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後唐紀 卷273

【後唐紀二】
起閼逢涒灘, 盡旃蒙作噩十月, 凡一年有奇。
莊宗光聖神閔孝皇帝中同光二年(甲申, 公元九二四年)

, 正月, 甲辰, 幽州奏契丹入寇, 至瓦橋。以天平軍節度使李嗣源為北面行營都招討使, 陝州留後霍彥威副之, 宣徽使李紹宏為監軍, 將兵救幽州。
孔謙復言於郭崇韜曰:「首座相公萬機事繁, 居第且遠, 租庸簿書多留滯, 宜更圖之。」豆盧革嘗以手書假省庫錢數十萬, 謙以手書示崇韜, 崇韜微以諷革。革懼, 奏請崇韜專判租庸, 崇韜固辭。上曰:「然則誰可者?」崇韜曰:「孔謙雖久典金谷, 若遽委大任, 恐不葉物望, 請復用張憲。」帝即命召之。謙彌失望。
岐王聞帝入洛, 內不自安, 遣其子行軍司馬彰義節度使兼侍中繼曮入貢, 始上表稱臣。帝以其前朝耆舊, 與太祖比肩, 特加優禮, 每賜詔但稱岐王而不名。庚戌, 加繼曮兼中書令, 遣還。
敕:「內官不應居外, 應前朝內官及諸道監軍並私家先所畜者, 不以貴賤, 並遣詣闕。」時在上左右者已五百人, 至是殆及千人, 皆給贍優厚, 委之事任, 以為腹心。內諸司使, 自天祐以來以士人代之, 至是復用宦者, 浸干政事。既而復置諸道監軍, 節度使出征或留闕下, 軍府之政皆監軍決之, 陵忽主帥, 怙勢爭權, 由是籓鎮皆憤怒。
契丹出塞。召李嗣源旋師, 命泰寧節度使李紹欽、澤州刺史董璋戍瓦橋。
李繼曮見唐甲兵之盛, , 語岐王, 岐王益懼。癸丑, 表請正籓臣之禮, 優詔不許。
孔謙惡張憲之來, 言於豆盧革曰:「錢谷細事, 一健吏可辦耳。魏都根本之地, 顧不重乎!興唐尹王正言操守有餘, 智力不足, 必不得已, 使之居朝廷, 眾人輔之, 猶愈於專委方面也。」革為之言於崇韜, 崇韜乃奏留張憲於東京。甲寅, 以正方為租庸使。正言昏懦, 謙利其易制故也。
李存審奏契丹去, 復得新州。
戊午, 敕鹽鐵、度支、戶部三司並隸租庸使。
上遣皇弟存渥、皇子繼岌迎太后、太妃於晉陽, 太妃曰:「陵廟在此, 若相與俱行, 歲時何人奉祀!」遂留不來。太后至, 庚申, 上出迎於河陽;辛酉, 從太后入洛陽。
二月, 己巳朔, 上祀南郊, 大赦。孔謙欲聚斂以求媚, 凡赦文所蠲者, 謙復征之。自是每有詔令, 人皆不信, 百姓愁怨。
郭崇韜初至汴、洛, 頗受籓鎮饋遺, 所親或諫之, 崇韜曰:「吾位兼將相, 祿賜巨萬, 豈藉外財!但以偽梁之季, 賄賂成風, 今河南籓鎮, 皆梁之舊臣, 主上之仇讎也, 若拒, 其意能無懼乎!吾特為國家藏之私室耳。」及將祀南郊, 崇韜首獻勞軍錢十萬緡。先是, 宦官勸帝分天下財賦為內外府, 州縣上供者入外府, 充經費, 方鎮貢獻者入內府, 充宴游及給賜左右。於是外府常虛竭無餘而內府山積。及有司辦郊祀, 乏勞軍錢, 崇韜言於上曰:「臣已傾家所有以所助大禮, 願陛下亦出內府之財以賜有司。」上默然久之, 曰:「吾晉陽自有儲積, 可令租庸輦取以相助。」於是取李崇韜私第金帛數十萬以益之, 軍士皆不滿望, 始怨恨, 有離心矣。
河中節度使李繼麟請榷安邑、解縣鹽, 每季輸省課。己卯, 以繼麟充制置兩池榷鹽使。
辛己, 進岐王爵為秦王, 仍不名、不拜。
郭崇韜知李紹宏怏怏, 乃置內句使, 掌句三司財賦, 以紹宏為之, 冀弭其意, 而紹宏終不悅, 徒使州縣增移報之煩。崇韜位兼將相, 復領節旄, 以天下為己任, 權侔人主, 旦夕車馬填門。性剛急, 遇事輒發, 嬖倖僥求, 多所摧仰, 宦官疾之, 朝夕短之於上。崇韜扼腕, 欲制之不能。豆盧革、韋說嘗問之曰:「汾陽王本太原人徙華陰, 公世家雁門, 豈其枝派邪?」崇韜因曰:「遭亂, 亡失譜諜, 嘗聞先人言, 上距汾陽世四耳。」革曰:「然則固從祖也。」崇韜由是以膏梁自處, 多甄別流品, 引拔浮華, 鄙棄勳舊。有求官者, 崇韜曰:「深知公功能, 然門地寒素, 不敢相用, 恐為名流所嗤。」由是嬖倖疾之於內, 勳舊怨之於外。崇韜屢請以樞密使讓李紹宏, 上不許;又請分樞密院事歸內諸司以輕其權, 而宦官謗之不已。崇韜鬱鬱不得志, 與所親謀赴本鎮以避之, 其人曰:「不可, 蛟龍失水, 螻蟻足以制之。」
先是, 上欲以劉夫人為皇后, 而有正妃韓夫人在, 太后素惡劉夫人, 崇韜亦屢諫, 上以是不果。於是所親說崇韜曰:「公若請立劉夫人為皇后, 上必喜。內有皇后之助, 則伶宦輩不能為患矣。」崇韜從之, 與宰相帥百官共奏劉夫人宜正位中宮。癸未, 立魏國夫人劉氏為皇后。皇后生於寒微, 既貴, 專務蓄財, 其在魏州, 至於薪蘇果茹皆販鬻之。及為後, 四方貢獻皆分為二, 一上天子, 一上中宮。以是寶貨山積, 惟用寫佛經, 施尼師而已。
是時皇太后誥, 皇后教, 與制敕交行於籓鎮, 奉之如一。
詔蔡州刺史硃勍浚索水, 通漕運。
三月, 己亥朔, 蜀主宴近臣於怡神亭, 酒酣, 君臣及宮人皆脫冠露髻, 喧嘩自恣。知制誥京兆李龜禎諫曰:「君臣沉湎, 不憂國政, 臣恐啟北敵之謀。」不聽。
乙巳, 鎮州言契丹將犯塞, 詔橫海節度使李紹斌、北京左廂馬軍指揮使李從珂帥騎兵分道備之;天平節度使李嗣源屯邢州。紹斌本姓趙, 名行實, 幽州人也。
丙午, 加高季興兼尚書令, 時封南平王。
李存審自以身為諸將之首, 不得預克汴之功, 感憤, 疾益甚, 屢表求入覲, 郭崇韜抑而不許。存審疾亟, 表乞生睹龍顏, 乃許之。初, 帝嘗與右武衛上將軍李存賢手搏, 存賢不盡其技, 帝曰:「汝能勝我, 我當授籓鎮。」存賢乃奉詔, 僅僕帝而止。及許存審入覲, 帝以存賢為盧龍行軍司馬, 旬日除節度使, 曰:「手搏之約, 吾不食言矣。」
庚戌, 幽州奏契丹寇新城。
勳臣畏伶宦之讒, 皆不自安, 蕃漢內外馬步副總管李嗣源求解兵柄, 帝不許。
自唐末喪亂, 搢紳之家或以告赤鬻於族姻, 遂亂昭穆, 至有舅叔拜甥、侄者, 選人偽濫者眾。郭崇韜欲革其弊, 請令銓司精加考核。時南郊行事官千二百人, 注官者才數十人, 塗毀告身者十之九。選人或號哭道路, 或餒死逆旅。唐室諸陵先為溫韜所發, 庚申, 以工部郎中李途為長安按視諸陵使。皇子繼岌代張全義判六軍諸衛事。
, 四月, 己巳朔, 群臣上尊號曰昭文睿武至德光孝皇帝。
帝遣客省使李嚴使於蜀, 嚴盛稱帝威德, 有混一天下之志。且言硃氏篡竊, 諸侯曾無勤王之舉。王宗儔以其語侵蜀, 請斬之, 蜀主不從。宣徽北院使宋光葆上言:「晉王有憑陵我國家之志, 宜選將練兵, 屯戍邊鄙, 積糗糧, 治戰艦以待之。」蜀主乃以光葆為梓州觀察使, 充武德節度留後。
乙亥, 加楚王殷兼尚書令。
庚辰, 賜前保義留後霍彥威姓名李紹真。
秦忠敬王李茂貞卒, 遣奏以其子繼曮權知鳳翔軍府事。
, 安義牙將楊立有寵於李繼韜, 繼韜誅, 常邑邑思亂。會發安義兵三千戍涿州, 立謂其眾曰:「前此潞兵未嘗戍邊, 今朝廷驅我輩投之絕塞, 蓋不欲置之潞州耳。與其暴骨沙場, 不若據城自守, 事成富貴, 不成為群盜耳。」因聚噪攻子城東門, 焚掠市肆;節度副使李繼珂、監軍張弘祚棄城走, 立自稱留後, 遣將士表求旌節。詔以天平節度使李嗣源為招討使, 武寧節度使李紹榮為部署, 帳前都指揮使張廷蘊為馬步都指揮使以討之。
孔謙貸民錢, 使以賤估償絲, 屢檄州縣督之。翰林學士承旨、權知汴州盧質上言:「梁趙巖為租庸使, 舉貸誅斂, 結怨於人。陛下革故鼎新, 為人除害, 而有司未改其所為, 是趙巖復生也。今春霜害桑, 繭絲甚薄, 但輸正稅, 猶懼流移, 況益以稱貸, 人何以堪!臣惟事天子, 不事租庸, 敕旨未頒, 省牒頻下, 願早降明命!」帝不報。
漢主引兵侵閩, 屯於汀、漳境上;閩人擊之, 漢主敗走。
, 胡柳之役, 伶人周匝為梁所得, 帝每思之;入汴之日, 匝謁見於馬前, 帝甚喜。匝涕泣言曰:「臣所以得生全者, 皆梁教坊使陳俊、內園栽接使儲德源之力也, 願就陛下乞二州以報之。」帝許之。郭崇韜諫曰:「陛下所與共取天下者, 皆英豪忠勇之士。今大功始就, 封賞未及一人, 而先以伶人為刺史, 恐失天下心。」以是不行。逾年, 伶人屢以為言, 帝謂崇韜曰:「吾已許周匝矣, 使吾慚見此三人。公言雖正, 然當為我屈意行之。」五月, 壬寅, 以俊為景州刺史, 德源為憲州刺史。時親軍有從帝百戰未得刺史者, 莫不憤歎。
乙巳, 右諫議大夫薛昭文上疏, 以為:「諸道僭竊者尚多, 征伐之謀, 未可遽息。又, 士卒久從征伐, 賞給未豐, 貧乏者多, 宜以四方貢獻及南郊羨餘, 更加頒賚。又, 河南諸軍皆梁之精銳, 恐僭竊之國潛以厚利誘之, 宜加收撫。又, 戶口流亡者, 宜寬徭薄賦以安集之。又, 土木不急之役, 宜加裁省。又請擇隙地牧馬, 勿使踐京畿民田。」皆不從。
戊申, 蜀主遣李嚴還。初, 帝因嚴入蜀, 令以馬市宮中珍玩, 而蜀法禁錦綺珍奇不得入中國, 其粗惡者乃聽入中國, 謂之「入草物」。嚴還, 以聞, 帝怒曰:「王衍寧免為入草之人乎!」嚴因言於帝曰:「衍童騃荒縱, 不親政務, 斥遠故老, 暱比小人。其用事之臣王宗弼、宋光嗣等, 諂諛專恣, 黷貨無厭, 賢愚易位, 刑賞紊亂, 君臣上下專以奢淫相尚。以臣觀之, 大兵一臨, 瓦解土崩, 可翹足而待也。」帝深以為然。
帝以潞州叛故, 庚戌, 詔天下州鎮無得修城浚隍, 悉毀防城之具。
壬子, 新宣武節度使兼中書令、蕃漢馬步總管李存審卒於幽州。存審出於寒微, 常戒諸子曰:「爾父少提一劍去鄉里, 四十年間, 位極將相, 其間出萬死獲一生者非一, 破骨出鏃者凡百餘。」因授以所出鏃, 命藏之, 曰:「爾曹生於膏梁, 當知爾父起家如此也。」
幽州言契丹將入寇, 甲寅, 以橫海節度使李紹斌充東北面行營招討使, 將大軍渡河而北。契丹屯幽州東南城門之外, 虜騎充斥, 饋運多為所掠。
壬戌, 以李繼曮為鳳翔節度使。
乙丑, 以權知歸義留後曹義金為節度使。時瓜、沙與吐蕃雜居, 義金遣使間道入貢, 故命之。
李嗣源大軍前鋒至潞州, 日已暝;泊軍方定, 張廷蘊帥麾下壯士百餘輩逾塹坎城而上, 守者不能御, 即斬關延諸軍入。比明, 嗣源及李紹榮至, 城已下矣, 嗣源等不悅。丙寅, 嗣源奏潞州平。六月, 丙子, 磔楊立及其黨於鎮國橋。潞州城池高深, 帝命夷之。
丙戌, 以武寧節度使李紹榮為歸德節度使、同平章事, 留宿衛, 寵遇甚厚。帝或時與太后, 皇后同至其家。帝有幸姬, 色美, 嘗生子矣, 劉後妒之。會紹榮喪妻, 一日, 侍禁中, 帝問紹榮:「汝復娶乎?為汝求婚。」後因指幸姬曰:「大家憐紹榮, 何不以此賜之!」帝難言不可, 微許之。後趣紹榮拜謝, 比起, 顧幸姬, 已肩輿出宮矣。帝為之托疾不食者累日。
壬辰, 以天平節度使李嗣源為宣武節度使, 代李存審為蕃漢內外馬步總管。
, 七月, 壬寅, 蜀以禮部書許寂為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孔謙復短王正言於郭崇韜, 又厚賂伶宦, 求租庸使, 終不獲, 意怏怏, 癸卯, 表求解職。帝怒, 以為避事, 將置於法, 景進救之, 得免。梁所決河連年為曹、濮患, 甲辰, 命右監門上將軍婁繼英督汴、滑兵塞之。未幾, 復壞。
庚申, 置威塞軍於新州。
契丹恃其強盛, 遣使就帝求幽州以處盧文進。時東北諸夷皆役屬契丹, 惟渤海未服;契丹主謀入寇, 恐渤海掎其後, 乃先舉兵擊渤海之遼東, 遣其將禿餒及盧文進據營、平等州以擾燕地。
八月, 戊辰, 蜀主以右定遠軍使王宗鍔為招討馬步使, 帥二十一軍屯洋州;乙亥, 以長直馬軍使林思諤為昭武節度使, 戍利州以備唐。
租庸使王正言病風, 恍惚不能治事, 景進屢以為言。癸酉, 以副使、衛尉卿孔謙為租庸使, 右威衛大將軍孔循為副使。循即趙殷衡也, 梁亡, 復其姓名。謙自是得行其志, 重斂急征以充帝欲, 民不聊生。癸未, 賜謙號豐財贍國功臣。
帝復遣使者李彥稠入蜀, 九月, 己亥, 至成都。
癸卯, 帝獵於近郊。時帝屢出遊獵, 從騎傷民禾稼, 洛陽令何澤付於叢薄, 俟帝至, 遮馬諫曰:「陛下賦斂既急, 今稼穡將成, 復蹂踐之, 使吏何以為理, 民何以為生!臣願先賜死。」帝慰而遣之。澤, 廣州人也。
契丹攻渤海, 無功而還。
蜀前山南節度使兼中書令王宗儔以蜀主失德, 與王宗弼謀廢立, 宗弼猶豫未決。庚戌, 宗儔憂憤而卒。宗弼謂樞密使宋光嗣、景潤澄等曰:「宗儔教我殺爾曹, 今日無患矣。」光嗣輩俯伏泣謝。宗弼子承班聞之, 謂人曰:「吾家難乎免矣。」
乙卯, 蜀主以前鎮江軍節度使張武為峽路應援招討使。
丁巳, 幽州言契丹入寇。
, 十月, 辛未, 天平節度使李存霸、平盧節度使符習言:「屬州多稱直奉租庸使貼指揮公事, 使司殊不知, 有紊規程。」租庸使奏, 近例皆直下。敕:「朝廷故事, 制敕不下支郡, 牧守不專奏陳。今兩道所奏, 乃本朝舊規;租庸所陳, 是偽廷近事。自今支郡自非進奉, 皆須本道騰奏, 租庸征催亦須牒觀察使。」雖有此敕, 竟不行。
易定言契丹入寇。
蜀宣徽北院使王承休請擇諸軍驍勇者萬二千人, 置駕下左、右龍武步騎四十軍, 兵械給賜皆優異於它軍, 以承休為龍武軍馬步都指揮使, 以裨將安重霸副之, 舊將無不憤恥。重霸, 去州人, 以狡佞賄賂事承休, 故承休悅之。
吳越王鏐復修本朝職貢, 壬午, 帝因梁官爵而命之。鏐厚貢獻, 並賂權要, 求金印、玉冊、賜詔不名、稱國王。有司言:「故事惟天子用玉冊, 王公皆用竹冊;又, 非四夷無封國王者。」帝皆曲從鏐意。
吳王如白沙觀樓船, 更命白沙曰迎鑾鎮。徐溫自金陵來朝, 先是, 溫以親吏翟虔為閣門、宮城、武備等使, 使察王起居, 虔防制王甚急。至是, 王對溫名雨為水, 溫請其故。王曰:「翟虔父名, 吾諱之熟矣。」因謂溫曰:「公之忠誠, 我所知也, 然翟虔無禮, 宮中及宗室所須多不獲。」溫頓首謝罪, 請斬之, 王曰:「斬則太過, 遠徙可也。」乃徙撫州。
十一月, 蜀主遣其翰林學士歐陽彬來聘。彬, 衡山人也。又遣李彥稠東還。
癸卯, 帝帥親軍獵於伊闕, 命從官拜梁太祖墓。涉歷山險, 連日不止, 或夜合圍;士卒墜崖谷死及折傷者甚眾。丙午, 還宮。
蜀以唐修好, 罷威武城戍, 召關宏業等二十四軍還成都。戊申, 又罷武定、武興招討劉潛等三十七軍。
丁巳, 賜護國節度使李繼麟鐵券, 以其子令德、令錫皆為節度使, 諸子勝衣者即拜官, 寵冠列籓。
庚申, 蔚州言契丹入寇。
辛酉, 蜀主罷天雄軍招討, 命王承騫等二十九軍還成都。
十二月, 乙丑朔, 蜀主以右僕射張格兼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初, 格之得罪, 中書吏王魯柔乘危窘之;及再為相用事, 杖殺之。許寂謂人曰:「張公才高而識淺, 戮一魯柔, 他人誰敢自保!此取禍之端也。」
蜀主罷金州屯戍, 命王承勳等七軍還成都。
己巳, 命宣武節度使李嗣源將宿衛兵三萬七千人赴汴州, 遂如幽州御契丹。
庚午, 帝及皇后如張全義第, 全義大陳貢獻;酒酣, 皇后奏稱:「妾幼失父母, 見老者輒思之, 請父事全義。」帝許之。全義惶恐固辭, 再三強之, 竟受皇后拜, 復貢獻謝恩。明日, 後命翰林學士趙鳳草書謝全義, 鳳密奏:「自古無天下之母拜人臣為父者。」帝嘉其直, 然卒行之。自是後與全義日遣使往來問遺不絕。
, 唐僖、昭之世, 宦官雖盛, 未嘗有建節者。蜀安重霸勸王承休求秦州節度使, 承休言於蜀主曰:「秦州多美婦人, 請為陛下采擇以獻。」蜀主許之, 庚午, 以承休為天雄節度使, 封魯國公;以龍武軍為承休牙兵。
乙亥, 蜀主以前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徐延瓊為京城內外馬步都指揮使。延瓊以外戚代王宗弼居舊將之右, 眾皆不平。壬午, 北京言契丹寇嵐州。
辛卯, 蜀主改明年元曰咸康。
盧龍節度使李存賢卒。
是歲, 蜀主徙普王宗仁為衛王。雅王宗輅為幽王, 褒王宗紀為趙王, 榮王宗智為韓王, 興王宗澤為宋王, 彭王宗鼎為魯王, 忠王宗平為薛王, 資王宗特為莒王;宗輅、宗智、宗平皆罷軍使。
莊宗光聖神閔孝皇帝中同光三年(乙酉, 公元九二五年)


, 正月, 甲午朔, 蜀大赦。
丙申, 敕有司改葬昭宗及少帝, 竟以用度不足而止。
契丹寇幽州。
庚子, 帝發洛陽;庚戌, 至興唐。
詔平盧節度使苻習治酸棗遙堤以御決河。
, 李嗣源北征, 過興唐, 東京庫有供御細鎧, 嗣源牒副留守張憲取五百領, 憲以軍興, 不暇奏而給之;帝怒曰:「憲不奉詔, 擅以吾鎧給嗣源, 何意也!」罰憲俸一月, 令自往軍中取之。帝以義武節度使王都將入朝, 欲辟球場, 憲曰:「此以行宮闕廷為球場, 前年陛下即位於此。其壇不可毀, 請辟球場於宮西。」數日, 未成, 帝命毀即位壇。憲謂郭崇韜曰:「此壇, 主上所以禮上帝, 始受命之地也, 若之何毀之!」崇韜從容言於帝, 帝立命兩虞候毀之。憲私於崇韜曰:「忘天背本, 不祥莫大焉。」
二月, 甲戌, 以橫海節度使李紹斌為盧龍節度使。
丙子, 李嗣源奏敗契丹於涿州。
上以契丹為憂, 與郭崇韜謀, 以威名宿將零落殆盡, 李紹斌位望素輕, 欲徙李嗣源鎮真定, 為紹斌聲援, 崇韜深以為便。時崇韜領真定, 上欲徙崇韜鎮汴州, 崇韜辭曰:「臣內典樞機, 外預大政, 富貴極矣, 何必更領籓方?且群臣或從陛下歲久, 身經百戰, 所得不過一州。臣無汗馬之勞, 徒以侍從左右, 時贊聖謨, 致位至此, 常不自安;今因委任勳賢, 使臣得解旄節, 乃大願也。且汴州關東衝要, 地富人繁, 臣既不至治所, 徒令他人攝職, 何異空城!非所以固國基也。」上曰:「深知卿忠盡, 然卿為朕畫策, 襲取汶陽, 保固河津, 既而自此路乘虛直趨大梁, 成朕帝業, 豈百戰之功可比乎!今朕貴為天子, 豈可使卿曾無尺寸之地乎!」崇韜固辭不已, 上乃許之。庚辰, 徙李嗣源為成德節度使。漢主聞帝滅梁而懼, 遣宮苑使何詞入貢, 且覘中國強弱。甲申, 詞至魏。及還, 言帝驕淫無政, 不足畏也。漢主大悅, 自是不復通中國。帝性剛好勝, 不欲權在臣下, 入洛之後, 信伶宦之讒, 頗疏忌宿將。李嗣源家在太原, 三月, 丁酉, 表衛州刺史李從珂為北京內牙馬步都指揮使以便其家, 帝怒曰:「嗣源握兵權, 居大鎮, 軍政在吾, 安得為其子奏請!」乃黜從珂為突騎指揮使, 帥數百人戍石門鎮。嗣源憂恐, 上章申理, 久之方解。辛丑, 嗣源乞至東京朝覲, 不許。郭崇韜以嗣源功高位重, 亦忌之, 私謂人曰:「總管令公非久為人下者, 皇家子弟皆不及也。」密勸帝召之宿衛, 罷其兵權, 又勸帝除之, 帝皆不從。
己酉, 帝發興唐, 自德勝濟河, 歷楊村、戚城, 觀昔時戰處, 指示群臣以為樂。
洛陽宮殿宏邃, 宦者欲上增廣嬪御, 詐言宮中夜見鬼物。上欲使符咒者攘之, 宦者曰:「臣昔逮事咸通、乾符天子, 當是時, 六宮貴賤不減萬人。今掖庭太半空虛, 故鬼物游之耳。」上乃命宦者王允平、伶人景進采擇民間女子, 遠至太原、幽、鎮, 以充後庭, 不啻三千人, 不問所從來。上還自興唐, 載以牛車, 纍纍盈路。張憲奏:「諸營婦女亡逸者千餘人, 慮扈從諸軍挾匿以行。」其實皆入宮矣。
庚辰, 帝至洛陽;辛酉, 詔復以洛陽為東都, 興唐府為鄴都。
, 四月, 癸亥朔, 日有食之。
, 五台僧誠惠以妖妄惑人, 自言能降伏天龍, 命風召雨;帝尊信之, 親帥后妃及皇弟、皇子拜之, 誠惠安坐不起, 群臣莫敢不拜, 獨郭崇韜不拜。時大旱, 帝自鄴都迎誠惠至洛陽, 使祈雨, 士民朝夕瞻仰, 數旬不雨。或謂誠惠:「官以師祈雨無驗, 將焚之。」誠惠逃去, 慚懼而卒。
庚寅, 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趙光胤卒。
太后自與太妃別, 常忽忽不樂, 雖娛玩盈前, 未嘗解顏;太妃既別太后, 亦邑邑成疾。太后遣中使醫藥相繼於道, 聞疾稍加, 輒不食, 又謂帝曰:「吾與太妃恩如兄弟, 欲自往省之。」帝以天暑道遠, 苦諫, 久之乃止, 但遣皇弟存渥等往迎侍。五月, 丁酉, 北都奏太妃薨。太后悲哀不食者累日, 帝寬譬不離左右。太后自是得疾, 又欲自往會太妃葬, 帝力諫而止。
閩王審知寢疾, 命其子節度副使延翰權知軍府事。
自春夏大旱, 六月, 壬申, 始雨。
帝苦溽暑, 於禁中擇高涼之所, 皆不稱旨。宦者因言:「臣見長安全盛時, 大明、興慶宮樓觀以百數。今日宅家曾無避暑之所, 宮殿之盛曾不及當時公卿第捨耳。」帝乃命宮苑使王允平別建一樓以清暑。宦者曰:「郭崇韜常不伸眉, 為孔謙論用度不足, 恐陛下雖欲營繕, 終不可得。」帝曰:「吾自用內府錢, 無關經費。」然猶慮崇韜諫, 遣中使語之曰:「今歲盛暑異常, 朕昔在河上, 與梁人相拒, 行營卑濕, 被甲乘馬, 親當矢石, 猶無此暑。今居深宮之中而暑不可度, 奈何?」對曰:「陛下昔在河上, 勍敵未滅, 深念仇恥, 雖有盛暑, 不介聖懷。今外患已除, 海內賓服, 故雖珍台閒館猶覺郁蒸也。陛下倘不忘艱難之時, 則暑氣自消矣。」帝默然。宦者曰:「崇韜之第, 無異皇居, 宜其不知至尊之熱也。」帝卒命允平營樓, 日役萬人, 所費巨萬。崇韜諫曰:「今兩河水旱, 軍食不充, 願且息役, 以俟豐年。」帝不聽。
帝將伐蜀, 辛卯, 詔天下括市戰馬。
吳鎮海節度判官、楚州團練使陳彥謙有疾, 徐知誥恐其遺言及繼嗣事, 遺之醫藥金帛, 相屬於道。彥謙臨終, 密留中遺徐溫, 請以所生子為嗣。
太后疾甚。秋, 七月, 甲午, 成德節度使李嗣源以邊事稍弭, 表求入朝省太后, 帝不許。壬寅, 太后殂。帝毀過甚, 五日方食。
八月, 癸未, 杖殺河南令羅貫。初, 貫為禮部員外郎, 性強直, 為郭崇韜所知, 用為河南令。為政不避權豪, 伶宦請托, 書積幾案, 一不報, 皆以示崇韜, 崇韜奏之, 由是伶宦切齒。河南尹張全義亦以貫高伉, 惡之, 遣婢訴於皇后, 後與伶宦共毀之, 帝含怒未發。會帝自往壽安視坤陵役者, 道路泥濘, 橋多壞。帝問主者為誰, 宦官對屬河南。帝怒, 下貫獄;獄吏榜掠, 體無完膚, 明日, 傳詔殺之。崇韜諫曰:「貫坐橋道不修, 法不至死。」帝怒曰:「太后靈駕將發, 天子朝夕往來, 橋道不修, 卿言無罪, 是黨也!」崇韜曰:「陛下以萬乘之尊, 怒一縣令, 使天下謂陛下用法不平, 臣之罪也。」帝曰:「既公所愛, 任公裁之。」拂衣起入宮, 崇韜隨之, 論奏不已;帝自闔殿門, 崇韜不得入。貫竟死, 暴屍府門, 遠近冤之。
丁亥, 遣吏部侍郎李德休等賜吳越國王玉冊、金印, 紅袍御衣。
九月, 蜀主與太后、太妃游青城山, 歷丈人觀、上清宮, 遂至彭州陽平化、漢州三學山而還。
乙未, 立皇子繼岌為魏王。
丁酉, 帝與宰相議伐蜀, 威勝節度使李紹欽素諂事宣徽使李紹宏, 紹宏薦「紹欽有蓋世奇才, 雖孫、吳不如, 可以大任。」郭崇韜曰:「段凝亡國之將, 奸諂絕倫, 不可信也。」眾舉李嗣源, 崇韜曰:「契丹方熾, 總管不可離河朔。魏王地當儲副, 未立殊功, 請依故事, 以為伐蜀都統, 成其威名。」帝曰:「兒幼, 豈能獨往, 當求其副。」既而曰:「無以易卿。」庚子, 以魏王繼岌充西川四面行營都統, 崇韜充東北面行營都招討制置等使, 軍事悉以委之。又以荊南節度使高季興充東南面行營都招討使, 鳳翔節度使李繼曮充都供軍轉運應接等使, 同州節度使李令德充行營副招討使, 陝州節度使李紹琛充蕃漢馬步軍都排陳斬斫使兼馬步軍都指揮使, 西京留守張筠充西川管內安撫應接使, 華州節度使毛璋充左廂馬步都虞候, 邠州節度使董璋充右廂馬步都虞候, 客省使李嚴充西川管內招撫使, 將兵六萬伐蜀, 仍詔季興自取夔、忠、萬三州為巡屬。都統置中軍, 以供奉官李從襲充中軍馬步都指揮監押, 高品李廷安、呂知柔充魏王府通謁。辛丑, 以工部尚書任圜、翰林學士李愚並參預都統軍機。
自六月甲午雨, 罕見日星, 江河百川皆溢, 凡七十五日乃霽。
郭崇韜以北都留守孟知祥有薦引舊恩, 將行, 言於上曰:「孟知祥信厚有謀, 若得西川而求帥, 無逾此人者。」又薦鄴都副留守張憲謹重有識, 可為相, 戊申, 大軍西行。
蜀安重霸勸王承休請蜀主東遊秦州。承休到官, 即毀府署, 作行宮, 大興力役, 強取民間女子教歌舞, 圖形遺韓昭, 使言於蜀主;又獻花木圖, 盛稱秦州山川土風之美。蜀主將如秦州, 群臣諫者甚眾, 皆不聽;王宗弼上表諫, 蜀主投其表於地;太后涕泣不食, 止之, 亦不能得。前秦州節度判官蒲禹卿上表幾二千言, 其略曰:「先帝艱難創業, 欲傳之萬世。陛下少長富貴, 荒色惑酒。秦州人雜羌、胡, 地多瘴癘, 萬眾困於奔馳, 郡縣罷於供億。鳳翔久為仇讎, 必生釁隙;唐國方通歡好, 恐懷疑貳。先皇未嘗無故盤遊, 陛下率意頻離宮闕。秦皇東狩, 鑾駕不還;煬帝南巡, 龍舟不返。蜀都強盛, 雄視鄰邦, 邊亭無烽火之虞, 境內有腹心之疾, 百姓失業, 盜賊公行。昔李勢屈於桓溫, 劉禪降於鄧艾, 山河險固, 不足憑恃。」韓昭謂禹卿曰:「吾收汝表, 俟主上西歸, 當使獄吏字字問汝!」王承休妻嚴氏美, 蜀主私焉, 故銳意欲行。
, 十月, 排陳斬斫使李紹琛與李嚴將驍騎三千、步兵萬人為前鋒, 招討判官陳乂至寶雞, 稱疾乞留。李愚厲聲曰:「陳乂見利則進, 懼難則止。今大軍涉險, 人心易搖, 宜斬以徇!」由是軍中無敢顧望者。乂, 薊州人也。
癸亥, 蜀主引兵數萬發成都, 甲子, 至漢州。武興節度使王承捷告唐兵西上, 蜀主以為群臣同謀沮己, 猶不信, 大言曰:「吾方欲耀武。」遂東行。在道與群臣賦詩, 殊不為意。
丁丑, 李紹琛攻蜀威武城, 蜀指揮使唐景思將兵出降;城使周彥禋等知不能守, 亦降。景思, 秦州人也。得城中糧二十萬斛。紹琛縱其敗兵萬餘人逸去, 因倍道趣鳳州, 李嚴飛書以諭王承捷。李繼曮竭鳳翔蓄積以饋軍, 不能充, 人情憂恐。郭崇韜入散關, 指其山曰:「吾輩進無成功, 不復得還此矣。當盡力一決。今饋運將竭, 宜先取鳳州, 因其糧。」諸將皆言蜀地險固, 未可長驅, 宜按兵觀釁。崇韜以問李愚, 愚曰:「蜀人苦其主荒淫, 莫為之用。宜乘其人情崩離, 風驅霆擊, 彼皆破膽, 雖有險阻, 誰與守之!兵勢不可緩也。」是日李紹琛告秉, 崇韜喜, 謂李愚曰:「公料敵如此, 吾復何憂!」乃倍道而進。戊寅, 王承捷以鳳、興、文、扶四州印節迎降, 得兵八千, 糧四十萬斛。崇韜曰:「平蜀必矣!」即以都統牒命承捷攝武興節度使。己卯, 蜀主至利州, 威武敗卒奔還, 始信唐兵之來。王宗弼、宋光嗣言於蜀主曰:「東川、山南兵力尚完, 陛下但以大軍扼利州, 唐人安敢懸兵深入!」從之。庚辰, 以隨駕清道指揮使王宗勳、王宗儼、兼侍中王宗昱為三招討, 將兵三萬逆戰。從駕兵自綿、漢至深渡, 千里相屬, 皆怨憤, 曰:「龍武軍糧賜倍於它軍, 它軍安能禦敵!」李紹琛等過長舉, 興州都指揮使程奉璉將所部兵五百來降, 且請先治橋棧以俟唐軍, 由是軍行無險阻之虞。辛巳, 興州刺史王承鑒棄城走, 紹琛等克興州, 郭崇韜以唐景思攝興州刺史。乙酉, 成州刺史王承樸棄城走。李紹琛等與蜀三招討戰於三泉, 蜀兵大敗, 斬首五千級, 餘眾潰走。又得糧十五萬斛於三泉, 由是軍食優足。
戊子, 葬貞簡太后於坤陵。
蜀主聞王宗勳等敗, 自利州倍道西走, 斷桔柏津浮梁;使中書令、判六軍諸衛事王宗弼將大軍守利州, 且令斬王宗勳等三招討。李紹琛晝夜兼行趣利州。蜀武德留後宋光葆遺郭崇韜書, 「請唐兵不入境, 當舉巡屬內附;苟不如約, 則背城決戰以報本朝。」崇韜復書撫納之。己丑, 魏王繼岌至興州, 光葆以梓、綿、劍、龍、普五州, 武定節度使王承肇以洋、蓬、壁三州, 山南節度使兼侍中王宗威以梁、開、通、渠、麟五州, 階州刺史王承岳以階州, 皆降。承肇, 宗侃之子也。自餘城鎮皆望風款附。
天雄節度使王承休與副使安重霸謀掩擊唐軍, 重霸曰:「擊之不勝, 則大事去矣。蜀中精兵十萬, 天下險固, 唐兵雖勇, 安能直度劍門邪!然公受國恩, 聞難不可不赴, 願與公俱西。」承休素親信之, 以為然。重霸請賂羌人買文、扶州路以歸;承休從之, 使重霸將龍武軍及所募兵萬二千人以從。將行, 州人餞於城外。承休上道, 重霸拜於馬前曰:「國家竭力以得秦、隴, 若從開府還朝, 誰當守之!開府行矣, 重霸請為公留守。」承休業已上道, 無如之何, 遂與招討副使王宗汭自文、扶而南。其地皆不毛, 羌人抄之, 且戰且行, 士卒凍餒, 比至茂州, 餘眾二千而已。重霸遂以秦、隴來降。
高季興常欲取三峽, 畏蜀峽路招討使張武威名, 不敢進。至是, 乘唐兵勢, 使其子行軍司馬從誨權軍府事, 自將水軍上峽取施州。張武以鐵鎖斷江路, 季興遣勇士乘舟斫之。會風大起, 舟絓於鎖, 不能進退, 矢石交下, 壞其戰艦, 季興輕舟遁去。既而聞北路陷敗, 以夔、忠、萬三州遣使詣魏王降。郭崇韜遺王宗弼等書, 為陳利害;李紹琛未至利州, 宗弼棄城引兵西歸。王宗勳等三招討追及宗弼於白芀, 宗弼懷中探詔書示之曰:「宋光嗣令我殺爾曹。」因相持而泣, 遂合謀送款於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