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宋紀 卷131

【宋紀十三】
柔兆敦牂, 一年。
太宗明皇帝上之下泰始二年(丙午, 公元四六六年)

, 正月, 己丑朔, 魏大赦, 改元天安。
癸巳, 征會稽太守尋陽王子房為撫軍將軍, 以巴陵王休若代之。
甲午, 中外戒嚴。以司徒建安王休仁都督征討諸軍事, 車騎將軍、江州刺史王玄謨副之。休仁軍於南州, 以沈攸之為尋陽太守, 將兵屯虎檻。時玄謨未發, 前鋒凡十軍, 絡繹繼至。每夜各立姓號, 不相稟受。攸之謂諸將曰:「今眾軍姓號不同, 若有耕夫、漁父夜相呵叱, 便致駭亂, 取敗之道也。請就一軍取號。」眾咸從之。
鄧琬稱說符瑞, 詐稱受路太后璽書, 帥將佐上尊於晉安王子勳。乙未, 子勳即皇帝位於尋陽, 改元義嘉。以安陸王子綏為司徒、揚州刺史;尋陽王子房、臨海王子頊並加開府儀同三司;以鄧琬為尚書右僕射, 張悅為吏部尚書, 袁顗加尚書左僕射;自餘將佐及諸州郡, 除官進爵號各有差。
丙申, 以征虜司馬申令孫為徐州刺史。令孫, 坦之子也。置司州於義陽, 以義陽內史龐孟虯為司州刺史。
徐州刺史薛安都、冀州刺史清河崔道固皆舉兵應尋陽。上徵兵於青州刺史沈文秀, 文秀遣其將平原劉彌之等將兵赴建康。會薛安都遣使邀文秀, 文秀更令彌之等應安都。濟陰太守申闡據睢陵應建康, 安都遣其從子直閣將軍索兒、太原太守清河傅靈越等攻之。闡, 令孫之弟也。安都婿裴祖隆守下邳, 劉彌之至下邳, 更以所領應建康, 襲擊祖隆。祖隆兵敗, 與征北參軍垣崇祖奔彭城。崇祖, 護之之從子也。彌之族人北海太守懷恭、從子善明皆舉兵以應彌之, 薛索兒聞之, 釋睢陵, 引兵擊彌之。彌之戰敗, 走保北海。申令孫進據淮陽, 請降於索兒。龐孟虯亦不受命, 舉兵應尋陽。
帝召尋陽王長史行會稽郡事孔覬為太子詹事, 以平西司馬庾業代之;又遣都水使者孔璪入東慰勞。璪說凱以「建康虛弱, 不如擁五郡以應袁、鄧。」覬遂發兵, 馳檄奉尋陽。吳郡太守顧琛、吳興太守王曇生、義興太守劉延熙、晉陵太守袁標皆據郡應之。上又以庾業代延熙為義興, 業至長塘湖, 即與延熙合。
益州刺史蕭惠開, 聞晉安王子勳舉兵, 集將佐謂之曰:「湘東, 太祖之昭;晉安, 世祖之穆;其於當璧, 並無不可。但景和雖昏, 本是世祖之嗣;不任社稷, 其次猶多。吾荷世祖之眷, 當推奉九江。」乃遣巴郡太守費欣壽將五千人東下。於是湘州行事何慧文、廣州刺史袁曇遠、梁州刺史柳元怙、山陽太守程天祚皆附於子勳。元怙, 元景之從兄也。
是歲, 四方貢計皆歸尋陽, 朝廷所保, 唯丹陽、淮南等數郡, 其間諸縣或應子勳。東兵已至永世, 宮省危懼。上集群臣以謀成敗。蔡興宗曰:「今普天同叛, 人有異志。宜鎮之以靜, 至信待人。叛者親戚布在宮省, 若繩之以法, 則士崩立至, 宜明罪不相及之義。物情既定, 人有戰心, 六軍精勇, 器甲犀利, 以待不習之兵, 其勢相萬耳。願陛下勿憂。」上善之。
建武司馬劉順說豫州刺史殷琰使應尋陽, 琰以家在建康, 未許。右衛將軍柳光世自省內出奔彭城, 過壽陽, 言建康必不能守。琰信之, 且素無部曲, 為土豪前右軍參軍杜叔寶等所制, 不得已而從之。琰以叔寶為長史, 內外軍事, 皆叔寶專之。上謂蔡興宗曰:「諸處未平, 殷琰已復同逆;頃日人情云何?事當濟不?」興宗曰:「逆之與順, 臣無以辨。今商旅斷絕, 米甚豐賤, 四方云合, 而人情更安。以此卜之, 清蕩可必。但臣之所憂, 更在事後, 猶羊公言:『既平之後, 方當勞聖慮耳。』」上曰:「誠如卿言。」上知琰附尋陽非本意, 乃更厚撫其家以招之。
汝南、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兵於懸瓠以應建康。袁顗誘矜司馬汝南常珍奇執矜, 斬之, 以珍奇代為太守。
上使冗從僕射垣榮祖還徐州說薛安都, 安都曰:「今京都無百里地, 不論攻圍取勝, 自可拍手笑殺;且我不欲負孝武。」榮祖曰:「孝武之行, 足致餘殃, 今雖天下雷同, 正是速死, 無能為也。」安都不從, 因留榮祖使為將。榮祖, 崇祖之從父兄也。
兗州刺史殷孝祖之甥司法參軍穎川葛僧韶, 請殷孝祖入朝, 上遣之。時薛索兒屯據津逕, 僧韶間行得至, 說孝祖曰:「景和凶狂, 開闢未有;朝野危極, 假命漏刻。主上夷山翦暴, 更造天地, 國亂朝危, 宜立長君。而群迷相煽, 構造無端, 貪利幼弱, 競懷希望。使天道助逆, 群凶事申, 則主幼時艱, 權柄不一, 兵難互起, 豈有自容之地!舅少有立功之志, 若能控濟主勇, 還奉朝廷, 非唯匡主靜亂, 乃可以垂名竹帛。」孝祖具問朝廷消息, 僧韶隨方酬譬, 並陳兵甲精強, 主上欲委以前驅之任。孝祖即日委妻子於瑕丘, 帥文武二千人, 隨僧韶還建康。時四方皆附尋陽, 朝廷唯保丹陽一郡;而永世令孔景宣復叛, 義興兵垂至延陵, 內外憂危, 咸欲奔散。孝祖忽至, 眾力不少, 並傖楚壯士, 人情大安。甲辰, 進孝祖號撫軍將軍, 假節、督前鋒諸軍事, 遣向虎檻, 寵賚甚厚。
, 上遣東平畢眾敬詣兗州募人, 至彭城, 薛安都以利害說之, 矯上命以眾敬行兗州事, 眾敬從之。殷孝祖使司馬劉文石守瑕丘, 眾敬引兵擊殺之。安都素與孝祖有隙, 使眾敬殺孝祖諸子。州境皆附之, 唯東平太守申纂據無鹽, 不從。纂, 鐘之曾孫也。
丙午, 上親總兵, 出頓中堂。辛亥, 以山陽王休祐為豫州刺史, 督輔國將軍彭城劉勉、寧朔將軍廣陵呂安國等諸軍西討殷琰。巴陵王休若督建威將軍吳興沈懷明、尚書張永、輔國將軍蕭道成等諸軍東討孔凱。時將士多東方人, 父兄子弟皆已附凱。上因送軍, 普加宣示曰:「朕方務德簡刑, 使父子兄弟罪不相及, 助順同逆者, 一以所從為斷。卿等當深達此懷, 勿以親戚為慮也。」眾於是大悅。凡叛者親黨在建康者, 皆使居職如故。
壬子, 路太后殂。
孔覬遣其孫曇瓘等軍於晉陵九里, 部陳甚盛。沈懷明至奔牛, 所令寡弱, 乃築壘自固。張永至曲阿, 未知懷明安否;百姓驚擾, 永退還延陵, 就巴陵王休若, 諸將帥咸勸休若退保破岡。其日, 大寒, 風雪甚猛, 塘埭決壞, 眾無固心。休若宣令:「敢有言退者斬!」眾小定, 乃築壘息甲。尋得懷明書, 賊定未進, 軍主劉亮又至, 兵力轉盛, 人情乃安。亮, 懷慎之從孫也。
殿中御史吳喜以主書事世祖, 稍遷至河東太守。至是, 請得精兵三百, 致死於東。上假喜建武將軍, 簡羽林勇士配之。議者以「喜刀筆主者, 未嘗為將, 不可遣。」中書舍人巢尚之曰:「喜昔隨沈慶之, 屢經軍旅, 性既勇決, 又習戰陳;若能任之, 必有成績。諸人紛紜, 皆是不別才耳。」乃遣之。喜先時數奉使東吳, 性寬厚, 所至人並懷之。百姓聞吳河東來, 皆望風降散, 故喜所至克捷。
永世人徐崇之攻孔景宣, 斬之, 喜版崇之領縣事。喜至國山, 遇東軍, 進擊, 大破之。自國山進屯吳城, 劉延熙遣其將楊玄等拒戰。喜兵力甚弱, 玄等眾盛。喜奮擊, 斬之, 進逼義興。延熙柵斷長橋, 保郡自守, 喜築壘與之相持。
庾業於長塘湖口夾岸築城, 有眾七千人, 與延熙遙相應接。沈懷明、張永與晉陵軍相持, 久不決。外監硃幼舉司徒參軍督護任農夫驍果有膽力, 上以四百人配之, 使助東討。農夫自延陵出長塘, 農夫馳往攻之, 力戰, 大破之, 庾業棄城走義興。農夫收其船仗, 進向義興, 助吳喜。二月, 己未朔, 喜渡水攻郡城, 分兵擊諸壘, 登高指麾, 若令四面俱進者。義興人大懼, 諸壘皆潰。延熙赴水死, 遂克義興。
魏丞相太原王乙渾專制朝權, 多所誅殺。安遠將軍賈秀掌吏曹事, 渾屢言於秀, 為其妻求稱公主, 秀曰:「公主豈庶姓所宜稱!秀寧取死今日, 不可取笑後世!」渾怒, 罵曰:「老奴官, 慳!」會侍中拓跋丕告渾謀反, 庚申, 馮太后收渾, 誅之。秀, 彝之子;丕, 烈帝之玄孫也。太后臨朝稱制, 引中書令高允、中書侍郎漁陽高閭及賈秀共參大政。
沈懷明、張永、蕭道成等軍於九里西, 與東軍相持。東軍聞義興敗, 皆震恐。上遣積射將軍濟陽江方興、御史王道隆至晉陵視東軍形勢。孔凱將孫曇扞、程扞宗等列五城, 互相連帶。扞宗城猶未固, 王道隆與諸將謀曰:「扞宗城既未立, 可以藉手, 上副聖旨, 下成眾氣。」辛酉, 道隆帥所領急攻, 拔之, 斬扞宗首。永等因乘勝進擊曇瓘等, 壬戌, 曇瓘等兵敗, 與袁村俱棄城走, 遂克晉陵。
吳喜軍至義鄉。孔璪屯吳興南亭, 太守王曇生詣璪計事;聞台軍已近, 璪大懼, 墮床, 曰:「懸賞所購, 唯我而已;今不遽走, 將為人擒!」遂與曇生奔錢唐。喜入吳興, 任農夫引兵向吳郡, 顧琛棄郡奔會稽。上以四郡既平, 乃留吳喜使統沈懷明等諸將東擊會稽, 召張永等北擊彭城, 江方興等南擊尋陽。
以吏部尚書蔡興宗為左僕射, 侍中褚淵為吏部尚書。
丁卯, 吳喜至錢唐, 孔璪、王曇生奔浙東。喜遣強弩將軍任農夫等引兵向黃山浦;東軍據岸結寨, 農夫等擊破之。喜自柳浦渡, 取西陵, 擊斬庚業。會稽人大懼, 將士多奔亡, 孔凱不能制。戊寅, 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, 凱逃奔脊山;車騎從事中郎張綏封府庫以待吳喜。己卯, 王晏入城, 殺綏, 執尋陽王子房於別署。縱兵大掠, 府庫皆空;獲孔璪, 殺之。庚辰, 脊山民縛孔凱送晏, 晏謂之曰:「此事孔璪所為, 無預卿事, 可作首辭, 當相為申上。」凱曰:「江東處分, 莫不由身;委罪求活, 便是君輩行意耳。」晏乃斬之。顧琛、王曇生、袁標等詣吳喜歸罪, 喜皆宥之。東軍主凡七十六人, 於陳斬十七人, 其餘皆原宥。
薛索兒攻申闡, 久不下;使申令孫入睢陵說闡, 闡出降, 索兒並令孫殺之。
山陽王休祐在歷陽, 輔國將軍劉勉進軍小峴。殷琰所署南汝陰太守裴季之以合肥來降。
鄧琬性鄙暗貪吝, 既執大權, 父子賣官鬻爵, 使婢僕出市道販賣;酣歌博弈, 日夜不休;大自矜遇, 賓客到門, 歷旬不得前;內事悉委褚靈嗣等三人, 群小橫恣, 競為威福。於是士民仇怨, 內外離心。
琬遣孫沖帥龍驤將軍薛常寶、陳紹宗、焦度等兵一萬為前鋒, 據赭圻。沖之於道與晉安王子勳書曰:「舟楫已辦, 器械亦整, 三軍踴躍, 人爭效命;便欲沿流掛帆, 直取白下。願速遣陶亮眾軍兼行相接, 分據新亭、南州, 則一麾定矣。」子勳加沖左衛將軍;以陶亮變右衛將軍, 統郢、荊、湘、梁、雍五州兵合二萬人, 一時俱下。陶亮本無干略, 聞建安王休仁自上, 殷孝祖又至, 不敢進, 屯軍鵲洲。
殷孝祖負其誠節, 陵轢諸將, 台軍有父子兄弟在南者, 孝祖悉欲推治。由是人情乖離, 莫樂為用。寧朔將軍沈攸之, 內撫將士, 外諧群帥, 眾並賴之。孝祖每戰, 常以鼓蓋自隨, 軍中人相謂:「殷統軍可謂死將矣!今與賊交鋒, 而以羽儀自標顯, 若善射者十人共射之, 欲不斃, 得乎?」三月, 庚寅, 眾軍水陸並進, 攻赭圻;陶亮等引兵救之, 孝祖於陳為流矢所中, 死。軍主范潛帥五百人降於亮。人情震駭, 並謂沈攸之宜代孝祖為統。
時建安王休仁屯虎檻, 遣寧朔將軍江方興、龍驤將軍襄陽劉靈遺各將三千人赴赭圻。攸之以為孝祖既死, 亮等有乘勝之心, 明日若不更攻, 則示之以弱。方興各位相亞, 必不為己下;軍政不壹, 致敗之由也。乃帥諸軍主詣方興曰:「今四方並反, 國家所保, 無復百里之地。唯有殷孝祖為朝廷所委賴, 鋒鏑裁交, 輿屍而反, 文武喪氣, 朝野危心。事之濟否, 唯在時旦一戰;戰若不捷, 則大事去矣。詰朝之事, 諸人或謂吾應統之, 自卜懦薄, 干略不如卿。今輒相推為統, 但當相與戮力耳。」方興甚悅, 許諾。攸之既出, 諸軍主並尤之, 攸之曰:「吾本以濟國活家, 豈計此之升降!且我能下彼, 彼必不能下我。共濟艱難, 豈可自措同異也!」孫沖之謂陶亮曰:「孝祖梟將, 一戰便死, 天下事定矣, 不須復戰, 便當直取京都。」亮不從。
辛卯, 方興帥諸軍進戰, 建安王休仁又遣軍主郭季之、步兵校尉杜幼文、屯騎校尉垣恭祖、龍驤將軍濟地頓生京兆段佛榮等三萬人往會戰, 自寅及午, 大破之, 追奔至姥山而還。幼文, 驥之子也。
孫沖子於湖、白口築二城, 軍主竟陵張興世攻拔之。
壬辰, 詔以沈攸之為輔國將軍、假節, 代殷孝祖督前鋒諸軍事。
陶亮聞湖、白二城不守, 大懼, 急召孫沖之還鵲尾, 留薛常寶等守赭圻;先於姥山及諸岡分立營寨, 亦悉散還, 共保濃湖。
時軍旅大起, 國用不足, 募民上錢谷者, 賜荒縣、荒郡, 或五品至三品散官有差。
軍中食少, 建安王休仁撫循將士, 均其豐儉, 吊死問傷, 身親隱恤;故十萬之眾, 莫有離心。
鄧琬遣其豫州刺史劉胡帥眾三萬、鐵騎二千, 東屯鵲尾, 並舊兵凡十餘萬。胡, 宿將, 勇健多權略, 屢有戰功, 將士畏之。司徒中兵參軍冠軍蔡那, 子弟在襄陽, 胡每戰, 懸之城外;那進戰不顧。吳喜既定三吳, 帥所領五千人, 並運資實, 至於赭圻。
薛索兒將馬步萬餘人自睢陵渡淮, 進逼青、冀二州刺史張永營。丙申, 詔南徐州刺史桂陽王休范統北討諸軍事, 進據廣陵;又詔蕭道成將兵救永。
戊戌, 尋陽王子房至建康, 上宥之, 貶爵為松滋侯。
庚子, 魏以陝西王源賀為太尉。
上遣寧朔將軍劉懷珍帥龍驤將軍王敬則等步騎五千, 助劉勉討壽陽, 斬廬江太守劉道蔚。懷珍, 善明之從子也。
中書舍人戴明寶啟上, 遣軍主竟陵黃回募兵擊斬尋陽所署馬頭太守王廣元。
前奉朝請壽陽鄭黑, 起兵於淮上以應建康, 東扞殷琰, 西拒常珍奇;乙巳, 以黑為司州刺史。
殷琰將劉順、柳倫、皇甫道烈、龐天生等馬步八千人東據宛唐;劉勉帥眾軍並進, 去順數里立營。時琰所遣諸軍, 並受順節度, 而以皇甫道烈土豪, 柳倫台之所遣, 順本卑微, 唯不使經督二軍。勉始至, 塹壘未立;順欲擊之, 道烈, 倫不同, 順不能獨進, 乃止。勉營既立, 不可復攻, 因相持守。
壬子, 斷新錢, 專用古錢。
沈攸之帥諸軍圍赭圻。薛常寶等糧盡, 告劉胡求救;胡以囊盛米, 系流查及船腹, 陽覆船, 順風流下以餉之。沈攸之疑其有異, 遣人取船及流查, 大得囊米。丙辰, 劉胡帥步卒一萬, , 斫山開道, 以布囊運米餉赭圻。平旦, 至城下, 猶隔小塹, 未能入。沈攸之帥諸軍邀之, 殊死戰, 胡眾大敗, 捨糧棄甲, 緣山走, 斬獲甚眾。胡被瘡, 僅得還營。常寶等惶懼, , 四月, 辛酉, 開城突圍, 走還胡軍。攸之拔赭圻城, 斬其寧朔將軍沈懷寶等, 納降數千人。陳紹宗單舸奔鵲尾。建安王休仁自虎檻進屯赭圻。
劉胡等兵猶盛。上欲綏慰人情, 遣吏部尚書褚淵至虎檻, 選用將士。時以軍功除官者眾, 版不能供, 始用黃紙。
鄧琬以晉安王子勳之命, 征袁顗下尋陽, 顗悉雍州之眾馳下。琬以黃門侍郎劉道憲行荊州事。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。上庸太守柳世隆乘虛襲襄陽, 不克。世隆, 元景之弟子也。
散騎侍郎明僧暠為青州刺史。平原、樂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據琅邪, 清河、廣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據盤陽城, 高陽、勃海二郡太守劉乘民據臨濟城, 並起兵以應建康。玄邈, 玄謨之從弟;乘民, 彌之之從子也。沈文秀遣軍主解彥士攻北海, 拔之, 殺劉彌之。乘民從弟伯宗, 合帥鄉黨, 復取北海, 因引兵向青州所治東陽城。文秀拒之, 伯宗戰死。僧暠、玄默、玄邈、乘民合兵攻東陽城, 每戰, 輒為文秀所破, 離而復合, 如此者十餘, 卒不能克。
杜淑寶謂台軍住歷陽, 不能遽進;及劉勉等至, 上下震恐。劉順等始行, 唯繼一月糧, 既與勉久相持, 糧盡。叔寶發車千五百乘, 載米餉順, 自將五千精兵送之。呂安國聞之, 言於劉勉曰:「順精甲八千, 而我眾不能居半。相持既久, 強弱勢殊, 更復推遷, 則無以自立。所賴者, 彼糧行竭, 我食有餘耳。若使叔寶米至, 非唯難可復圖, 我亦不能持久。今唯有間道襲其米車, 出彼不意, 若能制之, 當不戰走矣。」勉以為然, 以疲弱守營, 簡精兵千人配安國及龍驤將軍黃回, 使從間道出順後, 於橫塘抄之。
安國始行, 繼二日熟食;食盡, 叔寶不至, 將士欲還, 安國曰:「卿等旦已一食。今晚米車不容不至;若其不至, 夜去不晚。」叔寶果至, 以米車為函箱陳, 叔寶於外為遊軍。幢主楊促懷將五百人居前, 安國、回等擊斬之, 及其士卒皆盡。叔寶至, 回欲乘勝擊之, 安國曰:「彼將自走, 不假復擊。」退三十里, 止宿。夜遣騎參候, 叔寶果棄米車走。安國復夜往燒米車, 驅牛二千餘頭而還。
五月, 丁亥朔, , 劉順眾潰, 順走淮西就常珍奇。於是劉勉鼓行, 進向壽陽。叔寶斂居民及散卒, 嬰城自守;勉與諸軍分營城外。
山陽王休祐與殷琰書, 為陳利害, 上又遣御史王道隆繼詔宥琰罪。勉與琰書, 並以琰兄瑗子邈書與之。琰與叔寶等皆有降意, 而眾心不壹, 復嬰城固守。
弋陽西山蠻田益之起兵應建康, 詔以益之為輔國將軍。督弋陽西山事。壬辰, 以輔國將軍沈攸之為雍州刺史。丁未, 以尚書左僕射王景文為中軍將軍。庚戌, 以寧朔將軍劉乘民為冀州刺史。
甲寅, 葬昭太后修寧陵。
張永、蕭道成等與薛索兒戰, 大破之, 索兒退保石樑;食盡而潰, 走向樂平, 為申令孫子孝叔所斬。薛安都子道智走向合肥, 詣裴季之降。傅靈越走至淮西, 武衛將軍沛郡王廣之生獲之, 送詣勉。勉詰其叛逆, 靈越曰:「九州唱義, 豈獨在我!薛公不能專任智勇, 委付子侄, 此其所以敗也。人生歸於一死, 實無面求活。」送詣建康。上欲赦之, 靈越辭終不改, 乃殺之。
鄧琬以劉胡與沈攸之等相持, 久不決, 乃加袁顗督征討諸軍事。六月, 甲戌, 顗帥樓船千艘, 戰士二萬, 來入鵲尾。顗本無將略, 性又怯橈, 在軍中未嘗戎服, 語不及戰陳, 唯賦詩談義而已, 不復撫接諸將;劉胡每論事, 酬對甚簡。由此大失人情, 胡常切齒恚恨。胡以南運米未至, 軍士匱乏, 就顗借襄陽之資, 顗不許, 曰:「都下兩宅未成, 方應經理。」又信往來之言, 云「建康米貴, 斗至數百」, 以為將不攻自潰, 擁甲以待之。
田益之帥蠻眾萬餘人圍義陽, 鄧琬使司州刺史龐孟虯帥精兵五千救之, 益之不戰潰去。
安成太守劉襲, 始安內史王識之, 建安內史趙道生, 並舉郡來降。襲, 道憐之孫也。
蕭道成世子賾為南康贛令, 鄧琬遣使收系之。門客蘭陵桓康擔賾妻裴氏及其子長懋、子良逃於山中, 與賾族人蕭欣祖等結客得百餘人, 攻郡, 破獄出賾。南康相沈肅之帥將吏追賾, 賾與戰, 擒之。賾自號寧朔將軍, 據郡起兵, 與劉襲等相應。琬以中護軍殷孚為豫章太守, 督上流五郡以防襲等。
衡陽內史王應之起兵應建康, 襲擊湘州行事何慧文於長沙。應之與慧文捨軍身戰, 斫慧文八創, 慧文斫應之斷足。殺之。
始興人劉嗣祖等據郡起兵應建康, 廣州刺史袁曇遠遣其將李萬周等討之。嗣祖誑萬周云「尋陽已平」。萬周還襲番禺, 擒曇遠, 斬之。上以萬周行廣州事。
, 武都王楊元和治白水, 微弱不能自立, 棄國奔魏。元和從弟僧嗣復自立, 屯葭蘆。費欣壽至巴東, 巴東人任叔兒據白帝, 自號輔國將軍, 擊欣壽, 斬之, 叔兒遂阻守三峽。蕭惠開復遣治中程法度將兵三千出梁州, 楊僧嗣帥群氐斷其道, 間使以聞。秋, 七月, 丁酉, 以僧嗣為北秦州刺史、武都王。
諸軍與袁顗相拒於濃湖, 久未決。龍驤將軍張興世建議曰:「賊據上流, 兵強地勝。我雖持之有餘, 而制之不足。若以奇兵數千潛出其上, 因險而壁, 見利而動, 使其首尾周遑, 進退疑阻, 中流既梗, 糧運自艱, 此制賊之奇也。錢溪江岸最狹, 去大軍不遠, 下臨洄洑, 船下必來泊岸, 又有橫浦可以藏船, 千人守險, 萬人不能過。衝要之地, 莫出於此。」沈攸之、吳喜並贊其策。會龐孟虯引兵來助殷琰, 劉勉遣使求援甚急, 建安王休仁欲遣興世救之。沈攸之曰:「孟虯蟻聚, 必無能為, 遣別將馬步數千, 足以相制。興世之行, 是安危大機。必不可輟。」乃遣段佛榮將兵救勉, 而選戰士七千、輕舸二百配興世。
興世帥其眾溯流稍上, 尋復退歸, 如是者累日。劉胡聞之, 笑曰:「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揚州, 張興世何物人, 欲輕據我上!」不為之備。一夕, 四更, 值便風, 興世舉帆直前, 渡湖、白, 過鵲尾。胡既覺, 乃遣其將胡靈秀將兵於東岸翼之而進。戊戌夕, 興世宿景洪浦, 靈秀亦留。興世潛遣其將黃道標帥七十舸徑趣錢溪, 立營寨;己亥, 興世引兵進據之, 靈秀不能禁。庚子, 劉胡自將水步二十六軍來攻錢溪。將士欲迎擊據之, 興世禁之曰:「賊來尚遠, 氣盛而矢驟;驟既易盡, 盛亦易衰, 不如待之。」令將士治城如故。俄而胡來轉近, 船入洄洑;興世命壽寂之、任農夫帥壯士數百擊之, 眾軍相繼並進, 胡敗走, 斬首數百, 胡收兵而下。時興世城寨未固, 建安王休仁慮袁覬並力更攻錢溪, 欲分其勢。辛丑, 命沈攸之、吳喜等以皮艦進攻濃湖, 斬獲千數。是日, 劉胡帥步卒二萬、鐵馬一千, 欲更攻興世。未至錢溪數十里, 袁覬以濃湖之急, 遽追之, 錢溪城由此得立。胡遣人傳唱「錢溪已平」, 眾並懼, 沈攸之曰:「不然。若錢溪實敗, 萬人中應有一人逃亡得還者;必是彼戰失利, 唱空聲以惑眾耳。」勒軍中不得妄動;錢溪捷報尋至。攸之以錢溪所送胡軍耳鼻示濃湖, 袁覬駭懼。攸之日幕引歸。
龍驤將軍劉道符攻山陽, 程天祚請降。
龐孟虯進至弋陽, 劉勉遣呂安國等迎擊於蓼潭, 大破之, 孟虯走向義陽。王玄謨之子曇善起兵據義陽以應建康, 孟虯走死蠻中。
劉胡遣輔國將軍薛道標襲合肥, 殺汝陰太守裴季, 劉勉遣輔國將軍垣閎擊之。閎, 閬之弟;道標, 安都之子也。
淮西人鄭叔舉起兵擊常珍奇以應鄭黑;辛亥, 以叔舉為北豫州刺史。崔道固為土人所攻, 閉門自守。上遣使宣慰, 道固請降。甲寅, 復以道固為徐州刺史。
八月, 皇甫道烈等聞龐孟虯, 並開門出降。
張興世既據錢溪, 濃湖軍乏食。鄧琬大送資糧, 畏興世, 不敢進。劉胡帥輕舸四百, 由鵲頭內路欲攻錢溪, 既而謂長史王念叔:「吾少習步戰, 未閒水鬥。若步戰, 恆在數萬人中;水戰在一舸之上, 舸舸各進, 不複相關, 正在三十人中, 此非萬全之計, 吾不為也。」乃托瘧疾, 住鵲頭不進, 遣龍驤將軍陳慶將三百舸向錢溪, 戒慶:「不須戰。張興世吾之所悉, 自當走耳。」陳慶至錢溪, 軍於梅根。
胡遣別將王起將百舸攻興世, 興世擊起, 大破之。胡帥其餘舸馳還, 謂顗曰:「興世營寨已立, 不可猝攻;昨日小戰, 未足為損。陳慶已與南陵、大雷諸軍共遏其上, 大軍在此, 鵲頭諸將又斷其下流;已墮圍中, 不足復慮。」覬怒胡不戰, 謂曰:「糧運鯁塞, 當如此何?」胡曰:「彼尚得溯流越我而上, 此運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邪!」乃遣安北府司馬沈仲玉將千人步趣南陵迎糧。
仲玉至南陵, 載米三十萬斛, 錢布數十舫, 豎榜為城, 規欲突過。行至貴口, 不敢進, 遣間信報胡, 令遣重軍援接。張興世遣壽寂之、任農夫等將三千人至貴口擊之, 仲玉走還顗營, 悉虜其資實;胡眾駭懼, 胡將張喜來降。
鎮東中兵參軍劉亮進兵逼胡營, 胡不能制。袁顗懼曰:「賊入人肝脾裡, 何由得活!」胡陰謀遁去, 己卯, 誑覬云:「欲更帥步騎二萬, 上取錢溪, 兼下大雷餘運。」令覬悉選馬配之。其日, 胡委覬去, 逕趣梅根。先令薛常寶辦船, 悉發南陵諸軍, 燒大雷諸城而走。至夜, 覬方知之, 大怒, 罵曰:「今年為小子所誤!」呼取常所乘善馬「飛燕」謂其眾曰:「我當自出追之!」因亦走。
庚辰, 建安王休仁勒兵入覬營, 納降卒十萬, 遣沈攸之等追顗。顗走至鵲頭, 與戍主薛伯珍並所領數千人偕去, 欲向尋陽。夜, 止山間, 殺馬以勞將士, 顧謂伯珍曰:「我非不能死;且欲一至尋陽, 謝罪主上, 然後自刎耳。」因慷慨叱左右索節, 無復應者。及旦, 伯珍請屏人言事, 遂斬顗首, 詣錢溪馬軍主襄陽俞湛之。湛之因斬伯珍, 並送首以為己功。
劉胡帥二萬人向尋陽, 詐晉安王子勳云:「袁覬已降, 軍皆散, 唯己帥所領獨返;宜速處分, 為一戰之資。當停據湓城, 誓死不貳。」乃於江外夜趣沔口。
鄧琬聞胡去, 憂惶無計, 呼中書舍人褚靈嗣等謀之, 並不知所出。張悅詐稱疾, 呼琬計事, 令左右伏甲帳後, 戒之:「若聞索酒, 便出。」琬既至, 悅曰:「卿首唱此謀, 今事已急, 計將安出!」琬曰:「正當斬晉安王, 封府庫, 以謝罪耳。」悅曰:「寧可賣殿下求活邪!」因呼酒。子洵提刀出, 斬琬。中書舍人潘欣之聞琬死, 勒兵而至。悅使人語之曰:「鄧琬謀反, 今已梟戮。」欣之乃還。取琬子, 並殺之。悅因單舸繼琬首馳下, 詣建安王休仁降。
尋陽亂。蔡那之子道淵在尋陽被系作部, 脫鎖入城, 執子勳, 囚之。沈攸之等諸軍至尋陽, 斬晉安王子勳, 傳首建康, 時年十一。
, 鄧琬遣臨川內史張淹自鄱陽嶠道入三吳, 軍於上饒, 聞劉胡敗, 軍副鄱陽太守費曄斬淹以降。淹, 暢之子也。
廢帝之世, 衣冠懼禍, 咸欲遠出。至是流離外難, 百不一存, 眾乃服蔡興宗之先見。
九月, 壬辰, 以山陽王休祐為荊州刺史。
癸巳, 解嚴, 大赦。
庚子, 司徒休仁至尋陽, 遣吳喜、張興世向荊州, 沈懷明向郢州, 劉亮及寧朔將軍南陽張敬兒向雍州, 孫超之向湘州, 沈思仁、任農夫向豫章, 平定餘寇。
劉胡逃至石城, 捕得, 斬之。郢州行事張沈變形為沙門, 潛走, 追獲, 殺之。荊州行事劉道憲聞濃湖平, 散兵, 遣使歸罪。荊州治中宗景等勒兵入城, 殺道憲, 執臨海王子頊以降。孔道存知尋陽已平, 遣使請降;尋聞柳世隆、劉亮當至, 眾悉逃潰, 道存及三子皆自殺。上以何慧文才兼將吏, 使吳喜宣旨赦之。慧文曰:「既陷逆節, 手害忠義, 何面見天下之士!」遂自殺。安陸王子綏、臨海王子頊、邵陵王子無並賜死, 劉順及餘黨在荊州者皆伏誅。詔追贈諸死節之臣, 及封賞有功者各有差。
己酉, 魏初立郡學, 置博士、助教、生員, 從中書令高允、相州刺史李言斤之請也。言斤, 崇之子也。
上既誅晉安王子勳等, 待世祖諸子猶如平日。司徒休仁還自尋陽, 言於上曰:「松滋侯兄弟尚在, 將來非社稷計, 宜早為之所。」冬, 十月, 乙卯, 松滋侯子房、永嘉王子仁、始安王子真、淮南王子孟、南平王子產、廬陵王子輿、子趨、子期、東平王子嗣、子悅並賜死, 及鎮北咨議參軍路休之、司徒從事中郎路茂之、兗州刺史劉祗、中書舍人嚴龍皆坐誅。世祖二十八子於此盡矣。祗, 義欣之子也。
劉勉圍壽陽, 垣閎攻合肥, 俱未下。勉患之, 召諸將會議。馬隊主王廣之曰:「得將軍所乘馬, 判能平合肥。」幢主皇甫肅怒曰:「廣之敢奪節下馬, 可斬!」勉笑曰:「觀其意, 必能立功。」即推鞍下馬與之。廣之往攻合肥, 三日, 克之;薛道標突圍奔淮西歸常珍奇, 勉擢廣之為軍主。廣之謂肅曰:「節下若從卿言, 何以平賊!卿不賞才, 乃至於此!」肅有學術, 及勉卒, 更依廣之, 廣之薦於齊世祖為東海太守。
沈靈寶自廬江引兵攻晉熙, 晉熙太守閻湛之棄城走。
徐州刺史薛安都、益州刺蕭惠開、梁州刺史柳元怙、兗州刺史畢眾敬、豫章太守殷孚、汝南太守常珍奇, 並遣使乞降。上以南方已平, 欲示威淮北, 乙亥, 命鎮軍將軍張永、中領軍沈攸之將甲士五萬迎薛安都。蔡興宗曰:「安都歸順, 此誠非虛, 正須單使尺書。今以重兵迎之, 勢必疑懼;或能招引北虜, 為患方深。若以叛臣罪重, 不可不誅, 則向之所宥亦已多矣。況安都外據大鎮, 密邇邊陲, 地險兵強, 攻圍難克, 考之國計, 尤宜馴養;如其外叛, 將為朝廷旰食之憂。」上不從, 謂征北司馬行南徐州事蕭道成曰:「吾今因此北討, 卿意以為何如?」對曰:「安都狡猾有餘, 今以兵逼之, 恐非國之利。」上曰:「諸軍猛銳, 何往不克!卿勿多言!」安都聞大兵北上, , 遣使乞降於魏, 常珍奇亦以懸瓠降魏, 皆請兵自救。
戊寅, 立皇子昱為太子。
薛安都以其子為質於魏, 魏遣鎮東大將軍代人尉元、鎮東將軍魏郡孔伯恭等帥騎一萬出東道, 救彭城;鎮西大將軍西河公石、都督荊、豫、南雍州諸軍事張窮奇出西道, 救懸瓠。以安都為都督徐、雍等五州諸軍事、鎮南大將軍、徐州刺史、河東公;常珍奇為平南將軍、豫州刺史、河內公。
兗州刺史申纂詐降於魏, 尉元受之, 而陰為之備。魏帥至無鹽, 纂閉門拒守。
薛安都之召魏兵也, 畢眾敬不與之同, 遣使來請降;上以眾敬為兗州刺史。眾敬子元賓在建康, 先坐它罪誅。眾敬聞之, , 拔刀斫柱曰:「吾皓首唯一子, 不能全, 安用獨生!」十一月, 壬子, 魏師至瑕丘, 眾敬請降於魏。尉元遣部將先據其城, 眾敬悔恨, 數日不食。元長驅而進, 十二月, 己未, 軍於秺。
西河公石至上蔡, 常珍奇帥文武出迎。石欲頓軍汝, 北即入城, 中書博士鄭羲曰:「今珍奇雖來, 意未可量。不如直入其城, 奪其管籥, 據有府庫, 制其腹心, 策之全者也。」石遂策馬入城, 因置酒嬉戲。羲曰:「觀珍奇之色甚不平, 不可不為之力求。」乃嚴兵設備。其夕, 珍奇使人燒府屋, 欲為變, 以石有備而止。羲, 豁之曾孫也。
淮西七郡民多不願屬魏, 連營南奔。魏遣建安王陸宣慰新附民;有陷軍為奴婢者, □悉免之, 新民乃悅。
乙丑, 詔坐依附尋陽削官爵禁錮者, 皆從原蕩, 隨才銓用。
劉勉圍壽陽, 自首春至於末冬, 內攻外御, 戰無不捷, 以寬厚得將士心。尋陽既平, 上使中書為詔諭殷琰, 蔡興宗曰:「天下既定, 是琰思過之日。陛下宜賜手詔數行以相慰引。今直中書為詔, 彼必疑謂非真, 非所以速清方難也。」不從。琰得詔, 謂劉輒詐為之, 不敢降。杜叔寶閉絕尋陽敗問, 有傳者即殺之, 守備益固。凡有降者, 上輒送壽陽城下, 使與城中人語, 由是眾情離沮。
琰欲請降於魏, 主簿譙郡夏侯詳說琰曰:「今日之舉, 本效忠節。若社稷有奉, 便當歸身朝廷, 何可北面左衽乎!且今魏軍近在淮次, 官軍未測吾之去就, 若遣使歸款, 必厚相慰納, 豈止免罪而已。」琰乃使詳出見劉勉」詳說勉曰:「今城中士民知困而猶固守者, 畏將軍之誅, 皆欲自歸於魏。願將軍緩而赦之。則莫不相帥而至矣。」勉許諾, 使詳至城下, 呼城中人, 諭以勉意。丙寅, 琰帥將佐面縛出降, 勉悉加慰撫, 不戮一人。入城, 約勒將士, 士民貲財, 秋毫無所失, 壽陽人大悅。魏兵至師水, 將救壽陽;聞琰已降, 乃掠義陽數千人而去。久之, 琰復仕至少府而卒。
蕭惠開在益州, 多任刑誅, 蜀人猜怨。聞費欣壽敗沒, 程法度不得前, 於是晉原一郡反, 諸郡皆應之, 合兵圍成都。城中東兵不過二千, 惠開悉遣蜀人出, 獨與東兵拒守。蜀人聞尋陽已平, 爭欲屠城, 眾至十餘萬人。惠開每遣兵出戰, 未嘗不捷。
上遣其弟惠基自陸道使成都, 赦惠開罪。惠基至涪, 蜀人遏留惠基, 不聽進。惠基帥部曲擊之, 斬其渠帥, 然後得前。惠開奉旨歸降, 城圍得解。
上遣惠開宗人寶首自水道慰勞益州。寶首欲以平蜀為己功, 更獎說蜀人, 使攻惠開。於是處處蜂起, 凡諸離散者一時還合, 與寶首進逼成都, 眾號二十萬。惠開欲擊之, 將佐皆曰:「今慰勞使至而拒之, 何以自明?」惠開曰:「今表啟路絕, 不戰則何以得通使京師?」乃遣宋寧太守蕭惠訓等將萬兵與戰, 大破之, 生擒寶首, 囚於成都, 遣使言狀。上使執送寶首, 召惠開還建康。既至, 上問以舉兵狀。惠開曰:「臣唯知逆順, 不識天命;且非臣不亂, 非臣不平。」上釋之。
是歲, 僑立兗州, 治淮陰;徐州治鐘離;青、冀二州共一刺史, 治郁洲, 郁洲在海中, 周數百里, 累石為城, 高八九尺, 虛置郡縣, 荒民無幾。
張永、沈攸之進兵逼彭城, 軍於下, 分遣羽林監王穆之將卒五千守輜重於武原。
魏尉元至彭城, 薛安都出迎。元遣李璨與安都先入城, 收其管籥;別遣孔伯恭以精甲二千安撫內外, 然後入。其夜, 張永攻南門, 不克而退。
元不禮於薛安都, 安都悔降, 復謀叛魏;元知之, 不果發。安都重賂元等, 委罪於女婿裴祖隆而殺之。元使李璨與安都守彭城, 自將兵擊張永, 絕其糧道, 又破王穆之於武原。穆之帥餘眾就永, 元進攻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