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宋紀 卷134

【宋紀十六】
起柔兆執徐, 盡著雍敦牂, 凡三年。
蒼梧王下元徽四年(丙辰, 公元四七六年)

, 正月, 己亥, 帝耕籍田, 大赦。
二月, 魏司空東郡王陸定國坐恃恩不法, 免官爵為兵。
魏馮太后內行不正, 以李弈之死怨顯祖, 密行鴆毒, , 六月, 辛未, 顯祖殂。壬申, 大赦, 改元承明。葬顯祖於金陵, 謚曰獻文皇帝。
魏大司馬、大將軍代人萬安國坐矯詔殺神部長奚買奴, 賜死。
戊寅, 魏以征西大將軍、安樂王長樂為太尉, 尚書左僕射、宜都王目辰為司徒, 南部尚書李言斤為司空。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, 復臨朝稱制。以馮熙為侍中、太師、中書監。熙自以外戚, 固辭內任;乃除都督、洛州刺史, 侍中、太師如故。
顯祖神主祔太廟, 有司奏廟中執事之官, 請依故事皆賜爵。秘書令廣平程駿上言:「建侯裂地, 帝王所重, 或以親賢, 或因功伐, 未聞神主祔廟而百司受封者也。皇家故事, 蓋一時之恩, 豈可為長世之法乎!」太后善而從之, 謂群臣曰:「凡議事, 當依古典正言, 豈得但修故事而已!」賜駿衣一襲, 帛二百匹。
太后性聰察, 知書計, 曉政事, 被服儉素, 膳羞減於故事什七八;而猜忍多權數。高祖性至孝, 能承顏順志。事無大小, 皆仰成於太后。太后往往專決, 不復關白於帝。所幸宦者高平王琚、安定張祜、杞嶷、馮翊王遇、略陽苻承祖、高陰王質, 皆依勢用事。祜官至尚書左僕射, 爵新平王;琚官至征南將軍, 爵高平王;嶷等官亦至侍中、吏部尚書、刺史, 爵為公、侯, 賞賜巨萬, 賜鐵券, 許以不死。又, 太卜令姑臧王睿得幸於太后, 超遷至侍中、吏部尚書, 爵太原公。秘書令李沖, 雖以才進, 亦由私寵, 賞賜皆不可勝紀。又外禮人望東陽王丕、游明根等, 皆極其優厚, 每褒賞睿等, 輒以丕等參之, 以示不私。丕, 烈帝之玄孫;沖, 寶之子也。
太后自以失行, 畏以議己, 群下語言小涉疑忌, 輒殺之。然所寵幸左右, 苟有小過, 必加笞棰, 或至百餘;而無宿憾, 尋復待之如初, 或因此更富貴。故左右雖被罰, 終無離心。
乙亥, 加蕭道成尚書左僕射, 劉秉中書令。
楊運長、阮佃夫等忌建平王景素益甚, 景素乃與錄事參軍陳郡殷濔、中兵參軍略陽垣慶延、參軍沈顒、左暄等謀為自全之計。遣人往來建康, 要結才力之士, 冠軍將軍黃回、游擊將軍高道慶、輔國將軍曹欣之、前軍將國韓道清、長水校尉郭蘭之、羽林監垣祗祖, 皆陰與通謀;武人不得志者, 無不歸之。時帝好獨出遊走郊野, 欣之謀據石頭城, 伺帝出作亂。道清、蘭之欲說蕭道成因帝夜出, 執帝迎景素, 道成不從者, 即圖之;景素每禁使緩之。楊、阮微聞其事, 遣傖人周天賜偽投景素, 勸令舉兵。景素知之, 斬天賜首送台。
, 七月, 祗祖帥數百人自建康奔京口, 云京師已潰亂, 勸令速入。景素信之, 戊子, 據京口起兵, 士民赴之者以千數。楊、阮聞祗祖叛走, 即命纂嚴。己丑, 遣驍騎將軍任農夫、領軍將軍黃回、左軍將軍蘭陵李安民將步軍, 右軍將軍張保將水軍, 以討之;辛卯, 又命南豫州刺史段佛榮為都統。蕭道成知黃回有異志, 故使安民、佛榮與之偕行。回私戒其士卒:「道逢京口兵, 勿得戰。」道成屯玄武湖, 冠軍將軍蕭賾鎮東府。
始安王伯融, 都鄉侯伯猷, 皆建安王休仁之子也, 楊、阮忌其年長, 悉稱詔賜死。
景素欲斷竹裡以拒台軍。垣慶延、垣祗祖、沈顒皆曰:「今天時旱熱, 台軍遠來疲睏, 引之使至, 以逸待勞, 可一戰而克。」殷濔等固爭, 不能得。農夫等既至, 縱火燒市邑。慶延等各相顧望, 莫有鬥志;景素本乏威略, 恇擾不知所為。黃回迫於段佛榮, 且見京口軍弱, 遂不發。張保泊西渚, 景素左右勇士數十人, 自相要結, 進擊水軍。甲午, 張保敗死, 而諸將不相應赴, 復為台軍所破。台軍既薄城下, 顒先帥眾走, 祗祖次之, 其餘諸軍相繼奔退, 獨左暄與台軍力戰於萬歲樓下;而所配兵力甚弱, 不能敵而散。乙未, 拔京口。黃回軍先入, 自以有誓不殺諸王, 乃以景素讓殿中將軍張倪奴。倪奴擒景素, 斬之, 並其三子, 同黨垣祗祖等數十人皆伏誅。蕭道成釋黃回、高道慶不問, 撫之如舊。是日, 解嚴。丙申, 大赦。
, 巴東建平蠻反, 沈攸之遣軍討之。及景素反, 攸之急追峽中軍以赴建康。巴東太守劉攘兵、建平太守劉道欣疑攸之有異謀, 勒兵斷峽, 不聽軍下。攘兵子天賜為荊州西曹, 攸之遣天賜往諭之。攘兵知景素實反, 乃釋甲謝愆, 攸之待之如故。劉道欣堅守建平, 攘兵譬說不回, 乃與伐蠻軍攻斬之。
甲辰, 魏主追尊其母李貴人曰思皇后。
八月, 丁卯, 立皇弟翽為南陽王, 嵩為新興王, 禧為始建王。
庚午, 以給事黃門侍郎阮佃夫為南豫州刺史, 留鎮京師。
九月, 戊子, 賜驍騎將軍道慶死。
, 十月, 辛酉, 以吏部尚書王僧虔為尚書右僕射。
十一月, 戊子, 魏以太尉、安樂王長樂為定州刺史, 司空李言斤為徐州刺史。
順皇帝
蒼梧王下升明元年(丁巳, 公元四七七年)

, 正月, 乙酉朔, 魏改元太和。
己酉, 略陽氐王元壽聚眾五千餘家, 自稱沖天王;二月, 辛未, 魏秦、益二州刺史尉洛侯擊破之。
三月, 庚子, 魏以東陽王丕為司徒。
, 四月, 丁卯, 魏主如白登;壬申, 如崞山。
, 蒼梧王在東宮, 好緣漆帳竿, 去地丈餘;喜怒乖節, 主帥不能禁。太宗屢敕陳太妃痛捶之。及即帝位, 內畏太后、太妃, 外憚諸大臣, 未敢縱逸。自加元服, 內外稍無以制, 數出遊行。始出宮, 猶整儀衛。俄而棄車騎, 帥左右數人, 或出郊野, 或入市廛。太妃每乘青犢車, 隨相檢攝。既而輕騎遠走一二十里, 太妃不復能追;儀衛亦懼禍不敢追尋, 唯整部伍, 別在一處, 瞻望而已。
, 太宗嘗以陳太妃賜嬖人李道兒, 已復迎還, 生帝。故帝每微行, 自稱「劉統」, 或稱「李將軍」。常著小褲衫, 營署巷陌, 無不貫穿;或夜宿客舍, 或晝臥道旁, 排突廝養, 與之交易, 或遭慢辱, 悅而受之。凡諸鄙事, 裁衣、作帽, 過目則能;未嘗吹篪, 執管便韻。及京口既平, 驕恣尤甚, 無日不出, 夕去晨返, 晨出暮歸。從者並執金延矛, 行人男女及犬馬牛驢, 逢無免者。民間擾懼, 商販皆息, 門戶晝閉, 行人殆絕。針、椎、鑿、鋸, 不離左右, 小有忤意, 即加屠剖, 一日不殺, 則慘然不樂;殿省憂惶, 食息不保。阮佃夫與直閣將軍申伯宗等謀因帝出江乘射雉, 稱太后令, 喚隊仗還, 閉城門, 遣人執帝廢之, 立安成王准。事覺, 甲戌, 帝收佃夫等殺之。
太后數訓戒帝, 帝不悅。會端午, 太后賜帝毛扇。帝嫌其不華, 令太醫煮藥, 欲鴆太后。左右止之曰:「若行此事, 官便應作孝子, 豈復得出入狡獪!」帝曰:「汝語大有理!」乃止。
六月, 甲戌, 有告散騎常侍杜幼文、司徒左長史沈勃、游擊將軍孫超之與阮佃夫同謀者, 帝登帥衛士, 自掩三家, 悉誅之, 刳解臠割, 嬰孩不免。沈勃時居喪在廬, 左右未至, 帝揮刀獨前。勃知不免, 手搏帝耳, 唾罵之曰:「汝罪逾桀、紂, 屠戮無日。」遂死。是日, 大赦。
帝嘗直入領軍府。時盛熱, 蕭道成晝臥裸袒。帝立道成於室內, 畫腹為的, 自引滿, 將射之。道成斂板曰:「老臣無罪。」左右王天恩曰:「領軍腹大, 是佳射堋;一箭便死, 後無復射;不如以箭射之。」帝乃更以箭射, 正中其臍。投弓大笑曰:「此手何如!」帝忌道成威名, 嘗自磨鋋, 曰:「明日殺蕭道成!」陳太妃罵之曰:「蕭道成有功於國, 若害之, 誰復為汝盡力邪!」帝乃止。
道成憂懼, 密與袁粲、褚淵謀廢立。粲曰:「主上幼年, 微過易改。伊、霍之事, 非季世所行;縱使功成, 亦終無全地。」淵默然。領軍功曹丹陽紀僧真言於道成曰:「今朝廷猖狂, 人不自保;天下之望, 不在袁、褚, 明公豈得坐受夷滅!存亡之機, 仰希熟慮。」道成然之。
或勸道成奔廣陵起兵。道成世子賾, 時為晉熙王長史, 行郢州事, 欲使賾將郢州兵東下會京口。道成密遣所親劉僧副告其從兄行青、冀二州刺史劉善明曰:「人多見勸北固廣陵, 恐未為長算。今秋風行起, 卿若能與垣東海微共動虜, 則我諸計可立。」亦告東海太守垣榮祖。善明曰:「宋氏將亡, 愚智共知, 北虜苦動, 反為公患。公神武高世, 唯當靜以待之, 因機奮發, 功業自定, 不可遠去根本, 自貽猖蹶。」榮祖亦曰:「領府去台百步, 公走, 人豈不知!若單騎輕行, 廣陵人閉門不受, 公欲何之!公今動足下床, 恐即有叩台門者, 公事去矣。」紀僧真曰:「主上雖無道, 國家累世之基猶為安固。公百口, 北度必不得俱。縱得廣陵城, 天子居深宮, 施號令, 目公為逆, 何以避之!此非萬全策也。」道成族弟鎮軍長史順之及次子驃騎從事中郎嶷, 皆以為:「帝好單行道路, 於此立計, 易以成功;外州起兵, 鮮有克捷, 徒先人受禍耳。」道成乃止。
東中郎司馬、行會稽郡事李安民欲奉江夏王躋起兵於東方, 道成止之。
越騎校尉王敬則潛自結於道成, 夜著青衣, 扶匐道路, 為道成聽察帝之往來。道成命敬則陰結帝左右楊玉夫、楊萬年、陳奉伯等一十五人, 於殿中詗伺機便。
, 七月, 丁亥夜, 帝微行至領軍府門。左右曰:「一府皆眠, 何不緣牆入?」帝曰:「我今夕欲於一處作適, 宜待明夕。」員外郎桓康等於道成門間聽聞之。
戊子, 帝乘露車, 與左右於台岡賭跳。仍往青園尼寺, , 至新安寺偷狗, 就曇度道人煮之。飲酒醉, 還仁壽殿寢。楊玉夫常得帝意, 至是忽憎之, 見輒切齒曰:「明日當殺小子, 取肝肺!」是夜, 令玉夫伺織女度河, 曰:「見當報我;不見, 將殺汝!」時帝出入無常, 省內諸閣, 夜皆不閉, 廂下畏相逢值, 無敢出者;宿衛並逃避, 內外莫相禁攝。是夕, 王敬則出外。玉夫伺帝熟寢, 與楊萬年取帝防身刀刎之。敕廂下奏伎陳奉伯袖其首, 依常行法, 稱敕開承明門出, 以首與敬則。敬則馳詣領軍府, 叩門大呼, 蕭道成慮蒼梧王誑之, 不敢開門。敬則於牆上投其首, 道成洗視, 乃戎服乘馬而出, 敬則、桓康等皆從。入宮, 至承明門, 詐為行還。敬則恐內人覘見, 以刀環塞窐孔, 呼門甚急, 門開而入。他夕, 蒼梧王每開門, 門者震懾, 不敢仰視, 至是弗之疑。道成入殿, 殿中驚怖。既而聞蒼梧王死, 咸稱萬歲。
己丑旦, 道成戎服出殿庭槐樹下, 以太后令召袁粲、褚淵、劉秉入會議。道成謂秉曰:「此使君家事, 何以斷之?」秉未答。道成鬚髯盡張, 目光如電。秉曰:「尚書眾事, 可以見付;軍旅處分, 一委領軍。」道成次讓袁粲, 粲亦不敢當。王敬則拔白刃, 在床側跳躍曰:「天下事皆應關蕭公!敢有開一言者, 血染敬則刀!」仍手取白紗帽加道成首, 令即位, 曰:「今日誰敢復動!事須及熱!」道成正色呵之曰:「卿都自不解!」粲欲有言, 敬則叱之, 乃止。褚淵曰:「非蕭公無以了此。」手取事授道成。道成曰:「相與不肯, 我安得辭!」乃下議, 備法駕詣東城, 迎立安成王。於是長刀遮粲、秉等, 各失色而去。秉出, 於路逢從弟韞, 韞開車迎問曰:「今日之事, 當歸兄邪?」秉曰:「吾等已讓領軍矣。」韞拊膺曰:「兄肉中詎有血邪!今年族矣!」
是日, 以太后令, 數蒼梧王罪惡, 曰:「吾密令蕭領軍潛運明略。安成王准, 宜臨萬國。」追封昱為蒼梧王。儀衛至東府門, 安成王令門者勿開, 以待袁司徒。粲至, 王乃入居朝宮。壬辰, 王即皇帝位, 時年十一。改元, 大赦。葬蒼梧王於郊壇西。魏京兆康王子推卒。
甲午, 蕭道成出鎮東府。丙申, 以道成為司空、錄尚書事、驃騎大將軍;袁粲遷中書監;褚淵加開府儀同三司;劉秉遷尚書令, 加中領軍;以晉熙王燮為揚州刺史。劉秉始謂尚書萬機, 本以宗室居之, 則天下無變;既而蕭道成兼總軍國, 佈置心膂, 與奪自專, 褚淵素相憑附, 秉與袁粲閣手仰成矣。辛丑, 以尚書右僕射王僧虔為僕射。丙午, 以武陵王贊為郢州刺史;蕭道成改領南徐州刺史。
八月, 壬子, 魏大赦。
癸亥, 詔袁粲鎮石頭。粲性沖靜, 每有朝命, 常固辭;逼切不得已, 乃就職。至是知蕭道成有不臣之志, 陰欲圖之, 即時受命。
, 太宗使陳昭華母養順帝;戊辰, 尊昭華為皇太妃。
丙子, 魏詔曰:「工商皁隸, 各有厥分;而有司縱濫, 或染流俗。自今戶內有役者, 唯止本部丞;若有勳勞者, 不從此制。」
蕭道成固讓司空;庚辰, 以為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
九月, 乙酉, 魏更定律令。
戊申, 封楊玉夫等二十五人為侯、伯、子、男。
, 十月, 氐帥楊文度遣其弟文弘襲魏仇池, 陷之。
, 魏徐州刺史李言斤, 事顯祖為侖部尚書, 信用盧奴令范檦。言斤弟左將軍瑛諫曰:「檦能降人以色, 假人以財, 輕德義而重勢利;聽其言也甘, 察其行也賊, 不早絕之, 後悔無及。」言斤不從, 腹心之事, 皆以語檦。
尚書越黑, 與言斤皆有寵於顯祖, 對掌選部。言斤以其私用人為方州, 黑對顯祖發之, 由是有隙。頃之, 言斤發黑前為監藏, 盜用官物, 黑坐黜為門士。黑恨之, 寢食為之衰少;逾年, 復入為侍中、尚書左僕射, 領選。
及顯祖殂, 黑白馮太后, 稱言斤專恣, 出為徐州。范檦知太后怨言斤, 乃告言斤謀外叛。太后征言斤至平城問狀, 言斤對無之, 太后引檦使證之。言斤謂檦曰:「汝今誣我, 我復何言!然汝受我恩如此之厚, 乃忍為爾乎!」檦曰:「檦受公恩, 何如公受李敷恩!公忍之於敷, 檦何為不忍於公!」言斤慨然歎曰:「吾不用瑛言, 悔之何及!」趙黑復於中構成其罪, 丙子, 誅言斤及其子令和、令度;黑然後寢食如故。
十一月, 癸未, 魏徵西將軍皮歡喜等三將軍帥眾四萬擊楊文弘。
丁亥, 魏懷州民伊祁苟自稱堯後, 聚眾於重山作亂;洛州刺史馮熙討滅之。馮太后欲盡誅闔城之民, 雍州刺史張白澤諫曰:「凶渠逆黨, 盡已梟夷;城中豈無忠良仁信之士, 奈何不問白黑, 一切誅之!」乃止。
十二月, 魏皮歡喜軍至建安, 楊文弘棄城走。
, 沈攸之與蕭道成於大明、景和之間同直殿省, 深相親善, 道成女為攸之子中書侍郎文和婦。攸之在荊州, 直閣將軍高道慶, 家在華容, 假還, 過江陵, 與攸之爭戲槊。馳還建康。言攸之反狀已成, 請以三千人襲之。執政皆以為不可, 道成仍保證其不然。楊運長等惡攸之, 密與道慶謀遣刺客殺攸之, 不克。會蒼梧王遇弒, 主簿宗儼之、功曹臧寅勸攸之因此起兵。攸之以其長子元琰在建康為司徒左長史, 故未發。寅, 凝之之子也。
時楊運長等已不在內, 蕭道成遣元琰以蒼梧王刳斫之具示攸之。攸之以道成名位素出己下, 一旦專制朝權, 心不平, 謂元琰曰:「吾寧為王陵死, 不為賈充生。」然亦未暇舉兵。乃上表稱慶, 因留元琰。
雍州刺史張敬兒, 素與攸之司馬劉攘兵善, 疑攸之將起事, 密以問攘兵。攘兵無所言, 寄敬兒馬鐙一隻, 敬兒乃為之備。
攸之有素書十數行, 常韜在裲襠角, 云是明帝與己約誓。攸之將舉兵, 其妾崔氏諫曰:「官年已老, 那不為百口計!」攸之指裲襠角示之, 且稱太后使至, 賜攸之燭, 割之, 得太后手令云:「社稷之事, 一以委公。」於是勒兵移檄, 遣使邀張敬兒及豫州刺史劉懷珍、梁州刺史梓潼范柏年、司州刺史姚道和、湘州行事庾佩玉、巴陵內史王文和同舉兵。敬兒、懷珍、文和並斬其使, 馳表以聞;文和尋棄州奔夏口。柏年、道和、佩玉皆懷兩端。道和, 後秦高祖之孫也。
辛酉, 攸之遣輔國將軍孫同等相繼東下。攸之遺道成書, 以為:「少帝昏狂, 宜與諸公密議, 共白太后, 下令廢之;奈何交結左右, 親行弒逆, 乃至不殯, 流蟲在戶?凡在臣下, 誰不惋駭!又, 移易朝舊, 佈置親黨, 宮閣管籥, 悉關家人。吾不知子孟、孔明遺訓固如此乎!足下既有賊宋之心, 吾寧敢捐包胥之節邪!」朝廷聞之, 恟懼。
丁卯, 道成入守朝堂, 命侍中蕭嶷代鎮東府, 撫軍行參軍蕭映鎮京口。映, 嶷之弟也。戊辰, 內外纂嚴。己巳, 以郢州刺史武陵王贊為荊州刺史。庚午, 以右衛將軍黃回為郢州刺史, 督前鋒諸軍以討攸之。
, 道成以世子賾為晉熙王燮長史, 行郢州事, 修治器械以備攸之。及征燮為揚州, 以賾為左衛將軍, 與燮俱下。劉懷珍言於道成曰:「夏口衝要, 宜得其人。」道成與賾書曰:「汝既入朝, 當須文武兼資與汝意合者, 委以後事。」賾乃薦燮司馬柳世隆自代。道成以世隆為武陵王贊長史, 行郢州事。賾將行, 謂世隆曰:「攸之一旦為變, 焚夏口舟艦, 沿流而東, 不可制也。若得攸之留攻郢城, 必未能猝拔。君為其內, 我為其外, 破之必矣。」及攸之起兵, 賾行至尋陽, 未得朝廷處分, 眾欲倍道趨建康, 賾曰:「尋陽地居中流, 密邇畿甸。若留屯湓口, 內籓朝廷, 外援夏首, 保據形勝, 控制西南, 今日會此, 天所置也。」或以為湓口城小難固, 左中郎將周山圖曰:「今據中流, 為四方勢援, 不可以小事難之;苟眾心齊一, 江山皆城隍也。」庚午, 賾奉燮鎮湓口;賾悉以事委山圖。山圖斷取行旅船板以造樓櫓, 立水柵, 旬日皆辦。道成聞之, 喜曰:「賾真我子也!」以賾為西討都督。賾啟山圖為軍副。時江州刺史邵陵王友鎮尋陽, 賾以為尋陽城不足固, 表移友同鎮湓口, 留江州別駕豫章胡諧之守尋陽。
湘州刺史王蘊遭母喪罷歸, 至巴陵, 與沈攸之深相結。時攸之未舉兵, 蘊過郢州, 欲因蕭賾出吊作難, 據郢城。賾知之, 不出。還, 至東府, 又欲因蕭道成出吊作難, 道成又不出。蘊乃與袁粲、劉秉密謀誅道成, 將帥黃回、任候伯、孫曇瓘、王宜興、卜伯興等皆與通謀。伯興, 天與之子也。
道成初聞攸之事起, 自往詣粲, 粲辭不見。通直郎袁達謂粲「不宜示異同」, 粲曰:「彼若以主幼時艱, 與桂陽時不異, 劫我入台, 我何辭以拒之!一朝同止, 欲異得乎!」道成乃召褚淵, 與之連席, 每事必引淵共之。時劉韞為領軍將軍, 入直門下省;卜伯興為直閣, 黃回等諸將皆出屯新亭。
, 褚淵為衛將軍, 遭母憂去職, 朝廷敦迫, 不起。粲素有重名, 自往譬說, 淵乃從之。及粲為尚書令, 遭母憂, 淵譬說懇至, 粲遂不起, 淵由是恨之。及沈攸之事起, 道成與淵議之。淵曰:「西夏釁難, 事必無成, 公當先備其內耳。」粲謀既定, 將以告淵;眾謂淵與道成素善, 不可告。粲曰:「淵與彼雖善, 豈容大作同異!今若不告, 事定便應除之。」乃以謀告淵, 淵即以告道成。
道成亦先聞其謀, 遣軍主蘇烈、薛淵、太原王天生將兵助粲守石頭。薛淵固辭, 道成強之, 淵不得已, 涕泣拜辭, 道成曰:「卿近在石頭, 日夕去來, 何悲如是, 且又何辭?」淵曰:「不審公能保袁公共為一家否?今淵往, 與之同則負公, 不同則立受禍, 何得不悲!」道成曰:「所以遣卿, 正為能盡臨事之宜, 使我無西顧之憂耳。但當努力, 無所多言。」淵, 安都之從子也。道成又以驍騎將軍王敬則為直閣, 與伯興共總禁兵。
粲謀矯太后令, 使韞、伯興帥宿衛兵攻道成於朝堂, 回等帥所領為應。劉秉、任候伯等並赴石頭, 本期壬申夜發, 秉恇擾不知所為, 晡後即束裝;臨去, 啜羹, 寫胸上, 手振不自禁。未暗, 載婦女, 盡室奔石頭, 部曲數百, 赫奕滿道。既至, 見粲, 粲驚曰:「何事遽來?今敗矣!」秉曰:「得見公, 萬死何恨!」孫曇瓘聞之, 亦奔石頭。丹陽丞王遜等走告道成, 事乃大露。遜, 僧綽之子也。
道成密使人告王敬則。時閣已閉, 敬則欲開閣出, 卜伯興嚴兵為備, 敬則乃鋸所止屋壁, 得出, 至中書省收韞。韞已成嚴, 列燭自照。見敬則猝至, 驚起迎之, 曰:「兄何能夜顧?」敬則呵之曰:「小子那敢作賊!」韞抱敬則, 敬則拳毆其頰仆地而殺之, 又殺伯興。蘇烈等據倉城拒粲。王蘊聞秉已走, 歎曰:「事不成矣!」狼狽帥部曲數百向石頭。本期開南門, 時暗夜, 薛淵據門射之。蘊謂粲已敗, 即散走。
道成遣軍主會稽戴僧靜帥數百人向石頭助烈等, 自倉門得入, 與之並力攻粲。孫曇瓘驍勇善戰, 台軍死者百餘人。王天生殊死戰, 故得相持, 自亥至丑, 戴僧靜分兵攻府西門, 焚之, 粲與秉在城東門, 見火起, 欲還赴府。秉與二子俁、陔逾城走。粲下城, 烈燭自照, 謂其子最曰:「本知一木不能止大廈之崩, 但以名義至此耳。」僧靜乘暗逾城獨進, 最覺有異人, 以身衛粲, 僧靜直前斫之。粲謂最曰:「我不失忠臣, 汝不失孝子!」遂父子俱死。百姓哀之, 為之謠曰:「可憐石頭城, 寧為袁粲死, 不作褚淵生!」劉秉父子走至額簷湖, 追執, 斬之。任候伯等並乘船赴石頭, 既至, 台軍已集, 不得入, 乃馳還。
黃回嚴兵, 期詰旦帥所領從御道直向台門攻道成。聞事洩, 不敢發。道成撫之如舊。王蘊、孫曇瓘皆逃竄, 先捕得蘊, 斬之, 其餘粲黨皆無所問。
粲典簽莫嗣祖為粲、秉宣通密謀, 道成召詰之曰:「袁粲謀反, 何不啟聞?」嗣祖曰:「小人無識, 但知報恩, 何敢洩其大事!今袁公已死, 義不求生。」蘊嬖人張承伯藏匿蘊, 道成並赦而用之。
粲簡淡平素, 而無經世之才;好飲酒, 喜吟諷, 身居劇任, 不肯當事;主事每往咨決, 或高詠對之。閒居高臥, 門無雜賓, 物情不接, 故及於敗。
裴子野論曰:袁景倩, 民望國華, 受付託之重;智不足以除奸, 權不足以處變, 蕭條散落, 危而不扶。及九鼎既輕, 三才將換, 區區斗城之裡, 出萬死而不辭, 蓋蹈匹夫之節, 而無棟樑之具矣!
甲戌, 大赦。
乙亥, 以尚書僕射王僧虔為左僕射, 新除中書令王延之為右僕射, 度支尚書張岱為吏部尚書, 吏部尚書王奐為丹陽尹。延之, 裕之孫也。
劉秉弟遐為吳郡太守。司徒右長史張瑰, 永之子也, 遭父喪在吳, 家素豪盛, 蕭道成使瑰伺間取遐。會遐召瑰詣府, 瑰帥部曲十餘人直入齋中, 執遐, 斬之, 郡中莫敢動。道成聞之, 以告瑰從父領軍沖, 沖曰:「瑰以百口一擲, 出手得盧矣。」道成即以瑰為吳郡太守。
道成移屯閱武堂, 猶以重兵付黃回使西上, 而配以腹心。回素與王宜興不協, 恐宜興反告其謀, 閏月, 辛巳, 因事收宜興, 斬之。諸將皆言回握強兵必反, 寧朔將軍桓康請獨往刺之, 道成曰:「卿等何疑!彼無能為也。」
沈攸之遣中兵參軍孫同等五將以三萬人為前驅, 司馬劉攘兵等五將以二萬人次之;又遣中兵參軍王靈秀等四將分兵出夏口, 據魯山。癸巳, 攸之至夏口, 自恃兵強, 有驕色。以郢城弱小, 不足攻, 云「欲問訊安西」, 暫泊黃金浦, 遣人告柳世隆曰:「被太后令, 當暫還都。卿既相與奉國, 想得此意。」世隆曰:「東下之師, 久承聲問。郢城小鎮, 自守而已。」宗儼之勸攸之攻郢城;臧寅以為:「郢城兵雖少而地險, 攻守勢異, 非旬日可拔。若不時舉, 挫銳損威, 今順流長驅, 計日可捷。既傾根本, 則郢城豈能自固!」攸之從其計, 欲留偏師守郢城, 自將大眾東下。乙未, 將發, 柳世隆遣人於西渚挑戰, 前軍中兵參軍焦度於城樓上肆言罵攸之, 且穢辱之。攸之怒, 改計攻城, 令諸軍登岸燒郭邑, 築長圍, 晝夜攻戰。世董隨宜拒應, 攸之不能克。
道成命吳興太守沈文秀督吳、錢唐軍事。文秀收攸之弟新安太守登之, 誅其宗族。
乙未, 以後軍將軍楊運長為宣城太守;於是太宗嬖臣無在禁省者矣。
沈約論曰:「夫人君南面, 九重奧絕, 陪奉朝夕, 義隔卿士, 階闥之任, 宜有司存。既而恩以狎生, 信由恩固, 無可憚之姿, 有易親之色。孝建、泰始, 主威獨運, 而刑政糾雜, 理難遍通, 耳目所寄, 事歸近習。及覘歡慍, 候慘舒, 動中主情, 舉無謬旨;人主謂其身卑位薄, 以為權不得重。曾不知鼠憑社貴, 狐藉虎威, 外無逼主之嫌, 內有專用之效, 勢傾天下, 未之或悟。及太宗晚運, 慮經盛衰, 權幸之徒, 懾憚宗戚, 欲使幼主孤立, 永竊國權, 構造同異, 興樹禍隙, 帝弟宗王, 相繼屠剿, 寶祚夙傾, 實由於此矣。
辛丑, 尚書左丞濟陽江謐建議假蕭道成黃鉞, 從之。
加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楊文度都督北秦、雍二州諸軍事, 以龍驤將軍楊文弘為略陽太守。壬寅, 魏皮歡喜拔葭蘆, 斬文度。魏以楊難當族弟廣香為陰平公、葭蘆戍主, 用詔歡喜築駱谷城。文弘奉表謝罪於魏, 遣子苟奴入侍。魏以文弘為南秦州刺史、武都王。
乙巳, 蕭道成出頓新亭, 謂驃騎參軍江淹曰:「天下紛紛, 君謂何如?」淹曰:「成敗在德, 不在眾寡。公雄武有奇略, 一勝也;寬容而仁恕, 二勝也;賢能畢力, 三勝也;民望所歸, 四勝也;奉天子以伐叛逆, 五勝也。彼志銳而器小, 一敗也;有威而無恩, 二敗也;士卒解體, 三敗也;搢紳不懷, 四敗也;懸兵數千里, 而無同惡相濟, 五敗也。雖豺狼十萬, 終為我獲。」道成笑曰:「君談過矣!」南徐州行事劉善明言於道成曰:「攸之收眾聚騎, 造舟治械, 苞藏禍心, 於今十年。性既險躁, 才非持重;而起逆累旬, 遲回不進。一則暗於兵機, 二則人情離怨, 三則有掣肘之患, 四則天奪其魄。本慮其剽勇輕速, 掩襲未備, 決於一戰;今六師齊奮, 諸侯同舉, 此籠中之鳥耳!」蕭賾問攸之於周山圖, 山圖曰:「攸之相與鄰鄉, 數共征伐, 頗悉其為人, 性度險刻, 士心不附, 今頓兵堅城之下, 適所以為離散之漸耳。」
蒼梧王下升明二年(戊午, 公元四七八年)

, 正月, 巳酉朔, 百官戎服入朝。
沈攸之盡銳攻郢城, 柳世隆乘間屢破之。蕭賾遣軍主桓敬等入軍據西塞, 為世隆聲援。
攸之獲郢府法曹南鄉范云, 使送書入城, 餉武陵王贊犢一腔, 柳世隆魚三十尾, 皆去其首。城中欲殺之, 云曰:「老母弱弟, 懸命沈氏, 若違其命, 禍必及親;今日就戮, 甘心如薺。」乃赦之。
攸之遣其將皇甫仲賢向武昌, 中兵參軍公孫方平向西陽。武昌太守臧渙降於攸之, 西陽太守王毓奔湓城。方平據西陽, 豫州刺史劉懷珍遣建寧太守張謨等, 將萬人擊之。辛酉, 方平敗走。平西將軍黃回等軍至西陽, 溯流而進。
攸之素失人情, 但劫以威力。初發江陵, 日有逃者;及攻郢城, 三十餘日不拔, 逃者稍多;攸之日夕乘馬歷營撫慰, 而去者不息。攸之大怒, 召諸軍主曰:「我被太后令, 建義下都。大事若克, 白紗帽共著耳;如其不振, 朝廷自誅我百口, 不關餘人。比軍人叛散, 皆卿等不以為意。我亦不能問叛身, 自今軍中有叛者, 軍主任其罪。」於是一人叛, 遣人追之, 亦去不返, 莫敢發覺, 咸有異計。
劉攘兵射書入城請降, 柳世隆開門納之;丁卯夜, 攘兵燒營而去。軍中見火起, 爭棄甲走, 將帥不能禁。攸之聞之, , 銜須咀之, 收攘兵兄子天賜、女婿張平虜, 斬之。向旦, 攸之帥眾過江, 至魯山, 軍遂大散, 諸將皆走。臧寅曰:「幸其成而棄其敗, 吾不忍為也!」乃投水死。攸之猶有數十騎自隨, 宣令軍中曰:「荊州城中大有錢, 可相與還, 取以為資糧。」郢城未有追軍, 而散軍畏蠻抄, 更相聚結, 可二萬人, 隨攸之還江陵。
張敬兒既斬攸之使者, 即勒兵;偵攸之下, 遂襲江陵。攸之使子元琰與兼長史江乂、別駕傅宣共守江陵城。敬兒至沙橋, 觀望未進。城中夜聞鶴唳, 謂為軍來, 乂、宣開門出走, 吏民崩潰。元琰奔寵洲, 為人所殺。敬兒至江陵, 誅攸之二子、四孫。
攸之將至江陵百餘里, 聞城已為敬兒所據, 士卒隨之者皆散。
攸之無所歸, 與其子文和走至華容界, 皆縊於櫟林;己巳, 村民斬首送江陵。敬兒擎之以楯, 覆以青絲, 徇諸市郭, 乃送建康。敬兒誅攸之親黨, 收其財物數十萬, 皆以入私。
, 倉曹參軍金城邊榮, 為府錄事所辱, 攸之為榮鞭殺錄事。及敬兒將至, 榮為留府司馬, 或說之使詣敬兒降, 榮曰:「受沈公厚恩, 共如此大事, 一朝緩急, 便易本心, 吾不能也!」城潰, 軍士執以見敬兒, 敬兒曰:「邊公何不早來!」榮曰:「沈公見留守城, 不忍委去;本不祈生, 何須見問!」敬兒曰:「死何難得!」命斬之。榮歡笑而去。榮客太山程邕之抱榮曰:「與邊公周遊, 不忍見邊公死, 乞先見殺。」兵人不得行戮, 以白敬兒, 敬兒曰:「求死甚易, 何為不許!」先殺邕之, 然後及榮, 軍人莫不垂泣。孫同、宗儼之等皆伏誅。
丙子, 解嚴, 以侍中柳世隆為尚書右僕射, 蕭道成還鎮東府。丁丑, 以左衛將軍蕭賾為江州刺史, 侍中蕭嶷為中領軍。二月, 庚辰, 以尚書左僕射王僧虔為尚書令, 右僕射王延之為左僕射。癸未, 加蕭道成太尉、都督南徐等十六州諸軍事, 以衛將軍褚淵為中書監、司空。道成表送黃鋮。
吏部郎王儉, 僧綽之子也, 神彩淵曠, 好學博聞, 少有宰相之志, 時論亦推許之。道成以儉為太尉右長史, 待遇隆密, 事無大小專委之。
丁亥, 魏主如代湯泉;癸卯, 還。
宕昌王彌機初立。三月, 丙子, 魏遣使拜彌機征南大將軍、梁、益二州牧、河南公、宕昌王。
黃回不樂在郢州, 固求南兗, 遂帥部曲輒還;辛卯, 改都督南兗等五州諸軍事、南兗州刺史。
, 王蘊去湘州, 湘州刺史南陽王翽未之鎮, 長沙內史庾佩玉行府事。翽先遣中兵參軍韓幼宗將兵戍湘州, 與佩玉不相能。及沈攸之反, 兩人互相疑, 佩玉襲殺幼宗。黃回至郢州, 遣輔國將軍任候伯行湘州事;候伯輒殺佩玉, 冀以自免。湘州刺史呂安國之鎮, 蕭道成使安國誅候伯。
, 四月, 甲申, 魏主如崞山;丁亥, 還。
蕭道成以黃回終為禍亂;回有部曲數千人, 欲遣收, 恐為亂。辛卯, 召回入東府。至, 停外齋, 使桓康將數十人, 數回罪而殺之, 並其子竟陵相僧念。甲午, 以淮南、宣城二郡太守蕭映行南兗州事, 仍以其弟晃代之。
五月, 魏禁皇族、貴戚及士民之家不顧氏族, 下與非類婚偶;犯者以違制論。
魏主與太后臨虎圈, 有虎逸, 登閣道, 幾至御座, 侍衛皆驚靡;吏部尚書王叡執戟御之, 太后稱以為忠, 親任愈重。
六月, 丁酉, 以輔國將軍楊文弘為北秦州刺史、武都王。
庚子, 魏皇叔若卒。
蕭道成以大明以來, 公私奢侈, , 八月, 奏罷御府, 省二尚方雕飾器玩;辛卯, 又奏禁民間華偽雜事, 凡十七條。
乙未, 以蕭賾為領軍將軍, 蕭嶷為江州刺史。
九月, 乙巳朔, 日有食之。
蕭道成欲引時賢參贊大業, , 召驃騎長史謝朏, 屏人與語, 久之, 朏無言;唯二小兒捉燭, 道成慮朏難之, 仍取燭遣兒, 朏又無言;道成乃呼左右。朏, 莊之子也。
太尉右長史王儉知其指, 它日, 請間言於道成曰:「功高不賞, 古今非一。以公今日位地, 欲終北面, 可乎?」道成正色裁之, 而神采內和。儉因曰:「儉蒙公殊眄, 所以吐所難吐;何賜拒之深!宋氏失德, 非公豈復寧濟!但人情澆薄, 不能持久;公若小復推遷, 則人望去矣。豈唯大業永淪, 七尺亦不可得保。」道成曰:「卿言不無理。」儉曰:「公今名位, 故是經常宰相, 宜禮絕群後, 微示變革。當先令褚公知之, 儉請銜命。」道成曰:「我當自往。」經少日, 道成自造褚淵, 款言移晷, 乃謂曰:「我夢應得官。」淵曰:「今授始爾, 恐一二年間未容便移;且吉夢未必應在旦夕。」道成還, 以告儉。儉曰:「褚是未達理耳。」儉乃唱議加道成太傅, 假黃鉞, 使中書舍人虞整作詔。
道成所親任遐曰:「此大事, 應報褚公。」道成曰:「褚公不從, 奈何?」遐曰:「彥回惜身保妻子, 非有奇才異節, 遐能制之。」淵果無違異。
丙午, 詔進道成假黃鉞、大都督中外諸軍事、太傅、領揚州牧, 劍履上殿, 入朝不趨, 贊拜不名, 使持節、太尉、驃騎大將軍、錄尚書、南徐州刺史如故。道成固辭殊禮。
以揚州刺史晉熙王燮為司徒。
戊申, 太傅道成以蕭映為南兗州刺史。冬, 十月, 丁丑, 以蕭晃為豫州剌史。
己卯, 獲孫曇瓘, 殺之。
魏員外散騎常侍鄭羲來聘。
壬寅, 立皇后謝氏。後, 莊之孫也。十一月, 癸亥, 臨澧侯劉晃坐謀反, 與其黨皆伏誅。晃, 秉之從子也。
甲子, 徙南陽王翽為隨郡王。
魏馮太后忌青州刺史南郡王李惠, 誣云惠將南叛;十二月, 癸巳, 誅惠及妻並其子弟。太后以猜嫌所夷滅者十餘家, 而惠所歷皆有善政, 魏人尤冤惜之。
尚書令王僧虔奏以「朝廷禮樂, 多違正典。大明中即以宮縣合和鞞拂, 節數雖會, 慮乖雅體。又, 今之清商, 實由銅爵, 三祖風流, 遺音盈耳, 京、洛相高, 江左彌貴, 中庸和雅, 莫近於斯。而情變聽移, 稍復銷落, 十數年間, 亡者將半, 民間競造新聲雜曲, 煩淫無極, 宜命有司悉加補綴。」朝廷從之。
是歲, 魏懷州刺史高允以老疾告歸鄉里, 尋復以安車征至平城, 拜鎮軍大將軍、中書監;固辭, 不許。乘車入殿, 朝賀不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