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晉紀 卷108

【晉紀三十】
起玄黓執徐, 盡柔兆涒灘, 凡五年。
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七年(壬辰, 公元三九二年)

, 正月, 已巳朔, 大赦。
秦主登立昭儀隴西李氏為皇后。
二月, 壬寅, 燕主垂自魯口如河間、渤海、平原。翟釗遣其將翟都侵館陶, 屯蘇康壘。三月, 垂引兵南擊釗。
秦驃騎將軍沒弈干帥眾降於後秦, 後秦以為車騎將軍, 封高平公。
後秦主萇寢疾, 命姚碩德鎮李潤, 尹緯守長安, 召太子興詣行營。征南將軍姚方成言於興曰:「今寇敵未滅, 上復寢疾。王統等皆有部曲, 終為人患, 宜盡除之。」興從之, 殺王統、王廣、苻胤、徐成、毛盛。萇怒曰:「王統兄弟, 吾之州裡, 實無他志;徐成等皆前朝名將, 吾方用之, 奈何輒殺之!」
燕主垂進逼蘇康壘。夏, 四月, 翟都南走滑台。翟釗求救於西燕, 西燕主永謀於群臣, 尚書渤海鮑遵曰:「使兩寇相弊, 吾承其後, 此卞莊子之策也。」中書侍郎太原張騰曰:「垂強釗弱, 何弊之承!不如速救之, 以成鼎足之勢。今我引兵趨中山, 晝多疑兵, 夜多火炬, 垂必懼而自救。我沖其前, 釗躡其後, 此天授之機, 不可失也。」永不從。
燕大赦。
五月, 丁卯朔, 日有食之。
六月, 燕主垂軍黎陽。臨河欲濟, 翟釗列兵南岸以拒之。辛亥, 垂徙營就西津, 去黎陽西四十里, 為牛皮船百餘艘, 偽列兵仗, 溯流而上。釗亟引兵趣西津, 垂潛遣中壘將軍桂林王鎮等自黎陽津夜濟, 營於河南, 比明而營成。釗聞之, 亟還, 攻鎮等營;垂命鎮等堅壁勿戰。釗兵往來疲暍, 攻營不能拔, 將引去;鎮等引兵出戰。驃騎將軍農自西津濟, 與鎮等夾擊, 大破之。釗走還滑台, 將妻子, 收遺眾, 北濟河, 登白鹿山, 憑險自守, 燕兵不得進。農曰:「釗無糧, 不能久居山中。」乃引兵還, 留騎候之。釗果下山;還兵掩擊, 盡獲其眾, 釗單騎奔長子。西燕主永以釗為車騎大將軍、兗州牧, 封東郡王。歲餘, 釗謀反, 永殺之。
, 郝晷、崔逞及清河崔宏、新興張卓、遼東夔騰、陽平路纂皆仕於秦, 避秦亂來奔, 詔以為冀州諸郡, 各將部曲營於河南。既而受翟氏官爵, 翟氏敗, 皆降於燕, 燕主垂各隨其材而用之。釗所統七郡三萬餘戶, 皆按堵如故。以章武王宙為兗、豫二州刺史, 鎮滑台;徙徐州民七千餘戶於黎陽, 以彭城王脫為徐州刺史, 鎮黎陽。脫, 垂之弟子也。垂以崔廕為宙司馬。
, 陳留王紹為鎮南將軍, 太原王楷為征西將軍, 樂浪王溫為征東將軍, 垂皆以廕為之佐。廕才幹明敏強正, 善規諫, 四王皆嚴憚之;所至簡刑法, 輕賦役, 流民歸之, 戶口滋息。
, 七月, 垂如鄴, 以太原王楷為冀州牧, 右光祿大夫餘蔚為左僕射。
秦主登聞後秦主萇疾病, 大喜, 告祠世祖神主, 大赦, 百官進位二等, 秣馬厲兵, 進逼安定, 去城九十餘里。八月, 萇疾小瘳, 出拒之。登引兵出營, 將逆戰, 萇遣安南將軍姚熙隆別攻秦營, 登懼而還。萇夜引兵旁出以躡其後, 旦而候騎告曰:「賊諸營已空, 不知所向。」登驚曰:「彼為何人, 去令我不知, 來令我不覺, 謂其將死, 忽然復來, 朕與此羌同世, 何其厄哉!」登遂還雍, 萇亦還安定。
三河王光遣其弟右將軍寶等攻金城王乾歸, 寶及將士死者萬餘人。又遣其子虎賁中郎將纂擊南羌彭奚念, 纂亦敗歸。光自將擊奚念於枹罕, 克之, 奚念奔甘松。
, 十月, 辛亥, 荊州刺史王忱卒。雍州刺史硃序以老病求解職, 詔以太子右衛率郗恢為雍州刺史, 代序鎮襄陽。恢, 曇之子也。
巴蜀人在關中者皆叛後秦, 據弘農以附秦。秦主登以竇沖為左丞相, 沖徙屯華陰。郗恢遣將軍趙睦守金墉, 河南太守楊佺期帥眾軍湖城, 擊沖, 走之。
十一月, 癸酉, 以黃門郎殷仲堪為都督荊、益、寧三州諸軍事、荊州刺史, 鎮江陵。仲堪雖有英譽, 資望猶淺, 議者不以為允。到官, 好行小惠, 綱目不舉。
南郡公桓玄負其才地, 以雄豪自處, 朝廷疑而不用。年二十三, 始拜太子洗馬。玄嘗詣琅邪王道子, 值其酣醉, 張目謂眾客曰:「桓溫晚途欲作賊, 云何?」玄伏地流汗, 不能起。由是益不自安, 常切齒於道子。後出補義興太守, 鬱鬱不得志, 歎曰:「父為九州伯, 兒為五湖長!」遂棄官歸國, 上疏自訟曰:「先臣勤王匡復之勳, 朝廷遺之, 臣不復計。至於先帝龍飛, 陛下繼明, 請問談者, 誰之由邪?」疏寢不報。
玄在江陵, 仲堪甚敬憚之。桓氏累世臨荊州, 玄復豪橫, 士民畏之, 過於仲堪。嘗於仲堪聽事前戲馬, 以槊擬仲堪。仲堪中兵參軍彭城劉邁謂玄曰:「馬槊有餘, 精理不足。」玄不悅, 仲堪為之失色。玄出, 仲堪謂邁曰:「卿, 狂人也!玄夜遣殺卿, 我豈能相救邪?」使邁下都避之;玄使人追之, 邁僅而獲免。
征虜參軍豫章胡籓過江陵, 見仲堪, 說之曰:「桓玄志趣不常, 每怏怏於失職, 節下崇待太守, 恐非將來之計也!」仲堪不悅。籓內弟同郡羅企生為仲堪功曹, 籓退, 謂企生曰:「殷侯倒戈以授人, 必及於禍。君不早圖去就, 後悔無及矣!」
庚寅, 立皇子德文為琅邪王, 徙琅邪王道子為會稽王。
十二月, 燕主垂還中山, 以遼西王農為都督兗、豫、荊、徐、雍五州諸軍事, 鎮鄴。
休官權千成據顯親, 自稱秦州牧。
清河人李遼上表請敕兗州修孔子廟, 給戶灑掃, 仍立庠序, 收教學者, 曰:「事有如賒而實急者, 此之謂也!」表不見省。
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八年(癸巳, 公元三九三年)

, 正月, 燕陽平孝王柔卒。
權千成為秦所逼, 請降於金城王乾歸, 乾歸以為東秦州刺史、休官大都統、顯親公。
, 四月, 庚子, 燕主垂加太子寶大單于;以安定王庫辱官偉為太尉, 范陽王德為司徒, 太原王楷為司空, 陳留王紹為尚書右僕射。五月, 立子熙為河間王, 朗為渤海王, 鑒為博陵王。
秦右丞相竇沖矜才尚人, 自請封天水王, 秦主登不許。六月, 沖自稱秦王, 改元元光。
金城王乾歸立其子熾磐為太子。熾磐勇略明決, 過於其父。
, 七月, 秦主登攻竇沖於野人堡, 沖求救於後秦。尹緯言於後秦主萇曰:「太子仁厚之稱, 著於遠近, 而英略未著, 請使擊苻以著之。」萇從之。太子興將兵攻胡空堡, 登解沖圍以赴之。興因襲平涼。大獲而歸。萇使興還鎮長安。
魏王珪以薛干太悉伏不送劉勃勃, 八月, 襲其城, 屠之, 太悉伏奔秦。
氐帥楊佛嵩叛, 奔後秦, 楊佺期、趙睦追之, 九月, 丙戌, 敗佛嵩於潼關。後秦將姚崇救佛嵩, 敗晉兵, 趙睦死。
, 十月, 後秦主萇疾甚, 還長安。
燕主垂議伐西燕, 諸將皆曰:「永未有釁, 我連年征討, 士卒疲弊, 未可也。」范陽王德曰:「永既國之枝葉, 又僭舉位號, 惑民視聽, 宜行先除之, 以壹民心。士卒雖疲, 庸得已乎!」垂曰:「司徒意正與吾同。吾比老, 叩囊底智, 足以取之, 終不復留此賊以累子孫也。」遂戒嚴。
十一月, 垂發中山步騎七萬, 遣鎮西將軍丹楊王纘, 〔瓚〕、龍驤將軍張崇出井陘, 攻西燕武鄉公友於晉陽, 征東將軍平規攻鎮東將軍段平於沙亭。西燕主永遣其尚書令刁云、車騎將軍慕容鐘帥眾五萬守潞川。友, 永之弟也。十二月, 垂至鄴。
己亥, 後秦主萇召太尉姚旻、僕射尹緯、姚晃、將軍姚大目、尚書狄伯支入禁中, 受遺詔輔政。萇謂太子興曰:「有毀此諸公者, 慎勿受之。汝撫骨肉以恩, 接大臣以禮, 待物以信, 遇民以仁, 四者不失, 吾無憂矣。」姚晃垂涕問取苻登之策, 萇曰:「今大業垂成, 興才智足辦, 奚所復問!」庚子, 萇卒。興秘不發喪, 以其叔父緒鎮安定, 碩德鎮陰密, 弟崇守長安。或謂碩德曰:「公威名素重, 部曲最強, 今易世之際, 必為朝廷所疑, 不如且奔秦州, 觀望事勢。」碩德曰:「太子志度寬明, 必無它慮。今苻登未滅而骨肉相攻, 是自亡也。吾有死而已, 終不為也。」遂往見興, 興優禮而遣之。興自稱是大將軍, 以尹緯為長史, 狄伯支為司馬, 帥眾伐秦。
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十九年(甲午, 公元三九四年)

, 正月, 秦主登聞後秦主萇卒, 喜曰:「姚興小兒, 吾折杖笞之耳。」乃大赦, 盡眾而東, 留司徒安成王廣守雍, 太子崇守胡空堡;遣使拜金城王乾歸為左丞相、河南王, 領秦、梁、益、涼、沙五州牧, 加九錫。初, 禿髮思復鞬卒, 子烏孤立。烏孤雄勇有大志, 與大將紛陀謀取涼州。紛陀曰:「公必欲得涼州, 宜先務農講武, 禮俊賢, 修政刑, 然後可也。」烏孤從之。三河王光遣使拜烏孤冠軍大將軍、河西鮮卑大都統。烏孤與其群下謀之曰;「可受乎?」皆曰:「吾士馬眾多, 何為屬人?」石真若留不對, 烏孤曰:「卿畏呂光邪?」石真若留曰:「吾本根未固, 小大非敵, 若光致死於我, 何以待之?不如受, 以驕之, 俟釁而動, 蔑不克矣。」烏孤乃受之。
二月, 秦主登攻屠各姚奴、帛蒲二堡, 克之。
燕主垂留清河公會鎮鄴, 發司、冀、青、兗兵, 遣太原王楷出滏口, 遼西王農出壺關, 垂自出沙庭, 以擊西燕, 標榜所趣, 軍各就頓。西燕主永聞之, 嚴兵分道拒守, 聚糧台壁, 遣從子征東將軍小逸豆歸、鎮東將軍王次多、右將軍勒馬駒帥眾萬餘人戍之。
, 四月, 秦主登自六陌趣廢橋, 後秦始平太守姚詳據馬嵬堡以拒之。太子興遣尹緯將兵救詳, 緯據廢橋以待秦。秦兵爭水, 不能得, 渴死者什二、三, 因急攻緯。興馳遣狄伯支謂緯曰:「苻登窮寇, 宜持重以挫之。」緯曰:「先帝登遐, 人情擾懼, 今不因思奮之力以禽敵, 大事去矣!」遂與秦戰, 秦兵大敗。其夜, 秦眾潰, 登單騎奔雍。太子崇及安成王廣聞敗, 皆棄城走;登至, 無所歸, 乃奔平涼, 收集遺眾, 入馬毛山。
燕主垂頓軍鄴西南, 月餘不進。西燕主永怪之, 以為太行道寬, 疑垂欲詭道取之, 乃悉斂諸軍屯軹關, 杜太行口, 惟留台壁一軍。甲戌, 垂引大軍出滏口, 入天井關。五月, 乙酉, 燕軍至台壁, 永遣從兄太尉大逸豆歸救之, 平規擊破之。小逸豆歸出戰, 遼西王農又擊破之, 斬勒馬駒, 禽王次多, 遂圍台壁。永召太行軍還, 自將精兵五萬以拒之。刁云、慕容鐘震怖, 帥眾降燕, 永誅其妻子。己亥, 垂陳於台壁南, 遣驍騎將軍慕容國伏千騎於澗下。庚子, 與永合戰, 垂偽退, 永眾追之, 行數里, 國騎從澗中出, 斷其後, 諸軍四面俱進, 大破之, 斬首八千餘級, 永走歸長子。晉陽守將聞之, 棄城走。丹楊王瓚等進取晉陽。
後秦太子先始發喪, 即皇帝位於槐裡, 大赦, 改元皇初, 遂如安定。謚後秦主萇曰武昭皇帝, 廟號太祖。
六月, 壬子, 追尊會稽王太妃鄭氏曰簡文宣太后。群臣謂宣太后應配食元帝, 太子前率徐邈曰:「宣太后平素之時, 不伉儷於先帝。至於子孫, 豈可為祖考立配!」國學明教東莞臧燾曰:「今尊號既正, 則罔極之情申;別建寢廟, 則嚴檷之義顯;系子為稱, 兼明貴之所由。一舉而允三義, 不亦善乎?」乃立廟於太廟路西。
燕主垂進軍圍長子。西燕主永欲奔後秦, 侍中蘭英曰:「昔石虎伐龍都, 太祖堅守不去, 卒成大燕之基。今垂七十老翁, 厭苦兵革, 終不能頓兵連歲以攻我也。但當城守以疲之。」永從之。
秦主登遣其子汝陰王宗為質於河南王乾歸以請救, 進封乾歸梁王, 納其妹為梁王后。乾歸遣前軍將軍乞伏益州等帥騎一萬救之。秋, 七月, 登引兵出迎乾歸兵。後秦主興自安定如涇陽, 與登戰於山南, 執登, 殺之。悉散其部眾, 使歸農業, 徙陰密三萬戶於長安, 以李後賜姚晃。益州等聞之, 引兵還。秦太子崇奔湟中, 即帝位, 改元延初。謚登曰高皇帝, 廟號太宗。
後秦安南將軍強熙、鎮遠將軍楊多叛, 推竇沖為主。後秦主興自將討之, 軍至武功, 多兄子良國殺多而降, 熙奔秦州, 衝奔汧川, 汧川氐仇高執送之。
三河王光以子覆為都督玉門以西諸軍事、西域大都護, 鎮高昌, 命大臣子弟隨之。
八月, 己巳, 尊皇太妃李氏為皇太后, 居崇訓宮。
西燕主永困急, 遣其子常山公弘等求救於雍州刺史郗恢, 並獻玉璽一紐。恢上言:「垂若並永, 為患益深, 不如兩存之, 可以乘機雙斃。」帝以為然, 詔青、兗二州刺史王恭、豫州刺史庾楷救之。楷, 亮之孫也。永恐晉兵不出, 又遣其太子亮為質;平規追亮, 及於高都, 獲之。永又告急於魏, 魏王珪遣陳留公虔、將軍庾岳帥騎五萬東渡河, 屯秀容, 以救之。虔, 紇根之子也。晉、魏兵皆未至, 大逸豆歸部將伐勤等開門內燕兵, 燕人執永, 斬之, 並斬其公卿大將刁云、大逸豆歸等三十餘人, 得永所統八郡七萬餘戶及秦乘輿、服御、伎樂、珍寶甚眾。燕主垂以丹楊王瓚為并州刺史, 鎮晉陽;宜都王鳳為雍州刺史, 鎮長子。永尚書僕射昌黎屈遵、尚書陽平王德、秘書監中山李先、太子詹事渤海封則、黃門郎太山胡母亮、中書郎張騰、尚書郎燕郡公孫表皆隨才擢敘。
九月, 垂自長子如鄴。
, 十月, 秦主崇為梁王乾歸所逐, 奔隴西王楊定。定留司馬邵強守秦州, 帥眾二萬與崇共攻乾歸, 乾歸遣涼州牧軻彈、秦州牧益州、立義將軍詰歸帥騎三萬拒之。益州與定戰, 敗於平州。軻彈、詰歸皆引退, 軻彈司馬翟奮劍怒曰:「主上以雄武開基, 所向無敵, 威振秦、蜀。將軍以宗室居元帥之任, 當竭力致命以佐國家。今秦州雖敗, 二軍尚全, 奈何望風退衄, 將何面以見主上乎?雖無任, 獨不能以便宜斬將軍乎?」軻彈謝曰:「向者未知眾心何如耳。果能如是, 吾敢愛死?」乃帥騎進戰, 益州、詰歸亦勒兵繼之, 大敗定兵, 殺定及崇, 斬首萬七千級。乾歸於是盡有隴西之地。
定無子, 其叔父佛狗之子盛, 先守仇池, 自稱征西將軍、秦州刺史、仇池公, 謚定為武王, 仍遣使來稱籓。秦太子宣奔盛, 盛分氐、羌為二十部護軍, 各為鎮戍, 不置郡縣。
燕主垂東巡陽平、平原, 命遼西王農濟河, 與安南將軍尹國略地青、兗。農攻廩丘, 國攻陽城, 皆拔之。東平太守韋簡戰死, 高平、太山、琅邪諸郡皆委城奔潰, 農進軍臨海, 遍置守宰。
柔然曷多汗棄其父, 與社侖帥眾西走;魏長孫肥追之, 及於上郡跋那山, 斬曷多汗。社侖收其餘眾數百, 奔疋候跋, 疋候跋處之南鄙。社侖襲疋候跋, 殺之;疋候跋子啟跋、吳頡等皆奔魏。社侖掠五原以西諸部, 走度漠北。
十一月, 燕遼西王農敗辟閭渾於龍水, 遂入臨淄。十二月, 燕主垂召農等還。
秦主興遣使與燕結好, 並送太子寶之子敏於燕, 燕封敏為河東公。
梁王乾歸自稱秦王, 大赦。
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二十年(乙未, 公元三九五年)

, 正月, 燕主垂遣散騎常侍封則報聘於秦;遂自平原狩於廣川、勃海、長樂而歸。
西秦王乾歸以太子熾磐領尚書令, 左長史邊芮為左僕射, 右長史秘宜為右僕射, 置官皆如魏武、晉文故事, 然猶稱大單于、大將軍。邊芮等領府佐如故。
薛干太悉伏自長安亡歸嶺北, 上郡以西鮮卑雜胡皆應之。
二月, 甲寅, 尚書令陸納卒。
三月, 庚辰朔, 日有食之。
皇太子出就東宮, 以丹楊尹王雅領少傅。
時會稽王道子專權奢縱, 嬖人趙牙本出倡優, 茹千秋本錢唐捕賊吏, 皆以諂賂得進。道子以牙為魏郡太守, 千秋為驃騎咨議參軍。牙為道子開東第, 築山穿池, 功用巨萬。帝嘗幸其第, 謂道子曰:「府內乃有山, 甚善;然修飾太過。」道子無以對。帝去, 道子謂牙曰:「上若知山是人力所為, 爾必死矣!」牙曰:「公在, 牙何敢死!」營作彌甚。千秋賣官招權, 聚貨累億。博平令吳興聞人奭上疏言之, 帝益惡道子, 而逼於太后, 不忍廢黜, 乃擢時望及所親幸王恭、卻恢、殷仲堪、王珣、王雅等, 使居內外要任以防道子。道子亦引王國及國寶從弟琅邪內史緒, 以為心腹。由是朋黨競起, 無復向時友愛之歡矣;太后每和解之。中書侍郎徐邈從容言於帝曰:「漢文明主, 猶悔淮南;世祖聰達, 負愧齊王。兄弟之際, 實為深慎。會稽王雖有酣媟之累, 宜加弘貸, 消散群議, 外為國家之計, 內慰太后之心。」帝納之, 復委任道子如故。
, 楊定之死也, 天水姜乳襲據上邽;夏, 四月, 西秦王乾歸遣乞伏益州帥騎六千討之。左僕射邊芮、民部尚書王松壽曰:「益州屢勝而驕, 不可專任。必以輕敵取敗。」乾歸曰:「益州驍勇, 諸將莫及, 當以重佐輔之耳。」乃以平北將軍韋虔為長史, 左禁將軍務和為司馬。至大寒嶺, 益州不設部伍, 聽將士游畋縱飲, 令曰:「敢言軍事者斬!」虔等諫不聽, 乳逆擊, 大破之。
魏王珪叛燕, 侵逼附塞諸部。五月, 甲戌, 燕主垂遣太子寶、遼西王農、趙王麟帥眾八萬, 自五原伐魏, 范陽王德、陳留王紹別將步騎萬八千為後繼。散騎常侍高湖諫曰:「魏與燕世為昏姻, 彼有內難, 燕實存之, 其施德厚矣, 結好久矣。間以求馬不獲而留其弟, 曲在於我, 奈何遽興兵擊之!拓跋涉珪沉勇有謀, 幼歷艱難, 兵精馬強, 未易輕也。皇太子富於春秋, 志果氣銳, 今委之專征, 必小魏而易之, 萬一不如所欲, 傷威毀重, 願陛下深圖之!」言頗激切。垂怒, 免湖官。湖, 泰之子也。
六月, 癸丑, 燕太原元王楷卒。
西秦王乾歸遷於西城。
, 七月, 三河王光帥眾十萬伐西秦, 西秦左輔密貴周、左衛將軍莫者羖羝勸西秦王乾歸稱籓於光, 以子敕勃為質。光引兵還, 乾歸悔之, 殺周及羖羝。
魏張兗聞燕軍將至, 言於魏王珪曰:「燕狃於滑台、長子之捷, 竭國之資力以來。有輕我之心。宜羸形以驕之, 乃可克也。」珪從之, 悉徙部落畜產西渡河千餘里以避之。燕軍至五原, 降魏別部三萬餘家, 收穄田百餘萬斛, 置黑城, 進軍臨河, 造船為濟具。珪遣右司馬許謙乞師於秦。
禿髮烏孤擊乙弗、折掘等諸部, 皆破降之, 築廉川堡而都之。廣武趙振, 少好奇略, 聞烏孤在廉川, 棄家從之。烏孤喜曰:「吾得趙生, 大事濟矣!」拜左司馬。三河王光封烏孤為廣武郡公。
有長星見自須女, 至於哭星。帝心惡之, 於華林園舉酒祝之曰:「長星, 勸汝一杯酒。自古何有萬歲天子邪!」
八月, 魏王珪治兵河南。九月, 進軍臨河。燕太子寶列兵將濟, 暴風起, 漂其船數十艘洎南岸。魏獲其甲士三百餘人, 皆釋而遣之。
寶之發中山也, 燕主垂已有疾, 既至五原, 珪使人邀中山之路, 伺其使者, 盡執之, 寶等數月不聞垂起居, 珪使所執使者臨河告之曰:「若父已死, 何不早歸!」寶等憂恐, 士卒駭動。
珪使陳留公虔將五萬騎屯河東, 東平公儀將十萬騎屯河北, 略陽公遵將七萬騎塞燕軍之南。遵, 壽烏之子也。秦興遣楊佛嵩將兵救魏。燕術士靳安言於太子寶曰:「天時不利, 燕必大敗, 速去可免。」寶不聽。安退, 告人曰:「吾輩皆當棄屍草野, 不得歸矣!」
燕、魏相持積旬, 趙王麟將慕輿嵩等以垂為實死, 謀作亂, 奉麟為主。事洩, 嵩等皆死, 寶、麟等內自疑, , 十月, 辛未, 燒船夜遁。時河冰未結, 寶以魏兵必不能渡, 不設斥候。十一月, 己卯, 暴風, 冰合。魏王珪引兵濟河, 留輜重, 選精銳二萬餘騎急追之。
燕軍至參合陂, 有大風, 黑氣如堤, 自軍後來, 臨覆軍上。沙門支曇猛言於寶曰:「風氣暴迅, 魏兵將至之候, 宜遣兵御之。」寶以去魏軍已遠, 笑而不應。曇猛固請不已, 麟怒曰:「以殿下神武, 師徒之盛, 足以橫行沙漠, 索虜何敢遠來!而曇猛妄言驚眾, 當斬以徇!」曇猛泣曰:「苻氏以百萬之師, 敗於淮南, 正由恃眾輕敵, 不信天道故也!」司徒德勸寶從曇猛言, 寶乃遣麟帥騎三萬居軍後以備非常。麟以曇猛赤妄, 縱騎遊獵, 不肯設備。寶遣騎還詗魏兵, 騎和十餘里, 即解鞍寢。
魏軍晨夜兼行, 乙酉, , 至參合陂西。燕軍在陂東, 營於蟠羊山南水上。魏王珪夜部分諸將, 掩覆燕軍, 士卒銜枚束馬口潛進。丙戌, 日出, 魏軍登山, 下臨燕營。燕軍將東引, 顧見之, 士卒大驚擾亂。珪縱兵擊之, 燕兵走赴水, 人馬相騰, 躡壓溺死者以萬數。略陽公遵以兵邀其前, 燕兵四五萬人, 一時放仗斂手就禽, 其遺迸去者不過數千人, 太子寶等皆單騎僅免。殺燕右僕陳留悼王紹, 生禽魯陽王倭奴、桂林王道成、濟陰公尹國等文武將吏數千人, 兵甲糧貨以巨萬計。道成, 垂之弟子也。
魏王珪擇燕臣之有才用者代郡太守廣川賈閏、閏從弟驃騎長史昌黎太守彝、太史郎遼東晁崇等留之, 其餘欲悉給衣糧遣還, 以招懷中州之人。中部大人王建曰:「燕眾強盛, 今傾國而來, 我幸而大捷, 不如悉殺之, 則其國空虛, 取之為易。且獲寇而縱之, 無乃不可乎!」乃盡坑之。十二月, 珪還云中盛樂。
燕太子寶恥於參合之敗, 請更擊魏。司徒德言於燕主垂曰:「虜以參合之捷, 有輕太子之心, 宜及陛下神略以服之, 不然, 將為後患。」垂乃以清河公會錄留台事, 領幽州刺史, 代高陽王隆鎮龍城;以陽城王蘭汗為北中郎將, 代長樂公盛鎮薊;命隆、盛悉引其精兵還中山, 期以明年大舉擊魏。
是歲, 秦主興封其叔父緒為晉王, 碩德為隴西王, 弟崇為齊公, 顯為常山公。
烈宗孝武皇帝下太元二十一年(丙申, 公元三九六年)


, 正月, 燕高陽王隆引龍城之甲入中山, 軍容精整, 燕人之氣稍振。
休官權萬世帥眾降西秦。燕主垂遣征東將軍平規發兵冀州。二月, 規以博陵、武邑、長樂三郡兵反於魯口, 其從子冀州刺史喜諫, 不聽。規弟海陽令翰亦起兵於遼西以應之。垂遣鎮東將軍餘嵩擊規, 嵩敗死。垂自將擊規, 軍至魯口, 規棄眾, 將妻子及平喜等數十人走渡河, 垂引兵還。翰引兵趣龍城, 清河公會遣東陽公根等擊翰, 破之, 翰走山南。
三月, 庚子, 燕主垂留范陽王德守中山, 引兵密發。逾青嶺, 經天門, 鑿山通道, 出魏不意, 直指云中。魏陳留公虔帥部落三萬餘家鎮平城;垂至獵嶺, 以遼西王農、高陽王隆為前鋒以襲之。是時, 燕兵新敗, 皆畏魏, 惟龍城兵勇銳爭先。虔素不設備, 閏月, 乙卯, 燕軍至平城, 虔乃覺之, 帥麾下出戰, 敗死, 燕軍盡收其部落。魏王珪震怖, 欲走, 諸部聞虔死, 皆有貳心, 珪不知所適。
垂之過參合陂也, 見積骸如山, 為之設祭, 軍士皆慟哭, 聲震山谷。垂慚憤嘔血, 由是發疾, 乘馬輿而進, 頓平城西北三十里。太子寶等聞之, 皆引還。燕軍叛者告於魏云「垂已死, 輿屍在軍。」魏王珪欲追之, 聞平城已沒, 乃引還阻山。
垂在平城積十日, 疾轉篤, 乃築燕昌城而還。夏, 四月, 癸未, 卒於上谷之沮陽, 秘不發喪。丙申, 至中山;戊戌, 發喪, 謚曰成武皇帝, 廟號世祖。壬寅, 太子寶即位, 大赦, 改元永康。
五月, 辛亥, 以范陽王德為都督冀、兗、青、徐、荊、豫六州諸軍事、車騎大將軍、冀州牧, 鎮鄴;遼西王農為都督並、雍、益、梁、秦、涼六州諸軍事、并州牧, 鎮晉陽。又以安定王庫辱官偉為太師, 夫餘王為太傅。甲寅, 以趙王麟領尚書左僕射, 高陽王隆領右僕射, 長樂公盛為司隸校尉, 宜都王鳳為冀州刺史。
乙卯, 以散騎常侍彭城劉該為徐州刺史, 鎮鄄城。
甲子, 以望蔡公謝琰為尚書左僕射。
, 燕主垂先段後生子令、寶, 後段後生子朗、鑒, 愛諸姬子麟、農、隆、柔、熙。寶初為太子, 有美稱, 已而荒怠, 中外失望。後段後嘗言於垂曰:「太子遭承平之世, 足為守成之主;今國步艱難, 恐非濟世之才。遼西、高陽二王, 陛下之賢子, 宜擇一人, 付以大業。趙王麟奸詐強愎, 異日必為國家之患, 宜早圖之。」寶善事垂左右, 左右多譽之, 故垂以為賢, 謂段氏曰:「汝欲使我為晉獻公乎?」段氏泣而退, 告其妹范陽王妃曰:「太子不才, 天下所知, 吾為社稷言之, 主上乃以吾為驪姬, 何其苦哉!觀太子必喪社稷, 范陽王有非常器度, 若燕祚未盡, 其在王乎!」寶及麟聞而恨之。乙丑, 使麟謂段氏曰:「後常謂主上不能守大業, 今竟能不?宜早自裁, 以全段宗!」段氏怒曰:「汝兄弟不難逼殺其母, 況能守先業乎!吾豈愛死, 但念國亡不久耳。」遂自殺。寶議以段後謀廢適統, 無母后之道, 不宜成喪, 群臣咸以為然。中書令眭邃揚言於朝曰:「子無廢母之義, 漢安恩閻後親廢順帝, 猶得配饗太廟, 況先後暖昧之言, 虛實未可知乎?」乃成喪。
六月, 癸酉, 魏王珪遣將軍王建等擊燕廣寧太守劉亢泥, 斬之, 徙其部落於平城。燕上谷太守開封公詳棄郡走。詳, 珪之曾孫也。
丁亥, 魏賀太妃卒。
燕主寶定士族舊籍, 分辨清濁, 校閱戶口, 罷軍營封廕之戶, 悉屬郡縣。由是士民嗟怨, 始有離心。
三河王呂光即天王位, 國號大涼, 大赦, 改元龍飛。備置百官, 以世子紹為太子, 封子弟為公侯者二十人, 以中書令王詳為尚書左僕射, 著作郎段業等五人為尚書。
光遣使者拜禿髮烏孤為征南大將軍、益州牧、左賢王。烏孤謂使者曰:「呂王諸子貪淫, 三甥暴虐, 遠近愁怨, 吾安可違百姓之心, 受不義之爵乎?吾當為帝王之事耳。」乃留其鼓吹、羽儀, 謝而遣之。
平規收合餘黨據高唐, 燕主寶遣高陽王隆將兵討之。東土之民, 素懷隆惠, 迎候者屬路。秋, 七月, 隆進軍臨河, 規棄高唐走。隆遣建威將軍慕容進等濟河追之, 斬規於濟北。平喜奔彭城。
納故中書令王獻之女為太子妃。獻之, 羲之之子也。
魏群臣勸魏王珪稱尊號, 珪始建天子旌旗, 出警入蹕, 改元皇始。參軍事上谷張恂勸珪進取中原, 珪善之。
燕遼西王農悉將部曲數萬口之并州, 并州素乏儲彳侍。是歲早霜, 民不能供其食。又遣諸部護軍分監諸胡, 由是民夷俱怨, 潛召魏軍。八月, 己亥, 魏王珪大舉伐燕, 步騎四十餘萬, 南出馬邑, 逾句注, 旌旗二千餘里, 鼓行而進。左將軍雁門李栗將五萬騎為前驅, 別遣將國封真等從東道出軍都, 襲燕幽州。
燕征北大將軍、幽、平二州牧、清河公會母賤而年長, 雄俊有器藝, 燕主垂愛之。寶之伐魏也, 垂命會攝東宮事、總錄, 禮遇一如太子。及垂代魏, 命會鎮龍城, 委以東北之任, 國官府佐, 皆選一時才望。垂疾篤, 遺言命寶以會為嗣;而寶愛少子濮陽公策, 意不在會。長樂公盛與會同年, 恥為之下, 乃與趙王麟共勸寶立策, 寶從之。乙亥, 立妃段氏為皇后, 策為皇太子, 會、盛皆進爵為王。策年十一, 素憃弱;會聞之, 心慍懟。九月, 章武王宙奉燕方垂及成哀段後之喪葬於龍城宣平陵。寶詔宙悉高陽王隆參佐、部曲、家屬還中山, 會違詔, 多留部曲不遣。宙年長屬尊, 會每事陵侮之, 見者皆知其有異志。
戊午, 魏軍至陽曲, 乘西山, 臨晉陽, 遣騎環城大噪而去。燕遼西王農出戰, 大敗, 奔還晉陽, 司馬慕輿嵩閉門拒之。農將妻子帥數千騎東走, 魏中領將軍長孫肥追之, 及於潞川, 獲農妻子。燕軍盡沒, 農被創, 獨與三騎逃歸中山。
魏王珪遂取并州。初建台省, 置刺史、太守、尚書郎以下官, 悉用儒生為之。士大夫詣軍門者, 無少長, 皆引入存慰, 使人人盡言, 少有才用, 咸加擢敘。己未, 遣輔國將軍奚收略地汾川, 獲燕丹楊王買得及離石護軍高秀和。以中書侍郎張恂等為諸郡太守, 招撫離散, 勸課農桑。
燕主寶聞魏軍將至, 議於東堂。中山尹苻謨曰:「今魏軍眾強, 千里遠鬥, 乘勝氣銳。若縱之使入平土, 不可敵, 宜杜險以拒之。」中書令眭邃曰:「魏多騎兵, 往來剽速, 馬上繼糧, 不過旬日。宜令郡縣聚民千家為一堡, 深溝高壘, 清野以待之。彼至無所掠, 不過六旬, 食盡自退。」尚書封懿曰;「今魏兵數十萬, 天下之勍敵也, 民雖築堡, 不足以自固, 是聚兵及糧以資之也。且動搖民心, 示之以弱。不如阻關拒戰, 計之上也。」趙王麟曰:「魏今乘勝氣銳, 其鋒不可當, 宜完守中山, 待其弊而乘之。」於是修城積粟, 為持久之備。命遼西王農出屯安喜, 軍事動靜, 悉以委麟。
帝嗜酒, 流連內殿, 醒治既少, 外人罕得進見。張貴人寵冠後宮, 後宮皆畏之。庚申, 帝與後宮宴, 妓樂盡侍;時貴人年近三十, 帝戲之曰:「汝以年亦當廢矣, 吾意更屬少者。」貴人潛怒, 向夕, 帝醉, 寢於清暑殿, 貴人遍飲宦者酒, 散遣之, 使婢以被蒙帝面, 弒之, 重賂左右, 云「因魘暴崩」。時太子闇弱, 會稽王道子昏荒, 遂不復推問。王國寶夜叩禁門, 欲入為遺詔, 侍中王爽拒之, 曰:「大行晏駕, 皇太子未至, 敢入者斬!」國寶乃止。爽, 恭之弟也。辛酉, 太子即皇帝位, 大赦。
癸亥, 有司奏:「會稽王道子宜進位太傅、揚州牧, 假黃鉞。」詔內外眾事動靜咨之。
安帝幼而不慧, 口不能言, 至於寒暑饑飽亦不能辨, 飲食寢興皆非己出。母弟琅邪王德文, 性恭謹, 常侍左右, 為之節適, 始得其宜。
, 王國寶黨附會稽王道子, 驕縱不法, 屢為御史中丞褚粲所糾。國寶起齋, 侔清暑殿, 孝武帝甚惡之;國寶懼, 遂更求媚於帝而疏道子, 帝復寵暱之。道子大怒, 嘗於內省面責國寶, 以劍擲之, 舊好盡矣。及帝崩, 國寶復事道子, 與王緒共為邪諂。道子更惑之, 倚為心腹, 遂參管朝權, 威震內外, 並為時之所疾。
王恭入赴山陵, 每正色直言, 道子深憚之。恭罷朝, 歎曰:「榱棟雖新, 便有黍離之歎!」緒說國寶, 因恭入朝, 勸相王伏兵殺之, 國寶不許。道子欲輯和內外, 乃深布腹心於恭, 冀除舊惡;而恭每言及時政, 輒厲聲色。道子知恭不可和協, 遂有相圖之志。
或勸恭因入朝以兵誅國寶, 恭以豫州刺史庾楷士馬甚盛, 黨於國寶, 憚之, 不敢發。王珣謂恭曰:「國寶雖終為禍亂, 要之罪逆未彰, 今遽先事而安, 必大失朝野之望。況擁強兵竊發於京輦, 誰謂非逆!國寶若遂不改, 惡布天下, 然後順眾心以除之, 亦無憂不濟也。」恭乃止。既而謂珣曰:「比來視君一似胡廣」。珣曰:「王陵廷爭, 陳平慎默, 但問歲晏何如耳!」
, 十月, 甲申, 葬孝武帝於隆平陵。王恭還鎮, 將行, 謂道子曰:「主上諒暗, 塚宰之任, 伊、周所難, 願大王親萬幾, 納直言。放鄭聲, 遠佞人。」國寶等愈懼。
魏王珪使冠軍將軍代人於栗磾、寧朔將軍公孫蘭帥步騎二萬, 潛自晉陽開韓信故道。己酉, 珪自井陘趨中山。李先降魏, 珪以為征東左長史。
西秦涼州牧軻彈與秦州牧益州不平, 軻彈奔涼。
魏王珪進攻常山, 拔之, 獲太守苟延, 自常山以東, 守宰或走或降, 諸郡縣皆附於魏, 惟中山、鄴、信都三城為燕守。十一月, 珪命東平公儀將五萬騎攻鄴, 冠軍將軍王建、左將軍李栗攻信都。戊午, 珪進軍中山;己未, 攻之。燕高陽王隆守南郭, 帥眾力戰, 自旦至晡, 殺傷數千人, 魏兵乃退。珪謂諸將曰:「中山城固, 寶必不肯出戰。急攻則傷士, 久圍則費糧, 不如先取鄴、信都, 然後圖之。」丁卯, 珪引兵而南。
章武王寅自龍城還, 聞有魏寇, 馳入薊, 與鎮北將軍陽城王蘭乘城固守。蘭, 垂之從弟也。魏別將石河頭攻之, 不克, 退屯漁陽。
珪軍於魯口, 博陵太守申永奔河南, 高陽太守崔宏奔海渚。珪素聞宏名, 遣吏追求, 獲之, 以為黃門侍郎, 與給事黃門侍郎張袞對掌機要, 創立制度。博陵令屈遵降魏, 珪為中書令, 出納號令, 兼總文誥。
燕范陽王德使南安王青等夜擊魏軍於鄴下, 破之, 魏軍退屯新城。青等請追擊之, 別駕韓言卓曰:「古人先計而後戰。魏軍不可擊者四:懸軍遠客, 利在野戰, 一也;深入近畿, 頓兵死地, 二也;前鋒既敗, 後陣方固, 三也;彼眾我寡, 四也。官軍不宜動者三:自戰其地, 一也;動而不勝, 眾心難固, 二也;城隍未修, 敵來無備, 三也。今魏無資糧, 不如深壘固軍以老之。」德從之, 召青還。青, 詳之兄也。
十二月, 魏遼西公賀賴盧帥騎二萬會東平公議攻鄴。賴盧, 訥之弟也。
魏別部大人沒根有膽勇, 魏王珪惡之。沒根懼誅, 己丑, 將親兵數十人降燕, 燕主寶以為鎮東大將軍, 封雁門公。沒根求還襲魏, 寶難與重兵, 給百餘騎。沒根效其號令, 夜入魏營, 至中仗, 珪乃覺之, 狼狽驚走;沒根以所從人少, 不能壞其大眾, 多獲首虜而還。
楊盛遣使來請命。詔拜盛鎮南將軍、仇池公。盛表苻宣為平北將軍。
是歲, 越質詰歸帥戶二萬叛西秦降於秦, 秦人處之成紀, 拜鎮西將軍、平襄公。
秦隴西王碩德攻姜乳於上邽, 乳帥眾降。秦以碩德為秦州牧, 鎮上邽;征乳為尚書。強熙、權千成帥眾三萬共圍上邽, 碩德擊破之, 熙奔仇池, 遂來奔。碩德西去千成於略陽, 千成降。
西燕既亡, 其所署河東太守柳恭等各擁兵自守。秦主興遣晉王緒攻之, 恭等臨河拒守, 緒不得濟。初, 永嘉之亂, 汾陰薛氏聚其族黨, 阻河自固, 不仕劉、石。及苻氏興, 乃以禮聘薛強, 拜鎮東將軍。強引秦兵自龍門濟, 遂入蒲阪, 恭等皆降。興以緒為並、冀二州牧, 鎮蒲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