為之, 朕將繼往。」
丁酉, 燕太后段氏去尊號, 同居外宮。
氐王楊盛以平北將軍苻宣為梁州督護, 將兵入漢中, 秦梁州別駕呂瑩等起兵應之。刺史王敏攻之, 瑩等求援於盛, 盛遣軍臨濜口, 敏退屯武興。盛復通於晉, 晉以盛為都督隴右諸軍事、征西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, 盛因以宣行梁州刺史。
五月, 壬戌, 燕尚書郎苻進謀反, 誅。進, 定之子也。
魏主珪北巡, 至濡源。
魏常山王遵以罪賜死。
, 魏主珪滅劉衛辰, 其子勃勃奔秦, 秦高平公沒弈干以女妻之。勃勃魁岸, 美風儀, 性辯慧, 秦王興見而奇之, 與論軍國大事, 寵遇逾於勳舊。興弟邕諫曰:「勃勃不可近也。」興曰:「勃勃有濟世之才, 吾方與之平天下, 奈何逆忌之!」乃以為安遠將軍、使助沒弈干鎮遍平, 以三城、朔方雜夷及衛辰部眾三萬配之, 使伺魏間隙。邕固爭以為不可, 興曰:「卿何以知其為人?邕曰:「勃勃奉上慢, 御眾殘, 貪猾不仁, 輕為去就。寵之逾分, 恐終為邊患。」興乃止。久之, 竟以勃勃為安北將軍、五原公, 配以三交五部鮮卑及雜虜二萬餘落, 鎮朔方。
魏主珪歸所虜秦將唐小方於秦。秦王興請歸賀狄干, 仍送良馬千匹以贖狄伯支;珪許之。
勃勃聞秦復與魏通而怒, 乃謀叛秦。柔然可汗社侖獻馬八千匹於秦, 至大城, 勃勃掠取之, 悉集其眾三萬餘人, 偽畋於高平川, 因襲殺沒弈干而並其眾。
勃勃自謂夏後氏之苗裔, 六月, 自稱大夏天王、大單于, 大赦, 改元龍升, 置百官。以其兄右地代為丞相, 封代公;力俟提為大將軍、封魏公;叱干阿利為御史大夫, 封梁公;弟阿利羅引為司隸校尉, 若門為尚書令, 叱以鞬為左僕謝, 乙斗為右僕射。
賀狄干久在長安, 常幽閉, 因習讀經史, 舉止如儒者。及還, 魏主珪見其言語衣服皆類秦人, 以為慕而效之, , 並其弟歸殺之。秦王興以太子泓錄尚書事。
, 七月, 戊戌朔, 日有食之。
汝南王遵守之坐事死。遵之, 亮之五世孫也。
癸亥, 燕王熙葬其後苻氏於徽平陵, 喪車高大, 毀北門而出, 熙被發徒跣, 步從二十餘里。甲子, 大赦。
, 中衛將軍馮跋及弟侍御郎素弗皆得罪於熙, 熙欲殺之, 跋兄弟亡命山澤。熙賦役繁數, 民不堪命;跋、素弗與其從弟萬泥謀曰:「吾輩還首無路, 不若因民之怨, 共舉大事, 可以建公侯之業。事之不捷, 死未晚也。」遂相與乘車, 使婦人御, 潛入龍城, 匿於北部司馬孫護之家。及熙出送葬, 跋等與左衛將軍張興及苻進餘黨作亂。跋素與慕容云善, 乃推云為主。云以疾辭, 跋曰:「河間淫虐, 人神共怒, 此天亡之時也。公, 高氏名家, 何能為人養子, 而棄難得之運乎?」扶之而出。跋弟乳陳等帥眾攻弘光門, 鼓噪而進, 禁衛皆散走;遂入宮授甲, 閉門拒守。中黃門趙洛生走告於熙, 熙曰:「鼠盜何能為!朕當還誅之。」乃置後樞於南苑, 收發貫甲。馳還赴難。夜, 至龍城, 攻北門, 不克, 宿於門外。乙丑, 云即天王位, 大赦, 改元正始。
熙退入龍騰苑, 尚方兵褚頭逾城從熙, 稱營兵同心效順, 唯俟軍至。熙聞之, 驚走而出, 左右莫敢迫。熙從溝下潛遁, 良久, 左右怪其不還, 相與尋之, 唯得衣冠, 不知所適。中領軍慕容拔謂中常侍郭仲曰:「大事垂捷, 而帝無故自驚, 深可怪也。然城內企遲, 至必成功, 不可稽留。吾當先往趣城, 卿留待帝, 得帝, 速來;若帝未還, 吾得如意安撫城中, 徐迎未晚。」乃分將壯士二千餘人登北城。將士謂熙至, 皆投仗請降。既而熙久不至, 拔兵無後繼, 眾心疑懼, 復下城赴苑, 遂皆潰去。拔為城中人所殺。丙寅, 熙微服匿於林中, 為人所執, 送於云, 云數而殺之, 並其諸子。云複姓高氏。
幽州刺史上庸公懿以支降魏, 魏以懿為平州牧、昌黎王。懿, 評之孫也。
魏主珪自濡源西如參合陂, 乃還平城。
禿髮珪檀復貳於秦, 遣使邀乞伏熾磐, 熾磐斬其使, 送長安。
南燕王超母妻猶在秦, 超遣御史中丞封愷使於秦以請之。秦王興曰:「昔苻氏之敗, 太樂諸伎悉入於燕。燕今稱籓, 送伎或送吳口千人, 所請乃可得也。」超與群臣議之, 左僕射段暉曰:「陛下嗣守社稷, 不宜以私親之故遂降尊號;且太樂先代遺音, 不可與也, 不如掠吳口與之。」尚書張華曰:「侵掠鄰國, 兵連禍結, 引既能往, 彼亦能來, 非國家之福也。陛下慈親在人掌握, 豈可靳惜虛名, 不為之降屈乎!中書令韓范嘗與秦王俱為苻氏太子舍人, 若使之往, 必得如志。」超從之, 乃使韓范聘於秦, 稱籓奉表。
慕容凝言於興曰:「燕王得其母妻, 不復可臣, 宜先使送伎。」興乃謂范曰:「朕歸燕王家屬必矣, 然今天時尚熱, 當俟秋涼。」八月, 秦使員外散騎常侍韋宗聘於燕。超與群臣議見宗之禮, 張華曰:「陛下前既奉表, 今宜北面受詔。」封逞曰:「大燕七聖重光, 奈何一旦為豎子屈節!」超曰::「吾為太后屈, 願諸君勿復言!」遂北面受詔。
毛修之與漢嘉太守馮遷合兵擊楊承祖, 斬之。修之欲進討譙縱, 益州刺史鮑陋不可。修之上表言:「人之所以重生, 實有生理可保。臣之情也, 生塗已竭, 所以借命朝露者, 庶憑天威誅夷仇逆。今屢有可乘之機, 而陋每違期不赴, 臣雖效死寇庭, 而救援理絕, 將何以濟!」劉裕乃表襄城太守劉敬宣帥眾五千伐蜀, 以劉道規為征蜀都督。
魏主珪如豺山宮。候官告:「司空庾岳服飾鮮麗, 行止風采, 擬則人君。」珪收岳, 殺之。
北燕王云以馮跋為都督中外諸軍事、開府儀同三司、錄尚書事, 馮萬泥為尚書令, 馮素弗為昌黎尹, 馮弘為征東大將軍, 孫護為尚書左僕射, 張興為輔國大將軍。弘, 跋之弟也。
九月, 譙縱稱籓於秦。
禿髮檀將五萬餘人伐沮渠蒙遜, 蒙遜與戰於均石, 大破之。
蒙遜進攻西郡太守楊統於日勒, 降之。
, 十月, 秦河州刺史彭奚念叛, 降於禿髮辱檀, 秦以乞伏熾磐行河州刺史。
南燕主超使左僕射張華、給事中守正元獻太樂伎一百二十人於秦, 秦王乃還超母妻, 厚其資禮而遣之, 超親帥六宮迎於馬耳關。
夏王勃勃破鮮卑薛千等三部, 降其眾以萬數, 進攻秦三城已北諸戍, 斬秦將楊丕、姚石生等。諸將皆曰:「陛下欲經營關中, 宜先固根本, 使人心有所憑系。高平山川險固, 土田肥沃, 可以定都。」勃勃曰:「陛下欲經營關中, 宜先因根本, 使人心有所憑系。高平山川險固, 土田饒沃, 可以定都。」勃勃曰:「卿知其一, 未知其二。吾大業草創, 士眾未多。姚興亦一時之雄, 諸將用命, 關中未可圖也。我今專固一城彼必並力於我, 眾非其敵, 亡可立待。不如以驍騎風馳, 出其不意, 救前則擊後, 救後則擊前。使彼疲於奔命, 我則游食自若。不及十年, 嶺北、河東盡為我有。待興既死, 嗣子闇弱, 徐取長安, 在吾計中矣。」於是侵掠嶺北, 嶺北諸城門不晝啟。興乃歎曰:「吾不用黃兒之言, 以至於此!」勃勃求婚於禿髮辱檀, 辱檀不許。十一月, 勃勃帥騎二萬擊辱檀, 至於支陽, 殺傷萬餘人, 驅掠二萬七千餘口、牛羊數十萬而還。辱檀帥眾追之, 焦朗曰:「勃勃天資雄健, 御軍嚴整, 未可輕也。不如從溫圍北渡, 趣萬斛堆, 阻水結營, 扼其咽喉, 百戰百勝之術也。」辱檀將賀連怒曰:「勃勃敗亡之餘, 烏合之眾, 奈何避之, 示之以弱!宜急追之!』辱檀從之。勃勃於陽武下峽鑿凌埋車以塞路, 勒兵逆擊辱檀, 大破之, 追奔八十餘里, 殺傷萬計, 名臣勇將死者什六七。辱檀與數騎奔南山, 幾為追騎所得。勃勃積屍而封之, 號曰髑髏台。勃勃又敗秦將張佛生於青石原, 俘斬五千餘人。
辱檀懼外寇之逼, 徙三百里內民皆入姑臧;國人駭怨, 屠各成七兒因之作亂, 一夕聚眾至數千人。殿中都尉張猛大言於眾曰:「主上陽武之敗, 蓋恃眾故也。責躬悔過, 何損於明, 而諸君遽從此小人為不義之事!殿中兵今至, 禍在目前矣!」眾聞之, 皆散;七兒奔晏然, 追斬之。軍咨祭酒染裒、輔國司馬邊憲等謀反, 辱檀皆殺之。
魏主珪還平城。
十二月, 戊子, 武岡文恭侯王謐薨。
是歲, 西涼公暠以前表未報, 復遣沙門法泉間行奉表詣建康。
安皇帝己義熙四年(戊申, 公元四零八年)


, 正月, 甲辰, 以琅邪王德文領司徒。
劉毅等不欲劉裕入輔政, 議以中領軍謝混為揚州刺史, 或欲令裕於丹徒領揚州, 以內事付孟昶。遣尚書右丞皮沈以二議咨裕, 沈先見裕記室錄事參軍劉穆之, 具道朝議。穆之偽起如廁, 密疏白裕曰:「皮沈之言不可從。」裕既見沈, 且令出外, 呼穆之問之。穆之曰:「晉朝失政日久, 天命已移。公興復皇祚, 勳高位重, 今日形勢, 豈得居謙, 遂為守籓之將耶!劉、孟諸公, 與公俱起布衣, 共立大義以取富貴, 事有前後, 故一時相推, 非為委體心服, 宿定臣主之分也。勢均力敵, 終相吞噬。揚州根本所繫, 不可假人。前者以授王謐, 事出權道;今若復以佗授, 便應受制於人。一失權柄, 無由可得, 將來之危, 難可熟念。今朝議如此, 宜相酬答, 必云在我, 措辭又難, 唯應云:『神州治本, 宰輔崇要, 此事既大, 非可懸論, 便暫入朝, 共盡同異。』公至京邑, 彼必不敢越公更授餘人明矣。」裕從之。朝廷乃征裕為侍中、車騎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揚州刺史、錄尚書事, 徐、兗二州刺史如故。裕表解兗州, 以諸葛長民為青州刺史, 鎮丹徒, 劉道憐為并州刺史, 戍石頭。
庚申, 武陵忠敬王遵薨。
魏主珪如豺山宮, 遂至寧川。南燕主超尊其母段氏為皇太后, 妻呼延氏為皇后。超祀南郊, 有獸如鼠而赤, 大如馬, 來至壇側。須臾, 大風, 晝晦, 羽儀帷幄皆毀裂。超懼, 以問太史令成公綏, 對曰:「陛下信用奸佞、誅戮賢良、賦斂繁多、事役殷重之所致也。」超乃大赦, 黜公孫五樓等。俄而復用之。
北燕王云立妻李氏為皇后, 子彭城為太子。
三月, 庚申, 葬燕王熙及苻後於徽平陵, 謚熙曰昭文皇帝。
高句麗遣使聘北燕, 且敘宗族, 北燕王云遣侍御史李拔報之。
, 四月, 尚書左僕射孔安國卒;甲午, 以吏部尚書孟昶代之。
北燕大赦。
五月, 北燕以尚書令馮萬泥為幽、冀二州牧, 鎮肥如;中軍將軍馮乳陳為并州牧, 鎮白狼;撫軍大將軍馮素弗為司隸校尉;司隸校尉務銀提為尚書令。
譙縱遣使稱籓於秦, 又與盧循潛通。縱上表請桓謙於秦, 欲與之共擊劉裕。秦王興以問謙, 謙曰:「臣之累世, 著恩荊、楚, 若得因巴、蜀之資, 順流東下, 士民必翕然響應。」興曰:「小水不容巨魚, 若縱之才力自足辦事, 亦不假君以為鱗翼。宜自求多福。」遂遣之。謙至成都, 虛懷引士;縱疑之, 置於龍格, 使人守之。謙泣謂諸弟曰:「姚主之言神矣!」
秦王興以禿髮辱檀外內多難, 欲因而取之, 使尚書郎韋宗往覘之。辱檀與宗論當世大略, 縱橫無窮。宗退, 歎曰:「奇才英器, 不必華夏, 明智敏識, 不必讀書, 吾乃今知九州之外, 《五經》之表, 復自有人也。」歸, 言於興曰:「涼州雖弊, 辱檀權譎過人, 未可圖也。」興曰:「劉勃勃以烏合之眾猶能破之, 況我舉天下之兵以加之乎!」宗曰:「不然。形移勢變, 返覆萬端, 陵人者易敗, 戒懼者難攻。辱檀之所以敗於勃勃者, 輕之也。今我以大軍臨之, 彼必懼而求全。臣竊觀群臣才略, 無辱檀之比者, 雖以天威臨之, 亦未敢保其必勝也。」興不聽, 使其子中軍將軍廣平公弼、後軍將軍斂成、鎮遠將軍乞伏乾歸帥步騎三萬襲辱檀, 左僕射齊難帥騎二萬討勃勃。吏部尚書尹昭諫曰:「辱檀恃其險遠, 故敢違慢;不若詔沮渠蒙遜及李暠討之, 使自相困斃, 不必煩中國之兵也。」亦不聽。
興遺辱檀書曰:「今遣齊難討勃勃, 恐其西逸, 故令弼等於河西邀之。」辱檀以為然, 遂不設備。弼濟自金城, 姜紀言於弼曰:「今王師聲言討勃勃, 辱檀猶豫, 守備未嚴, 願給輕騎五千, 掩其城門, 則山澤之民皆為吾有, 孤城無援, 可坐克也。」弼不從。進至漠口, 昌松太守蘇霸閉城拒之, 弼遣人諭之使降, 霸曰:「汝棄信誓而代與國, 吾有死而已, 何降之有!」弼進攻, 斬之, 長驅至姑臧。辱檀嬰城固守, 出奇兵擊弼, 破之, 弼退據西苑。城中人王鐘等謀為內應, 事洩, 辱檀欲誅首謀者而赦其餘, 前軍將軍伊力延侯曰:「今強寇在外, 而奸人竊發於內, 危孰甚焉!不悉坑之, 何以懲後!」辱檀從之, 殺五千餘人。命郡縣悉散牛羊於野, 斂成縱兵鈔掠;辱檀遣鎮北大將軍俱延、鎮軍將軍敬歸等擊之, 秦兵大敗, 斬首七千餘級。姚弼固壘不出, 辱檀攻之, 未克。
, 七月, 興遣衛大將軍常山公顯帥騎二萬, 為諸軍後繼, 至高平, 聞弼敗, 倍道赴之。顯遣善射者孟欽等五人挑戰於涼風門, 弦未及發, 辱檀材官將軍宋益等迎擊, 斬之。顯乃委罪斂成, 遣使謝辱檀, 慰撫河外, 引兵還。辱檀遣使者徐宿詣秦謝罪。
夏王勃勃聞秦兵且至, 退保河曲。齊難以勃勃既遠, 縱兵野掠。勃勃潛師襲之, 俘斬七千餘人。難引兵退走, 勃勃追至木城, 禽之, 虜其將士萬三千人。於是嶺北夷、夏附於勃勃者以萬數, 勃勃皆置守宰以撫之。
司馬叔璠自蕃城寇鄒山, 魯郡太守徐邵棄城走, 車騎長史劉鐘擊卻之。
北燕王云封慕容歸為遼東公, 使主燕祀。
劉敬宣既入峽, 遣巴東太守溫祚以二千人出外水, 自帥益州刺史鮑陋、輔國將軍文處茂、龍驤將軍時延祖由墊江轉戰而前。譙縱求救於秦, 秦王興遣平西將軍姚賞、南梁州刺史王敏將兵二萬赴之。敬宣軍至黃虎, 去成都五百里。縱輔國將軍譙道福悉眾拒嶮, 相持六十餘日, 敬宣不得進;食盡, 軍中疾疫, 死者太半, 乃引軍還, 敬宣坐免官, 削封三分之一, 荊州刺史劉道規以督統降號建威將軍。九月, 劉裕以敬宣失利, 請遜位, 詔降為中軍將軍, 開府如故。劉毅欲以重法繩宣, 裕保護之, 何無忌謂毅曰:「奈何以私憾傷至公!」毅乃止。
乞伏熾磐以秦政浸衰, 且畏秦之攻襲, , 十月, 招結諸部二萬餘人築城於□□良山而據之。
十一月, 禿髮辱檀復稱涼王, 大赦, 改元嘉平, 置百官。立夫人折掘氏為王后, 世子武台為太子, 錄尚書事。左長史趙晁、右長史郭幸為尚書左、右僕射, 昌松侯俱延為太尉。
南燕汝水竭。河凍皆合, 而澠水不冰。南燕王超惡之, 問於李宣, 對曰:「澠水無冰, 良由逼帶京城, 近日月也。」超大悅, 賜朝服一具。
十二月, 乞伏熾磐攻彭奚念於枹罕, 為奚念所敗而還。
是歲, 魏主珪殺高邑公莫題。初, 拓跋窟咄之伐珪也, 題以珪年少, 潛以箭遺窟咄曰:「三歲犢豈能勝重載邪!」珪心銜之。至是, 或告題居處倨傲、擬則人主者, 珪使人以箭示題而謂之曰:「三歲犢果何如?」題父子對泣。詰朝, 收斬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