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梁紀 卷150

【梁紀六】
起閼逢執徐, 盡旃蒙大荒落, 凡二年。

高祖武皇帝六普通五年(甲辰, 公元五二四年)
, 正月, 辛丑, 魏主祀南郊。
三月, 魏以臨淮王彧都督北討諸軍事, 討破六韓拔陵。
, 四月, 高平鎮民赫連恩等反, 推敕勒酋長胡琛為高平王, 攻高平鎮以應拔陵。魏將盧祖遷擊破之, 琛北走。
衛可孤攻懷朔鎮經年, 外援不至, 楊鈞使賀拔勝詣臨淮王彧告急。勝募敢死少年十餘騎, 夜伺隙潰圍出, 賊騎追及之, 勝曰:「我賀拔破胡也。」賊不敢逼。勝見彧於云中, 說之曰:「懷朔被圍, 旦夕淪陷, 大王今頓兵不進;懷朔若陷, 則武川亦危, 賊之銳氣百倍, 雖有良、平, 不能為大王計矣。」彧許為出師, 勝還, 復突圍而入。鈞復遣勝出覘武川, 武川已陷。勝馳還, 懷朔亦潰, 勝父子俱為可孤所虜。
五月, 臨淮王彧與破六韓拔陵戰於五原, 兵敗, 彧坐削除官爵。安北將軍隴西李叔仁又敗於白道, 賊勢日盛。魏主引丞相、令、僕、尚書、侍中、黃門於顯陽殿, 問之曰:「今寇連恆、朔, 逼近金陵, 計將安出?」吏部尚書元修義請遣重臣督軍鎮恆、朔以捍寇。帝曰:「去歲阿那瑰叛亂, 遣李崇北征, 崇上表求改鎮為州, 朕以舊章難革, 不從其請。尋崇此表, 開鎮戶非翼之心, 致有今日之患;但既往難追, 聊復略論耳。然崇貴戚重望, 器識英敏, 意欲還遣崇行, 何如?」僕射蕭寶寅等皆曰:「如此, 實合群望。」崇曰:「臣以六鎮遐僻, 密邇寇戎, 欲以慰悅彼心, 豈敢導之為亂!臣罪當就死, 陛下赦之;今更遣臣北行, 正是報恩改過之秋。但臣年七十, 加之疲病, 不堪軍旅, 願更擇賢材。」帝不許。修義, 天賜之子也。
臣光曰:李崇之表, 乃所以銷禍於未萌, 制勝於無形。魏肅宗既不能用, 及亂生之日, 曾無愧謝之言, 乃更以為崇罪。彼不明之君, 烏可與謀哉!《詩》云:「聽言則對, 誦言如醉, 匪用其良, 覆俾我悖。」其是之謂矣。
壬申, 加崇使持節、開府儀同三司、北討大都督, 命撫軍將軍崔暹、鎮軍將軍廣陽王深皆受崇節度。深, 嘉之子也。
六月, 以豫州刺史裴邃督征討諸軍事, 以伐魏。
魏自破六韓拔陵之反, 二夏、豳、涼寇盜蜂起。秦州刺史李彥, 政刑殘虐, 在下皆怨。是月, 城內薛珍等聚黨突入州門, 擒彥, 殺之, 推其黨莫折大提為帥, 大提自稱秦王。魏遣雍州刺史元志討之。
, 南秦州豪右楊松柏兄弟, 數為寇盜, 刺史博陵崔游誘之使降, 引為主簿, 接以辭色, 使說下群氐, 既而因宴會盡收斬之, 由是所部莫不猜懼。游聞李彥死, 自知不安, 欲逃去, 未果;城民張長命、韓祖香、孫掩等攻游, 殺之, 以城應大提。大提遺其黨卜胡襲高平, 克之, 殺鎮將赫連略、行台高元榮。大提尋卒, 子念生自稱天子, 置百官, 改元天建。
丁酉, 魏大赦。
, 七月, 甲寅, 魏遣吏部尚書元修義兼尚書僕射, 為西道行台, 帥諸將討莫折念生。
崔暹違李崇節度, 與破六韓拔陵戰於白道, 大敗, 單騎走還。拔陵並力攻崇, 崇力戰不能御, 引還云中, 與之相持。
廣相王深上言:「先朝都平城, 以北邊為重, 盛簡親賢, 擁麾作鎮, 配以高門子弟, 以死防遏, 非唯不廢仕宦, 乃更獨得復除, 當時人物, 忻慕為之。太和中, 僕射李沖用事, 涼州土人悉免廝役;帝鄉舊門, 仍防邊戍, 自非得罪當世, 莫肯與之為伍。本鎮驅使, 但為虞候、白直, 一生推遷, 不過軍主;然其同族留京師者得上品通官, 在鎮者即為清途所隔, 或多逃逸。乃峻邊兵之格, 鎮人不聽浮游在外, 於是少年不得從師, 長者不得游宦, 獨為匪人, 言之流涕!自定鼎伊、洛, 邊任益輕, 唯底滯凡才, 乃出為鎮將, 轉相模習, 專事聚斂。或諸方奸吏, 犯罪配邊, 為之指蹤, 政以賄立, 邊人無不切齒。及阿那瑰背恩縱掠, 發奔命追之, 十五萬眾度沙漠, 不日而還。邊人見此援師, 遂自意輕中國。尚書令臣崇求改鎮為州, 抑亦先覺, 朝廷未許。而高闕戍主御下失和, 拔陵殺之, 遂相帥為亂, 攻城掠地, 所過夷滅, 王師屢北, 賊黨日盛。此段之舉, 指望銷平;而崔暹只輪不返, 臣崇與臣逡巡復路, 相與還次云中, 將士之情莫不解體。今日所慮, 非止西北, 將恐諸鎮尋亦如此, 天下之事, 何易可量!」書奏, 不省。
詔征崔暹系廷尉;暹以女妓、田園賂元義, 卒得不坐。
丁丑, 莫折念生遣其都督楊伯年等攻仇鳩、河池二戍, 東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將軍伊祥等擊破之, 斬首千餘級。東益州本氐王楊紹先之國, 將佐皆以城民勁勇, 二秦反者皆其族類, 請先收其器械。子建曰:「城民數經行陣, 撫之足以為用, 急之則腹背為患。」乃悉召城民, 慰諭之, 既而漸分其父兄子弟外戍諸郡, 內外相顧, 卒無叛者。子建, 蘭根之族兄也。
魏涼州幢帥於菩提等執刺史宋穎, 據州反。
八月, 庚寅, 徐州刺史成景俊拔魏童城。
魏員外散騎侍郎李苗上書曰:「凡食少兵精, 利於速戰;糧多卒眾, 事宜持久。今隴賊猖狂, 非有素蓄, 雖據兩城, 本無德義。其勢在於疾攻, 日有降納, 遲則人情離沮, 坐待崩潰。夫飆至風舉, 逆者求萬一之功;高壁深壘, 王師有全制之策。但天下久泰, 人不曉兵, 奔利不相待, 逃難不相顧, 將無法令, 士非教習, 不思長久之計, 各有輕敵之心。如令隴東不守, 汧軍敗散, 則兩秦遂強, 三輔危弱, 國之右臂於斯廢矣。宜勒大將堅壁勿戰, 別命偏裨帥精兵數千出麥積崖以襲其後, 則汧、岐之下, 群妖自散。」
魏以苗為統軍, 與別將淳於誕俱出梁、益, 隸魏子建。未至, 莫折念生遣其弟高陽王天生將兵下隴。甲午, 都督元志與戰於隴口, 志兵敗, 棄眾東保岐州。
東西部敕勒皆叛魏, 附於破六韓拔陵, 魏主始思李崇及廣陽王深之言。丙申, 下詔:「諸州鎮軍貫非有罪配隸者, 皆免為民。」改鎮為州, 以懷朔鎮為朔州, 更命朔州白云州。遣兼黃門侍郎酈道元為大使, 撫慰六鎮。時六鎮已盡叛, 道元不果行。
先是, 代人遷洛者, 多為選部所抑, 不得仕進。及六鎮叛, 元義乃用代來寒人為傳詔以尉悅之。廷尉評代人山偉奏記, 稱義德美, 義摧偉為尚書二千石郎。秀容人乞伏莫於聚眾攻郡, 殺太守;丁酉, 南秀容牧子萬於乞真反, 殺太僕卿陸延, 秀容酋長爾硃榮討平之。榮, 羽健之玄孫也。其祖代勤, 嘗出獵, 部民射虎, 誤中其髀, 代勤拔箭, 不復推問, 所部莫不感悅。官至肆州刺史, 賜爵染郡公, 年九十餘而卒;子新興立。新興時, 畜牧尤蕃息, 牛羊駝馬, 色別為群, 瀰漫川谷, 不可勝數。魏每出師, 新興輒獻馬及資糧以助軍, 高祖嘉之。新興老, 請傳爵於子榮, 魏朝許之。榮神機明決, 御眾嚴整。時四方兵起, 榮陰有大志, 散其畜牧資財, 招合驍勇, 結納豪傑, 於是侯景、司馬子如、賈顯度及五原段榮、太安竇泰皆往依之。顯度, 顯智之兄也。
戊戌, 莫折念生遣都督竇雙攻魏盤頭郡, 東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將軍竇念祖擊破之。
九月, 戊申, 成景俊拔魏睢陵。戊午, 北兗州刺史趙景悅圍荊山。裴邃帥騎三千襲壽陽, 壬戌夜, 斬關而入, 克其外郭。魏揚州刺史長孫稚御之, 一日九戰, 後軍蔡秀成失道不至, 邃引兵還。別將擊魏淮陽, 魏使行台酈道元、都督河間王琛救壽陽, 安樂王鑒救淮陽。鑒, 詮之子也。
魏西道行台元修義得風疾, 不能治軍。壬申, 魏以尚書左僕射齊王蕭寶寅為西道行台大都督, 帥諸將討莫折念生。
宋穎密求救於吐谷渾王伏連籌, 伏連籌自將救涼州, 於菩提棄城走, 追斬之。城民越天安等復推宋穎為刺史。
河間王琛軍至西硤石, 解渦陽圍, 復荊山戍。青、冀二州刺史王神念與戰, 為琛所敗。冬, 十月, 戊寅, 裴邃、元樹攻魏建陵城, 克之。辛巳, 拔曲木, 掃虜將軍彭寶孫拔琅邪。
魏營州城民劉安定、就德興執史李仲遵, 據城反。城民王惡兒斬安定以降;德興東走, 自稱燕王。
胡琛遣其將宿勤明達寂豳、夏、北華三州, 壬午, 魏遺都督北海王顥帥諸將討之。顥, 詳之子也。
甲申, 彭寶孫拔檀丘。辛卯, 裴邃拔狄城;丙申。又拔甓城, 進屯黎漿。壬寅, 魏東海太守韋敬欣以司吾城降。定遠將軍曹世宗拔曲陽;甲辰, 又拔秦墟, 魏守將多棄城走。
魏使黃門侍郎盧同持節詣營州慰勞, 就德興降而復反。詔以同為幽州刺史兼尚書行台, 同屢為德興所敗而還。
魏朔方胡反, 圍夏州刺史源子雍, 城中食盡, 煮馬皮而食之, 眾無貳心。子雍欲自出求糧, 留其子延伯守統萬, 將佐皆曰:「今四方離叛, 糧盡援絕, 不若父子俱去。」子雍泣曰:「吾世荷國恩, 當畢命此城;但無食可守, 故欲往東州, 為諸君營數月之食, 若幸而得之, 保全必矣。」乃師羸弱詣東夏州運糧, 延伯與將佐哭而送之。子雍行數日, 胡帥曹阿各拔邀擊, 擒之。子雍潛遣人繼書, 敕城中努力固守。闔城憂懼, 延伯諭之曰:「吾父吉凶不可知, 方寸焦爛。但奉命守城, 所為者重, 不敢以私害公。諸君幸得此心!」於是眾感其義, 莫不奮勵。子雍雖被擒, 胡人常以民禮事之, 子雍為陳禍福, 勸阿各拔降。會阿各拔卒, 其弟桑生竟帥其眾隨子雍降。子雍見行台北海王顥, 具陳諸賊可滅之狀, 顥給子雍兵, 令其先驅。時東夏州闔境皆反, 所在屯結, 子雍轉斗而前, 九旬之中, 凡數十戰, 遂平東夏州, 徵稅粟以饋統萬, 二夏由是獲全。子雍, 懷之子也。
魏廣陽王深上言:「今六鎮盡叛, 高車二部亦與之同, 以此疲兵擊之, 必無勝理。不若選練精兵守恆州諸要, 更為後圖。」遂與李崇引兵還平城。崇謂諸將曰:「云中者, 白道之沖, 賊之咽喉, 若此地不全, 則並、肆危矣。當留一人鎮之, 誰可者?」眾舉費穆, 崇乃請穆為朔州刺史。
賀拔度拔父子及武川宇文肱糾合鄉里豪傑, 共襲衛可孤, 殺之;度拔尋與鐵勒戰死。肱, 逸豆歸之玄孫也。
李崇引國子博士祖瑩為長史;廣陽王深奏瑩詐增首級, 盜沒軍資, 瑩坐除名, 崇亦免官削爵征還。深專總軍政。
莫折天生進攻魏歧州, 十一月, 戊申, 陷之, 執都督元志及刺史裴芬之, 送莫折念生, 殺之。念生又使卜胡等寇涇州, 敗光祿大夫薛巒於平涼東。巒, 安都之孫也。
丙辰, 彭寶孫拔魏東莞。壬戌, 裴邃攻壽陽之安城, 丙寅, 馬頭、安城皆降。
高平人攻殺卜胡, 共迎胡琛。
魏以黃門侍郎楊昱兼侍中, 持節監北海王顥軍, 以救豳州, 豳州圍解。蜀賊張映龍、姜神達攻雍州, 雍州刺史元修義請援, 一日一夜, 書移九通。都督李叔仁遲疑不赴, 昱曰:「長安, 關中基本, 若長安不守, 大軍自然瓦散, 留此何益?」遂與叔仁進擊之, 斬神達, 餘黨散走。
十二月, 戊寅, 魏荊山降。
壬辰, 魏以京兆王繼為太師、大將軍, 都督西道諸軍以討莫折念生。
乙巳, 武勇將軍李國興攻魏平靜關;辛丑, 信威長史楊乾攻武陽關;任寅, 攻峴關;皆克之。國興進圍郢州, 魏郢州刺史裴詢與蠻酋西郢州刺史田樸特, 相表裡以拒之。圍城近百日, 魏援軍至, 國興引還。詢, 駿之孫也。
魏汾州諸胡反;以章武王融為大都督, 將兵討之。
魏魏子建招諭南秦諸氐, 稍稍降附, 遂復六郡十二戍, 斬賊帥韓祖香。魏以子建兼尚書, 為行台, 刺史如故, 梁、巴、二益、二秦諸州皆受節度。
莫折念生遣兵攻涼州, 城民趙天安復執刺史以應之。
是歲, 侍中、太子詹事周捨坐事免, 散騎常侍錢唐硃異代掌機密, 軍旅謀議, 方鎮改易, 朝儀詔敕, 皆典之。異好文義, 多藝能, 精力敏贍, 上以是任之。
  高祖武皇帝六普通六年(乙巳, 公元五二五年) 

, 正月, 丙午, 雍州刺史晉安王綱遣安北長史柳渾破魏南鄉郡;司馬董當門破魏晉城, 庚戌, 又破馬圈、雕陽二城。
辛亥, 上祀南郊, 大赦。
魏徐州刺史元法僧, 素附元義, 見義驕恣, 恐禍及己, 遂謀反。魏遺中書舍人張文伯至彭城, 法僧謂曰:「吾欲與汝去危就安, 能從我乎?」文伯曰:「我寧死見文陵松柏, 安能去忠義而從叛逆乎!」法僧殺之。庚申, 法僧殺行台高諒, 稱帝, 改元天啟, 立諸子為王。魏發兵擊之, 法僧乃遣其子景仲來降。
安東長史元顯和, 麗之子也, 舉兵與法僧戰;法僧擒之, 執其手, 命其共坐, 顯和不肯, 曰:「與翁皆出皇家, 一朝以地外叛, 獨不畏良史乎!」法僧猶欲慰諭之, 顯和曰:「我寧死為忠鬼, 不能生為叛臣!」乃殺之。
上使散騎常侍硃異使於法僧, 以宣城太守元略為大都督, 與將軍義興陳慶之、胡龍牙、成景俊等將兵應接。
莫折天生軍於黑水, 兵勢甚盛。魏以岐州刺史崔延伯為征西將軍、西道都督, 帥眾五萬討之。延伯與行台蕭寶寅軍於馬嵬。延伯素驍勇, 寶寅趣之使戰, 延伯曰:「明晨為公參賊勇怯。」乃選精兵數千西渡黑水, 整陳進向天生營;寶寅軍於水東, 遙為繼援。延伯直抵天生營下, 揚威脅之, 徐引兵還。天生見延伯眾少, 開營爭逐之, 其眾多於延伯十倍, 蹙延伯於水次, 寶寅望之失色。延伯自為後殿, 不與之戰, 使其眾先渡, 部伍嚴整, 天生兵不敢擊。須臾, 渡華, 延伯徐渡, 天生之眾亦引還。寶寅喜曰:「崔君之勇, 關、張不如。」延伯曰:「此賊非老奴敵也, 明公但安坐, 觀老奴破之。」癸亥, 延伯勒兵出, 寶寅舉軍繼其後。天生悉眾逆戰, 延伯身先士卒, 陷其前鋒, 將士盡銳競進, 大破之, 俘斬十餘萬, 追奔至小隴, 岐、雍及隴東皆平。將士稽留采掠, 天生遂塞隴道, 由是諸軍不能進。寶寅破宛川, 俘其民以為奴婢, 以美女十人賞岐州刺史魏蘭根, 蘭根辭曰:「此縣介於強寇, 不能自立, 故附從以救死。官軍之至, 宜矜而撫之, 奈何助賊為虐, 翦以為賤役乎!」悉求其父兄而歸之。
己巳, 裴邃拔魏新蔡郡, 詔侍中、領軍將軍西昌侯淵藻將眾前驅, 南兗州刺史豫章王綜與諸將繼進。癸酉, 裴邃拔鄭城, 汝、穎之間, 所在響應。魏河間王琛等憚邃威名, 軍於城父, 累月不進, 魏朝遣廷尉少卿崔孝芬持節、繼齋庫刀以趣之。孝芬, 挺之子也。琛至壽陽, 欲出兵決戰。長孫稚以為久雨, 未可出;琛不聽, 引兵五萬出城擊邃。邃為四甄以待之, 使直閣將軍李祖憐先挑戰而偽退;稚、琛悉眾追之, 四甄競發, 魏師大敗, 斬首萬餘級。琛走入城, 稚勒兵而殿, 遂閉門自固, 不敢復出。
魏安樂王鑒將兵討元法僧, 擊元略於彭城南。略大敗, 與數十騎走入城。鑒不設備, 法僧出擊, 大破之, 鑒單騎奔歸。將軍王希聃拔魏南陽平, 執太守薛曇尚。曇尚, 虎子之子也。甲戌, 以法僧為司空, 封始安郡公。
魏以安豐王延明為東道行台, 臨淮王彧為都督, 以擊彭城。
魏以京兆王繼為太尉。
二月, 乙未, 趙景悅拔魏龍亢。
, 魏劉騰既卒, 胡太后及魏主左右防衛微緩。元義亦自寬, 時出遊於外, 留連不返, 其所親諫, 義不納;太后察知之。去秋, 太后對帝謂群臣曰:「今隔絕我母子, 不聽往來, 復何用我為!我當出家, 修道於嵩山閒居寺耳。」因欲自下發。帝及群臣叩頭泣涕, 殷勤苦請, 太后聲色愈厲。帝乃宿於嘉福殿, 積數日, 遂與太后密謀黜義。然帝深匿形跡, 太后有忿恚, 欲得往來顯陽之言, 皆以告義;又對義流涕, 敘太后欲出家, 憂怖之心日有數四。義殊不以為疑, 乃勸帝從太后所欲。於是太后數御顯陽殿, 二宮無復禁礙。義舉元法僧為徐州, 法僧反, 太后數以為言, 義深愧悔。丞相高陽王雍, 雖位居義上, 而深畏憚之。會太后與帝游洛水, 雍邀二宮幸其第。日晏, 帝與太后至雍內室, 從者皆不得入, 遂相與定圖義之計。於是太后謂之曰:「元郎若忠於朝廷, 無反心, 何故不去領軍, 以餘官輔政!」義甚懼, 免冠求解領軍。乃以義為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尚書令、侍中、領左右。
戊戌, 魏大赦。
壬辰, 莫折念生遣都督楊鮓等攻仇池郡, 行台魏子建擊破之。
三月, 己酉, 上幸白下城, 履行六軍頓所。乙丑, 命豫章王綜權頓彭城, 總督眾軍, 並攝徐州府事。己巳, 以元法僧之子景隆為衡州刺史, 景仲為廣州刺史。上召法僧及元略還建康, 法僧驅彭城吏民萬餘人南渡。法僧至建康, 上寵待甚厚;元略惡其為人, 與之言, 未嘗笑。
魏詔京光王繼班師。
北涼州刺史錫休儒等自魏興侵魏梁州, 攻直城。魏梁州刺史傅豎眼遣其子敬紹擊之, 休儒等敗還。
柔然王阿那瑰為魏討破六韓拔陵, 魏遣牒云具仁繼雜物勞賜之。阿那瑰勒眾十萬, 自武川西向沃野, 屢破拔陵兵。夏, 四月, 魏主復遣中書舍人馮俊勞賜阿那瑰。阿那瑰部落浸強, 自稱敕連頭兵豆伐可汗。
魏元義雖解兵權, 猶總任內外, 殊不自意有廢黜之理。胡太后意猶豫未決, 侍中穆紹勸太后速去之。紹, 亮之子也。潘嬪有寵於魏主, 宦官張景嵩說之云:「義欲害嬪。」嬪泣訴於帝曰:「義非獨欲殺妾, 又將不利於陛下。」帝信之, 因義出宿, 解義侍中。明旦, 義將入宮, 門者不納。辛卯, 太后復臨朝攝政, 下詔追削劉騰官爵, 除義名為民。
清河國郎中令韓子熙上書為清河王懌訟冤, 乞誅元義等, 曰:「昔趙高柄秦, 令關東鼎沸;今元義專魏, 使四方云擾。開逆之端, 起於宋維, 成禍之末, 良由劉騰, 宜梟首洿宮, 斬骸沉族, 以明其罪。」太后命發劉騰之墓, 露散其骨, 籍沒家貲, 盡殺其養子。以子熙為中書舍人。子熙, 麒麟之孫也。
, 宋維父弁常曰:「維性疏險, 必敗吾家!」李崇、郭祚、游肇亦曰:「伯緒凶疏, 終傾宋氏。若得殺身, 幸矣!」維阿附元義, 超遷至洛州刺史, 至是除名, 尋賜死。
義之解領軍也, 太后以義黨與尚強, 未可猝制, 乃以侯剛代義為領軍以安其意。尋出剛為冀州刺史, 加儀同三司, 未至州, 黜為征虜將軍, 卒於家。太后欲殺賈粲, 以義黨多, 恐驚動內外, 乃出粲為濟州刺史, 尋追殺之, 籍沒其家。唯義以妹夫, 未忍行誅。
先是, 給事黃門侍郎元順以剛直忤義意, 以為齊州刺史;太后征還, 為侍中。侍坐於太后, 義妻在太后側, 順指之曰:「陛下奈何以一妹之故, 不正元義之罪, 使天下不得伸其冤憤!」太后嘿然。順, 澄之子也。它日, 太后從容謂侍臣曰:「劉騰、元義昔邀朕求鐵券, 冀得不死, 朕賴不與。」韓子熙曰:「事關生殺, 豈系鐵券!且陛下昔雖不與, 何解今日不殺!」太后憮然。未幾, 有告義及弟瓜謀誘六鎮降戶反於定州, 又招魯陽諸蠻侵擾伊闕, 欲為內應。得其手書, 太后猶未忍殺之。群臣固執不已, 魏主亦以為言, 太后乃從之, 賜義及弟瓜死於家, 猶贈義驃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、尚書令。江陽王繼廢於家, 病卒。前幽州刺史盧同坐義黨除名。
太后頗事妝飾, 數出遊幸, 元順面諫曰:「《禮》, 婦人夫沒自稱未亡人, 首去珠玉, 衣不文采。陛下母臨天下, 年垂不惑, 修飾過甚, 何以儀型後世!」太后慚而還宮, 召順, 責之曰:「千里相征, 豈欲眾中見辱邪!」順曰:「陛下不畏天下之笑, 而恥臣之一言乎!」
順與穆紹同直, 順因醉, 入其寢所, 紹擁被而起, 正色讓順曰:「身二十年侍中, 與卿先君亟連職事, 縱卿方進用, 何宜相排突也!」遂謝事還家, 詔諭久之, 乃起。
, 鄭羲之兄孫儼為司徒胡國珍行參軍, 私得幸於太后, 人未之知。蕭寶寅西討, 以儼為開府屬。太后再攝政, 儼請奉使還朝, 太后留之, 拜諫議大夫、中書舍人, 領嘗食典御, 晝夜禁中;每休沐, 太后常遣宦者隨之, 儼見其妻, 唯得言家事而已。中書舍人樂安徐紇, 粗有文學, 先以謅事趙修, 坐徙枹罕。後還, 復除中書舍人, 又諂事清河王懌;懌死, 出為雁門太守。還洛, 復諂事元義。義敗, 太后以紇為懌所厚, 復召為中書舍人, 紇又諂事鄭儼。儼以紇有智數, 仗為謀主;紇以儼有內寵, 傾身承接, 共相表裡, 勢傾內外, 號為「徐鄭」。儼累遷至中書令、車騎將軍;紇累遷至給事黃門侍郎, 仍領舍人, 總攝中書、門下之事, 軍國詔令莫不由之。紇有機辯強力, 終日治事, 略無休息, 不以為勞。時有急詔, 令數吏執筆, 或行或臣, 人別佔之, 造次俱成, 不失事理。然無經國大體, 專好小數, 見人矯為恭謹, 遠近輻湊附之。
給事黃門侍郎袁翻、李神軌皆領中書舍人, 為太后所信任, 時人云神軌亦得幸於太后, 眾莫能明也。神軌求婚於散騎常侍盧義僖, 義僖不許。黃門侍郎王誦謂義僖曰:「昔人不以一女易眾男, 卿豈易之邪!」義僖曰:「所以不從, 正為此耳。從之, 恐禍大而速。」誦乃堅握義僖手曰:「我聞有命, 不敢以告人。」女遂適他族。臨婚之夕, 太后遣中使宣敕停之, 內外惶怖, 義僖夷然自若。神軌, 崇之子;義僖, 度世之孫也。
胡琛據高平, 遣其大將萬俟丑奴、宿勤明達等寇魏涇州, 將軍盧祖遷、伊甕生討之, 不克。蕭寶寅、崔延伯既破莫折天生, 引兵會祖遷等於安定, 甲卒十二萬, 鐵馬八千, 軍威甚盛。丑奴軍於安定西北七里, 時以輕騎挑戰。大兵未交, 輒委走。延伯恃其勇, 且新有功, 遂唱議為先驅擊之。別造大盾, 內為鎖柱, 使壯士負而趨, 謂之排城, 置輜重於中, 戰士在外, 自安定北緣原北上。將戰, 有賊數百騎詐持文書, 云是降簿, 且乞緩師。寶寅、延伯未及閱視, 宿勤明達引兵自東北至, 降賊自西競下, 覆背擊之。延伯上馬奮擊, 逐北徑抵其營。賊皆輕騎, 延伯軍雜步卒, 戰久疲乏, 賊乘間得入排城;延伯遂大敗, 死傷近二萬人, 寶寅收眾退保安定。延伯自恥其敗, 乃繕甲兵, 募驍勇, 復自安定西進, 去賊七里結營。壬辰, 不告寶寅, 獨出襲賊, 大破之, 俄頃, 平其數柵。賊見軍士采掠散亂, 復還擊之, 魏兵大敗, 延伯中流矢卒, 士卒死者萬餘人。時大寇未平, 復失驍將, 朝野為之憂恐。於是賊勢愈盛, 而群臣自外來者, 太后問之, 皆言賊弱, 以求悅媚, 由是將帥求益兵者往往不與。
五月, 夷陵烈侯裴邃卒。邃沉深有思略, 為政寬明, 將吏愛而憚之。壬子, 以中護軍夏侯但督壽陽諸軍事, 馳驛代邃。
益州刺史臨汝侯淵猷遣其將樊文熾、蕭世澄等, 將兵圍魏益州長史和安於小劍, 魏益州刺史邴虯遣統軍河南胡小虎、崔珍寶將兵救之。文熾襲破其柵, 皆擒之, 使小虎於城下說和安令早降。小虎遙謂安曰:「我柵失備, 為賊所擒, 觀其兵力, 殊不足言。努力堅守, 魏行台、傅梁州援兵已至。」語未終, 軍士以刀毆殺之。西南道軍司淳於誕引兵救小劍, 文熾置柵於龍鬚山上以防歸路。戊辰, 誕密募壯士夜登山燒其柵, 梁軍望見歸路絕, 皆恟懼。誕乘而擊之, 文熾大敗, 僅以身免。虜世澄等將吏十一人, 斬獲萬計。魏子建以世澄購胡小虎之屍, 得而葬之。
魏魏昌武康伯李崇卒。
, 帝納齊東昏侯寵姬吳淑媛, 七月而生豫章王綜, 宮中多疑之。及淑媛寵衰怨望, 密謂綜曰:「汝七月生兒, 安得比諸皇子!然汝太子次弟, 幸保富貴, 勿洩也!」與綜相抱而泣。綜由是自疑, 晝則談虐如常, 夜則於靜室閉戶, 披髮席稿, 私於別室祭齊氏七廟。又微服至曲阿拜齊太宗陵, 聞俗說割血瀝骨, 滲則為父子, 遂潛發東昏侯塚, 並自殺一男試之, 皆驗。由是常懷異志, 專伺時變。綜有勇力, 能手制奔馬;輕財好士, 唯留附身故衣, 餘皆分施, 恆致罄乏。屢上便宜, 求為邊任, 上未之許。常於內齋布沙於地, 終日跣行, 足下生胝, 日能行三百里。王、侯、妃、主及外人皆知其志, 而上性嚴重, 人莫敢言。又使通問於蕭寶寅, 謂之叔父。為南兗州刺史, 不見賓客, 辭訟隔簾聽之, 出則垂帷於輿, 惡人識其面。
及在彭城, 魏安豐王延明、臨淮王彧將兵二萬逼彭城, 勝負久未決。上慮綜敗沒, 敕綜引軍還。綜恐南歸不復得至北邊, 乃密遣人送降款於彧;魏人皆不之信, 彧募人入綜軍驗其虛實, 無敢行者。殿中侍御史濟陰鹿悆為彧監軍, 請行, 曰:「若綜有誠心, 與之盟約;如其詐也, 何惜一夫!」時兩敵相對, 內外嚴固, 單騎間出, 逕趣彭城, 為綜軍所執, 問其來狀, 彧曰:「臨淮王使我來, 欲有交易耳。」時元略已南還, 綜聞之, 謂成景俊等曰:「我常疑元略規欲反城, 將驗其虛實, 故遣左右為略使, 入魏軍中, 呼彼一人。令其人果來, 可遣人詐為略有疾在深室, 呼至戶外, 令人傳言謝之。」綜又遣腹心安定梁話迎悆, 密以意狀語之。悆薄暮入城, 先引見胡龍牙, 龍牙曰:「元中山甚欲相見, 故遣呼卿。」又曰:「安豐、臨淮, 將少弱卒, 規復此城, 容可得乎!」悆曰:「彭城, 魏之東鄙, 勢在必爭, 得否在天, 非人所測。」龍牙曰:「當如卿言。」又引見成景俊, 景俊與坐, 謂曰:「卿不為刺客邪!」悆曰:「今者奉使, 欲返命本朝。相刺之事, 更卜後圖。」景俊為設飲食, 乃引至一所, 詐令一人自室中出, 為元略致意曰:「我昔有以南向, 且遣相呼, 欲聞鄉事;晚來疾作, 不獲相見。」悆曰:「早奉音旨, 冒險祗赴, 不得瞻見, 內懷反側。」遂辭退。諸將競問魏士馬多少, 悆盛陳有勁兵數十萬。諸將相謂曰:「此華辭耳!」悆曰:「崇朝可驗, 何華之有!」乃遣悆還。景俊送之於戲馬台, 北望城塹, 謂曰:「險固如此, 豈魏所能取!」悆曰:「攻守在人, 何論險固!」悆還, 於路復與梁話申固盟約。六月, 庚辰, 綜與梁話及淮陰苗文寵夜出, 步投彧軍。及旦, 齋內諸閣猶閉不開, 眾莫知所以, 唯見城外魏軍呼曰:「汝豫章王昨夜已來, 在我軍中, 汝尚何為!」城中求王不獲, 軍遂大潰。魏人入彭城, 乘勝追擊梁兵, 復取諸城, 至宿豫而還。將佐士卒死沒者什七八, 唯陳慶之帥所部得還。
上聞之, 驚駭, 有司奏削綜爵士, 絕屬籍, 更其子直姓悖氏。未旬日, 詔復屬籍, 封直為永新侯。
西豐侯正德自魏還, 志行無悛, 多聚亡命, 夜剽掠殺人於道, 以輕車將軍從綜北伐, 棄軍輒還。上積其前後罪惡, 免官削爵, 徙臨海;未至, 追赦之。
綜至洛陽, 見魏主, 還就館, 為齊東昏侯舉哀, 服斬衰三年。太后以下並就館吊之, 賞賜禮遇甚厚, 拜司空, 封高平郡公、丹陽王, 更名贊。以苗文寵、梁話皆為光祿大夫;封鹿悆為定陶縣子, 除員外散騎常侍。
綜長史濟陽江革、司馬范陽祖恆之皆為魏所虜, 安豐王延明聞其才名, 厚遇之。革稱足疾不拜。延明使恆之作《欹器漏刻銘》, 革唾罵恆之曰:「卿荷國厚恩, 乃為虜立銘, 孤負朝廷!」延明聞之, 令革作《大小寺碑》、《祭彭祖文》, 革辭不為。延明將棰之, 革厲色曰:「江革行年六十, 今日得死為幸, 誓不為人執筆!」延明知不可屈, 乃止;日給脫粟三升, 僅全其生而已。
上密召夏侯但還, 使休兵合肥, 俟淮堰成復進。
癸未, 魏大赦, 改元孝昌。
破六韓拔陵圍魏廣陽王深於五原, 軍主賀拔勝募二百人開東門出戰, 斬首百餘級, 賊稍退。深拔軍向明州, 勝常為殿。云州刺史費穆, 招撫離散, 四面拒敵。時北境州鎮皆沒, 唯云中一城獨存。久之, 道路阻絕, 援軍不至, 糧仗俱盡, 穆棄城南奔爾硃榮於秀容;既而詣闕請罪, 詔原之。
長流參軍於謹言於廣陽王深曰:「今寇盜蜂起, 未易專用武力勝也。謹請奉大王之威命, 諭以禍福, 庶幾稍可離也。」深許之。謹兼通諸國語, 乃單騎詣叛胡營, 見其酋長, 開示恩信, 於是西部鐵勒酋長乜列河等將三萬餘戶南詣深降。深欲引兵至折敷嶺迎之, 謹曰:「破六韓拔陵兵勢甚盛, 聞乜列河等來降, 必引兵邀之, 若先據險要, 未易敵也。不若以乜列河餌之, 而伏兵以待之, 必可破也。」深從之, 拔陵果引兵邀擊乜列河, 盡俘其眾;伏兵發, 拔陵大敗, 復得乜列河之眾而還。
柔然頭兵可汗大破破六韓拔陵, 斬其將孔雀等。拔陵避柔然, 南徙渡河。將軍李叔仁以拔陵稍逼, 求援於廣陽王深, 深帥眾赴之。賊前後降附者二十萬人, 深與行台元纂表:「乞於恆州北別立郡縣, 安置降戶, 隨宜賑賚, 息其亂心。」魏朝不從, 詔黃門侍郎楊昱分處之於冀、定、瀛三州就食。深謂纂曰:「此輩復為乞活矣。」
, 七月, 壬戌, 大赦。
八月, 魏柔玄鎮民杜洛周聚眾反於上谷, 改元真王, 攻沒郡縣, 高歡、蔡俊、尉景及段榮、安定彭樂皆從之。洛周圍魏燕州刺史博陵崔秉, 九月, 丙辰, 魏以幽州刺史常景兼尚書為行台, 與幽州都督元譚討之。景, 爽之孫也。自盧龍塞至軍都關, 皆置兵守險, 譚屯居庸關。
, 十月, 吐谷渾遣兵擊趙天安, 天安降, 涼州復為魏。
平西將軍高徽奉使厭噠, , 至枹罕。會河州刺史元祚卒, 前刺史梁釗之子景進引莫折念生兵圍其城。長史元永等推徽行州事, 勒兵固守;景進亦自行州事。徽請兵於吐谷渾, 吐谷渾救之, 景進敗走。徽, 湖之孫也。
魏方有事西北, 二荊、西郢群蠻皆反, 斷三鴉路, 殺都督, 寇掠, 北至襄城。汝水有冉氏、向氏、田氏, 種落最盛, 其餘大者萬家, 小者千室, 各稱王侯, 屯據險要, 道路不通。十二月, 壬午, 魏主下詔曰:「朕將親御六師, 掃蕩逋穢, 今先討荊蠻, 疆理南服。」時群蠻引梁將曹義宗等圍魏荊州, 魏都督崔暹將兵數萬救之, 至魯陽, 不敢進。魏更以臨淮王彧為征南大將軍, 將兵討魯陽蠻, 司空長史辛雄為行台左丞, 東趣葉城。別遣征虜將軍裴衍、恆農太守京兆王羆將兵一萬, 自武關出通三鴉路, 以救荊州。
衍等未至, 彧軍已屯汝上, 州郡被蠻寇者爭來請救, 彧以處分道別, 不欲應之。辛雄曰:「今裴衍未至, 王士眾已集, 蠻左唐突, 撓亂近畿, 王秉麾閫外, 見可而進, 何論別道!」彧恐後有得失之責, 邀雄符下。雄以群蠻聞魏主將自出, 心必震動, 可乘勢破也, 遂符彧軍, 令速赴擊。群蠻聞之, 果散走。
魏主欲自出討賊, 中書令袁翻諫而止。辛雄自軍中上疏曰:「凡人所以臨陳忘身, 觸白刃而不憚者, 一求榮名, 二貪重賞, 三畏刑罰, 四避禍難。非此數者, 雖聖王不能使其臣, 慈父不能厲其子矣。明主深知其情, 故賞必行, 罰必信, 使親疏貴賤勇怯賢愚, 聞鐘鼓之聲, 見旌旗之列, 莫不奮激, 競赴敵場, 豈懨久生而樂速死哉?利害懸於前, 欲罷不能耳。自秦、隴逆節, 蠻左亂常, 已歷數載, 凡在戎役數十萬人, 扞御三方之師, 敗多勝少, 跡其所由, 皆不明賞罰之故也。陛下雖降明詔, 賞不移時, 然將士之勳, 歷稔不決, 亡軍之卒, 晏然在家, 是使節士無所勸慕, 庸人無所畏懾;進而擊賊, 死交而賞賒, 退而逃散, 身全而無罪, 此其所以望敵奔沮, 不肯盡力者也。陛下誠能號令必信, 賞罰必行, 則軍威必張, 盜賊必息矣。」疏奏, 不省。
曹義宗等取魏順陽、馬圈, 與裴衍等戰於淅陽, 義宗等敗退。衍等復取順陽, 進圍馬圈。洛州刺史董紹以馬圈城堅, 衍等糧少, 上書言其必敗。未幾, 義宗擊衍等, 破之, 復取順陽。魏以王羆為荊州刺史。
邵陵王綸攝南徐州事, 在州喜怒不恆, 肆行非法。遨遊市裡, 問賣旦者曰:「刺史何如?」對言:「躁虐。」綸怒, 令吞旦而死。百姓惶駭, 道路以目。嘗逢喪車, 奪孝子服而著之, 匍匐號叫。簽帥懼罪, 密以聞。上始嚴責, 綸不能改, 於是遣代。綸悖慢逾甚, 乃取一老公短瘦類上者, 加以袞冕, 置之高坐, 朝以為君, 自陳無罪;使就坐剝褫, 捶之於庭。又作新棺, 貯司馬崔會意, 車輓歌為送葬之法, 使嫗乘車悲號。會意不能堪, 輕騎還都以聞。上恐其奔逸, 以禁兵取之, 將於獄賜盡, 太子統流涕固諫, 得免, 戊子, 免綸官, 削爵土。
魏山胡劉蠡升反, 自稱天子, 置百官。
, 敕勒酋長斛律金事懷朔鎮將楊鈞為軍主, 行兵用匈奴法, 望塵知馬步多少, 嗅地知軍遠近。及破六韓拔陵反, 金擁眾歸之, 拔陵署金為王。既而知拔陵終無所成, 乃詣云州降。仍稍引其眾南出黃瓜堆, 為杜洛周所破, 脫身歸爾硃榮, 榮以為別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