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唐紀 卷217

【唐紀三十三】
起閼逢敦牂, 盡柔兆涒灘四月, 凡二年有奇。
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下之下天寶十三年(甲午, 公元七五四年)

, 正月, 己亥, 安祿山入朝。是時楊國忠言祿山必反, 且曰:「陛下試召之, 必不來。」上使召之, 祿山聞命即至。庚子, 見上於華清宮, 泣曰:「臣本胡人, 陛下寵擢至此, 為國忠所疾, 臣死無日矣!」上憐之, 賞賜巨萬, 由是益親信祿山, 國忠之言不能入矣。太子亦知祿山必反, 言於上, 上不聽。
甲辰, 太清宮奏:「學士李琪見玄元皇帝乘紫云, 告以國祚延昌。」
唐初, 詔敕皆書、門下官有文者為之。乾封以後, 始召文士元萬頃、範履冰等草諸文辭, 常於北門候進止, 時人謂之「北門學士」。中宗之世, 上官昭容專其事。上即位, 始置翰林院, 密邇禁廷, 延文章之士, 下至僧、道、書、畫、琴、棋、數術之工皆處之, 謂之「待詔」。刑部尚書張均及弟太常卿□皆翰林院供奉。上欲加安祿山同平章事, 已令張□草制。楊國忠諫曰:「祿山雖有軍功, 目不知書, 豈可為宰相!制書若下, 恐四夷輕唐。」上乃止。乙巳, 加祿山左僕射, 賜一子三品、一子四品官。丙午, 上還宮。
安祿山求兼領閒廄、群牧;庚申, 以祿山為閒廄、隴右群牧等使。祿山又求兼總監;壬戌, 兼知總監事。祿山奏以禦史中丞吉溫為武部侍郎, 充閒廄逼使, 楊國忠由是惡溫。祿山密遣親信選健馬堪戰者數千匹, 別飼之。
二月, 壬申, 上朝獻太清宮, 上聖祖尊號曰大聖祖高上大道金闕玄元大皇太帝。癸酉, 享太廟, 上高祖謚曰神堯大聖光孝皇帝, 太宗謚曰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, 高宗謚曰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, 中宗謚曰孝和大聖大昭孝皇帝, 睿宗謚曰玄真大聖大興孝皇帝, 以漢家諸帝皆謚孝故也。甲戌, 群臣上尊號曰開元天地大寶聖文神武證道孝德皇帝。赦天下。
丁醜, 楊國忠進位司空;甲申, 臨軒冊命。
己醜, 安祿山奏:「臣所部將士討奚、契丹、九姓、同羅等, 勳效甚多, 乞不拘常格, 超資加賞, 仍好寫告身付臣軍授之。」於是除將軍者五百餘人, 中郎將者二千餘人。祿山欲反, 故先以此收眾心也。
三月, 丁酉朔, 祿山辭歸範陽。上解禦衣以賜之, 祿山受之驚喜。恐楊國忠奏留之, 疾驅出關。乘船沿河而下, 令船夫執繩板立於岸側, 十五裏一更, 晝夜兼行, 日數百里, 過郡縣不下船。自是有言祿山反者, 上皆縛送之。由是人皆知其將反, 無敢言者。
祿山之發長安也, 上令高力士餞之長樂坡, 及還, 上問:「祿山慰意乎?」對曰:「觀其意怏怏, 必知欲命為相而中止故也。」上以告國忠, 曰:「此議他人不知, 必張□兄弟告之也。」上怒, 貶張均為建安太守, □為盧溪司馬, □弟給事中埱為宜春司馬。
哥舒翰亦為其部將論功, 敕以隴右十將、特進、火拔州都督、燕山郡王火拔歸仁為驃騎大將軍, 河源軍使王思禮加特進, 臨洮太守成如璆、討擊副使範陽魯炅、皋蘭府都督渾惟明並加云麾將軍, 隴右討擊副使郭英乂為左羽林將軍。英乂, 知運之子也。翰又奏嚴挺之之子武為節度判官, 河東呂諲為度支判官, 前封丘尉高適為掌書記, 安邑曲環為別將。
程千里執阿布思, 獻於闕下, 斬之。甲子, 以千里為金吾大將軍, 以封常清權北庭都護、伊西節度使。
, 四月, 癸巳, 安祿山奏擊奚破之, 虜其王李日越。
六月, 乙丑朔, 日有食之, 不盡如鉤。
侍御史、俞南留後李宓將兵七萬擊南詔。閣羅鳳誘之深入, 至太和城, 閉壁不戰。宓糧盡, 士卒罹瘴疫及饑死什七八, 乃引還;蠻追擊之, 宓被擒, 全軍皆沒。楊國忠隱其敗, 更以捷聞, 益發中國兵討之, 前後死者幾二十萬人, 無敢言者。上嘗謂高力士曰:「朕今老矣, 朝事付之宰相, 邊事付之諸將, 夫復何憂!」力士對曰:「臣聞云南數喪師, 又邊將擁兵太盛, 陛下將何以制之!臣恐一旦禍發, 不可復救, 何謂無憂也!」上曰:「卿勿言, 朕徐思之。」
, 七月, 癸醜, 哥舒翰奏, 於所開九曲之地置洮陽、澆河二郡及神策軍, 以臨洮太守成如璆兼洮陽太守, 充神策軍使。
楊國忠忌陳希烈, 希烈累表辭位;上欲以武部侍郎吉溫代之, 國忠以溫附安祿山, 奏言不可;以文部侍郎韋見素和雅易制, 薦之。八月, 丙戌, 以希烈為太子太師, 罷政事;以見素為武部尚書、同平章事。
自去歲水旱相繼, 關中大饑。楊國忠惡京兆尹李峴不附己, 以災沴歸咎於峴, 九月, 貶長沙太守。峴, 禕之子也。上憂雨傷稼, 國忠取禾之善者獻之, 曰:「雨雖多, 不害稼也。」上以為然。扶風太守房琯言所部水災, 國忠使禦史推之。是歲, 天下無敢言災者。高力士侍側, 上曰:「淫雨不已, 卿可盡言。」對曰:「自陛下以權假宰相, 賞罰無章, 陰陽失度, 臣何敢言!」上默然。
, 十月, 乙酉, 上幸華清宮。
十一月, 己未, 置內侍監二員, 正三品。
河東太守兼本道採訪使韋陟, 斌之兄也, 文雅有盛名, 楊國忠恐其入相, 使人告陟贓汙事, 下禦史按問。陟賂中丞吉溫, 使求救於安祿山, 復為國忠所發。閏月, 壬寅, 貶陟桂嶺尉, 溫澧陽長史。安祿山為溫訟冤, 且言國忠讒疾。上兩無所問。
戊午, 上還宮。
是歲, 戶部奏天下郡三百二十一, 縣千五百三十八, 鄉萬六千八百二十九, 戶九百六萬九千一百五十四, 口五千二百八十八萬四百八十八。
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下之下天寶十四年(乙未, 公元七五五年)

, 正月, 蘇毘王子悉諾邏去吐蕃來降。
二月, 辛亥, 安祿山使副將何千年入奏, 請以蕃將三十二人代漢將, 上命立進畫, 給告身。韋見素謂楊國忠曰:「祿山久有異志, 今又有此請, 其反明矣。明日見素當極言;上未允, 公其繼之。」國忠許諾。壬子, 國忠、見素入見, 上迎謂曰:「卿等有疑祿山之意邪?」見素因極言祿山反已有跡, 所請不可許, 上不悅, 國忠逡巡不敢言, 上竟從祿山之請。他日, 國忠、見素言於上曰:「臣有策可坐消祿山之謀。今若除祿山平章事, 召詣闕, 以賈循為範陽節度使, 呂知誨為平盧節度使, 楊光翽為河東節度使, 則勢自分矣。」上從之。已草制, 上留不發, 更遣中使輔璆琳以珍果賜祿山, 潛察其變。璆琳受祿山厚賂, , 盛言祿山竭忠奉國, 無有二心。上謂國忠等曰:「祿山, 朕推心待之, 必無異志。東北二虜, 藉其鎮遏。朕自保之, 卿等勿憂也!」事遂寢。循, 華原人也, 時為節度副使。
隴右、河西節度使哥舒翰入朝, 道得風疾, 遂留京師, 家居不出。
三月, 辛巳, 命給事中裴士淹宣慰河北。
, 四月, 安祿山奏破奚、契丹。
癸巳, 以蘇毘王子悉諾邏為懷義王, 賜姓名李忠信。
安祿山歸至範陽, 朝廷每遣使者至, 皆稱疾不出迎, 盛陳武備, 然後見之。裴士淹至範陽, 二十餘日乃得見, 無復人臣禮。楊國忠日夜求祿山反狀, 使京兆尹圍其第, 捕祿山客李超等, 送禦史台獄, 潛殺之。祿山子慶宗尚宗女榮義郡主, 供奉在京師, 密報祿山, 祿山愈懼。六月, 上以其子成婚, 於詔召祿山觀禮, 祿山辭疾不至。秋, 七月, 祿山表獻馬三千匹, 每匹執控夫二人, 遣蕃將二十二人部送。河南尹達奚珣疑有變, 奏請「諭祿山以進車馬宜俟至冬, 官自給夫, 無煩本軍。」於是上稍寤, 始有疑祿山之意。會輔璆琳受賂事亦洩, 上托以他事撲殺之。上遣中使馮神威繼手詔諭祿山, 如珣策;且曰:朕新為卿作一湯, 十月於華清宮待卿。」神威至范陽宣旨, 祿山踞床微起, 亦不拜, 曰:「聖人安隱。」又曰:「馬不獻亦可, 十月灼然詣京師。」即令左右引神威置館舍, 不復見;數日, 遣還, 亦無表。神威還, 見上, 泣曰:「臣幾不得見大家!」
八月, 辛卯, 免今載百姓租庸。
, 十月, 庚寅, 上幸華清宮。
安祿山專制三道, 陰蓄異志, 殆將十年, 以上待之厚, 欲俟上晏駕然後作亂。會楊國忠與祿山不相悅, 屢言祿山且反, 上不聽;國忠數以事激之, 欲其速反以取信於上。祿山由是決意遽反, 獨與孔目官、太僕丞嚴莊、掌書記、屯田員外郎高尚、將軍阿史那承慶密謀, 自餘將佐皆莫之知, 但怪其自八月以來, 屢饗士卒, 秣馬厲兵而已。會有奏事官自京師還, 祿山詐為敕書, 悉召諸將示之曰:「有密旨, 令祿山將兵入朝討楊國忠, 諸君宜即從軍。」眾愕然相顧, 莫敢異言。十一月, 甲子, 祿山發所部兵及同羅、奚、契丹、室韋凡十五萬眾, 號二十萬, 反於範陽。命範陽節度副使賈循守范陽, 平盧節度副使呂知誨守平盧, 別將高秀巖守大同;諸將皆引兵夜發。
詰朝, 祿山出薊城南, 大閱誓眾, 以討楊國忠為名, 榜軍中曰:「有異議扇動軍人者, 斬及三族!」於是引兵而南。祿山乘鐵輿, 步騎精銳, 煙塵千里, 鼓噪震地。時海內久承平, 百姓累世不識兵革, 猝聞範陽兵起, 遠近震駭。河北皆祿山統內, 所過州縣, 望風瓦解。守令或開門出迎, 或棄城竄匿, 或為所擒戮, 無敢拒之者。祿山先遣將軍何千年、高邈將奚騎二十, 聲言獻射生手, 乘驛詣太原。乙丑, 北京副留守楊光翽出迎, 因劫之以去。太原具言其狀。東受降城亦奏祿山反。上猶以為惡祿山者詐為之, 未之信也。
庚午, 上聞祿山定反, 乃召宰相謀之。楊國忠揚揚有得色, 曰:「今反者獨祿山耳, 將士皆不欲也。不過旬日, 必傳首詣行在。」上以為然, 大臣相顧失色。上遣特進畢思琛詣東京, 金吾將軍程千里詣河東, 各簡募數萬人, 隨便團結以拒之。辛未, 安西節度使封常清入朝, 上問以討賊方略, 常清大言曰:「今太平積久, 故人望風憚賊。然事有逆順, 勢有奇變, 臣請走馬詣東京, 開府庫, 募驍勇, 挑馬棰渡河, 計日取逆胡之首獻闕下!」上悅。壬申, 以常清為范陽、平盧節度使。常清即日乘驛詣東京募兵, 旬日, 得六萬人;乃斷河陽橋, 為守禦之備。
甲戌, 祿山至博陵南, 何千年等執楊光翽見祿山, 責光翽以附楊國忠, 斬之以徇。祿山使其將安忠志將精兵軍土門, 忠志, 奚人, 祿山養為假子;又以張獻誠攝博陵太守, 獻誠, 守珪之子也。
祿山至蒿城, 常山太守顏杲卿力不能拒, 與長史袁履謙往迎之。祿山輒賜杲卿金紫, 質其子弟, 使仍守常山;又使其將李欽湊將兵數千人守井陘口, 以備西來諸軍。杲卿歸, 途中指其衣謂履謙曰:「何為著此?」履謙悟其意, 乃陰與杲卿謀起兵討祿山。杲卿, 思魯之玄孫也。
丙子, 上還宮。斬太僕卿安慶宗, 賜榮義郡主自盡。以朔方節度使安思順為戶部尚書, 思順弟元貞為太僕卿。以朔方右廂兵馬使、九原太守郭子儀為朔方節度使, 右羽林大將軍王承業為太原尹。置河南節度使, 領陳留等十三郡, 以衛尉卿猗氏張介然為之。以程千里為潞州長史。諸郡當賊沖者, 始置防禦使。丁醜, 以榮王琬為元帥, 右金吾大將軍高仙芝副之, 統諸軍東征。出內府錢帛, 於京師募兵十一萬, 號曰天武軍, 旬日而集, 皆市井子弟也。
十二月, 丙戌, 高仙芝將飛騎、擴騎及新募兵、邊兵在京師者合五萬人, 發長安。上遣宦者監門將軍邊令誠監其軍, 屯於陝。
丁亥, 安祿山自靈昌渡河, 以絲亙約敗船及草木橫絕河流, 一夕, 冰合如浮梁, 遂陷炅昌郡。祿山步騎散漫, 人莫知其數, 所過殘滅。張介然至陳留才數日, 祿山至, 授兵乘城。眾忷懼, 不能守。庚寅, 太守郭納以城降。祿山入北郭, 聞安慶宗死, 慟哭曰:「我何罪, 而殺我子!」時陳留將士降者夾道近萬人, 祿山皆殺之以快其忿;斬張介然於軍門。以其將李庭望為節度使, 守陳留。
壬辰, 上下制欲親征, 其朔方、河西、隴右兵留守城堡之外, 皆赴行營, 令節度使自將之, 期二十日畢集。
, 平原太守顏真卿知祿山且反, 因霖雨, 完城浚壕, 料丁壯, 實倉廩。祿山以其書生, 易之。及祿山反, 牒真卿以平原、博平兵七千人防河津, 真卿遣平原司兵李平間道奏之。上始聞祿山反, 河北郡縣皆風靡, 歎曰:「二十四郡, 曾無一人義士邪!」及平至, 大喜, 曰:「朕不識顏真卿作何狀, 乃能如是!」真卿使親客密懷購賊牒詣諸郡, 由是諸郡多應者。真卿, 杲卿之從弟也。
安祿山引兵向滎陽, 太守崔無詖拒之;士卒乘城者, 聞鼓角聲, 自墜如雨。癸巳, 祿山陷滎陽, 殺無詖, 以其將武令珣守之。祿山聲勢益張, 以其將田承嗣、安忠志、張孝忠為前鋒。封常清所募兵皆白徒, 未更訓練, 屯武牢以拒賊;賊以鐵騎蹂之, 官軍大敗。常清收餘眾, 戰於葵園, 又敗;戰上東門內, 又敗。丁酉, 祿山陷東京, 賊鼓噪自四門入, 縱兵殺掠。常清戰於都亭驛, 又敗;退守宣仁門, 又敗;乃自苑西壞牆西走。
河南尹達奚珣降於祿山。留守李□謂禦史中丞盧奕曰:「吾曹荷國重任, 雖知力不敵, 必死之!」奕許諾。□收殘兵數百, 欲戰, 皆棄□潰去;□獨坐府中。弈先遣妻子懷印間道走長安, 朝服坐台中, 左右皆散。祿山屯於閒廄, 使人執□、奕及採訪判官蔣清, 皆殺之。奕罵祿山, 數其罪, 顧賊黨曰:「凡為人當知逆順。我死不失節, 夫復何恨!」□, 文水人;奕, 懷慎之子;清, 欽緒之子也。祿山以其黨張萬頃為河南尹。
封常清帥餘眾至峽, 陝郡太守竇廷芝已奔河東, 吏民皆散。常清謂高仙芝曰:「常清連日血戰, 賊鋒不可當。且潼關無兵, 若賊豕突入關, 則長安危矣。陝不可守, 不如引兵先據潼關以拒之。」仙芝乃帥見兵西趣潼關。賊尋至, 官軍狼狽走, 無復部伍, 士馬相騰踐, 死者甚眾。至潼關, 修完守備, 賊至, 不得入而去。祿山使其將崔乾祐屯陝, 臨汝、弘農、濟陰、濮陽、云中郡皆降於祿山。是時, 朝廷徵兵諸道, 皆未至, 關中忷懼。會祿山方謀稱帝, 留東京不進, 故朝廷得為之備, 兵亦稍集。
祿山以張通儒之弟通晤為睢陽太守, 與陳留長史楊朝宗將胡騎千餘東略地, 郡縣官多望風降走, 惟東平太守嗣吳王祗、濟南太守李隨起兵拒之。祗, 禕之弟也。郡縣之不從賊者, 皆倚吳王為名。單父尉賈賁帥吏民南擊睢陽, 斬張通晤。李庭望引兵欲東徇地, 聞之, 不敢進而還。庚子, 以永王璘為山南節度使, 江陵長史源洧為之副;穎王□為劍南節度使, 蜀郡長史崔圓為之副。二王皆不出閣。洧, 光裕之子也。
上議親征, 辛醜, 制太子臨國, 謂宰相曰:「朕在位垂五十載, 倦於憂勤, 去秋已欲傳位太子;值水旱相仍, 不欲以餘災遺子孫, 淹留俟稍豐。不意逆胡橫發, 朕當親征, 且使之監國。事平之日, 朕將高枕無為矣。」楊國忠大懼, 退謂韓、虢、秦三夫人曰:「太子素惡吾家專橫久矣, 若一旦得天下, 吾與姊妹並命在旦暮矣!」相與聚哭, 使三夫人說貴妃, 銜土請命於上;事遂寢。
顏真卿召募勇士, 旬日至萬餘人, 諭以舉兵討安祿山, 繼以涕泣, 士皆感憤。祿山使其黨段子光繼李□、盧奕、蔣清首徇河北諸郡, 至平原, 壬寅, 真卿執子光, 腰斬以徇;取三人首, 續以蒲身, 棺斂葬之, 祭哭受吊。祿山以海運使劉道玄攝景城太守, 清池尉賈載、鹽山尉河內穆寧共斬道玄, 得其甲仗五十餘船;攜道玄首謁長史李□, □收嚴莊宗族, 悉誅之。是日, 送道玄首至平原, 真卿召載、寧及清河尉張澹詣平原計事。饒陽太守盧全誠據城不受代;河間司法李奐殺祿山所署長史王懷忠;李隨遣遊弈將訾嗣賢濟河, 殺祿山所署博平太守馬冀;各有眾數千或萬人, 共推真卿為盟主, 軍事皆稟焉。祿山使張獻誠將上穀、博陵、常山、趙郡、文安五郡團結兵萬人圍饒陽。
高仙芝之東征也, 監軍邊令誠數以事幹之, 仙芝多不從。令誠入奏事, 具言仙芝、常清橈敗之狀, 且云:「常清以賊搖眾, 而仙芝棄陝地數百里, 又盜減軍士糧賜。」上大怒, 癸卯, 遣令誠繼敕即軍中斬仙芝及常清。初, 常清既敗, 三遣使奉表陳賊形勢, 上皆不之見。常清乃自馳詣闕, 至渭南, 敕削其官爵, 令還仙芝軍, 白衣自效。常清草遺表曰:「臣死之後, 望陛下不輕此賊, 無忘臣言!」時朝議皆以為祿山狂悖, 不日授首, 故常清云然。令誠至潼關, 先引常清, 宣敕示之;常清以表附令誠上之。常清既死, 陳屍蘧蒢。仙芝還, 至聽事, 令誠索陌刀手百餘人自隨, 乃謂仙芝曰:「大夫亦有恩命。」仙芝遽下, 令誠宣敕。仙芝曰:「我遇敵而退, 死則宜矣。今上戴天, 下履地, 謂我盜減糧賜則誣也。」時士卒在前, 皆大呼稱枉, 其聲振地;遂斬之, 以將軍李承光攝領其眾。
河西、隴右節度使哥舒翰病廢在家, 上藉其威名, 且素與祿山不協, 召見, 拜兵馬副元帥, 將兵八萬以討祿山;仍敕天下四面進兵, 會攻洛陽。翰以病固辭, 上不許, 以田良丘為禦史中丞, 充行軍司馬, 起居郎蕭昕為判官, 蕃將火拔歸仁等各將部落以從, 並仙芝舊卒, 號二十萬, 軍於潼關。翰病, 不能治事, 悉以軍政委田良丘;良丘復不敢專決, 使王思禮主騎, 李承光主步, 二人爭長, 無所統一。翰用法嚴而不恤, 士卒皆懈弛, 無鬥志。
安祿山大同軍使高秀巖寇振武軍, 朔方節度使郭子儀擊敗之, 子儀乘勝拔靜邊軍。大同兵馬使薛忠義寇靜邊軍, 子儀使左兵馬使李光弼、右兵馬使高浚、左武鋒使僕固懷恩、右武鋒使渾釋之等逆擊, 大破之, 坑其騎七千。進圍云中, 使別將公孫瓊巖將二千騎擊馬邑, 拔之, 開東陘關。甲辰, 加子儀御史大夫。懷恩, 哥濫拔延之曾孫也, 世為金微都督。釋之, 渾部酋長, 世為皋蘭都督。
顏杲卿將起兵, 參軍馮虔、前真定令賈深、蒿城尉崔安石、郡人翟萬德、內丘丞張通幽等皆預其謀;又遣人語太原尹王承業, 密與相應。會顏真卿自平原遣杲卿甥盧逖潛告杲卿, 欲連兵斷祿山歸路, 以緩其西入之謀。時祿山遣其金吾將軍高邈詣幽州徵兵, 未還, 杲卿以祿山命召李欽湊, 使帥眾詣群受犒賚;丙午, 薄暮, 欽湊至, 杲卿使袁履謙、馮虔等攜酒食妓樂往勞之, 並其黨皆大醉, 乃斷欽湊首, 收其甲兵, 盡縛其黨, 明日, 斬之, 悉散井陘之眾。有頃, 高邈自幽州還, 且至蒿城, 杲卿使馮虔往擒之。南境又白何千年自東京來, 崔安石與崔萬德馳詣醴泉驛迎千年, 又擒之, 同日致於郡下。千年謂杲卿曰:「今太守欲輸力王室, 既善其始, 當慎其終。此郡應募烏合, 難以臨敵, 宜深溝高壘, 勿與爭鋒。俟朔方軍至, 並力齊進, 傳檄趙、魏、斷燕、薊要膂, 彼則成擒矣。今且宜聲云『李光弼引步騎一萬出井陘』, 因使人說張獻誠云:『足下所將多團練之人, 無堅甲利兵, 難以當山西勁兵』, 獻誠必解圍遁去。此亦一奇也。」杲卿悅, 用其策, 獻誠果遁去, 其團練兵皆潰。杲卿乃使人入饒陽城, 慰勞將士。命崔安石等徇諸郡云:「大軍已下井陘, 朝夕當至, 先平河北諸郡。先下者賞, 後至者誅!」於是河北諸郡響應, 凡十七郡皆歸朝廷, 兵合二十餘萬;其附祿山者, 惟範陽、盧龍、密云、漁陽、汲、鄴六郡而已。
杲卿又密使人入漁陽招賈循, 郟城人馬燧說循曰:「祿山負恩悖逆, 雖得洛陽, 終歸夷滅。公若誅諸將之不從命者, 以範陽歸國, 傾其根柢, 此不世之功也。」循然之, 猶豫不時發。別將牛潤容知之, 以告祿山, 祿山使其黨韓朝陽召循。朝陽至漁陽, 引循屏語, 使壯士縊殺之, 滅其族;以別將牛廷玠知範陽軍事。史思明、李立節將蕃、漢步騎萬人擊博陵、常山。馬燧亡入西山;隱者徐遇匿之, 得免。
, 祿山自將欲攻潼關, 至新安, 聞河北有變而還。蔡希德將兵萬人自河內北擊常山。
戊申, 榮王琬薨, 贈謚靖恭太子。
是歲, 吐蕃贊普乞梨蘇籠獵贊卒, 子娑悉籠獵贊立。
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上之上
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下之下至德元年(丙申, 公元七五六年)


, 正月, 乙卯朔, 祿山自稱大燕皇帝, 改元聖武, 以達奚珣為侍中, 張通儒為中書令, 高尚、嚴莊為中書侍郎。
李隨至睢陽, 有眾數萬。丙辰, 以隨為河南節度使, 以前高要尉許遠為睢陽太守兼防禦使。濮陽客尚衡起兵討祿山, 以郡人王棲曜為衙前總管, 攻拔濟陰, 殺祿山將邢超然。
顏杲卿使其子泉明、賈深、翟萬德獻李欽湊首及何千年、高邈於京師。張通幽泣請曰:「通幽兄陷賊, 乞與泉明偕行, 以救宗族。」杲卿哀而許之。至太原, 通幽欲自托於王承業, 乃教之留泉明等, 更其表, 多自為功, 毀短杲卿, 別遣使獻之。杲卿起兵才八日, 守備未完, 史思明、蔡希德引兵皆至城下。杲卿告急於承業。承業既竊其功, 利於城陷, 遂擁兵不救。杲卿晝夜拒戰, 糧盡矢竭;壬戌, 城陷。賊縱兵殺萬餘人, 執杲卿及袁履謙等送洛陽。王承業使者至京師, 玄宗大喜, 拜承業羽林大將軍, 麾下受官爵者以百數。征顏杲卿為衛尉卿, 朝命未至, 常山已陷。
杲卿至洛陽, 祿山數之曰:「汝自范陽戶曹, 我奏汝為判官, 不數年超至太守, 何負於汝而反邪?」杲卿瞋目罵曰:「汝本營州牧羊羯奴, 天子擢汝為三道節度使, 恩幸無比, 何負於汝而反?我世為唐臣, 祿位皆唐有, 雖為汝所奏, 豈從汝反邪!我為國討賊, 恨不斬汝, 何謂反也!臊羯狗, 何不速殺我!」祿山大怒, 並袁履謙等縛於中橋之柱而C061之。杲卿、履謙比死, 罵不虛口。顏氏一門死於刀鋸者三十餘人。
史思明、李立節、蔡希德既克常山, 引兵擊諸郡之不從者, 所過殘滅, 於是鄴、廣平、巨鹿、趙、上穀、博陵、文安、魏、信都等郡復為賊守。饒陽太守盧全誠獨不從, 思明等圍之。河間司法李奐將七千人、景城長史李□遣其子祀將八千人救之, 皆為思明所敗。
上命郭子儀罷圍云中, 還朔方, 益發兵進取東京;選良將一人分兵先出井陘, 定河北。子儀薦李光弼, 癸亥, 以光弼為河東節度使, 分朔方兵萬人與之。
甲子, 加哥舒翰左僕射、同平章事, 餘如故。
置南陽節度使, 以南陽太守魯炅為之, 將嶺南、黔中、襄陽子弟五萬人屯葉北, 以備安祿山。炅表薛願為穎川太守兼防禦使, 龐堅為副使。願, 故太子瑛之妃兄;堅, 玉之玄孫也。乙丑, 安祿山遣其子慶緒寇潼關, 哥舒翰擊卻之。
己巳, 加顏真卿戶部侍郎兼本郡防禦使;真卿以李□為副。
二月, 丙戌, 加李光弼魏郡太守、河北道採訪史。
史思明等圍饒陽二十九日, 不下, 李光弼將蕃、漢步騎萬餘人、太原弩手三千人出井陘。己亥, 至常山, 常山團練兵三千人殺胡兵, 執安思義出降。光弼謂思義曰:「汝自知當死否?」思義不應。光弼曰:「汝久更陳行, 視吾此眾, 可敵思明否?今為我計當如何?汝策可取, 當不殺汝。」思義曰:「大夫士馬遠來疲弊, 猝遇大敵, 恐未易當;不如移軍入城, 早為備禦, 先料勝負, 然後出兵。胡騎雖銳, 不能持重, 苟不獲利, 氣沮心離, 於時乃可圖矣。思明今在饒陽, 去此不二百里。昨暮羽書已去, 計其先鋒來晨必至, 而大軍繼之, 不可不留意也。」光弼悅, 釋其縛, 即移軍入城。史思明聞常山不守, 立解饒陽之圍;明日未旦, 先鋒已至, 思明等繼之, 合二萬餘騎, 直抵城下。光弼遣步卒五千自東門出戰, 賊守門不退。光弼命五百弩於城上齊發射之, 賊稍卻;乃出弩手千人分為四隊, 使其矢發發相繼, 賊不能當, 斂軍道北。光弼出兵五千為槍城於道南, 夾呼沱水而陳;賊數以騎兵搏戰, 光弼之兵射之, 人馬中矢者太半, 乃退, 小憩以俟步兵。有村民告賊步兵五千自饒陽來, 晝夜行百七十裏, 至九門南逢壁, 度憩息。光弼遣步騎各二千, 匿旗鼓, 並水潛行, 至逢壁, 賊方飯, 縱兵掩擊, 殺之無遺。思明聞之, 失勢, 退入九門。時常山九縣, 七附官軍, 惟九門、蒿城為賊所據。光弼遣裨將張奉璋以兵五百戍石邑, 餘皆三百人戍之。
上以吳王祗為靈昌太守、河南都知兵馬使。賈賁前至雍丘, 有眾二千。先是譙郡太守楊萬石以郡降安祿山, 逼真源令河東張巡使為長史, 西迎賊。巡至真源, 帥吏民哭於玄元皇帝廟, 起兵討賊, 吏民樂從者數千人;巡選精兵千人西至雍丘, 與賈賁合。
, 雍丘令令狐潮以縣降賊, 賊以為將, 使東擊淮陽救兵於襄邑, 破之, 俘百餘人, 拘於雍丘, 將殺之, 往見李庭望;淮陽兵遂殺守者, 潮棄妻子走, 故賈賁得以其間入雍丘。庚子, 潮引賊精兵攻雍丘;賁出戰, 敗死。張巡力戰卻賊, 因兼領賁眾, 自稱吳王先鋒使。
三月, 乙卯, 潮復與賊將李懷仙、楊朝宗、謝元同等四萬餘眾奄至城下;眾懼, 莫有固志。巡曰:「賊兵精銳, 有輕我心。今出其不意擊之, 彼必驚潰。賊勢小折, 然後城可守也。」乃使千人乘城;自帥千人, 分數隊, 開門突出。巡身先士卒, 直衝賊陳, 人馬辟易, 賊遂退。明日, 復進攻城, 設百砲環城, 樓堞皆盡;巡於城上立木柵以拒之。賊蟻附而登, 巡束蒿灌脂, 焚而投之, 賊不得上。時同賊隙, 出兵擊之, 或夜縋斫營。積六十餘日, 大小三百餘戰, 帶甲而食, 裹瘡復戰, 賊遂敗走。巡乘勝追之, 獲胡兵二千人而還, 軍聲大振。
, 戶部尚書安思順知祿山反謀, 因入朝奏之。及祿山反, 上以思順先奏, 不之罪也。哥舒翰素與之有隙, 使人詐為祿山遺思順書, 於關門擒之以獻, 且數思順七罪, 請誅之。丙辰, 思順及弟太僕卿元貞皆坐死, 家屬徙嶺外。楊國忠不能救, 由是始畏翰。
郭子儀至朔方, 益選精兵, 戊午, 進軍於代。
戊辰, 吳王祗擊謝元同, 走之, 拜陳留太守、河南節度使。
壬午, 以河東節度使李光弼為范陽長史、河北節度使, 加顏真卿河北採訪使。真卿以張澹為支使。
先是清河客李萼, 年二十餘, 為郡人乞師於真卿曰:「公首唱大義, 河北諸郡恃公以為長城。今清河, 公之西鄰, 國家平日聚江、淮、河南錢帛於彼以贍北軍, 謂之『天下北庫』;今有布三百餘萬匹, 帛八十餘萬匹, 錢三十餘萬緡, 糧三十餘萬斛。昔討默啜, 甲兵皆貯清河庫, 今有五十餘萬事;戶七萬, 口十餘萬。竊計財足以三平原之富, 兵足以倍平原之強。公誠資以士卒, 撫而有之, 以二郡為腹心, 則餘郡如四支, 無不隨所使矣。」真卿曰:「平原兵新集, 尚未訓練, 自保恐不足, 何暇及鄰!雖然, 借若諾子之請, 則將何為乎?」萼曰:「清河遣僕銜命於公者, 非力不足而借公之師以嘗寇也, 亦欲觀大賢之明義耳。今仰瞻高意, 未有決辭定色, 僕何敢遽言所為哉!」真卿奇之, 欲與之兵。眾以為萼年少輕虜, 徒分兵力, 必無所成, 真卿不得已辭之。萼就館, 復為書說真卿, 以為:「清河去逆效順, 奉粟帛器械以資軍, 公乃不納而疑之。僕回轅之後, 清河不能孤立, 必有所繫托, 將為公西面之強敵, 公能無悔乎?」真卿大驚, 遽詣其館, 以兵六千借之;送至境, 執手別。真卿問曰:「兵已行矣, 可以言子之所為乎?」萼曰:「聞朝廷遣程千里將精兵十萬出崞口討賊, 賊據險拒之, 不得前。今當引兵先擊魏郡, 執祿山所署太守袁之泰, 納舊太守司馬垂, 使為西南主人;分兵開崞口, 出千里之師, 因討汲、鄴以北至於幽陵郡縣之未下者;平原、清河帥諸同盟, 合兵十萬, 南臨孟津, 分兵循河, 據守要害, 制其北走之路。計官軍東討者不下二十萬, 河南義兵西向者亦不減十萬。公但當表朝廷堅壁勿戰, 不過月餘, 賊必有內潰相圖之變矣。」真卿曰「善!」命錄事參軍李擇交及平原令範冬馥將其兵, 會清河兵四千及博平兵千人軍於堂邑西南。袁知泰遣其將白嗣恭等將二萬餘人來逆戰, 三郡兵力戰盡日, 魏兵大敗, 斬首萬餘級, 捕虜千餘人, 得馬千匹, 軍資甚眾, 知泰奔汲郡。遂克魏郡, 軍聲大振。時北海太守賀蘭進明亦起兵, 真卿以書召之並力, 進明將步騎五千渡河, 真卿陳兵逆之, 相揖, 哭於馬上, 哀動行伍。進明屯平原城南, 休養士馬, 真卿每事咨之, 由是軍權稍移於進明矣, 真卿不以為嫌。真卿以堂邑之功讓進明, 進明奏其狀, 取捨任意。敕加進明河北招討使, 擇交、冬馥微進資級, 清河、博平有功者皆不錄。進明攻信都郡, 久之, 不克;錄事參軍長安第五琦勸進明厚以金帛募勇士, 遂克之。
李光弼與史思明相守四十餘日, 思明絕常山糧道。城中乏草, 馬食薦籍。光弼以車五百乘之石邑取草, 將車者皆衣甲, 弩手千人衛之, 為方陳而行, 賊不能奪。蔡希德引兵攻石邑, 張奉璋拒卻之。光弼遣使告急於郭子儀, 子儀引兵自井陘出, , 四月, 壬辰, 至常山, 與光弼合, 蕃、漢步騎共十餘萬。甲午, 子儀、光弼與史思明等戰於九門城南, 思明大敗。中郎將渾瑊射李立節, 殺之。瑊, 釋之之子也。思明收餘眾奔趙郡, 蔡希德奔钜鹿。思明自趙郡如博陵, 時博陵已降官軍, 思明盡殺郡官。河朔之民苦賊殘暴, 所在屯結, 多至二萬人, 少者萬人, 各為營以拒賊;及郭、李軍至, 爭出自效。庚子, 攻趙郡;一日, 城降。士卒多虜掠, 光弼坐城門, 收所獲, 悉歸之, 民大悅。子儀生擒四千人, 皆捨之, 斬祿山太守郭獻璆。光弼進圍博陵, 十日, 不拔, 引兵還恆陽就食。
楊國忠問士之可為將者於左拾遺博平張鎬及蕭昕, 鎬、昕薦左贊善大夫永壽來瑱。丙午, 以瑱為穎川太守。賊屢攻之, 瑱前後破賊甚眾, 加本郡防禦使, 人謂之「來嚼鐵」。
安祿山使平盧節度使呂知誨誘安東副大都護馬靈察, 殺之。平盧游弈使武陟劉客奴、先鋒使董秦及安東將王玄志同謀討誅知誨, 遣使逾海與顏真卿相聞, 請取範陽以自效。真卿遣判官賈載繼糧及戰士衣助之。真卿時惟一子頗, 才十餘歲, 使詣客奴為質。朝廷聞之, 以客奴為平盧節度使, 賜名正臣;玄志為安東副大都護, 董秦為平盧兵馬使。
南陽節度使魯炅立柵於滍水之南, 安祿山將武令珣、畢思琛攻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