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梁紀 卷155

【梁紀十一】
起重光大淵獻, 盡玄黓困敦, 凡二年。
高祖武皇帝十一中大通三年(辛亥, 公元五三一年)

, 正月, 辛巳, 上祀南郊, 大赦。
魏尚書右僕射鄭先護聞洛陽不守, 士眾逃散, 遂來奔。丙申, 以先護為征北大將軍。
二月, 辛丑, 上祀明堂。
魏自敬宗被囚, 宮室空近百日。爾硃世隆鎮洛陽, 商旅流通, 盜賊不作。世隆兄弟密議, 以長廣王疏遠, 又無人望, 欲更立近親。儀同三司廣陵王恭, 羽之子也, 好學有志度, 正光中領給事黃門侍郎, 以元叉擅權, 托瘖病居龍華佛寺, 無所交通。永安末, 有白敬宗言王陽瘖, 將有異志。恭懼, 逃於上洛山, 洛州刺史執送之, 系治久之, 以無狀獲免。關西大行台郎中薛孝通說爾硃天光曰:「廣陵王, 高祖猶子, 夙有令望, 沉晦不言, 多歷年所。若奉以為主, 必天人允葉。」天光與世隆等謀之, 疑其實瘖, 使爾硃彥伯潛往敦諭, 且脅之, 恭乃曰:「天何言哉!」世隆等大喜。孝通, 聰之子也。己巳, 長廣王至邙山南, 世隆等為之作禪文, 使泰山太守遼西竇瑗執鞭獨入, 啟長廣王曰:「天人之望, 皆在廣陵, 願行堯、舜之事。」遂署禪文。廣陵王奉表三讓, 然後即位。大赦, 改元普泰。黃門侍郎邢子才為赦文, 敘敬宗枉殺太原王榮之狀, 節閔帝曰:「永安手翦強臣, 非為失德, 直以天未厭亂, 故逢成濟之禍耳。」因顧左右取筆, 自作赦文, 直言:「門下:朕以寡德, 運屬樂推, 思與億兆, 同茲大慶, 肆眚之科, 一依常式。」帝閉口八年, 至是乃言, 中外欣然, 以為明主, 望至太平。
庚午, 詔以「三皇稱『皇』, 五帝稱『帝』, 三代稱『王』, 蓋遞為沖挹;自秦以來, 競稱『皇帝』, 予今但稱『帝』, 亦已褒矣。加爾硃世隆儀同三司, 贈爾硃榮相國、晉王, 加九錫。世隆使百官議榮配饗, 司直劉季明曰:「若配世宗, 於時無功;若配孝明, 親害其母;若配莊帝, 為臣不終。以此論之, 無所可配。」世隆怒曰:「汝應死!」季明曰:「下官既為議首, 依禮而言, 不合聖心, 翦戮唯命!」世隆亦不之罪。以榮配高祖廟廷。又為榮立廟於首陽山, 因周公舊廟而為之, 以為榮功可比周公。廟成, 尋為火所焚。
爾硃兆以不預廢立之謀, 大怒, 欲攻世隆。世隆使爾硃彥伯往諭之, 乃止。
, 敬宗使安東將軍史仵龍、平北將軍陽文義各領兵三千守太行嶺, 侍中源子恭鎮河內。及爾硃兆南向, 仵龍、文義帥眾先降, 由是子恭之軍望風亦潰, 兆遂乘勝直入洛陽。至是, 爾硃世隆論仵龍、文義之功, 各封千戶侯。魏主曰:「仵龍、文義, 於王有功, 於國無勳。」竟不許。爾硃仲遠鎮滑台, 表用其下都督為西兗州刺史, 先用後表。詔答曰:「已能近補, 何勞遠聞!」爾硃天光之滅萬俟丑奴也, 始獲波斯所獻師子, 送洛陽。及節閔帝即位, 詔曰:「禽獸囚之則違其性。」命送歸本國。使者以波斯道遠不可達, 於路殺之而返。有司劾違旨, 帝曰:「豈可以獸而罪人!」遂赦之。
魏鎮遠將軍清河崔祖螭等聚青州七郡之眾圍東陽, 旬日之間, 眾十餘萬。刺史東萊王貴平帥城民固守, 使太傅咨議參軍崔光伯出城慰勞, 其兄光韶曰:「城民陵縱日久, 眾怒甚盛, 非慰諭所能解。家弟往, 必不全。」貴平強之, 既出外, 人射殺之。
幽、安、營、並四州行台劉靈助, 自謂方術可以動人, 又推算知爾硃氏將衰, 乃起兵自稱燕王、開府儀同三司、大行台, 聲言為敬宗復仇, 且妄述圖讖, 云:「劉氏當王。」由是幽、瀛、滄、冀之民多從之。從之者夜舉火為號, 不舉火者諸村共屠之。引兵南至博陵之安國城。爾硃兆遣監軍孫白鷂至冀州, 託言調發民馬, 欲俟高乾兄弟送馬而收之。乾等知之, 與前河內太守封隆之等合謀, 潛部勒壯士, 襲據信都, 殺白鷂, 執刺史元嶷。乾等欲推其父翼行州事, 翼曰:「和集鄉里, 我不如封皮。」乃奉隆之行州事, 為敬宗舉哀, 將士皆縞素, 升壇誓眾, 移檄州郡, 共討爾硃氏, 仍受劉靈助節度。隆之, 磨奴之族孫也。
殷州刺史爾硃羽生將五千人襲信都, 高敖曹不暇擐甲, 將十餘騎馳擊之。乾在城中繩下五百人, 追救未及, 敖曹已交兵, 羽生敗走。敖曹馬槊絕世, 左右無不一當百, 時人比之項籍。
高歡屯胡關大王山六旬, 乃引兵東出, 聲言討信都。信都人皆懼, 高乾曰:「吾聞高晉州雄略蓋世, 其志不居人下。且爾硃無道, 弒君虐民, 正是英雄立功之會, 今日之來, 必有深謀, 吾當輕馬迎之, 密參意旨, 諸君勿懼也。」乃將十餘騎與封隆之子子繪潛謁歡於滏口, 說歡曰:「爾硃酷逆, 痛結人神, 凡曰有知, 莫不思奮。明公威德素著, 天下傾心, 若兵以義立, 則屈強之徒不足為明公敵矣。鄙州雖小, 戶口不減十萬, 谷秸之稅, 足濟軍資。願公熟思其計。」乾辭氣慷慨, 歡大悅, 與之同帳寢。
, 河南太守趙郡李顯甫, 喜豪俠, 集諸李數千家於殷州西山方五六十里居之。顯甫卒, 子元忠繼之。家素富, 多出貸求利, 元忠悉焚契免責, 鄉人甚敬之。時盜賊蜂起, 清河有五百人西戍。還, 經趙郡, 以路梗, 共投元忠。元忠遣奴為導, 曰:「若逢賊, 但道李元忠遣。」如言, 賊皆捨避。及葛榮起, 元忠帥宗黨作壘以自保, 坐大槲樹下, 前後斬違命者凡三百人。賊至, 元忠輒擊卻之。葛榮曰:「我自中山至此, 連為趙李所破, 何以能成大事!」乃悉眾攻圍, 執元忠以隨軍。賊平, 就拜南趙郡太守, 好酒, 無政績。
及爾硃兆弒敬宗, 元忠棄官歸, 謀舉兵討之。會高歡東出, 元忠乘露車, 載素箏濁酒以奉迎。歡聞其酒客, 未即見之。元忠下車獨坐, 酌酒擘脯食之, 謂門者曰:「本言公招延俊傑, 今聞國士到門, 不吐哺輟洗, 其人可知, 還吾刺, 勿通也!」門者以告, 歡遽見之, 引入, 觴再行, 元忠車上取箏鼓之, 長歌慷慨, 歌闋, 謂歡曰:「天下形勢可見, 明公猶事爾硃邪?」歡曰:「富貴皆因彼所致, 安敢不盡節!」元忠曰:「非英雄也!高乾邕兄弟來未?」時乾已見歡, 歡紿之曰:「從叔輩粗, 何肯來!」元忠曰:「雖粗, 並解事。」歡曰:「趙郡醉矣。」使人扶出。元忠不肯起, 孫騰進曰:「此君天遣來, 不可違也。」歡乃復留與語, 元忠慷慨流涕, 歡亦悲不自勝。元忠因進策曰:「殷州小, 無糧仗, 不足以濟大事。若向冀州, 高乾邕兄弟必為明公主人, 殷州便以賜委。冀、殷既合, 滄、瀛、幽、定自然弭服, 唯劉誕黠胡或當乖拒, 然非明公之敵。」歡急握元忠手而謝焉。
歡至山東, 約勒士卒, 絲毫之物不聽侵犯, 每過麥地, 歡輒步牽馬。遠近聞之, 皆稱高儀同將兵整肅, 益歸心焉。
歡求糧於相州刺史劉誕, 誕不與;有車營租米, 歡掠取之。進至信都, 封隆之、高乾等開門納之。高敖曹時在外略地, 聞之, 以乾為婦人, 遺以布裙。歡使世子澄以子孫禮見之, 敖曹乃與俱來。
癸酉, 魏封長廣王曄為東海王, 以青州刺史魯郡王肅為太師, 淮陽王欣為太傅, 爾硃世隆為太保, 長孫稚為太尉, 趙郡王諶為司空, 徐州刺史爾硃仲遠、雍州刺史爾硃天光並為大將軍, 并州刺史爾硃兆為天柱大將軍;賜高歡爵勃海王, 征使入朝。長孫稚固辭太尉, 乃以為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爾硃兆辭天柱, 曰:「此叔父所終之官, 我何敢受!」固辭, 不拜, 尋加都督十州諸軍事, 世襲并州刺史。高歡辭不就征。爾硃仲遠徙鎮大梁, 復加兗州刺史。
爾硃世隆之初為僕射也, 畏爾硃榮之威嚴, 深自刻厲, 留心幾案, 應接賓客, 有開敏之名。及榮死, 無所顧憚, 為尚書令, 家居視事, 坐符台省, 事無大小, 不先白世隆, 有司不敢行。使尚書郎宋游道、邢昕在其聽事東西別坐, 受納辭訟, 稱命施行;公為貪淫, 生殺自恣;又欲收軍士之意, 泛加階級, 皆為將軍, 無復員限, 自是勳賞之官大致猥濫, 人不復貴。是時, 天光專制關右, 兆奄有並、汾, 仲遠擅命徐、兗, 世隆居中用事, 競為貪暴。而仲遠尤甚, 所部富室大族, 多誣以謀反, 籍沒其婦女財物入私家, 投其男子於河, 如是者不可勝數。自滎陽已東, 租稅悉入其軍, 不送洛陽。東南州郡自牧守以下至士民, 畏仲遠如豺狼。由是四方之人皆惡爾硃氏, 而憚其強, 莫敢違也。
己丑, 魏以涇州刺史賀拔岳為岐州刺史, 渭州刺史侯莫陳悅為秦州刺史, 並加儀同三司。
魏使大都督侯淵、驃騎大將軍代人叱列延慶討劉靈助, 至固城, 淵畏其眾, 欲引兵西入, 據關拒險, 以待其變。延慶曰:「靈助庸人, 假妖術以惑眾。大兵一臨, 彼皆恃其符厭, 豈肯戮力致死, 與吾爭勝負哉!不如出營城外, 詐言西歸。靈助聞之, 必自寬縱, 然後潛軍擊之, 往則成擒矣。」淵從之, 出頓城西, 聲云欲還, 丙申, 簡精騎一千夜發, 直抵靈助壘;靈助戰敗, 斬之, 傳首洛陽。
, 靈助起兵, 自佔勝負, 曰:「三月之末, 我必入定州, 爾硃氏不久當滅。」及靈助首函入定州, 果以是月之末。
, 四月, 乙巳, 昭明太子統卒。太子自加元服, 上即使省錄朝政, 百司進事, 填委於前, 太子辨析詐謬, 秋毫必睹, 但令改正, 不加案劾, 平斷法獄, 多所全宥, 寬和容眾, 喜慍不形於色。好讀書屬文, 引接才俊, 賞愛無倦。出宮二十餘年, 不畜聲樂。每霖雨積雪, 遣左右周行閭巷, 視貧者賑之。天性孝謹, 在東宮, 雖燕居, 坐起恆西向, 或宿被召當入, 危坐達旦。及寢疾, 恐貽帝憂, 敕參問, 輒自力手書。及卒, 朝野惋愕, 建康男女, 奔走宮門, 號泣滿路。
癸丑, 魏以高歡為大都督、東道大行台、冀州刺史, 又以安定王爾硃智虎為肆州刺史。
魏爾硃天光出夏州, 遣將討宿勤明達, 癸亥, 擒明達, 送洛陽, 斬之。
丙寅, 魏以侍中、驃騎大將軍爾硃彥伯為司徒。
魏詔有司不得復稱「偽梁」。
五月, 丙子, 魏荊州城民斬趙修延, 復推李琰之行州事。
魏爾硃仲遠使都督魏僧勖等討崔祖螭於東陽, 斬之。
, 昭明太子葬其母丁貴嬪, 遣人求墓地之吉者。或賂宦者俞三副求賣地, 云若得錢三百萬, 以百萬與之。三副密啟上, 言「太子所得地, 不如今地於上為吉」。上年老多忌, 即命市之。葬畢, 有道士云:「此地不利長子, 若厭之, 或可申延。」乃為蠟鵝及諸物埋於墓側長子位。宮監鮑邈之、魏雅初皆有寵於太子, 邈之晚見疏於雅, 乃密啟上云:「雅為太子厭禱。」上遣檢掘, 果得鵝物, 大驚, 將窮其事。徐勉固諫而止, 但誅道士。由是太子終身慚憤, 不能自明。及卒, 上征其長子南徐州刺史華容公歡至建康, 欲立以為嗣, 銜其前事, 猶豫久之, 卒不立, 庚寅, 遣還鎮。
臣光曰:君子之於正道, 不可少頃離也, 不可跬步失也。以昭明太子之仁孝, 武帝之慈愛, 一染嫌疑之跡, 身以憂死, 罪及後昆, 求吉得凶, 不可湔滌, 可不戒哉!是以詭誕之士, 奇邪之術, 君子遠之。
丙申, 立太子母弟晉安王綱為皇太子。朝野多以為不順, 司議侍郎周弘正, 嘗為晉安王主簿, 乃奏記曰:「謙讓道廢, 多歷年所。伏惟明大王殿下, 天挺將聖, 四海歸仁, 是以皇上發德音, 以大王為儲副。意者願聞殿下抗目夷上仁之義, 執子臧大賢之節, 逃玉輿而弗乘, 棄萬乘如脫屣, 庶改澆競之俗, 以大吳國之風。古有其人, 今聞其語, 能行之者, 非殿下而誰!使無為之化復生於遂古, 讓王之道不墜於來葉, 豈不盛歟!」王不能從。弘正, 捨之兄子也。
太子以侍讀東海徐摛為家令, 兼管記, 尋帶領直。摛文體輕麗, 春坊盡學之, 時人謂之宮體。上聞之, , 召摛, 欲加誚責。及見, 應對明敏, 辭義可觀, 意更釋然。因問經史及釋教, 摛商較從橫, 應對如響, 上甚加歎異, 寵遇日隆。領軍硃異不悅, 謂所親曰:「徐叟出入兩宮, 漸來見逼, 我須早為之所。」遂乘間白上曰:「摛年老, 又愛泉石, 意在一郡自養。」上謂摛真欲之, 乃召摛, 謂曰:「新安大好山水。」遂出為新安太守。
六月, 癸丑, 立華容公歡為豫章王, 其弟枝江公譽為河東王, 曲阿公QKDP為岳陽王。上以人言不息, 故封歡兄弟以大郡, 用慰其心。久之, 鮑邈之坐誘略人, 罪不至死, 太子綱追思昭明之冤, 揮淚誅之。
魏高歡將起兵討爾硃氏, 鎮南大將軍斛律金、軍主善無庫狄千與歡妻弟婁昭、妻之姊夫段榮皆勸成之。歡乃詐為書, 稱爾硃兆將以六鎮人配契胡為部曲, 眾皆憂懼。又為并州符, 徵兵討步落稽, 發萬人, 將遣之。孫騰與都督尉景為請留五日, 如此者再, 歡親送之郊, 雪涕執別, 眾皆號慟, 聲震郊野。歡乃諭之曰:「與爾俱為失鄉客, 義同一家, 不意在上征發乃爾!今直西向, 已當死, 後軍期, 又當死, 配國人, 又當死, 奈何?」眾曰:「唯有反耳!」歡曰:「反乃急計, 然當推一人為主, 誰可者?」眾共推歡, 歡曰:「爾鄉里難制。不見葛榮乎?雖有百萬之眾, 曾無法度, 終自敗滅。今以吾為主, 當與前異, 毋得陵漢人, 犯軍令, 生死任吾則可;不然, 不能為天下笑。」眾皆頓顙曰:「死生唯命!」歡乃椎牛饗士, 庚申, 起兵於信都, 亦未敢顯言叛爾硃氏也。
會李元忠舉兵逼殷州, 歡令高乾帥眾救之。乾輕騎入見刺史爾硃羽生, 與指畫軍計, 羽生與乾俱出, 因擒斬之, 持羽生首謁歡。歡撫膺曰:「今日反決矣!」乃以元忠為殷州刺史, 鎮廣阿。歡於是抗表罪狀爾硃氏, 爾硃世隆匿之不通。
魏楊播及弟椿、津皆有名德。播剛毅, 椿、津謙恭, 家世孝友, 緦服同爨, 男女百口, 人無間言。椿、津皆至三公, 一門七郡太守, 三十二州刺史。敬宗之誅爾硃榮也, 播子侃預其謀;城陽王徽、李彧, 皆其姻戚也。爾硃兆入洛, 侃逃歸華陰, 爾硃天光使侃婦父韋義遠招之, 與盟, 許貰其罪。侃曰:「彼雖食言, 死者不過一人, 猶冀全百口。」乃出應之, 天光殺之。時椿致仕, 與其子昱在華陰, 椿弟冀州刺史順、司空津、順子東雍州刺史辨、正平太守仲宣皆在洛。秋, 七月, 爾硃世隆誣奏楊氏謀反, 請收治之, 魏主不許。世隆苦請, 帝不得已, 命有司檢案以聞。壬申夜, 世隆遣兵圍津第, 天光亦遣兵掩椿家於華陰。東西之族無少長皆殺之, 籍沒其家。世隆奏云:「楊氏實反, 與收兵相拒, 皆已格殺。」帝惋悵久之, 不言而已, 朝野聞之, 無不痛憤。津子逸為光州刺史, 爾硃仲遠遣使就殺之。唯津子愔於被收時適出在外, 逃匿, 獲免, 往見高歡於信都, 泣訴家禍, 因為言討爾硃氏之策。歡甚重之, 即署行台郎中。
乙亥, 上臨軒策拜太子, 大赦。丙戌, 魏司徒爾硃彥伯以旱遜位。戊子, 以彥伯為侍中、開府儀同三司。彥伯于兄弟中差無過惡。爾硃世隆固讓太保, 魏主特置儀同三師之官, 位次上公之下, 庚寅, 以世隆為之。斛斯椿譖硃瑞於世隆, 世隆殺之。
庚寅, 詔:「凡宗戚有服屬者, 並可賜沐, 食鄉亭侯, 隨遠近為差。」
壬辰, 以吏部尚書何敬容為尚書右僕射。敬容, 昌宇之子也。
魏爾硃仲遠、度律等聞高歡起兵, 恃其強, 不以為慮, 獨爾硃世隆憂之。爾硃兆將步騎二萬出井陘, 趣殷州, 李元忠棄城奔信都。八月, 丙午, 爾硃仲遠、度律將兵討高歡。九月, 己卯, 魏以仲遠為太宰, 庚辰, 以爾硃天光為大司馬。
癸巳, 魏主追尊父廣陵惠王為先帝, 母王氏為先太妃, 封弟永業為高密王, 子恕為勃海王。
, 十月, 己酉, 上幸同泰寺, 升法座, 講《涅槃經》, 七日而罷。
樂山侯正則, 先有罪徙鬱林, 招誘亡命, 欲攻番禺, 廣州刺史元景仲討斬之。正則, 正德之弟也。
孫騰說高歡曰:「今朝廷隔絕, 號令無所稟, 不權有所立, 則眾將沮散。」歡疑之, 騰再三固請, 乃立勃海太守元朗為帝。朗, 融之子也。壬寅, 朗即位於信都城西, 改元中興。以歡為侍中、丞相、都督中外諸軍事、大將軍、錄尚書事、大行台, 高乾為侍中、司空, 高敖曹為驃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、冀州刺史, 孫騰為尚書左僕射, 河北行台魏蘭根為右僕射。
己酉, 爾硃仲遠、度律與驃騎大將軍斛斯椿、車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賀拔勝、車騎大將軍賈顯智軍於陽平。顯智名智, 以字行, 顯度之弟也。爾硃兆出井陘, 軍於廣阿, 眾號十萬。高歡縱反間, 云「世隆兄弟謀殺兆」, 復云「兆與歡同謀殺仲遠等」, 由是迭相猜貳, 徘徊不進。仲遠等屢使斛斯椿、賀拔勝往諭兆, 兆帥輕騎三百來就仲遠, 同坐幕下, 意色不平, 手舞馬鞭, 長嘯凝望, 疑仲遠等有變, 遂趨出, 馳還。仲遠遣椿、勝等追, 曉說之, 兆執棒、勝還營。仲遠、度律大懼, 引兵南遁。兆數勝罪, 將斬之, 曰:「爾殺衛可孤, 罪一也;天柱薨, 爾不與世隆等俱來, 而東征仲遠, 罪二也。我欲殺爾久矣, 今復何言?」勝曰:「可孤為國巨患, 勝父子誅之, 其功不小, 反以為罪乎?天柱被戮, 以君誅臣, 勝寧負王, 不負朝廷。今日之事, 生死在王。但寇賊密邇, 骨肉構隙, 自古及今, 未有如是而不亡者。勝不憚死, 恐王失策。」兆乃捨之。
高歡將與兆戰, 而畏其眾強, 以問親信都督段韶, 韶曰:「所謂眾者, 得眾人之死;所謂強者, 得天下之心。爾硃氏上弒天子, 中屠公卿, 下暴百姓, 王以順討逆, 如湯沃雪, 何眾強之有!」歡曰:「雖然, 吾以小敵大, 恐無天命不能濟也。」韶曰:「韶聞『小能敵大, 小道大淫。』『皇天無親, 唯德是輔。』爾硃氏外亂天下, 內失英雄心, 智者不為謀, 勇者不為鬥, 人心已去, 天意安有不從者哉!」韶, 榮之子也。辛亥, 歡大破兆於廣阿, 俘其甲卒五千餘人。
十一月, 乙未, 上幸同泰寺, 講《般若經》, 七日而罷。
庚辰, 魏高歡引兵攻鄴, 相州刺史劉誕嬰城固守。
是歲, 魏南兗州城民王乞得劫刺史劉世明, 舉州來降。世明, 芳之族子也。上以侍中元樹為鎮北將軍、都督北討諸軍事, 鎮譙城。以世明為征西大將軍、郢州刺史, 加儀同三司。世明不受, 固請北歸, 上許之。世明至洛陽, 奉送所持節, 歸鄉里, 不仕而卒。
高祖武皇帝十一中大通四年(壬子, 公元五三二年)


, 正月, 丙寅, 以南平王偉為大司馬, 元法僧為太尉, 袁昂為司空。
立西豐侯正德為臨賀王。正德自結於硃異, 上既封昭明諸子, 異言正德失職, 故王之。
以太子右衛率薛法護為司州牧, 衛送魏王悅入洛。
庚午, 立太子綱之長子大器為宣城王。
魏高歡攻鄴, 為地道, 施柱而焚之, 城陷入地。壬午, 拔鄴, 擒劉誕, 以楊愔為行台右丞。時軍國多事, 文檄教令, 皆出於愔及開府咨議參軍崔凌。凌, 逞之五世孫也。
二月, 以太尉元法僧為東魏王, 欲遣還北, 兗州刺史羊侃為軍司馬, 與法僧偕行。
揚州刺史邵陵王綸遣人就市, 賒買錦彩絲布數百匹, 市人皆閉邸店不出;少府丞何智通依事啟聞。綸被責還第, 乃遣防閣戴子高等以槊刺智通於都巷, 刃出於背。智通識子高, 取其血以指畫車壁為「邵陵」字, 乃絕, 由是事覺。庚戌, 綸坐免為庶人, 鎖之於第, 經三旬, 乃脫鎖, 頃之, 復封爵。
辛亥, 魏安定王追謚敬宗曰武懷皇帝, 甲子, 以高歡為丞相、柱國大將軍、太師;三月, 丙寅, 以高澄為驃騎大將軍。丁丑, 安定王帥百官入居於鄴。
爾硃兆與爾硃世隆等互相猜阻, 世隆卑辭厚禮諭兆, 欲使之赴洛, 唯其所欲, 又請節閔帝納兆女為後;兆乃悅, 並與天光、度律更立誓約, 復相親睦。
斛斯椿陰謂賀拔勝曰:「天下皆怨毒爾硃, 而吾等為之用, 亡無日矣, 不如圖之。」勝曰:「天光與兆各據一方, 欲盡去之甚難, 去之不盡, 必為後患, 奈何?」椿曰:「此易致耳。」乃說世隆追天光等赴洛, 共討高歡。世隆屢征天光, 天光不至, 使椿自往邀之, 曰:「高歡作亂, 非王不能定, 豈可坐視宗族夷滅邪!」天光不得已, 將東出, 問策於雍州刺史賀拔岳, 岳曰:「王家跨據三方, 士馬殷盛, 高歡烏合之眾, 豈能為敵!但能同心戮力, 往無不捷。若骨肉相疑, 則圖存之不暇, 安能制人!如下官所見, 莫若且鎮關中以固根本, 分遣銳師與眾軍合勢, 進可以克敵, 退可以自全。」天光不從。閏月, 壬寅, 天光自長安, 兆自晉陽, 度律自洛陽, 仲遠自東郡, 皆會於鄴, 眾號二十萬, 夾洹水而軍, 節閔帝以長孫稚為大行台, 總督之。
高歡令吏部尚書封隆之守鄴, 癸丑, 出頓紫陌, 大都督高敖曹將鄉里部曲王桃湯等三千人以從。歡曰:「高都督所將皆漢兵, 恐不足集事, 欲割鮮卑兵千餘人相雜用之, 何如?」敖曹曰:「敖曹所將, 練習已久, 前後格鬥, 不減鮮卑。今若雜之, 情不相洽, 勝則爭功, 退則推罪, 不煩更配也。」
庚申, 爾硃兆帥輕騎三千夜襲鄴城, 叩西門, 不克而退。壬戌, 歡將戰馬不滿二千, 步兵不滿三萬, 眾寡不敵, 乃於韓陵為圓陣, 連繫牛驢以塞歸道, 於是將士皆有死志。兆望見歡, 遙責歡以叛己, 歡曰:「本所以戮力者, 共輔帝室。今天子何在?」兆曰:「永安枉害天柱, 我報仇耳。」歡曰:「我昔親聞天柱計, 汝在戶前立, 豈得言不反邪!且以君殺臣, 何報之有!今日義絕矣!」遂戰。歡將中軍, 高敖曹將左軍, 歡從父弟岳將右軍。歡戰不利, 兆等乘之, 岳以五百騎沖其前, 別將斛律敦收散卒躡其後, 敖曹以千騎自栗園出橫擊之, 兆等大敗, 賀拔勝與徐州刺史杜德於陣降歡。兆對慕容紹宗撫膺曰:「不用公言, 以至於此!」欲輕騎西走, 紹宗反旗鳴角, 收散卒成軍而去。兆還晉陽, 仲遠奔東郡。爾硃彥伯聞度律等敗, 欲自將兵守河橋, 世隆不從。
度律、天光將之洛陽, 大都督斛斯椿謂都督賈顯度、賈顯智曰:「今不先執爾硃氏, 吾屬死無類矣。」乃夜於桑下盟, 約倍道先還。世隆使其外兵參軍陽叔淵單騎馳赴北中, 簡閱敗眾, 以次內之。椿至, 不得入城, 乃詭說叔淵曰:「天光部下皆是西人, 聞欲大掠洛邑, 遷都長安, 宜先內我以為之備。」叔淵信之。夏, 四月, 甲子朔, 椿等入據河橋, 盡殺爾硃氏之黨。度律、天光欲攻之, 會大雨晝夜不止, 士馬疲頓, 弓矢不可施, 遂西走, A212陂津, 為人所擒, 送於椿所。椿使行台長孫稚詣洛陽奏狀, 別使賈顯智、張歡帥騎掩襲世隆, 執之。彥伯時在禁直, 長孫稚於神虎門啟陳:「高歡義功既振, 請誅爾硃氏。」節閔帝使舍人郭崇報彥伯, 彥伯狼狽走出, 為人所執, 與世隆俱斬於閶闔門外, 送其首並度律、天光於高歡。
節閔帝使中書舍人盧辯勞歡於鄴, 歡使之見安定王, 辯抗辭不從, 歡不能奪, 乃捨之。辯, 同之兄子也。辛未, 驃騎大將軍、行濟州事侯景降於安定王。以景為尚書僕射、南道大行台、濟州刺史。
爾硃仲遠來奔。仲遠帳下都督喬寧、張子期自滑台詣歡降。歡責之曰:「汝事仲遠, 擅其榮利, 盟契百重, 許同生死。前仲遠自徐州為逆, 妝為戎首;今仲遠南走, 汝復叛之。事天子則不忠, 事仲遠則無信, 犬馬尚識飼之者, 汝曾犬馬之不如!」遂斬之。
爾硃天光之東下也, 留其弟顯壽鎮長安, 召秦州刺史侯莫陳悅, 欲與之俱東。賀拔岳知天光必敗, 欲留悅共圖顯壽以應高歡, 計未有所出。宇文泰謂岳曰:「今天光尚近, 悅未必有貳心, 若以此告之, 恐其驚懼。然悅雖為主將, 不能制物, 若先說其眾, 必人有留心。悅進失爾硃之期, 退恐人情變動, 乘此說悅, 事無不遂。」岳大喜, 即令泰入悅軍說之, 悅遂與岳共襲長安。泰帥輕騎為前驅, 顯壽棄城走, 追至華陰, 擒之。歡以岳為關西大行台, 岳以泰為行台左丞, 領府司馬, 事無鉅細皆委之。
爾硃世隆之拒高歡也, 使齊州行台尚書房謨募兵趣四瀆, 又使其弟青州刺史弼趣亂城, 揚聲北渡, 為掎角之勢。及韓陵既敗, 弼還東陽, 聞世隆等死, 欲來奔, 數與左右割臂為盟。帳下都督馮紹隆, 素為弼所信待, 說弼曰:「今方同契闊, 宜更割心前之血以盟眾。」弼從之, 大集部下, 披胸令紹隆割之。紹隆因推刃殺之, 傳首洛陽。
丙子, 安東將軍辛永以建州降於安定王。
辛巳, 安定王至邙山。高歡以安定王疏遠, 使僕射魏蘭根慰諭洛邑, 且觀節閔帝之為人, 欲復奉之。蘭根以帝神采高明, 恐於後難制, 與高乾兄弟及黃門侍郎崔凌共勸歡廢之。歡集百官問所宜立, 莫有應者, 太僕代人綦毋俊盛稱節閔帝賢明, 宜主社稷, 歡欣然是之。凌作色曰:「若言賢明, 自可待我高王, 徐登大位。廣陵既為逆胡所立, 何得猶為天子!若從俊言, 王師何名義舉?」歡遂幽節閔帝於崇訓佛寺。
歡入洛陽, 斛斯椿謂賀拔勝曰:「今天下事, 在吾與君耳, 若不先制人, 將為人所制。高歡初至, 圖之不難。」勝曰:「彼有功於時, 害之不祥。比數夜與歡同宿, 具序往昔之懷, 兼荷兄恩意甚多, 何苦憚之!」椿乃止。
歡以汝南王悅, 高祖之子, 召欲立之, 聞其狂暴無常, 乃止。
時諸王多逃匿, 尚書左僕射平陽王修, 懷之子也, 匿於田舍。歡欲立之, 使斛斯椿求之。椿見修所親員外散騎侍郎太原王思政, 問王所在, 思政曰:「須知問意。」椿曰:「欲立為天子。」思政乃言之。椿從思政見修, 修色變, 謂思政曰:「得無賣我邪?」曰:「不也。」曰:「敢保之乎?」曰:「變態百端, 何可保也?」椿馳報歡。歡遣四百騎迎修入氈帳, 陳誠, 泣下沾襟, 修讓以寡德, 歡再拜, 修亦拜。歡出備服御, 進湯沐, 達夜嚴警。昧爽, 文武執鞭以朝, 使斛斯椿奉勸進表。椿入帷門, 磬折延首而不敢前, 修令思政取表視之, 曰:「便不得不稱朕矣。」乃為安定王作詔策而禪位焉。
戊子, 孝武帝即位於東郭之外, 用代都舊制, 以黑氈蒙七人, 歡居其一, 帝於氈上西向拜天畢, 入御太極殿, 群臣朝賀, 升閶闔門大赦, 改元太昌。以高歡為大丞相、天柱大將軍、太師, 世襲定州刺史。庚寅, 加高澄侍中、開府儀同三司。
, 歡起兵信都, 爾硃世隆知司馬子如與歡有舊, 自侍中、驃騎大將軍出為南岐州刺史。歡入洛, 召子如為大行台尚書, 朝夕左右, 參知軍國。廣州刺史廣寧韓賢, 素為歡所善, 歡入洛, 凡爾硃氏所除官爵例皆削奪, 唯賢如故。
以前御史中尉樊子鵠兼尚書左僕射, 為東南道大行台, 與徐州刺史杜德追爾硃仲遠, 仲遠已出境, 遂攻元樹於譙。
丞相歡征賀拔岳為冀州刺史, 岳畏歡, 欲單馬入朝。行台右丞薛孝通說岳曰:「高王以數千鮮卑破爾硃百萬之眾, 誠亦難敵。然諸將或素居其上, 或與之等夷, 雖屈首從之, 勢非獲已。今或在京師, 或據州鎮, 高王除之則失人望, 留之則為腹心之疾。且吐萬人雖覆敗走, 猶在并州, 高王方內撫群雄, 外抗勍敵, 安能去其巢穴, 與公爭關中之地乎!今關中豪俊皆屬心於公, 願效其智力。公以華山為城, 黃河為塹, 進可以兼山東, 退可以封函谷, 奈何欲束手受制於人乎!」言未卒, 岳執孝通手曰:「君言是也。」乃遜辭為啟而不就征。
壬辰, 丞相歡還鄴, 送爾硃度律、天光於洛陽, 斬之。
五月, 丙申, 魏主鴆節閔帝於門下外省, 詔百司會喪, 葬用殊禮。
以沛郡王欣為太師, 趙郡王諶為太保, 南陽王寶炬為太尉, 長孫稚為太傅。寶炬, 愉之子也。丞相歡固辭天柱大將軍, 戊戌, 許之。己酉, 清河王但為司徒。
侍中河南高隆之, 本徐氏養子, 丞相歡命以為弟, 恃歡勢驕狎公卿, 南陽王寶炬毆之, 曰:「鎮兵何敢爾!」魏主以歡故, 六月, 丁犯, 黜寶炬為驃騎大將軍, 歸第。
魏主避廣平武穆王之諱, 改謚武懷皇帝曰孝莊皇帝, 廟號敬宗。
, 七月, 庚子, 魏復以南陽王寶炬為太尉。
壬寅, 魏丞相歡引兵入滏口, 大都督庫狄干入井陘, 擊爾硃兆。庚戌, 魏主使驃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高隆之帥步騎十萬會丞相歡於太原, 因以隆之為丞相軍司。歡軍於武鄉, 爾硃兆大掠晉陽, 北走秀容。并州平。歡以晉陽四塞, 乃建大丞相府而居之。
魏夏州遷民郭遷據青州反, 刺史元嶷棄城走。詔行台侯景等討之, 拔其城, 遷來奔。魏東南道大行台樊子鵠圍元樹於譙城, 分兵攻取蒙縣等五城, 以絕援兵之路。樹請帥眾南歸, 以地還魏, 子鵠等許之, 與之誓約。樹眾半出, 子鵠擊之, 擒樹及譙州刺史硃文開以歸。羊侃行至官竹, 聞樹敗而還。九月, 樹至洛陽, 久之, 復欲南奔, 魏人殺之。
乙巳, 以司空袁昂領尚書令。
, 十一月, 丁酉, 日南至, 魏主祀圜丘。
甲辰, 魏殺安定王朗、東海王曄。己酉, 以汝南王悅為侍中、大司馬。
魏葬靈太后胡氏。
上聞魏室已定, 十二月, 庚辰, 復以太尉元法僧為郢州刺史。
魏主以汝南王悅屬近地尊, 丁亥, 殺之。
魏大赦, 改元永興;以與太宗同號, 復改永熙。
魏主納丞相歡女為後, 命太常卿李元忠納幣於晉陽。歡與之宴, 論及舊事, 元忠曰:「昔日建義, 轟轟大樂, 比來寂寂無人問。」歡撫掌笑曰:「此人逼我起兵。」元忠戲曰:「若不與侍中, 當更求建義處。」歡曰:「建義不慮無, 止畏如此老翁不可遇耳。」元忠曰:「止為此翁難遇, 所以不去。」因捋歡須大笑。歡悉其雅意, 深重之。
爾硃兆既至秀容, 分守險隘, 出入寇抄。魏丞相歡揚聲討之, 師出復止者數四, 兆意怠。歡揣其歲首當宴會, 遣都督竇泰以精騎馳之, 一日一夜行三百里, 歡以大軍繼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