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秦紀二】
起閼逢閹茂, 盡玄黓執徐, 凡十九年。
始皇帝下
始皇帝二十年(甲戌, 公元前二二七年)
荊軻至咸陽, 因王寵臣蒙嘉卑辭以求見, 王大喜, 朝服, 設九賓而見之。荊軻奉圖以進於王, 圖窮而匕首見, 因把王袖而揕之;未至身, 王驚起, 袖絕。荊軻逐王, 王環柱而走。群臣皆愕, 卒起不意, 盡失其度。而秦法, 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, 左右以手共搏之, 且曰:「王負劍!」負劍, 王遂拔以擊荊軻, 斷其左股。荊軻廢, 乃引匕首擿王, 中銅柱。自知事不就, 罵曰:「事所以不成者, 以欲生劫之, 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!」遂體解荊軻以徇。王於是大怒, 益發兵詣趙, 就王翦以伐燕, 與燕師、代師戰於易水之西, 大破之。
始皇帝二十一年(乙亥, 公元前二二六年)
冬, 十月, 王翦拔薊, 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東保遼東, 李信急追之。代王嘉遺燕王書, 令殺太子丹以獻。丹匿衍水中, 燕王使使斬丹, 欲以獻王, 王復進兵攻之。
王賁伐楚, 取十餘城。王問於將軍李信曰:「吾欲取荊, 於將軍度用幾何人而足?」李信曰:「不過用二十萬。」王以問王翦, 王翦曰:「非六十萬人不可。」王曰:「王將軍老矣, 何怯也!」遂使李信、蒙〔武〕(恬)將二十萬人伐楚 [1];王翦因謝病歸頻陽。
始皇帝二十二年(丙子, 公元前二二五年)
王賁伐魏, 引河溝以灌大梁。〔春〕, 三月 [2], 城壞。魏王假降, 殺之, 遂滅魏。
王使人謂安陵君曰:「寡人欲以五百里地易安陵。」安陵君曰:「大王加惠, 以大易小, 甚幸。雖然, 臣受地於魏之先王, 願終守之, 弗敢易。」王義而許之。
李信攻平輿, 蒙〔武〕(恬)攻寢, 大破楚軍。信又攻鄢郢, 破之, 於是引兵而西, 與蒙〔武〕(恬)會城父, 楚人因隨之, 三日三夜不頓舍, 大敗李信, 入兩壁, 殺七都尉;李信奔還。
王聞之, 大怒, 自〔馳〕至頻陽, 〔見〕謝王翦曰 [3]:「寡人不用將軍謀, 李信果辱秦軍。〔今聞荊兵日進而西〕 [4], 將軍雖病, 獨忍棄寡人乎!」王翦謝病不能將, 王曰:「已矣, 勿復言!」王翦曰:「〔大王〕必不得已用臣 [5], 非六十萬人不可!」王曰:「為聽將軍計耳。」於是王翦將六十萬人伐楚。王送至霸上, 王翦請美田宅甚眾。王曰:「將軍行矣, 何憂貧乎!」王翦曰:「為大王將, 有功, 終不得封侯, 故及大王之向臣, 以請田宅為子孫業耳。」王大笑。王翦既行, 至關, 使使還請善田者五輩。或曰:「將軍之乞貸亦已甚矣!」王翦曰:「不然。王怚中而不信人, 今空國中之甲士而專委於我, 我不多請田宅為子孫業以自堅, 顧令王坐而疑我矣。」
始皇帝二十三年(丁丑, 公元前二二四年)
王翦取陳以南至平輿。楚人聞王翦益軍而來, 乃悉國中兵以御之;王翦堅壁不與戰。楚人數挑戰, 終不出。王翦日休士洗沐, 而善飲食, 撫循之;親與士卒同食。久之, 王翦使人問:「軍中戲乎?」對曰:「方投石、超距。」王翦曰:「可用矣!」楚既不得戰, 乃引而東。王翦追之, 令壯士擊, 大破楚師, 至蘄南, 殺其將軍項燕, 楚師遂敗走。王翦因乘勝略定城邑。
始皇帝二十四年(戊寅, 公元前二二三年)
王翦、蒙武虜楚王負芻, 以其地置(楚)郡 [6]。
始皇帝二十五年(己卯, 公元前二二二年)
大興兵, 使王賁攻遼東, 虜燕王喜。
臣光曰:燕丹不勝一朝之忿以犯虎狼之秦, 輕慮淺謀, 挑怨速禍, 使召公之廟不祀忽諸, 罪孰大焉!而論者或謂之賢, 豈不過哉!
夫為國家者, 任官以才, 立政以禮, 懷民以仁, 交鄰以信。是以官得其人, 政得其節, 百姓懷其德, 四鄰親其義。夫如是, 則國家安如磐石, 熾如焱火。觸之者碎, 犯之者焦, 雖有強暴之國, 尚何足畏哉!丹釋此不為, 顧以萬乘之國, 決匹夫之怒, 逞盜賊之謀, 功隳身戮, 社稷為墟, 不亦悲哉!
夫其膝行、蒲伏, 非恭也;復言、重諾, 非信也;糜金、散玉, 非惠也;刎首、決腹, 非勇也。要之, 謀不遠而動不義, 其楚白公勝之流乎!
荊軻懷其豢養之私, 不顧七族, 欲以尺八匕首強燕而弱秦, 不亦愚乎!故揚子論之, 以要離為蛛蝥之靡, 聶政為壯士之靡, 荊軻為刺客之靡, 皆不可謂之義。又曰:「荊軻, 君子盜諸!」善哉!
王賁攻代, 虜代王嘉。
王翦悉定荊江南地, 降百越之君, 置會稽郡。
〔夏〕, 五月, 天下大酺 [7]。
初, 齊君王后賢, 事秦謹, 與諸侯信;齊亦東邊海上。秦日夜攻三晉、燕、楚, 五國各自救, 以故齊王建立四十餘年不受兵。及君王后且死, 戒王建曰:「群臣之可用者某。」王曰:「請書之。」君王后曰:「善!」王取筆牘受言, 君王后曰;「老婦已忘矣。」君王后死, 后勝相齊, 多受秦間金。賓客入秦, 秦又多與金。客皆為反間, 勸王朝秦, 不修攻戰之備, 不助五國攻秦, 秦以故得滅五國。
齊王將入朝, 雍門司馬〔橫戟當馬〕前曰 [8]:「所為立王者, 為社稷耶, 為王耶?」王曰:「為社稷。」司馬曰:「為社稷立王, 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?」齊王還車而返。
即墨大夫聞之, 見齊王曰:「齊地方(數)千里, 帶甲數〔十〕(百)萬 [9]。夫三晉大夫皆不便秦, 而在阿、鄄之間者百數;王收而與之〔十〕(百)萬人之眾, 使收三晉之故地, 即臨晉之關可以入矣。鄢郢大夫不欲為秦, 而在城南下者百數, 王收而與之〔十〕(百)萬之師, 使收楚故地, 即武關可以入矣。如此, 則齊威可立, 秦國可亡, 豈特保其國家而已哉!」齊王不聽。
始皇帝二十六年(庚辰, 公元前二二一年)
王賁自燕南攻齊, 卒入臨淄, 民莫敢格者。秦使人誘齊王, 約封以五百里之地。齊王遂降, 秦遷之共, 處之松柏之間, 餓而死。齊人怨王建不早與諸侯合從, 聽奸人賓客以亡其國, 歌之曰:「松耶, 柏耶, 住建共者客耶!」疾建用客之不詳也。
臣光曰:從衡之說雖反覆百端, 然大要合從者, 六國之利也。昔先王建萬國, 親諸侯, 使之朝聘以相交, 饗宴以相樂, 會盟以相結者, 無他, 欲其同心戮力以保國家也。向使六國能以信義相親, 則秦雖強暴, 安得而亡之哉!夫三晉者, 齊、楚之籓蔽;齊、楚者, 三晉之根柢;形勢相資, 表里相依。故以三晉而攻齊、楚, 自絕其根柢也;以齊、楚而攻三晉, 自撤其籓蔽也。安有撤其籓蔽以媚盜, 曰「盜將愛我而不攻」, 豈不悖哉!
王初并天下, 自以為德兼三皇, 功過五帝, 乃更號曰「皇帝, 命為「制」, 令為「詔」, 自稱曰「朕」。追尊莊襄王為太上皇。制曰:「死而以行為謚, 則是子議父, 臣議君也, 甚無謂。自今以來, 除謚法。朕為始皇帝, 後世以計數, 二世、三世至于萬世, 傳之無窮。」
初, 齊威、宣之時, 鄒衍論著終始五德之運;及始皇并天下, 齊人奏之。始皇採用其說, 以為周得火德, 秦代周, 從所不勝, 為水德。始改年, 朝賀皆自十月朔;衣服、旌旄、節旗皆尚黑, 數以六為紀。
丞相〔王〕綰〔等〕言 [10]:「燕、齊、荊地遠, 不為置王, 無以鎮之。請立諸子。」始皇下其議。廷尉斯曰:「周文、武所封子弟同姓甚眾, 然後屬疏遠, 相攻擊如仇讎, 周天子弗能禁止。今海內賴陛下神靈一統, 皆為郡、縣, 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, 甚足易制, 天下無異意, 則安寧之術也。置諸侯不便。」始皇曰:「天下共苦戰鬥不休, 以有侯王。賴宗廟, 天下初定, 又復立國, 是樹兵也;而求其寧息, 豈不難哉!廷尉議是。」
分天下為三十六郡, 郡置守、尉、監。
收天下兵聚咸陽, 銷以為鍾鐻、金人十二, 重各千石, 置宮廷中。一法度、衡、石、丈尺。徙天下豪傑於咸陽十二萬戶。
諸廟及章臺、上林皆在渭南。每破諸侯, 寫放其宮室, 作之咸陽北阪上, 南臨渭, 自雍門以東至涇、渭, 殿屋、覆道、周閣相屬, 所得諸侯美人、鐘鼓以充入之。
始皇帝二十七年(辛巳, 公元前二二○年)
始皇巡隴西、北地, 至雞頭山, 過回中焉。
作信宮渭南, 已, 更命曰極廟。自極廟道通驪山, 作甘泉前殿, 築甬道自咸陽屬之, 治馳道於天下。
始皇帝二十八年(壬午, 公元前二一九年)
始皇東行郡、縣, 上鄒嶧山, 立石頌功業。於是召集魯儒生七十人, 至泰山下, 議封禪。諸儒或曰:「古者封禪, 為蒲車, 惡傷山之土石、草木;掃地而祭, 席用菹秸。」議各乖異。始皇以其難施用, 由此絀儒生。而遂除車道, 上自泰山陽至顛, 立石頌德;從陰道下, 禪於梁父。其禮頗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, 而封藏皆秘之, 世不得而記也。
於是始皇遂東遊海上, 行禮祠名山、大川及八神。始皇南登琅邪, 大樂之, 留三月, 作琅邪臺, 立石頌德, 明得意。
初, 燕人宋毋忌、羨門子高之徒稱有仙道、形解銷化之術, 燕、齊迂怪之士皆爭傳習之。自齊威王、宣王、燕昭王皆信其言, 使人入海求蓬萊、方丈、瀛洲, 雲此三神山在勃海中, 去人不遠。患且至, 則風引舡去。嘗有至者, 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。及始皇至海上, 諸方士齊人徐市等爭上書言之, 請得齊戒與童男女求之。於是遣徐市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之。舡交海中, 皆以風解, 曰:「未能至, 望見之焉。」
始皇還, 過彭城, 齋戒禱祠, 欲出周鼎泗水, 使千人沒水求之, 弗得。乃西南渡淮水, 之衡山、南郡。浮江至湘山祠, 逢大風, 幾不能渡。上問博士曰:「湘君何神?」對曰:「聞之:堯女, 舜之妻, 葬此。」始皇大怒, 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, 赭其山。遂自南郡由武關歸。
初, 韓人張良, 其父、祖以上五世相韓。及韓亡, 良散千金之產, 欲為韓報仇。
始皇帝二十九年(癸未, 公元前二一八年)
始皇東遊, 至陽武博浪沙中, 張良令力士操鐵椎狙擊始皇, 誤中副車。始皇驚, 求, 弗得;令天下大索十日。
始皇遂登之罘, 刻石;旋, 之琅邪, 道上黨入。
始皇帝三十一年(乙酉, 公元前二一六年)
使黔首自實田。
始皇帝三十二年(丙戌, 公元前二一五年)
始皇之碣石, 使燕人盧生求羨門, 刻碣石門。壞城郭, 決通堤坊。始皇巡北邊, 從上郡入。盧生使入海還, 因奏《錄圖書》曰:「亡秦者胡也。」始皇乃遣將軍蒙恬發兵三十萬人, 北伐匈奴。
始皇帝三十三年(丁亥, 公元前二一四年)
發諸嘗逋亡人、贅婿、賈人為兵, 略取南越陸梁地, 置桂林、南海、象郡;以謫徙民五十萬人戍五嶺, 與越雜處。
蒙恬斥逐匈奴, 收河南地為四十四縣。築長城, 因地形, 用制險塞。起臨洮至遼東, 延袤萬餘里。於是渡河, 據陽山, 逶迤而北。暴師於外十餘年。蒙恬常居上郡統治之, 威振匈奴。
始皇帝三十四年(戊子, 公元前二一三年)
謫治獄吏不直及覆獄故、失者, 築長城及處南越地。
丞相李斯上書曰:「異時諸侯並爭, 厚招遊學。今天下已定, 法令出一, 百姓當家則力農工, 士則學習法令。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, 以非當世, 惑亂黔首, 相與非法教。人聞令下, 則各以其學議之, 入則心非, 出則巷議, 誇主以為名, 異趣以為高, 率群下以造謗。如此弗禁, 則主勢降乎上, 黨與成乎下。禁之便!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;非博士官所職, 天下有藏《詩》、《書》、百家語者, 皆詣守、尉雜燒之。有敢偶語《詩》、《書》, 棄市;以古非今者族;吏見知不舉, 與同罪。令下三十日, 不燒, 黔為城旦。所不去者, 醫藥、卜筮、種樹之書。若有欲學法令者, 以吏為師。」制曰:「可。」
魏人陳餘謂孔鮒曰:「秦將滅先王之籍, 而子為書籍之主, 其危哉!」子魚曰:「吾為無用之學, 知吾者惟友。秦非吾友, 吾何危哉!吾將藏之以待其求;求至, 無患矣。」
始皇帝三十五年(己丑, 公元前二一二年)
使蒙恬除直道, 道九原, 抵雲陽, 塹山堙谷千八百里, 數年不就。
始皇以為咸陽人多, 先王之宮廷小, 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, 先作前殿阿房, 東西五百步, 南北五十丈, 上可以坐萬人, 下可以建五丈旗, 周馳為閣道, 自殿下直抵南山, 表南山之顛以為闕。為衣覆道, 自阿房渡渭, 屬之咸陽, 以象天極閣道、絕漢抵營室也。隱宮、徒刑者七十〔餘〕萬人 [11], 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驪山。發北山石槨, 寫蜀、荊地材, 皆至;關中計宮三百, 關外四百餘。於是立石東海上朐界中, 以為秦東門。因徙三萬家驪邑, 五萬家雲陽, 皆復不事十歲。
盧生說始皇曰:「方中:人主時為微行以辟惡鬼。惡鬼辟, 真人至。願上所居宮毋令人知, 然後不死之藥殆可得也。」始皇曰:「吾慕真人。」自謂「真人」, 不稱「朕」。乃令咸陽之旁二百里內宮觀二百七十, 複道、甬道相連, 帷帳、鐘鼓、美人充之, 各案署不移徙。行所幸, 有言其處者, 罪死。始皇幸梁山宮, 從山上見丞相車騎眾, 弗善也。中人或告丞相, 丞相後損車騎。始皇怒曰:「此中人泄吾語!」案問, 莫服, 捕時在旁者, 盡殺之。自是後, 莫知行之所在。群臣受決事者, 悉於咸陽宮。
侯生、盧生相與譏議始皇, 因亡去。始皇聞之, 大怒曰:「盧生等, 吾尊賜之甚厚, 今乃誹謗我!諸生在咸陽者, 吾使人廉問, 或為妖言以亂黔首。」於是御史悉案問諸生。諸生傳相告引, 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, 皆坑之咸陽, 使天下知之, 以懲後;益發謫徙邊。始皇長子扶蘇諫曰:「諸生皆誦法孔子。今上皆重法繩之, 臣恐天下不安。」始皇怒, 使扶蘇北監蒙恬軍於上郡。
始皇帝三十六年(庚寅, 公元前二一一年)
有隕石于東郡。或刻其石曰:「始皇死而地分。」始皇使御史逐問, 莫服;盡取石旁居人誅之, 燔其石。
遷河北榆中三萬家;賜爵一級。
始皇帝三十七年(辛卯, 公元前二一○年)
冬, 十月, 癸丑, 始皇出遊;左丞相李斯從, 右丞相馮去疾守。始皇二十餘子, 少子胡亥最愛, 請從;上許之。
十一月, 行至雲夢, 望祀虞舜於九疑山。浮江下, 觀藉柯, 渡海渚, 過丹陽, 至錢唐, 臨浙江。水波惡, 乃西百二十里, 從陿中渡。上會稽, 祭大禹, 望于南海;立石頌德。還, 過吳, 從江乘渡。並海上, 北至琅邪、罘。見巨魚, 射殺之。遂並海西, 至平原津而病。
始皇惡言死, 群臣莫敢言死事。病益甚, 乃令中軍府令行符璽事趙高為書賜扶蘇曰:「與喪, 會咸陽而葬。」書已封, 在趙高所, 未付使者。秋, 七月, 丙寅 [12], 始皇崩於沙丘平臺。丞相斯為上崩在外, 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, 乃秘之不發喪, 棺載轀涼車中, 故幸宦者驂乘。所至, 上食、百官奏事如故, 宦者輒從車中可其奏事。獨胡亥、趙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之。
初, 始皇尊寵蒙氏, 信任之。蒙恬任外將, 蒙毅常居中參謀議, 名為忠信, 故雖諸將相莫敢與之爭。趙高者, 生而隱宮, 始皇聞其強力, 通於獄法, 舉以為中車府令, 使教胡亥決獄, 胡亥幸之。趙高有罪, 始皇使蒙毅治之;毅當高法應死。始皇以高敏於事, 赦之, 復其官。趙高既雅得幸於胡亥, 又怨蒙氏, 乃說胡亥, 請詐以始皇命誅扶蘇而立胡亥為太子。胡亥然其計。趙高曰:「不與丞相謀, 恐事不能成。」乃見丞相斯曰:「上賜長子書及符璽, 皆在胡亥所。定太子, 在君侯與高之口耳。事將何如?」斯曰:「安得亡國之言!此非人臣所當議也!」高曰:「君侯材能、謀慮、功高、無怨、長子信之, 此五者皆孰與蒙恬?」斯曰:「不及也。」高曰:「然則長子即位, 必用蒙恬為丞相, 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歸鄉里明矣!胡亥慈仁篤厚, 可以為嗣。願君審計而定之!」丞相斯以為然, 乃相與謀, 詐為受始皇詔, 立胡亥為太子。更為書賜扶蘇, 數以不能闢地立功, 士卒多耗, 〔反〕數上書 [13], 直言誹謗, 日夜怨望不得罷歸為太子, 將軍恬不矯正, 知其謀, 皆賜死, 以兵屬裨將王離。
扶蘇發書, 泣, 入內舍, 欲自殺。蒙恬曰:「陛下居外, 未立太子;使臣將三十萬眾守邊, 公子為監, 此天下重任也。今一使者來, 即自殺, 安知其非詐!復請而後死, 未暮也。」使者數趣之。扶蘇謂蒙恬曰:「父賜子死, 尚安復請!」即自殺。蒙恬不肯死, 使者以屬吏, 繫諸陽周。更置李斯舍人為護軍, 還報。胡亥已聞扶蘇死, 即欲釋蒙恬。會蒙毅為始皇出禱山川, 還至。趙高言於胡亥曰:「先帝欲舉賢立太子久矣, 而毅諫以為不可, 不若誅之!」乃繫諸代。遂從井陘抵九原。會暑, 轀車臭, 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以亂之。從直道至咸陽, 發喪。太子胡亥襲位。
九月, 葬始皇於驪山, 下錮三泉;奇器珍怪, 徙藏滿之。令匠作機弩, 有穿近者輒射之。以水銀為百川、江河、大海, 機相灌輸。上具天文, 下具地理。後宮無子者, 皆令從死。葬既已下, 或言工匠為機藏, 皆知之, 藏重即泄。大事盡, 閉之墓中。
二世欲誅蒙恬兄弟。二世兄子子嬰諫曰:「趙王遷殺李牧而用顏聚, 齊王建殺其故世忠臣而用後勝, 卒皆亡國。蒙氏, 秦之大臣謀士也, 而陛下欲一旦棄去之。誅殺忠臣而立無節行之人, 是內使群臣不相信, 而外使鬥士之意離也。」二世弗聽, 遂殺蒙毅及內史恬。恬曰:「自吾先人及至子孫, 積功信於秦三世矣。今臣將兵三十餘萬, 身雖囚繫, 其勢足以倍畔。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, 不敢辱先人之教, 以不忘先帝也。」乃吞藥自殺。
揚子《法言》曰:或問:「蒙恬忠而被誅, 忠奚可為也?」曰:「漸山, 堙谷, 起臨洮, 擊遼水, 力不足而尸有餘, 忠不足相也。」
臣光曰:秦始皇方毒天下而蒙恬為之使, 恬不仁不知矣。然恬明於為人臣之義, 雖無罪見誅, 能守死不貳, 斯亦足稱也。
二世皇帝上
二世皇帝元年(壬辰, 公元前二○九年)
冬, 十月, 戊寅, 大赦。
春, 二世東行郡縣, 李斯從;到碣石, 並海, 南至會稽;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, 旁著大臣從者名, 以章先帝成功盛德而還。
夏, 四月, 二世至咸陽, 謂趙高曰:「夫人生居世間也, 譬猶騁六驥過決隙也。吾既已臨天下矣, 欲悉耳目之所好, 窮心志之所樂, 以終吾年壽, 可乎?」高曰:「此賢主之所能行, 而昏亂主之所禁也。雖然, 有所未可。臣請言之:夫沙丘之謀, 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;而諸公子盡帝兄, 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。今陛下初立, 此其屬意怏怏皆不服, 恐為變。臣戰戰慄栗, 唯恐不終, 陛下安得為此樂乎!」二世曰:「為之奈何?」趙高曰:「陛下嚴法而刻刑, 令有罪者相坐, 誅滅大臣及宗室;然後收舉遺民, 貧者富之, 賤者貴之。盡除去先帝之故臣, 更置陛下之所親信者, 此則陰德歸陛下, 害除而奸謀塞, 群臣莫不被潤澤, 蒙厚德, 陛下則高枕肆志寵樂矣。計莫出於此。」二世然之。乃更為法律, 務益刻深, 大臣、諸公子有罪, 輒下高鞠治之。於是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陽市, 十公主矺死於杜, 財物入於縣官, 相連逮者不可勝數。
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於內宮, 議其罪獨後。二世使使令將閭曰:「公子不臣, 罪當死!吏致法焉。」將閭曰:「闕廷之禮, 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, 廊廟之位, 吾未嘗敢失節也, 受命應對, 吾未嘗敢失辭也, 何謂不臣?願聞罪而死!」使者曰:「臣不得與謀, 奉書從事。」將閭乃仰天大呼「天」者三, 曰:「吾無罪!」昆弟三人皆流涕, 拔劍自殺。宗室振恐。公子高欲奔, 恐收族, 乃上書曰:「先帝無恙時, 臣入〔則〕(門)賜食 [14], 出則乘輿, 御府之衣, 臣得賜之, 中廄之寶馬, 臣得賜之。臣當從死而不能, 為人子不孝, 為人臣不忠。不孝不忠者, 無名以立於世, 臣請從死, 願葬驪山之足。唯上幸哀憐之!」書上, 二世大說, 召趙高而示之, 曰:「此可謂急乎?」趙高曰:「人臣當憂死而不暇, 何變之得謀!」二世可其書, 賜錢十萬以葬。
復作阿房宮。盡徵材士五萬人為屯衛咸陽, 令教射。狗馬禽獸當食者多, 度不足, 下調郡縣, 轉輸菽粟、芻稿。皆令自齎糧食;咸陽三百里內不得食其穀。
秋, 七月, 陽城人陳勝、陽夏人吳廣起兵於蘄。是時, 發閭左戍漁陽, 九百人屯大澤鄉, 陳勝、吳廣皆為屯長。會天大雨, 道不通, 度已失期。失期, 法皆斬。陳勝、吳廣因天下之愁怨, 乃殺將尉, 召令徒屬曰;「公等皆失期當斬, 假令毋斬, 而戍死者固什六七。且壯士不死則已, 死則舉大名耳!王侯將相寧有種乎!」眾皆從之。乃詐稱公子扶蘇、項燕, 為壇而盟, 稱大楚;陳勝自立為將軍, 吳廣為都尉。攻大澤鄉, 拔之。收而攻蘄, 蘄下。乃令符離人葛嬰將兵徇蘄以東, 攻銍、酇、苦、柘、譙, 皆下之。行收兵, 比至陳, 車六七百乘, 騎千餘, 卒數萬人。攻陳, 陳守、尉皆不在, 獨守丞與戰譙門中, 不勝;守丞死, 陳勝乃入據陳。
初, 大梁人張耳、陳餘相與為刎頸交。秦滅魏, 聞二人魏之名士, 重賞購求之。張耳、陳餘乃變名姓, 俱之陳, 為里監門以自食。里吏嘗以過笞陳餘, 陳餘欲起, 張耳躡之, 使受笞。吏去, 張耳乃引陳餘之桑下, 數之曰:「始吾與公言何如?今見小辱而欲死一吏乎!」陳餘謝之。陳涉既入陳, 張耳、陳餘詣門上謁。陳涉素聞其賢, 大喜。陳中豪傑父老請立涉為楚王, 涉以問張耳、陳餘。耳、餘對曰:「秦為無道, 滅人社稷, 暴虐百姓。將軍出萬死之計, 為天下除殘也。今始至陳而王之, 示天下私。願將軍毋王, 急引兵而西。遣人立六國後, 自為樹黨, 為秦益敵。敵多則力分, 與眾則兵強。如此, 則野無交兵, 縣無守城, 誅暴秦, 據咸陽, 以令諸侯。諸侯亡而得立, 以德服之, 〔如此〕則帝業成矣 [15]。今獨王陳, 恐天下懈也。」陳涉不聽, 遂自立為王, 號「張楚」。
當是時, 諸郡縣苦秦法, 爭殺長吏以應涉。謁者使從東方來, 以反者聞。二世怒, 下之吏。後使者至, 上問之, 對曰:「群盜鼠竊狗偷, 郡守、尉方逐捕, 今盡得, 不足憂也。」上悅。
陳王以吳叔為假王, 監諸將以西擊滎陽。
張耳、陳餘復說陳王, 請奇兵北略趙地。於是陳王以故所善陳人武臣為將軍, 邵騷為護軍, 以張耳、陳餘為左、右校尉, 予卒三千人, 徇趙。
陳王又令汝陰人鄧宗徇九江郡。當此時, 楚兵數千人為聚者不可勝數。
葛嬰至東城, 立襄彊為楚王。聞陳王已立, 因殺襄彊還報。陳王誅殺葛嬰。
陳王令〔魏人〕周市北徇魏地 [16]。以上蔡人房君蔡賜為上柱國。
陳王聞周文, 陳之賢人也, 習兵, 乃與之將軍印, 使西擊秦。
武臣等從白馬渡河, 至諸縣, 說其豪傑, 豪傑皆應之。乃行收兵, 得數萬人。號武臣為武信君。下趙十餘城。餘皆城守。乃引兵東北擊范陽。范陽蒯徹說武信君曰:「足下必將戰勝而後略地, 攻得然後下城, 臣竊以為過矣。誠聽臣之計, 可不攻而降城, 不戰而略地, 傳檄而千里定, 可乎?」武信君曰:「何謂也?」徹曰:「范陽令徐公, 畏死而貪, 欲先天下降。君若以為秦所置吏, 誅殺如前十城, 則邊地之城皆為金城、湯池, 不可攻也。君若賚臣侯印以授范陽令, 使乘朱輪華轂, 驅馳燕、趙之郊, 即燕、趙城可毋戰而降矣。」武信君曰:「善!」以車百乘、騎二百、侯印迎徐公。燕、趙聞之, 不戰以城下者三十餘城。
陳王既遣周章, 以秦政之亂, 有輕秦之意, 不復設備。博士孔鮒諫曰:「臣聞兵法:『不恃敵之不我攻, 恃吾不可攻。』今王恃敵而不自恃, 若跌而不振, 悔之無及也。」陳王曰:「寡人之軍, 先生無累焉。」
周文行收兵至關, 車千乘, 卒數十萬至戲, 軍焉。二世乃大驚, 與群臣謀曰:「奈何?」少府章邯曰:「盜已至, 眾強, 今發近縣, 不及矣。驪山徒多, 請赦之, 授兵以擊之。」二世乃大赦天下, 使章邯免驪山徒、人奴產子, 悉發以擊楚軍, 大敗之。周文走。
張耳、陳餘至邯鄲, 聞周章卻, 又聞諸將為陳王徇地還者多以讒毀得罪誅, 乃說武信君令自王。八月, 武信君自立為趙王, 以陳餘為大將軍, 張耳為右丞相, 邵騷為左丞相;使人報陳王。陳王大怒, 欲盡族武信君等家而發兵擊趙。相國房君諫曰:「秦未亡而誅武信君等家, 此生一秦也;不如因而賀之, 使急引兵西擊秦。」陳王然之, 從其計, 徙繫武信君等家宮中, 封張耳子敖為成都君, 使使者賀趙, 令趣發兵西入關。張耳、陳餘說趙王曰:「王王趙, 非楚意, 特以計賀王。楚已滅秦, 必加兵於趙。願王毋西兵, 北徇燕、代, 南收河內以自廣。趙南據大河, 北有燕、代, 楚雖勝秦, 必不敢制趙;不勝秦, 必重趙。趙乘秦、楚之敝, 可以得志於天下。」趙王以為然, 因不西兵, 而使韓廣略燕, 李良略常山, 張黶略上黨。
九月, 沛人劉邦起兵於沛, 下相人項梁起兵於吳, 狄人田儋起兵於齊。
劉邦, 字季, 為人隆准、龍顏, 左股有七十二黑子。愛人喜施, 意豁如也。常有大度, 不事家人生產作業。初為泗上亭長, 單父人呂公, 好相人, 見季狀貌, 奇之, 以女妻之。
既而季以亭長為縣送徒驪山, 徒多道亡。自度比至皆亡之, 到豐西澤中亭, 止飲, 夜, 乃解縱所送徒曰:「公等皆去, 吾亦從此逝矣!」徒中壯士願從者十餘人。
劉季被酒, 夜徑澤中, 有大蛇當徑, 季拔劍斬蛇。有老嫗哭曰:「吾子, 白帝子也, 化為蛇, 當道。今赤帝子殺之!」因忽不見。劉季亡匿於芒、碭山澤〔巖石〕之間 [17], 數有奇怪;沛中子弟聞之, 多欲附者。
及陳涉起, 沛令欲以沛應之。掾、主吏蕭何、曹參曰:「君為秦吏, 今欲背之, 率沛子弟, 恐不聽。願君召諸亡在外者, 可得數百人, 因劫眾, 眾不敢不聽。」乃令樊噲召劉季。劉季之眾已數十百人矣。沛令後悔, 恐其有變, 乃閉城城守, 欲誅蕭、曹。蕭、曹恐, 逾城保劉季。劉季乃書帛射城上, 遺沛父老, 為陳利害。父老乃率子弟共殺沛令, 開門迎劉季, 立以為沛公。蕭、曹等為收沛子弟, 得二三千人, 以應諸侯。
項梁者, 楚將項燕子也, 嘗殺人, 與兄子籍避仇吳中。吳中賢士大夫皆出其下。籍少時學書, 不成, 去;學劍, 又不成。項梁怒之。籍曰:「書, 足以記名姓而已!劍, 一人敵, 不足學。學萬人敵!」於是項梁乃教籍兵法, 籍大喜;略知其意, 又不肯竟學。籍長八尺餘, 力能扛鼎, 才器過人。會稽守殷通聞陳涉起, 欲發兵以應涉, 使項梁及桓楚將。是時, 桓楚亡在澤中。梁曰:「桓楚亡, 人莫知其處, 獨籍知之耳。」梁乃誡籍持劍居外, 復入, 與守坐, 曰:「請召籍, 使受命召桓楚。」守曰:「諾。」梁召籍入。須臾, 梁眴籍曰「可行矣!」於是籍遂拔劍斬守頭。項梁持守頭, 佩其印綬。門下大驚, 擾亂。籍所擊殺數十百人, 一府中皆懾伏, 莫敢起。梁乃召故所知豪吏, 諭以所為起大事, 遂舉吳中兵, 使人收下縣, 得精兵八千人。梁為會稽守, 籍為裨將, 徇下縣。籍是時年二十四。
田儋〔者〕 [18], 故齊王族也。儋從弟榮, 榮弟橫, 皆豪健, 宗強, 能得人。周市徇地至狄, 狄城守。田儋詳為縛其奴, 從少年之廷, 欲謁殺奴, 見狄令, 因擊殺令, 而召豪吏子弟曰:「諸侯皆反秦自立。齊, 古之建國也;儋, 田氏, 當王!」遂自立為齊王, 發兵以擊周市。周市軍還去。田儋率兵東略定齊地。韓廣將兵北徇燕, 燕地豪傑欲共立廣為燕王。廣曰:「廣母在趙, 不可!」燕人曰:「趙方西憂秦, 南憂楚, 其力不能禁我。且以楚之強, 不敢害趙王將相之家, 趙獨安敢害將軍家乎!」韓廣乃自立為燕王。居數月, 趙奉燕王母家屬歸之。
趙王與張耳、陳餘北略地燕界, 趙王間出, 為燕軍所得, 燕囚之, 慾求割地;使者往請, 燕輒殺之。有廝養卒走燕壁, 見燕將曰:「君知張耳、陳餘何欲?」曰:「欲得其王耳。」趙養卒笑曰:「君未知此兩人所欲也。夫武臣、張耳、陳餘, 杖馬棰下趙數十城, 此亦各欲南面而王, 豈欲為將相終已邪?顧其勢初定, 未敢參分而王, 且以少長先立武臣為王, 以持趙心。今趙地已服, 此兩人亦欲分趙而王, 時未可耳。今君乃囚趙王, 此兩人名為求趙王, 實欲燕殺之, 此兩人分趙自立。夫以一趙尚易燕, 況以兩賢王左提右挈而責殺王之罪?滅燕易矣!」燕將乃歸趙王, 養卒為御而歸。
周市自狄還, 至魏地, 欲立故魏公子寧陵君咎為王。咎在陳, 不得之魏。魏地已定, 諸侯皆欲立周市為魏王。市曰:「天下昏亂, 忠臣乃見。今天下共畔秦, 其義必立魏王后乃可。」諸侯固請立市, 市終辭不受;迎魏咎於陳, 五反, 陳王乃遣之, 立咎為魏王, 市為魏相。
是歲, 二世廢衛君角為庶人, 衛絕祀。
校刊記
[1] 蒙〔武〕(恬) 梁玉繩《史記志疑》曰:「是時恬未為將, 當是蒙武之誤。」其說是, 據改。下同。
[2]〔春〕三月 據《通鑑》通例補。
[3] 自〔馳〕至頻陽〔見〕謝王翦曰 據《史記.王翦列傳》補。
[4]〔今聞荊兵日進而西〕 據《史記.王翦列傳》補。
[5]〔大王〕必不得已用臣 據《史記.王翦列傳》補。
[6] 以其地置(楚)郡 秦三十六郡無楚郡, 蓋意為以楚地置郡, 今刪「楚」字。
[7]〔夏〕五月天下大酺 據《通鑑》通例補。
[8] 雍門司馬〔橫戟當馬〕前曰 據《北堂書鈔.武功部.戟類》所引《戰國策》補。
[9] 齊地方(數)千里帶甲數〔十〕(百)萬 《史記.蘇秦列傳》言齊「地方二千餘里, 帶甲數十萬」, 此「數」當為「二」或為衍字, 「百」當為「十」, 今刪改。下均同。
[10] 丞相〔王〕綰〔等〕言 據《史記.秦始皇本紀》索隱及章校補。
[11] 隱宮徒刑者七十〔餘〕萬人 據章校補。
[12] 丙寅 此年七月丙子朔, 無丙寅, 或為丙申之誤。
[13]〔反〕數上書 據章校補。
[14] 臣入〔則〕(門)賜食 據章校改。
[15]〔如此〕則帝業成矣 據章校補。
[16] 陳王令〔魏人〕周市北徇魏地 據章校補。
[17] 劉季亡匿於芒碭山澤〔巖石〕之間 據章校、《史記·高祖本紀》補。案:「巖石」, 即岩洞也。
[18] 田儋〔者〕 據章校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