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晉紀 卷105

【晉紀二十七】
起昭陽協洽, 盡閼逢涒灘, 凡二年。
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下太元八年(癸未, 公元三八三年)

, 正月, 秦呂光發長安, 以鄯善王休密馱、車師前部王彌窴為鄉導。
三月, 丁巳, 大赦。
, 五月, 桓沖帥眾十萬伐秦, 攻襄陽;遣前將軍劉波等攻沔北諸城;輔國將軍楊亮攻蜀, 拔五城, 進攻涪城;鷹揚將軍郭銓攻武當。六月, 沖別將攻萬歲、築陽, 拔之。秦王堅遣征南將軍巨鹿公睿、冠軍將軍慕容垂等帥步騎五萬救襄陽, 兗州刺史張崇救武當, 後將軍張蚝、步兵校尉姚萇救涪城;睿軍於新野, 垂軍於鄧城。桓沖退屯沔南。秋, 七月, 郭銓及冠軍將軍桓石虔敗張崇於武當, 掠二千戶以歸。巨鹿公睿遣慕容垂為前鋒, 進臨沔水。垂夜命軍士人持十炬, 繫於樹枝, 光照數十里。沖懼, 退還上明。張蚝出斜谷, 楊亮引兵還。沖表其兄子石民領襄城太守, 戍夏口, 沖自求領江州刺史;詔許之。
秦王堅下詔大舉入寇, 民每十丁遣一兵;其良家子年二十已下, 有材勇者, 皆拜羽林郎。又曰:「其以司馬昌明為尚書左僕射, 謝安為吏部尚書, 桓沖為侍中;勢還不遠, 可先為起第。」良家子至者三萬餘騎, 拜秦州主簿, 金城趙盛之為少年都統。是時, 朝臣皆不欲堅行, 獨慕容垂、姚萇及良家子勸之。陽平公融言於堅曰:「鮮卑、羌虜, 我之仇讎, 常思風塵之變以逞其志, 所陳策畫, 何可從也!良家少年皆富饒子弟, 不閒軍旅, 苟為諂諛之言以會陛下之意耳。今陛下信而用之, 輕舉大事, 臣恐功既不成, 仍有後患, 悔無及也!」堅不聽。
八月, 戊午, 堅遣陽平公融督張蚝、慕容垂等步騎二十五萬為前鋒;以兗州刺史姚萇為龍驤將軍, 督益、梁州諸軍事。堅謂萇曰:「昔朕以龍驤建業, 未嘗輕以授人, 卿其勉之!」左將軍竇沖曰:「王者無戲言, 此不祥之征也!」堅默然。
慕容楷、慕容紹言於慕容垂曰:「主上驕矜已甚, 叔父建中興之業, 在此行也!」垂曰:「然。非汝, 誰與成之!」
甲子, 堅發長安, 戎卒六十餘萬, 騎二十七萬, 旗鼓相望, 前後千里。九月, 堅至項城, 涼州之兵始達咸陽, 蜀、漢之兵方順流而下, 幽、冀之兵至於彭城, 東西萬里, 水陸齊進, 運漕萬艘。陽平公融等兵三十萬, 先至穎口。
詔以尚書僕射謝石為征虜將軍、征討大都督, 以徐、兗二州刺史謝玄為前鋒都督, 與輔國將軍謝琰、西中郎將桓伊等眾共八萬拒之;使龍驤將軍胡彬以水軍五千援壽陽。琰, 安之子也。
是時, 秦兵既盛, 都下震恐。謝玄入, 問計於謝安, 安夷然, 答曰:「已別有旨。」既而寂然。玄不敢復言, 乃令張玄重請。安遂命駕出遊山墅, 親朋畢集, 與圍棋賭墅。安棋常劣於玄, 是日, 玄懼, 便為敵手而又不勝。安遂游陟, 至夜乃還。桓沖深以根本為憂, 遣精銳三千入援京師。謝安固卻之, 曰:「朝廷處分已定, 兵甲無闕, 西籓宜留以為防。」沖對佐吏歎曰:「謝安右有廟堂之量, 不閒將略。今大敵垂至, 方游談不暇, 遣諸不經事少年拒之, 眾又寡弱, 天下事已可知, 吾其左衽矣!」
以琅邪王道子錄尚書六條事。
, 十月, 秦陽平公融等攻壽陽;癸酉, 克之, 執平虜將軍徐元喜等。融以其參軍河南郭褒為淮南太守。慕容垂拔鄖城。胡彬聞壽陽陷, 退保硤石, 融進攻之。秦衛將軍梁成等帥眾五萬屯於洛澗, 柵淮以遏東兵。謝石、謝玄等去洛澗二十五里而軍, 憚成, 不敢進。胡彬糧盡, 潛遣使告石等曰:「今賊盛, 糧盡, 恐不復見大軍!」秦人獲之, 送於陽平公融。融馳使白秦王堅曰:「賊少易擒, 但恐逃去, 宜速赴之!」堅乃留大軍於項城, 引輕騎八千, 兼道就融於壽陽。遣尚書硃序來說謝石等以「強弱異勢, 不如速降。」序私謂石等曰:「若秦百萬之眾盡至, 誠難與為敵。今乘諸軍未集, 宜速擊之;若敗其前鋒, 則彼已奪氣, 可遂破也。」石聞堅在壽陽, 甚懼, 欲不戰以老秦師。謝琰勸石從序言。十一月, 謝玄遣廣陵相劉牢之帥精兵五千人趣洛澗, 未至十里, 梁成阻澗為陳以待之。牢之直前渡水, 擊成, 大破之, 斬成及弋陽太守王詠, 又分兵斷其歸津, 秦步騎崩潰, 爭赴淮水, 士卒死者萬五千人。執秦揚州刺史王顯等, 盡收其器械軍實。於是謝石等諸軍水陸繼進。秦王堅與陽平公融登壽陽城望之。見晉兵部陣嚴整, 又望見八公山上草木, 皆以為晉兵, 顧謂融曰:「此亦勁敵, 何謂弱也!」憮然始有懼色。
秦兵逼肥水而陳, 晉兵不得渡。謝玄遣使謂陽平公融曰:「君懸軍深入, 而置陳逼水, 此乃持久之計, 非欲速戰者也。若移陳小卻, 使晉兵得渡, 以決勝負, 不亦善乎!」秦諸將皆曰:「我眾彼寡, 不如遏之, 使不得上, 可以萬全。」堅曰:「但引兵少卻, 使之半渡, 我以鐵騎蹙而殺之, 蔑不勝矣!」融亦以為然, 遂麾兵使卻。秦兵遂退, 不可復止, 謝玄、謝琰、桓伊等引兵渡水擊之。融馳騎略陳, 欲以帥退者, 馬倒, 為晉兵所殺, 秦兵遂潰。玄等乘勝追擊, 至於青岡。秦兵大敗, 自相蹈藉而死者, 蔽野塞川。其走者聞風聲鶴唳, 皆以為晉兵且至, 晝夜不敢息, 草行露宿, 重以饑凍, 死者什七、八。初, 秦兵小卻, 硃序在陳後呼曰:「秦兵敗矣!」眾遂大奔。序因與張天錫、徐元喜皆來奔。獲秦王堅所乘云母車及儀服器械、軍資珍寶畜產不可勝計, 復取壽陽, 執其淮南太守郭褒。
堅中流矢, 單騎走至淮北, 饑甚, 民有進壺飧、豚髀者, 堅食之, 賜帛十匹, 綿十斤。辭曰:「陛下厭苦安樂, 自取危困。臣為陛下子, 陛下為臣父, 安有子飼其父而求報乎?」弗顧而去。堅謂張夫人曰:「吾今復何面目治天下乎!」潸然流涕。
是時, 諸軍皆潰, 惟慕容垂所將三萬人獨全, 堅以千餘騎赴之。世子寶言於垂曰:「家國傾覆, 天命人心皆歸至尊, 但時運未至, 故晦跡自藏耳。今秦主兵敗, 委身於我, 是天借之便以復燕祚, 此時不可失也, 願不以意氣微恩忘社稷之重!」垂曰:「汝言是也。然彼以赤心投命於我, 若之何害之!天苟棄之, 何患不亡?不若保護其危以報德, 徐俟其釁而圖之!既不負宿心, 且可以義取天下。」奮威將軍慕容德曰:「秦強而並燕, 秦弱而圖之, 此為報仇雪恥, 非負宿心也;兄奈何得而不取, 釋數萬之眾以授人乎?」垂曰:「吾昔為太傅所不容, 置身無所, 逃死於秦, 秦主以國士遇我, 恩禮備至。後復為王猛所賣, 無以自明。秦主獨能明之, 此恩何可忘也!若氐運必窮, 吾當懷集關東, 以復先業耳, 關西會非吾有也。」冠軍行參軍趙秋曰:「明公當紹復燕祚, 著於圖讖。今天時已至, 尚復何待!若殺秦主, 據鄴都, 鼓行而西, 三秦亦非苻氏之有也!」垂親黨多勸垂殺堅, 垂皆不從, 悉以兵授堅。平南將軍慕容屯鄖城, 聞堅敗, 棄其眾遁去;至滎陽, 慕容德復說起兵以復燕祚, □不從。
謝安得驛書, 知秦兵已敗, 時方與客圍棋, 攝書置床上, 了無喜色, 圍棋如故。客問之, 徐答曰:「小兒輩遂已破賊。」既罷, 還內, 過戶限, 不覺屐齒之折。
丁亥, 謝石等歸建康, 得秦樂工, 能習舊聲, 於是宗廟始備金石之樂。乙未, 以張天錫為散騎常侍, 硃序為琅邪內史。
秦王堅收集離散, 比至洛陽, 眾十餘萬, 百官、儀物, 軍容粗備。
慕容農謂慕容垂曰:「尊不迫人於險, 其義聲足以感動天地。農聞秘記曰:『燕復興當在河陽。』夫取果於未熟與自落, 不過晚旬日之間, 然其難易美惡, 相去遠矣!」垂心善其言, 行至澠池, 言於堅曰:「北鄙之民, 聞王師不利, 輕相扇動, 臣請奉詔書以鎮慰安集之, 因過謁陵廟。」堅許之。權翼諫曰:「國兵新破, 四方皆有離心, 宜徵集名將, 置之京師, 以固根本, 鎮枝葉。垂勇略過人, 世豪東夏, 頃以避禍而來, 其心豈止欲作冠軍而已哉!譬如養鷹, 饑則附人, 每聞風飆之起, 常有陵霄之志, 正宜謹其絛籠, 豈可解縱, 任其所欲哉!」堅曰:「卿言是也。然朕已許之, 匹夫猶不食言, 況萬乘乎?」若天命有廢興, 固非智力所能移也。」翼曰:「陛下重小信而輕社稷, 臣見其往而不返, 關東之亂, 自此始矣。」堅不聽, 遣將軍李蠻、閔亮、尹國帥眾三千送垂。又遣驍騎將軍石越帥精卒三千戍鄴, 驃騎將軍張蚝帥羽林五千戍并州, 鎮軍將軍毛當帥眾四千戌洛陽。權翼密遣壯士邀垂於河橋南空倉中, 垂疑之, 自涼馬台結草筏以渡, 使典軍程同衣己衣, 乘己馬, 與僮僕趣河橋。伏兵發, 同馳馬獲免。
十二月, 秦王堅至長安, 哭陽平公融而後入, 謚曰哀公。大赦, 復死事者家。
庚午, 大赦。以謝石為尚書令。進謝玄號前將軍, 固讓不受。
謝安婿王國寶, 坦之之子也;安惡其為人, 每抑而不用, 以為尚書郎。國寶自以望族, 故事唯作吏部, 不為餘曹, 固辭不拜, 由是怨安。國寶從妹為會稽王道子妃, 帝與道子皆嗜酒, 狎暱邪諂, 國寶乃譖安於道子, 使離間之於帝。安功名既盛, 而險詖求進之徒, 多毀短安, 帝由是稍疏忌之。
初開酒禁, 增民稅米, 口五石。
秦呂光行越流沙三百餘里, 焉耆等諸國皆降。惟龜茲王帛純拒之, 嬰城固守, 光進軍攻之。
秦王堅之入寇也, 以乞伏國仁為前將軍, 領先鋒騎。會國仁叔父步頹反於隴西, 堅遣國仁還討之。步頹聞之, 大喜, 迎國仁於路。國仁置酒, 大言曰:「苻氏疲民逞兵, 殆將亡矣, 吾當與諸君共建一方之業。」及堅敗, 國仁遂迫脅諸部, 有不從者, 擊而並之, 眾至十餘萬。
慕容垂至安陽, 遣參軍田山修箋於長樂公丕。丕聞垂北來, 疑其欲為亂, 然猶身自迎之。趙秋勸垂於座取丕, 因據鄴起兵, 垂不從。丕謀襲擊垂, 侍郎天水姜讓諫曰:「垂反形未著, 而明公擅殺之, 非臣子之義;不如待以上賓之禮, 嚴兵衛之, 密表情狀, 聽敕而後圖之。」丕從之, 館垂於鄴西。
垂潛與燕之故臣謀復燕祚, 會丁零翟斌起兵叛秦, 謀攻豫州牧平原公暉於洛陽, 秦王堅驛書使垂將兵討之。石越言於丕曰:「王師新敗, 民心未安, 負罪亡匿之徒, 思亂者眾, 故丁零一唱, 旬日之中, 眾已數千, 此其驗也。慕容垂, 燕之宿望, 有興復舊業之心。今復資之以兵, 此為虎傅翼也。」丕曰:「垂在鄴如藉虎寢蛟, 常恐為肘腋之變。今遠之於外, 不猶愈乎!且翟斌凶悖, 必不肯為垂下, 使兩虎相斃, 吾從而制之, 此卞莊子之術也。」乃以羸兵二千及鎧仗之弊者給垂, 又遣廣武將軍苻飛龍帥氐騎一千為垂之副, 密戒飛龍曰:「垂為三軍之帥, 卿為謀垂之將, 行矣, 勉之!」
垂請入鄴城拜廟, 丕弗許, 乃潛服而入;亭吏禁之, 垂怒, 斬吏燒亭而去。石越言於丕曰:「垂敢輕侮方鎮, 殺吏燒亭, 反形已露, 可因此除之。」丕曰:「淮南之敗, 垂侍衛乘輿, 此功不可忘也。」越曰:「垂尚不忠於燕, 安能盡忠於我?失今不取, 必為後患。」丕不從。越退, 告人曰:「公父子好為小仁, 不顧大計, 終當為人擒耳。」
垂留慕容農、慕容楷、慕容紹於鄴, 行至安陽之湯池, 閔亮、李毘自鄴來, 以丕與苻飛龍所謀告垂。垂因激怒其眾曰:「吾盡忠於苻氏, 而彼專欲圖吾父子, 吾雖欲已, 得乎!乃託言兵少, 停河內募兵, 旬日間, 有眾八千。
平原公暉遣使讓垂, 趣使進兵。垂謂飛龍曰:「今寇賊不遠, 當晝止夜行, 襲其不意。」飛龍以為然。壬午, , 垂遣世子寶將兵居前, 少子隆勒兵從己, 令氐兵五人為伍;陰與寶約, 聞鼓聲, 前後合擊氐兵及飛龍, 盡殺之, 參佐家在西者皆遣還, 並以書遺秦王堅, 言所以殺飛龍之故。
, 垂從堅入鄴, 以其子麟屢嘗告變於燕, 立殺其母, 然猶不忍殺麟, 置之外捨, 希得侍見。乃殺苻飛龍, 麟屢進策畫, 啟發垂意, 垂更奇之, 寵待與諸子均矣。
慕容鳳及燕故臣之子燕郡王騰、遼西段延等聞翟斌起兵, 各帥部曲歸之。平原公暉使武平武侯毛當討斌。慕容鳳曰:「鳳今將雪先王之恥, 請為斬此氐奴。」乃擐甲直進, 丁零之眾隨之, 大敗秦兵, 斬毛當;遂進攻陵云台戍, 克之, 收萬餘人甲仗。
癸未, 慕容垂濟河焚橋, 有眾三萬, 留遼東鮮卑可足渾潭集兵於河內之沙城。垂遣田山如鄴, 密告慕容農等使起兵相應。時日已暮, 農與慕容楷留宿鄴中;慕容紹先出, 至蒲池, 盜丕駿馬數百匹以待農、楷。甲申晦, 農、楷將數十騎微服出鄴, 遂同奔列人。
烈宗孝武皇帝上之下太元九年(甲申, 公元三八四年)


, 正月, 乙酉朔, 秦長樂公丕大會賓客, 請慕容農不得, 始覺有變。遣人四出求之, 三日, 乃知其在列人, 已起兵矣。
慕容鳳、王騰、段延皆勸翟斌奉慕容垂為盟主;斌從之。垂欲襲洛陽, 且未知斌之誠偽, 乃拒之曰:「吾來救豫州, 不來赴君。君既建大事, 成享其福, 敗受其禍, 吾無預焉。」丙戌, 垂至洛陽, 平原公暉聞其殺苻飛龍, 閉門拒之。翟斌復遣長史郭通往說垂, 垂猶未許。通曰:「將軍所以拒通者, 豈非以翟斌兄弟山野異類, 無奇才遠略, 必無所成故邪?獨不念將軍今日憑之, 可以濟大業乎!」垂乃許之。於是斌帥其眾來與垂會, 勸垂稱尊號。垂曰:「新興侯, 吾主也, 當迎歸返正耳。」
垂以洛陽四面受敵, 欲取鄴而據之, 乃引兵而東。故扶餘王餘蔚為滎陽太守, 及昌黎鮮卑衛駒各帥其眾降垂。垂至滎陽, 群下固請上尊號, 垂乃依晉中宗故事, 稱大將軍、大都督、燕王, 承製行事, 謂之統府。群下稱臣, 文表奏誥, 封拜官爵, 皆如王者。以弟德為車騎大將軍, 封范陽王;兄子楷為征西大將軍, 封太原王;翟斌為建義大將軍, 封河南王;餘蔚為征東將軍, 統府左司馬, 封扶餘王;衛駒為鷹揚將軍, 慕容鳳為建策將軍。帥眾二十餘萬, 自石門濟河, 長驅向鄴。
慕容農之奔列人也, 止於烏桓魯利家, 利為之置饌, 農笑而不食。利謂其妻曰:「惡奴, 郎貴人, 家貧無以饌之, 奈何?」妻曰:「郎有雄才大志, 今無故而至, 必將有異, 非為飲食來也。君亟出, 遠望以備非常。」利從之。農謂利曰:「吾欲集兵列人以圖興復, 卿能從我乎?」利曰:「死生唯郎是從。」農乃詣烏桓張驤, 說之曰:「家王已舉大事, 翟斌等咸相推奉, 遠近響應, 故來相告耳。」驤再拜曰:「得舊主而奉之, 敢不盡死!」於是農驅列人居民為士卒, 斬桑榆為兵, 裂襜裳為旗, 使趙秋說屠各畢聰。聰與屠各卜勝、張延、李白、郭超及東夷餘和、敕勒、易陽烏桓劉大各帥部眾數千赴之。農假張驤輔國將軍, 劉大安遠將軍, 魯利建威將軍。農自將攻破館陶, 收其軍資器械, 遣蘭汗、段贊、趙秋、慕輿悕略取康台牧馬數千匹。汗, 燕王垂之從舅;贊, 聰之子也。於是步騎云集, 眾至數萬, 驤等共推農為使持節、都督河北諸軍事、驃騎大將軍, 監統諸將, 隨才部署, 上下肅然。農以燕王垂未至, 不敢封賞將士。趙秋曰:「軍無賞, 士不往。今之來者, 皆欲建一時之功, 規萬世之利, 宜承製封拜, 以廣中興之基。」農從之, 於是赴者相繼;垂聞而善之。農西招庫辱官偉於上黨, 東引乞特歸於東阿, 北召光烈將軍平睿及睿兄汝陽太守幼於燕國;偉等皆應之。又遣蘭汗等攻頓丘, 克之。農號令整肅, 軍無私掠, 士女喜悅。
長樂公丕使石越將步騎萬餘討之。農曰:「越有智勇之名, 今不南拒大軍而來此, 是畏王而陵我也;必不設備, 可以計取之。」眾請治列人城, 農曰:「善用兵者, 結士以心, 不以異物。今起義兵, 唯敵是求, 當以山河為城池, 何列人之足治也!」辛卯, 越至列人西, 農使趙秋及參軍綦毋滕擊越前鋒, 破之。參軍太原趙謙言於農曰:「越甲仗雖精, 人心危駭, 易破也, 宜急擊之。」農曰:「彼甲在外, 我甲在心, 晝戰, 則士卒見其外貌而憚之, 不如待暮擊之, 可以必克。」令軍士嚴備以待, 毋得妄動。越立柵自固, 農笑謂諸將曰:「越兵精士眾, 不乘其初至之銳以擊我, 方更立柵, 吾知其無能為也。」向暮, 農鼓噪出, 陳於城西。牙門劉木請先攻越柵, 農笑曰:「凡人見美食, 誰不欲之, 何得獨請!然汝猛銳可嘉, 當以先鋒惠汝。」木乃帥壯士四百騰柵而入, 秦兵披靡;農督大眾隨之, 大敗秦兵, 斬越, 送首於垂。越與毛當, 皆秦之驍將也, 故秦王堅使助二子鎮守;既而相繼敗沒, 人情騷動, 所在盜賊群起。
庚戌, 燕王垂至鄴, 改秦建元二十年為燕元年, 服色朝儀, 皆如舊章。以前岷山公庫辱官偉為左長史, 肖尚書段崇為右長史, 滎陽鄭豁等為從事中郎。慕容農引兵會垂於鄴, 垂因其所稱之官而授之。立世子寶為太子, 封從弟拔等十七人及甥宇文輸、舅子蘭審皆為王;其餘宗族及功臣封公者三十七人, 侯、伯、子, 男者八十九人。可足渾潭集兵得二萬餘人, 攻野王, 拔之, 引兵會攻鄴。平幼及弟睿、規亦帥眾數萬會垂於鄴。
長樂公丕使姜讓誚讓燕王垂, 且說之曰:「過而能改, 今猶未晚也。」垂曰:「孤受主上不世之恩, 故欲安全長樂公, 使盡眾赴京師, 然後修復國家之業, 與秦永為鄰好。何故暗於機運, 不以鄴城見歸?若迷而不復, 當窮極兵勢, 恐單馬求生, 亦不可得也。」讓厲色責之曰:「將軍不容於家國, 投命聖朝, 燕之尺土, 將軍豈有分乎?主上與將軍風殊類別, 一見傾心, 親如宗戚, 寵逾勳舊, 自古君臣際遇, 有如是之厚者乎?一旦因王師小敗, 遽有異圖。長樂公, 主上元子, 受分陝之任, 寧可束手輸將軍以百城之地乎?將軍欲裂冠毀冕, 自可極其兵勢, 奚更云云!但惜將軍以七十之年, 懸首白旗, 高世之忠, 更為逆鬼耳!」垂默然。左右請殺之, 垂曰:「彼各為其主耳, 何罪!」禮而歸之, 遺丕書及上秦王堅表, 陳述利害, 請送丕歸長安。堅及丕怒, 復書切責之。
鷹揚將軍劉牢之攻秦譙城, 拔之。桓沖遣上庸太守郭寶攻秦魏興、上庸、新城三郡, 拔之。將軍楊佺期進據成固, 擊秦梁州刺史潘猛, 走之。佺期, 亮之子也。
壬子, 燕王垂攻鄴, 拔其外郭, 長樂公丕退守中城。關東六州郡縣多送任請降於燕。癸丑, 垂以陳留王紹行冀州刺史, 屯廣阿。
豐城宣穆公桓沖聞謝玄等有功, 自以失言, 慚恨成疾;二月, 辛巳, 卒。朝議欲以謝玄為荊、江二州刺史。謝安自以父子名位太盛, 又懼桓氏失職怨望, 乃以梁郡太守桓石民為荊州刺史, 河東太守桓石虔為豫州刺史, 豫州刺史桓伊為江州刺史。
燕王垂引丁零、烏桓之眾二十餘萬為飛梯地道以攻鄴, 不拔;乃築長圍守之, 分處老弱於肥鄉, 築新興城以置輜重。
秦征東府官屬疑參軍高泰, 燕之舊臣, 有貳心。泰懼, 與同郡虞曹從事吳韶逃歸勃海。韶曰:「燕軍近在肥鄉, 宜從之。」泰曰:「吾以避禍耳;去一君, 事一君, 吾所不為也!」申紹見而歎曰:「去就以道, 可謂君子矣!」
燕范陽王德擊秦枋頭, 取之, 置戍而還。
東胡王晏據館陶, 為鄴中聲援, 鮮卑、烏桓及郡縣民據塢壁不從燕者尚眾;燕王垂遣太原王楷與鎮南將軍陳留王紹討之。楷謂紹曰:「鮮卑、烏桓及冀州之民, 本皆燕臣。今大業始爾, 人心未洽, 所以小異。唯宜綏之以德, 不可震之以威。吾當止一處, 為軍聲之本, 汝巡撫民夷, 示以大義, 彼必當聽從。」楷乃屯於辟陽。紹帥騎數百往說王晏, 為陳禍福, 晏隨紹詣楷降, 於是鮮卑、烏桓及塢民降者數十萬口。楷留其老弱, 置守宰以撫之, 發其丁壯十餘萬, 與王晏詣鄴。垂大悅, 曰:「汝兄弟才兼文武, 足以繼先王矣!」
三月, 以衛將軍謝安為太保。
秦北地長史慕容泓聞燕王垂攻鄴, 亡奔關東, 收集鮮卑, 眾至數千。還屯華陰, 敗秦將軍強永, 其眾遂盛。自稱都督陝西諸軍事、大將軍、雍州牧、濟北王, 推垂為丞相、都督陝東諸軍事、領大司馬、冀州牧、吳王。
秦王堅謂權翼曰:「不用卿言, 使鮮卑至此。關東之地, 吾不復與之爭, 將若泓何?」乃以廣平公熙為雍州刺史, 鎮蒲阪。征雍州牧巨鹿公睿為都督中外諸軍事、衛大將軍、錄尚書事, 配兵五萬;以左將軍竇沖為長史, 龍驤將軍姚萇為司馬, 以討泓。
平陽太守慕容沖亦起兵於平陽, 有眾二萬, 進攻蒲阪;堅使竇沖討之。
庫辱官偉帥營部數萬至鄴, 燕王垂封偉為安定王。
秦冀州刺史阜城侯定守信都, 高城男紹在其國, 高邑侯亮、重合侯謨守常山, 固安侯鑒守中山。燕王垂遣前將軍、樂浪王溫督諸軍攻信都, 不克;夏, 四月, 丙辰, 遣撫軍大將軍麟益兵助之。定、鑒, 秦王堅之從叔;紹、謨, 從弟;亮, 從子也。溫, 燕王垂之弟子也。
慕容泓聞秦兵且至, , 帥眾將奔關東。秦巨鹿愍公睿粗猛輕敵, 欲馳兵邀之。姚萇諫曰:「鮮卑皆有思歸之志, 故起而為亂, 宜驅令出關, 不可遏也。夫執鼷鼠之尾, 猶能反噬於人。彼自知困窮, 致死於我;萬一失利, 悔將何及!但可鳴鼓隨之, 彼將奔敗不暇矣。」睿弗從, 戰於華澤, 睿兵敗, 為泓所殺。萇遣龍驤長史趙都、參軍姜協詣秦王堅謝罪;堅怒, 殺之。萇懼, 奔渭北馬牧。於是天水尹緯、尹詳、南龐演等糾扇羌豪, 帥其戶口歸萇者五萬餘家, 推萇為盟主。萇自稱大將軍、大單于、萬年秦王, 大赦, 改元白雀, 以尹詳、龐演為左、右長史, 南安姚晃及尹緯為左、右司馬, 天水狄伯支等為從事中郎, 羌訓等為掾屬, 王據等為參軍, 王欽盧、姚方成等為將帥。
秦竇衝擊慕容沖於河東, 大破之;沖帥鮮卑騎八千奔慕容泓。泓眾至十餘萬, 遣使謂秦王堅曰:「吳王已定關東, 可速資備大駕, 奉送家兄皇帝, 泓當帥關中燕人翼衛乘輿, 還返鄴都, 與秦以虎牢為界, 永為鄰好。」堅大怒, 召慕容責之曰:「今泓書如此, 卿欲去者, 朕當相資。卿之宗族, 可謂人面獸心, 不可以國士期也!」叩頭流血, 涕泣陳謝。堅久之曰:「此自三豎所為, 非卿之過。」復其位, 待之如初。命以書招諭泓、沖及垂。密遣使謂泓曰:「吾籠中之人, 必無還理;且燕室之罪人也, 不足復顧。汝勉建大業, 以吳王為相國, 中山王為太宰、領大司馬, 汝可為大將軍、領司徒, 承製封拜, 聽吾死問, 汝便即尊位。」泓於是進向長安, 改元燕興。
燕王垂以鄴城猶固, 會僚佐議之。右司馬封衡請引漳水灌之;從之。垂行圍, 因飲於華林園, 秦人密出兵掩之, 矢下如雨, 垂幾不得出, 冠軍大將軍隆將騎沖之, 垂僅而得免。
竟陵太守趙統攻襄陽, 秦荊州刺史都貴奔魯陽。
五月, 秦洛州刺史張五虎據豐陽來降。
梁州刺史楊亮帥眾五萬伐蜀, 遣巴西太守費統等將水陸兵三萬為前鋒。亮屯巴郡, 秦益州刺史王廣遣巴西太守康回等拒之。
秦苻定、苻紹皆降於燕, 燕慕容麟引兵西攻常山。
後秦王萇進屯北地, 秦華陰、北地、新平、安定羌胡降之者十餘萬。
六月, 癸丑朔, 崇德太后褚氏崩。
秦王堅自帥步騎二萬以擊後秦, 軍於趙氏塢, 使護軍將軍楊璧等分道攻之;後秦兵屢敗, 斬後秦王萇之弟鎮軍將軍尹買。後秦軍中無井, 秦人塞安公谷、堰同官水以固之。後秦人恟懼, 有渴死者。會天大雨, 後秦營中水三尺, 繞營百步之外, 寸餘而已, 後秦軍復振。秦王堅歎曰:「天亦佑賊乎!」
慕容泓謀臣高蓋等以泓德望不如慕容沖, 且持法苛峻, 乃殺泓, 立沖為皇太弟, 承製行事, 置百官;以蓋為尚書令。後秦王萇遣其子嵩為質於沖以請和。
將軍劉春攻魯陽, 都貴奔還長安。
後秦王萇帥眾七萬擊秦, 秦王堅遣楊璧等拒之, 為萇所敗;獲楊璧及右將軍徐成、鎮軍將軍毛盛等將吏數十人, 萇皆禮而遣之。
燕慕容麟撥常山, 秦苻亮、苻謨皆降。麟進圍中山, , 七月, 克之, 執苻鑒。麟威聲大振, 留屯中山。
秦幽州刺史王永、平州刺史苻沖帥二州之眾以擊燕。燕王垂遣寧朔將軍平規擊永, 永遣昌黎太守宋敞逆戰於范陽, 敞兵敗, 規進據薊南。
秦平原公暉帥洛陽、陝城之眾七萬歸於長安。
益州刺史王廣遣將軍王虯帥蜀漢之眾三萬北救長安。
秦王堅聞慕容衝去長安浸近, 乃引兵歸, 遣撫軍大將軍高陽公方戍驪山, 拜平原公暉為都督中外諸軍事、車騎大將軍、錄尚書事, 配兵五萬以拒沖。沖與暉戰於鄭西, 大破之。堅又遣前將軍姜宇與少子河間公琳帥眾三萬拒沖於灞上;琳、宇皆敗死, 沖遂據阿房城。
泰康回兵數敗, 退還成都。梓潼太守壘襲以涪城來降。荊州刺史桓石民據魯陽, 遣河南太守高茂北戍洛陽。
己酉, 葬康獻皇后於崇平陵。
燕翟斌恃功驕縱, 邀求無厭;又以鄴城久不下, 潛有貳心。太子寶請除之, 燕王垂曰:「河南之盟, 不可負也。若其為難, 罪由於斌。今事未有形而殺之, 人必謂我忌憚其功能;吾方收攬豪傑以隆大業, 不可示人以狹, 失天下之望也。藉彼有謀, 吾以智防之, 無能為也。」范陽王德、陳留王紹、驃騎大將軍農皆曰:「翟斌兄弟恃功而驕, 必為國患。」垂曰:「驕則速敗, 焉能為患?彼有大功, 當聽其自斃耳。」禮遇彌重。
斌諷丁零及其黨請斌為尚書令。垂曰:「翟王之功, 宜居上輔;但台既未建, 此官不可遽置耳。」斌努, 密與前秦長樂公丕通謀, 使丁零決堤潰水;事覺, 垂殺斌及其弟檀、敏, 餘皆赦之。斌兄子真, 夜將營眾北奔邯鄲, 引兵還向鄴圍, 欲與丕內外相應。太子寶與冠軍大將軍隆擊破之, 真還走邯鄲。
太原王楷、陳留王紹言於垂曰:「丁零非有大志, 但寵過為亂耳。今急之則屯聚為寇, 緩之則自散。散而擊之, 無不克矣」垂從之。
龜茲王帛純窘急, 重賂獪胡以求救;獪胡王遣其弟吶龍、侯將馗帥騎二十餘萬, 並引溫宿、尉頭等諸國兵合七十餘萬以救龜茲;秦呂光與戰於城西, 大破之。帛純出走, 王侯降者三十餘國。光入其城, 城如長安市邑, 宮室甚盛。光撫寧西域, 威恩甚著, 遠方諸國, 前世所不能服者, 皆來歸附, 上漢所賜節傳。光皆表而易之, 立帛純弟震為龜茲王。
八月, 翟真自邯鄲北走, 燕王垂遣太原王楷、驃騎大將軍農帥騎馬追之, 甲寅, 及於下邑。楷欲戰, 農曰:「士卒饑倦, 且視賊營不見丁壯, 殆有他伏。」楷不從, 進戰, 燕兵大敗。真北趨中山, 屯於承營。
鄴中芻糧俱盡, 削松木以飼馬。燕王垂謂諸將曰:「苻丕窮寇, 必無降理, 不如退屯新城, 開丕西歸之路, 以謝秦王疇昔之恩, 且為討翟真之計。」丙寅夜, 垂解圍趨新城。遣慕容農徇清河、平原, 征督租賦, 農明立約束, 均適有無, 軍令嚴整, 無所侵暴, 由是谷帛屬路, 軍資豐給。
戊寅, 南昌文穆公郗愔薨。
太保安奏請乘苻氏傾敗, 開拓中原, 以徐、兗二州刺史謝玄為前鋒都督, 帥豫州刺史桓石虔等伐秦。玄至下邳, 秦徐州刺史趙遷棄彭城走, 充進據彭城。
秦王堅聞呂光平西域, 以光為都督玉門以西諸軍事、西域校尉;道絕, 不通。
秦幽州刺史王永求救於振威將軍劉庫仁, 庫仁遣其妻兄公孫希帥騎三千救之, 大破平規於薊南, 乘勝長驅, 進據唐城, 與慕容麟相持。
九月, 謝玄使彭城內史劉牢之攻秦兗州刺史張崇。辛卯, 崇棄鄄城奔燕。寧之據鄄城, 河南城堡皆來歸附。
太保安上疏自求北征。甲午, 加安都督揚、江等十五州諸軍事, 加黃鉞。
慕容衝進逼長安, 秦王堅登城觀之, 歎曰:「此虜何從出哉!」大呼責沖曰:「奴何苦來送死!」沖曰:「奴厭奴苦, 欲取汝為代耳!」沖少有寵於堅, 堅遣使以錦袍稱詔遺之。沖遺詹事稱皇太弟令答之曰:「孤今心在天下, 豈顧一袍小惠!苟能知命, 君臣束手, 早送皇帝!自當寬貸苻氏, 以酬曩好。」堅大怒曰:「吾不用王景略、陽平公之言, 使白虜敢至於此!」
, 十月, 辛亥朔, 日有食之。
乙丑, 大赦。
謝玄遣陰陵太守高素攻秦青州刺史苻郎, 軍至琅邪, 朗來降。朗, 堅之從子也。翟真在承營, 與公孫希、宋敞遙相首尾。長樂公丕遣宦者冗從僕射清河光祚, 將兵數百赴中山, 與真相結。又遣陽平太守邵興將數千騎, 招集冀州故郡縣, 與祚期會襄國。是時, 燕軍疲弊, 秦勢復振, 冀州郡縣皆觀望成敗, 趙郡人趙粟等起兵柏鄉以應興。燕王垂遣冠軍大將軍隆、龍驤將軍張崇將兵邀擊興, 命驃騎大將軍農自清河引兵會之。隆與興戰於襄國, 大破之;興走至廣阿, 遇慕容農, 執之。光祚聞之, 循西山走歸鄴。隆遂擊趙粟等, 皆破之, 冀州郡縣復從燕。
劉庫仁聞公孫希已破平規, 欲大舉兵以救長樂公丕, 發雁門、上谷、代郡兵, 屯繁畤。燕太子太保輿句之子文、零陵公慕輿虔之子常時在庫仁所, 知三郡兵不樂遠所, 因作亂, , 攻庫仁, 殺之, 竊其駿馬奔燕。公孫希之眾聞亂自潰, 希奔翟真。庫仁弟頭眷代領庫仁部眾。
秦長樂公丕遣光祚及參軍封孚召驃騎將軍張蚝、并州刺史王騰於晉陽以自救, 蚝、騰以眾少不能赴。丕進退路窮, 謀於僚佐。司馬楊膺請自歸於晉, 丕未許。會謝玄遣龍驤將軍劉牢之等據碻磝, 濟陽太守郭滿據滑台, 將軍顏肱、劉襲軍於河北;丕遣將軍桑據屯黎陽以據之。劉襲夜襲據, 走之, 遂克黎陽。丕懼, 乃遣從弟就與參軍焦逵請救於玄, 致書稱「欲假途求糧, 西赴國難, 須援軍既接, 以鄴與之。若西路不通, 長安陷沒, 請帥所領保守鄴城。」逵與參軍姜讓密謂楊膺曰:「今喪敗如此, 長安阻絕, 存亡不可知。屈節竭誠以求糧援, 猶懼不獲;而公豪氣不除, 方設兩端, 事必無成。宜正書為表, 許以王師之至, 當致身南歸;如其不從, 可逼縛與之。」膺自以力能制丕, 乃改書而遣之。
謝玄遣晉陵太守滕恬之渡河守黎陽。恬之, 修之曾孫也。朝廷以兗、青、司、豫既平, 加玄都督徐、兗、青、司、冀、幽、並七州諸軍事。
後秦王萇聞慕容沖攻長安, 會群僚議進止, 皆曰:「大王宜先取長安, 建立根本, 然後經營四方。」萇曰:「不然。燕人因其眾有思歸之心以起兵, 若得其志, 必不久留關中。吾當移屯嶺北, 廣收資實, 以待秦亡燕去, 然後拱手取之耳。」乃留其長子興守北地, 使寧北將軍姚穆守同官川, 自將其眾攻新平。
, 新平人殺其郡將, 秦王堅缺其城角以恥之, 新平民望深以為病, 欲立忠義以雪之。及後秦王萇至新平, 新平太守南安苟輔欲降之, 郡人遼西太守馮傑、蓮勺令馮羽、尚書郎趙義、汶山太守馮苗諫曰:「昔田單以一城存齊。今秦之州鎮, 猶連城過百, 奈何遽為叛臣乎!」輔喜曰:「此吾志也, 但恐久而無救, 郡人橫被無辜。諸君能爾, 吾豈顧生哉!」於是憑城固守。後秦為土山地道, 輔亦於內為之, 或戰地下, 或戰山上, 後秦眾死者萬餘人。輔詐降以誘萇, 萇將入城, 覺之而返;輔仗兵邀擊, 幾獲之, 又殺萬餘人。
隴西處士王嘉, 隱居倒虎山, 有異術, 能知未然, 秦人神之。秦王堅、後秦王萇及慕容沖皆遣使迎之。十一月, 嘉入長安, 眾聞之, 以為堅有福, 故聖人助之, 三輔堡壁及四山氐、羌歸堅者四萬餘人。堅置嘉及沙門道安於外殿, 動靜咨之。
燕慕容農自信都西擊丁零翟遼於魯口, 破之。遼退屯無極, 農屯蒿城以逼之。遼, 真之從兄也。
鮮卑在長安城中者猶千餘人, 慕容紹之兄肅, 與慕容陰謀結鮮卑為亂。十二月, □白堅, 以其子新昏, 請堅幸其家, 置酒, 欲伏兵殺之。堅許之, 會天大雨, 不果往。事覺, 堅召及肅, 肅曰:「事必洩矣, 入則俱死。今城內已嚴, 不如殺使者馳出, 既得出門, 大眾便集。不從, 遂俱入。堅曰:「吾相待何如, 而起此意」?飾辭以對。肅曰:「家國事重, 何論意氣!」堅先殺肅, 乃殺及其宗族, 城內鮮卑無少長、男女, 皆殺之。燕王垂幼子柔, 養於宦者宋牙家為牙子, 故得不坐, 與太子寶之子盛乘間得出, 奔慕容沖。
燕慕容麟、慕容農合兵襲翟遼, 大破之, 遼單騎奔翟真。
燕王垂以秦長樂公丕猶據鄴不去, 乃更引兵圍鄴, 開其西走之路。焦逵見謝玄, 玄欲征丕任子, 然後出兵;逵固陳丕款誠, 並述楊膺之意, 玄乃遣劉牢之、滕恬之等帥眾二萬救鄴。丕告饑, 玄水陸運米二千斛以饋之。
秦梁州刺史潘猛棄漢中, 奔長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