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治通鑑 梁紀 卷166

【梁紀二十二】
起旃蒙大淵獻, 盡柔兆困敦, 凡二年。
敬皇帝紹泰元年(乙亥, 公元五五五年)

, 正月, 壬午朔, 邵陵太守劉棻將兵援江陵, 至三百里灘, 部曲宋文徹殺之, 帥其眾還據邵陵。
梁王察即皇帝位於江陵, 改元大定;追尊昭明太子為昭明皇帝, 廟號高宗, 妃蔡氏為昭德皇后;尊其母龔氏為皇太后, 立妻王氏為皇后, 子巋為皇太子。賞刑制度並同王者, 唯上疏於魏則稱臣, 奉其正朔。至於官爵其下, 亦依梁氏之舊, 其勳級則兼用柱國等名。以咨議參軍蔡大寶為侍中、尚書令, 參掌選事;外兵參軍太原王操為五兵尚書。大寶嚴整有智謀, 雅達政事, 文辭贍速, 後梁主推心任之, 以為謀主, 比之諸葛孔明;操亦亞之。追贈邵陵王綸太宰, 謚曰壯武;河東王譽丞相, 謚曰武桓。以莫勇為武州刺史, 魏永壽為巴州刺史。
湘州刺史王琳將兵自小桂北下, 至蒸城, 聞江陵已陷, 為世祖發哀, 三軍縞素, 遣別將侯平帥舟師攻後梁。琳屯兵長沙, 傳檄州郡, 為進取之計。長沙王韶及上游諸將皆推琳為盟主。
齊主使清河王岳將兵攻魏安州, 以救江陵。岳至義陽, 江陵陷, 因進軍臨江, 郢州刺史陸法和及儀同三司宋蒞舉州降之;長史江夏太守王鈱不從, 殺之。甲午, 齊召岳還, 使儀同三司清都慕容儼戍郢州。王僧辯遣江州刺史侯瑱攻郢州, 任約、徐世譜、宜豐侯循皆引兵會之。
辛丑, 齊立貞陽侯淵明為梁主, 使其上黨王渙將兵送之, 徐陵、湛海珍等皆聽從淵明歸。
二月, 癸丑, 晉安王至自尋陽, 入居朝堂, 即梁王位, 時年十三。以太尉王僧辯為中書監、錄尚書、驃騎大將軍、都督中外諸軍事, 加陳霸先征西大將軍, 以南豫州刺史侯瑱為江州刺史, 湘州刺史蕭循為太尉, 廣州刺史蕭勃為司徒, 鎮東將軍張彪為郢州刺史。
齊主先使殿中尚書邢子才馳傳詣建康, 與王僧辯書, 以為:「嗣主沖藐, 未堪負荷。彼貞陽侯, 梁武猶子, 長沙之胤, 以年以望, 堪保金陵, 故置為梁王, 納於彼國。卿宜部分舟艫, 迎接今主, 並心一力, 善建良圖。」乙卯, 貞陽侯淵明亦與僧辯書求迎。僧辯復書曰:「嗣主體自宸極, 受於文祖。明公倘能入朝, 同獎王室, 伊、呂之任, 僉曰仰歸;意在主盟, 不敢聞命。」甲子, 齊以陸法和為都督荊、雍等十州諸軍事、太尉、大都督、西南道大行台, 又以宋蒞為郢州刺史, 蒞弟簉為湘州刺史。甲戌, 上黨王渙克譙郡。己卯, 淵明又與僧辯書, 僧辯不從。
魏以右僕射申徽為襄州刺史。
侯平攻後梁巴、武二州, 故劉棻主帥趙朗殺宋文徹, 以邵陵歸於王琳。
三月, 貞陽侯淵明至東關, 散騎常侍裴之橫御之。齊軍司尉瑾、儀同三司蕭軌南侵皎城, 晉州刺史蕭惠以州降之。齊改晉熙為江州, 以尉瑾為刺史。丙戌, 齊克東關, 斬裴之橫, 俘數千人;王僧辯大懼, 出屯姑孰, 謀納淵明。
丙申, 齊主還鄴, 封世宗二子孝珩為廣寧王, 延宗為安德王。
易聞江陵陷, 棄廣州還, 曲江侯勃復據有之。
魏太師泰遣王克、沈炯等還江南。泰得庾季才, 厚遇之, 令參掌太史。季才散私財, 購親舊之為奴婢者。泰問:「何能如是?」對曰:「僕聞克國禮賢, 言之道也。今郢都覆沒, 其君信有罪矣, 搢紳何咎, 皆為皁隸!鄙人羈旅, 不敢獻言, 誠切哀之, 故私購之耳。」泰乃悟, 曰:「吾之過也!微君, 遂失天下之望!」因出令, 免梁俘為奴婢者數千口。夏, 四月, 庚申, 齊主如晉陽。
五月, 庚辰, 侯平等擒莫勇、魏永壽。江陵之陷也, 永嘉王莊生七年矣, 尼法慕匿之, 王琳迎莊, 送之建康。
庚寅, 齊主還鄴。
王僧辯遣使奉啟於貞陽侯淵明, 定君臣之禮, 又遣別使奉表於齊, 以子顯及顯母劉氏、弟子世珍為質於淵明, 遣左民尚書周弘正至歷陽奉迎, 因求以晉安王為皇太子;淵明許之。淵明求度衛士三千, 僧辯慮其為變, 止受散卒千人。庚子, 遣龍舟法駕迎之。淵明與齊上黨王渙盟於江北, 辛丑, 自採石濟江。於是梁輿南渡, 齊師北返。僧辯疑齊, 擁楫中流, 不敢就西岸。齊侍中裴英起衛送淵明, 與僧辯會於江寧。癸卯, 淵明入建康, 望硃雀門而哭, 道逆者以哭對。丙午, 即皇帝位, 改元天成, 以晉安王為皇太子, 王僧辯為大司馬, 陳霸先為侍中。
六月, 庚戌朔, 齊發民一百八十萬築長城, 自幽州夏口西至恆州九百餘里, 命定州刺史趙郡王睿將兵監之。睿, 琛之子也。
齊慕容儼始入郢州, 而侯瑱等奄至城下, 儼隨方備御, 瑱等不能克;乘間出擊瑱等軍, 大破之。城中食盡, 煮草木根葉及靴皮帶角食之, 與士卒分甘共苦, 堅守半歲, 人無異志。貞陽侯淵明立, 乃命瑱等解圍, 瑱還鎮豫章。齊人以城在江外難守, 因割以還梁。儼歸, 望齊主, 悲不自勝。齊主呼前, 執其手, 脫帽看發, 歎息久之。
吳興太守杜龕, 王僧辯之婿也。僧辯以吳興為震州, 用龕為刺史, 又以其弟侍中僧愔為豫章太守。
壬子, 齊主以梁國稱籓, 詔凡梁民悉遣南還。
丁卯, 齊主如晉陽;壬申, 自將擊柔然。秋, 七月, 己卯, 至白道, 留輜重, 帥輕騎五千追柔然, 壬午, 及之於懷朔鎮。齊主親犯矢石, 頻戰, 大破之。至於沃野, 獲其酋長, 及生口二萬餘, 牛羊數十萬。壬辰, 還晉陽。
八月, 辛巳, 王琳自蒸城還長沙。
齊主還鄴, 以佛、道二教不同, 欲去其一, 集二家學者論難於前, 遂敕道士皆剃髮為沙門;有不從者, 殺四人, 乃奉命。於是齊境皆無道士。
, 王僧辯與陳霸先共滅侯景, 情好甚篤, 僧辯為子頠娶霸先女, 會僧辯有母喪, 未成昏。僧辯居石頭城, 霸先在京口, 僧辯推心待之, 頠兄顗屢諫, 不聽。及僧辯納貞陽侯淵明, 霸先遣使苦爭之, 往返數四, 僧辯不從。霸先切歎, 謂所親曰:「武帝子孫甚多, 唯孝元能復仇雪恥, 其子何罪, 而忽廢之!吾與王公並處托孤之地, 而王公一旦改圖, 外依戎狄, 援立非次, 其志欲何所為乎!」乃密具袍數千領及錦彩金銀為賞賜之具。
會有告齊師大舉至壽春將入寇者, 僧辯遣記室江旰告霸先, 使為之備。霸先因是留旰於京口, 舉兵襲僧辯。九月, 壬寅, 召部將侯安都、周文育及安陸徐度、錢塘杜稜謀之。稜以為難, 霸先懼其謀洩, 以手巾絞稜, 悶絕於地, 因閉於別室。部分將士, 分賜金帛, 以弟子著作郎曇朗鎮京口, 知留府事, 使徐度、侯安都帥水軍趨石頭, 霸先帥馬步自江乘羅落會之。是夜, 皆發, 召杜稜與同行。知其謀者, 唯安都等四將, 外人皆以為江旰徵兵御齊, 不之怪也。
甲辰, 安都引舟艦將趣石頭, 霸先控馬未進, 安都大懼, 追霸先罵曰:「今日作賊, 事勢已成, 生死須決, 在後欲何所望!若敗, 俱死, 後期得免斫頭邪?」霸先曰:「安都嗔我!」乃進。安都至石頭城北, 棄舟登岸。石頭城北接岡阜, 不甚危峻。安都被甲帶長刀, 軍人捧之, 投於女垣內, 眾隨而入, 進及僧辯臥室。霸先兵亦自南門入。僧辯方視事, 外白有兵, 俄而兵自內出。僧辯遽走, 遇子頠, 與俱出閣, 帥左右數十人苦戰於廳事前, 力不敵, 走登南門樓, 拜請求哀。霸先欲縱火焚之, 僧辯與頠俱下就執。霸先曰:「我有何辜, 公欲與齊師賜討?」且曰:「何意全無備?」僧辯曰:「委公北門, 何謂無備?」是夜, 霸先縊殺僧辯父子。既而竟無齊兵, 亦非霸先之譎也。前青州刺史新安程靈洗帥所領救僧辯, 力戰於石頭西門, 軍敗。霸先遣使招諭, 久之乃降。霸先義之, 以為蘭陵太守, 使助防京口。乙巳, 霸先為檄佈告中外, 列僧辯罪狀, 且曰:「資斧所指, 唯王僧辯父子兄弟, 其餘親黨, 一無所問。」
丙午, 貞陽侯淵明遜位, 出就邸, 百僚上晉安王表, 勸進。冬, 十月, 己酉, 晉安王即皇帝位, 大赦, 改元, 中外文武賜位一等。以貞陽侯淵明為司徒, 封建安公。告齊云:「僧辯陰圖篡逆, 故誅之。」仍請稱臣於齊, 永為籓國。齊遣行台司馬恭與梁人盟於歷陽。
辛亥, 齊主如晉陽。
壬子, 加陳霸先尚書令、都督中外諸軍事、車騎將軍、揚、南徐二州刺史。癸丑, 以宜豐侯循為太保, 建安公淵明為太傅, 曲江侯勃為太尉, 王琳為車騎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
戊午, 尊帝所生夏貴妃為皇太后, 立妃王氏為皇后。
杜龕恃王僧辯之勢, 素不禮於陳霸先。在吳興, 每以法繩其宗族, 霸先深怨之。及將圖僧辯, 密使兄子茜還長城, 立柵以備龕。僧辯死, 龕據吳興拒霸先, 義興太守韋載以郡應之。吳郡太守王僧智, 僧辯之弟也, 亦據城守。陳茜至長城, 收兵才數百人, 杜龕遣其將杜泰將精兵五千奄至, 將士相視失色。茜言笑自若, 部分益明, 眾心乃定。泰日夜苦攻數旬, 不克而退。霸先使周文育攻義興, 義興屬縣卒皆霸先舊兵, 善用弩, 韋載收得數十人, 系以長鎖, 命所親監之, 使射文育軍, 約曰:「十發不兩中者死。」故每發輒斃一人, 文育軍稍卻。載因於城外據水立柵, 相持數旬。杜龕遣其從弟北叟將兵拒戰, 北叟敗, 歸於義興。霸先聞文育軍不利, 辛未, 自表東討, 留高州刺史侯安都、石州刺史杜稜宿衛台省。甲戌, 軍至義興, 丙子, 拔其水柵。
譙、秦二州刺史徐嗣徽從弟嗣先, 僧辯之甥也。僧辯死, 嗣先亡就嗣徽, 嗣徽以州入於齊。及陳霸先東討義興, 嗣徽密結南豫州刺史任約, 將精兵五千乘虛襲建康, 是日, 入據石頭, 游騎至闕下。侯安都閉門藏旗幟, 示之以弱, 令城中曰:「登陴窺賊者斬!」及夕, 嗣徽等收兵還石頭。安都夜為戰備, 將旦, 嗣徽等又至, 安都帥甲士三百開東、西掖門出戰, 大破之, 嗣徽等奔還石頭, 不敢復逼台城。
陳霸先遣韋載族弟翽繼書諭載, 丁丑, 載及杜北叟皆降, 霸先厚撫之, 以翽監義興郡, 引載置左右, 與之謀議。霸先卷甲還建康, 使周文育討杜龕, 救長城。將軍黃他攻王僧智於吳郡, 不克, 霸先使寧遠將軍裴忌助之。忌選所部精兵輕行倍道, 自錢塘直趣吳郡, , 至城下, 鼓噪薄之。僧智以為大軍至, 輕舟奔吳興。忌入據吳郡, 因以忌為太守。
十一月, 己卯, 齊遣兵五千度江據姑孰, 以應徐嗣徽、任約。陳霸先使合州刺史徐度立柵於冶城。庚辰, 齊又遣安州刺史翟子崇、楚州刺史劉士榮、淮州刺史柳達摩將兵萬人於胡墅度米三萬石、馬千匹入石頭。霸先問計於韋載。載曰:「齊師若分兵先據三吳之路, 略地東境, 則時事去矣。今可急於淮南因侯景故壘築城, 以通東道轉輸, 分兵絕彼之糧運, 使進無所資, 則齊將之首旬日可致。」霸先從之。癸未, 使侯安都夜襲胡墅, 燒齊船千餘艘;仁威將軍周鐵虎斷齊運輸, 擒其北徐州刺史張領州;仍遣韋載於大航築侯景故壘, 使杜稜守之。齊人於倉門、水南立二柵, 與梁兵相拒。壬辰, 齊大都督蕭軌將兵屯江北。
, 齊平秦王歸彥幼孤, 高祖令清河昭武王岳養之, 岳情禮甚薄, 歸彥心銜之。及顯祖即位, 歸彥為領軍大將軍, 大被寵遇, 岳謂其德己, 更倚賴之。岳屢將兵立功, 有威名, 而性豪侈, 好酒色, 起第於城南, 廳事後開巷。歸彥譖之於帝曰:「清河僭擬宮禁, 制為永巷, 但無闕耳。」帝由是惡之。帝納倡婦薛氏於後宮, 岳先嘗因其姊迎之至第。帝夜遊於薛氏家, 其姊為父乞司徒。帝大怒, 懸其姊, 鋸殺之。讓岳以奸, 岳不服, 帝益怒, 乙亥, 使歸彥鴆岳。岳自訴無罪, 歸彥曰:「飲之則家全。」飲之而卒, 葬贈如禮。
薛嬪有寵於帝, 久之, 帝忽思其與岳通, 無故斬首, 藏之於懷, 出東山宴飲。勸酬始合, 忽探出其首, 投於柈上, 支解其屍, 弄其髀為琵琶, 一座大驚。帝方收取, 對之流涕曰:「佳人難再得!」載屍以出, 被發步哭而隨之。
甲辰, 徐嗣徽等攻冶城柵, 陳霸先將精甲自西明門出擊之, 嗣徽等大敗, 留柳達摩等守城, 自往採石迎齊援。
以郢州刺史宜豐侯循為太保, 廣州刺史曲江侯勃為司空, 並征入侍。循受太保而辭不入。勃方謀舉兵, 遂不受命。
鎮南將軍王琳侵魏, 魏大將軍豆盧寧御之。
十二月, 癸丑, 侯安都襲秦郡, 破徐嗣徽柵, 俘數百人。收其家, 得其琵琶及鷹, 遣使送之曰:「昨至弟處得此, 今以相還。」嗣徽大懼。丙辰, 陳霸先對冶城立航, 悉渡眾軍, 攻其水南二柵。柳達摩等渡淮置陳, 霸先督兵疾戰, 縱火燒柵, 齊兵大敗, 爭舟相擠, 溺死者以千數, 呼聲震天地, 盡收其船艦。是日, 嗣徽與任約引齊兵水步萬餘人還據石頭, 霸先遣兵詣江寧, 據險要。嗣徽等水步不敢進。頓江寧浦口, 霸先遣侯安都將水軍襲破之, 嗣徽等單舸脫走, 盡收其軍資器械。
己未, 霸先四面攻石頭, 城中無水, 升水直絹一匹。庚申, 達摩遣使請和於霸先, 且求質子。時建康虛弱, 糧運不繼, 朝臣皆欲與齊和, 請以霸先從子曇朗為質。霸先曰:「今在位諸賢欲息肩於齊, 若違眾議, 謂孤愛曇朗, 不恤國家, 今決遣曇朗, 棄之寇庭。齊人無信, 謂我微弱, 必當背盟。齊寇若來, 諸君須為孤力鬥也!」乃以曇朗及永嘉王莊、丹楊尹王沖之子鈱為質, 與齊人盟於城外, 將士咨其南北。辛酉, 霸先陳兵石頭南門, 送齊人歸北, 徐嗣徽、任約皆奔齊。收齊馬仗船米, 不可勝計。齊主誅柳達摩。壬戌, 齊和州長史烏丸遠自南州奔還歷陽。
江寧令陳嗣、黃門侍郎曹朗據姑孰反, 霸先命侯安都等討平之。霸先恐陳曇朗亡竄, 自帥步騎至京口迎之。
交州刺史劉元偃帥其屬數千人歸王琳。
魏以侍中李遠為尚書左僕射。
魏益州刺史宇文貴使譙淹從子子嗣誘說淹, 以為大將軍, 淹不從, 斬子嗣。貴怒, 攻之, 淹自東遂寧徙屯墊江。
, 晉安民陳羽, 世為閩中豪姓, 其子寶應多權詐, 郡中畏服。侯景之亂, 晉安太守賓化侯云以郡讓羽, 羽老, 但治郡事, 令寶應典兵。時東境荒饉, 而晉安獨豐衍。寶應數自海道出, 寇抄臨安、永嘉、會稽, 或載米粟與之貿易, 由是能致富強。侯景平, 世祖因以羽為晉安太守。及陳霸先輔政, 羽求傳郡於寶應, 霸先許之。
是歲, 魏宇文泰諷淮安王育上表請如古制降爵為公, 於是宗室諸王皆降為公。
突厥木桿可汗擊柔然主鄧叔子, 滅之, 叔子收其餘燼奔魏。木桿西破厭噠, 東走契丹, 北並契骨, 威服塞外諸國。其地東自遼海, 西至西海, 長萬里, 南自沙漠以北五六千里皆屬焉。木桿恃其強, 請盡誅鄧叔子等於魏, 使者相繼於道。太師泰收叔子以下三千餘人付其使者, 盡殺之於青門外。
, 魏太師泰以漢、魏官繁, 命蘇綽及尚書令盧辯依《周禮》更定六官。
敬皇帝太平元年(丙子, 公元五五六年)


, 正月, 丁丑, 魏初建六官, 以宇文泰為太師、大塚宰, 柱國李弼為太傅、大司徒, 趙貴為太保、大宗伯, 獨孤信為大司馬, 於謹為大司寇, 侯莫陳崇為大司空。自餘百官, 皆仿《周禮》。
戊寅, 大赦, 其與任約、徐嗣徽同謀者, 一無所問。癸未, 陳霸先使從事中郎江旰說徐嗣徽使南歸, 嗣徽執旰送齊。
陳茜、周文育合軍攻杜龕於吳興。龕勇而無謀, 嗜酒常醉, 其將杜泰陰與茜等通。龕與茜等戰, , 泰因說龕使降, 龕然之。其妻王氏曰:「霸先仇隙如此, 何可求和!」因出私財賞募, 復擊茜等, 大破之。既而杜泰降於茜, 龕尚醉未覺, 茜遣人負出, 於項王寺前斬之。王僧智與其弟豫章太守僧愔俱奔齊。
東揚州刺史張彪素為王僧辯所厚, 不附霸先。二月, 庚戌, 陳茜、周文育輕兵襲會稽, 彪兵敗, 走入若邪山中, 茜遣其將吳興章昭遠追斬之。東陽太守留異饋茜糧食, 霸先以異為縉州刺史。
江州刺史侯瑱本事王僧辯, 亦擁兵據豫章及江州, 不附霸先。霸先以周文育為南豫州刺史, 使將兵擊湓城, 庚申, 又遣侯安都、周鐵虎將舟師立柵於梁山, 以備江州。
癸亥, 徐嗣徽、任約襲採石, 執戍主明州刺史張懷鈞送於齊。
後梁主擊侯平於公安, 平與長沙王韶引兵還長沙。王琳遣平鎮巴州。
三月, 壬午, 詔雜用古今錢。
戊戌, 齊遣儀同三司蕭軌、庫狄伏連、堯難宗、東方老等與任約、徐嗣徽合兵十萬入寇, 出柵口, 向梁山。陳霸先帳內蕩主黃叢逆擊, 破之, 齊師退保蕪湖。霸先遣定州刺史沈泰等就侯安都, 共據梁山以御之。周文育攻湓城, 未克, 召之還。夏, 四月, 丁巳, 霸先如梁山巡撫諸軍。
乙丑, 齊儀同三司婁睿討魯陽蠻, 破之。
侯安都輕兵襲齊行台司馬恭於歷陽, 大破之, 俘獲萬計。
魏太師泰尚孝武妹馮翊公主, 生略陽公覺;姚夫人生寧都公毓。毓於諸子最長, 娶大司馬獨孤信女。泰將立嗣, 謂公卿曰:「孤欲立子以嫡, 恐大司馬有疑, 如何?」眾默然, 未有言者。尚書左僕射李遠曰:「夫立子以嫡不以長, 略陽公為世子, 公何所疑!若以信為嫌, 請先斬之。」遂拔刀而起。泰亦起, 曰:「何至於是!」信又自陳解, 遠乃止。於是群公並從遠議。遠出外, 拜謝信曰:「臨大事不得不爾!」信亦謝遠曰:「今日賴公決此大議。」遂立覺為世子。
太師泰北巡。
五月, 齊人召建安公淵明, 詐許退師, 陳霸先具舟送之。癸未, 淵明疽發背卒。甲申, 齊兵發蕪湖, 庚寅, 入丹楊縣, 丙申, 至秣稜故治。陳霸先遣周文育屯方山, 徐度頓馬牧, 杜稜頓大航南以御之。
齊漢陽敬懷王洽卒。
辛丑, 齊人跨淮, 立橋柵渡兵, 夜至方山。徐嗣徽等列艦於青墩, 至於七磯, 以斷周文育歸路。文育鼓噪而發, 嗣徽等不能制;至旦, 反攻嗣徽。嗣徽驍將鮑砰獨以小艦殿軍, 文育乘單舴艋與戰, 跳入艦中, 斬砰, 仍牽其艦而還。嗣徽眾大駭, 因留船蕪湖, 自丹楊步上。陳霸先追侯安都、徐度皆還。
癸卯, 齊兵自方山進及倪塘, 游騎至台, 建康震駭。帝總禁兵出頓長樂寺, 內外纂嚴。霸先拒嗣徽等於白城, 適與周文育會。將戰, 風急, 霸先曰:「兵不逆風。」文育曰:「事急矣, 何用古法!」抽槊上馬先進, 眾軍從之, 風亦尋轉, 殺傷數百人。侯安都與嗣徽等戰於耕壇南, 安都帥十二騎突其陳, 破之, 生擒齊儀同三司乞伏無勞。霸先潛撤精卒三千配沈泰渡江, 襲齊行台趙彥深於瓜步, 獲艦百餘艘, 粟萬斛。
六月, 甲辰, 齊兵潛至鐘山, 侯安都與齊將王敬寶戰於龍尾, 軍主張纂戰死。丁未, 齊師至幕府山, 霸先遣別將錢明將水軍出江乘, 邀擊齊人糧運, 盡獲其船米。齊軍乏食, 殺馬驢食之。庚戌, 齊軍逾鐘山, 霸先與眾軍分頓樂游苑東及覆舟山北, 斷其衝要。壬子, 齊軍至玄武湖西北, 將據北郊壇, 眾軍自覆舟東移頓壇北, 與齊人相對。
會連日大雨, 平地水丈餘, 齊軍晝夜坐立泥中, 足指皆爛, 懸鬲以爨, 而台中及潮溝北路燥, 梁軍每得番易。時四方壅隔, 糧運不至, 建康戶口流散, 徵求無所。甲寅, 少霽, 霸先將戰, 調市人得麥飯, 分給軍士, 士皆饑疲。會陳茜饋米三千斛、鴨千頭, 霸先命炊米煮鴨, 人人以荷葉裹飯, 緄以鴨肉數臠。乙卯, 未明, 蓐食, 比曉, 霸先帥麾下出莫府山。侯安都謂其部將蕭摩訶曰:「卿驍勇有名, 千聞不如一見。」摩訶對曰:「今日令公見之。」及戰, 安都墜馬, 齊人圍之, 摩訶單騎大呼, 直衝齊軍, 齊軍披靡, 安都乃免。霸先與吳明徹、沈泰等眾軍首尾齊舉, 縱兵大戰, 安都自白下引兵橫出其後, 齊師大潰, 斬獲數千人, 相蹂籍而死者不可勝計。生擒徐嗣徽及其弟嗣宗, 斬之以徇, 追奔至於臨沂。其江乘、攝山、鐘山等諸軍相次克捷, 虜蕭軌、東方老、王敬寶等將帥凡四十六人。其軍士得竄至江者, 縛荻筏以濟, 中江而溺, 流屍至京口, 翳水彌岸;唯任約、王僧愔得免。丁巳, 眾軍出南州, 燒齊舟艦。
戊午, 大赦。己未, 解嚴。軍士以賞俘貿酒, 一人裁得一醉。庚申, 斬齊將蕭軌等, 齊人聞之, 亦殺陳曇朗。霸先啟解南徐州以授侯安都。
侯平頻破後梁軍, 以王琳兵威不接, 更不受指麾;琳遣將討之。平殺巴州助防呂旬, 收其眾, 奔江州, 侯瑱與之結為兄弟。琳軍勢益衰, 乙丑, 遣使奉表詣齊, 並獻馴象。江陵之陷也, 琳妻蔡氏、世子毅皆沒於魏, 琳又獻款於魏以求妻子;亦稱臣於梁。
齊發丁匠三十餘萬, 修廣三台宮殿。
齊顯祖之初立也, 留心政術, 務存簡靖, 坦於任使, 人得盡力。又能以法馭下, 或有違犯, 不容勳戚, 內外莫不肅然。至於軍國機策, 獨決懷抱;每臨行陣, 親當矢石, 所向有功。數年之後, 漸以功業自矜, 遂嗜酒淫泆, 肆行狂暴;或身自歌舞, 盡日通宵;或散發胡服, 雜衣錦彩;或袒露形體, 塗傅粉黛;或乘牛、驢、橐駝、白象, 不施鞍勒;或令崔季舒、劉桃枝負之而行, 擔胡鼓拍之;勳戚之第, 朝夕臨幸, 遊行市裡, 街坐巷宿;或盛夏日中暴身, 或隆冬去衣馳走;從者不堪, 帝居之自若。三台構木高二十七丈, 兩棟相距二百餘尺, 工匠危怯, 皆繫繩自防, 帝登脊疾走, 殊無怖畏;時復雅舞, 折旋中節, 傍人見者莫不寒心。嘗於道上問婦人曰:「天子何如?」曰:「顛顛癡癡, 何成天子!」帝殺之。
婁太后以帝酒狂, 舉杖擊之曰:「如此父生如此兒!」帝曰:「即當嫁此老母與胡。」太后大怒, 遂不言笑。帝欲太后笑, 自匍匐以身舉床, 墜太后於地, 頗有所傷。既醒, 大慚恨, 使積柴熾火, 欲入其中。太后驚懼, 親自持挽, 強為之笑, 曰:「向汝醉耳!」帝乃設地席, 命平秦王歸彥執杖, 口自責數, 脫背就罰, 謂歸彥曰:「杖不出血, 當斬汝。」太后前自抱之, 帝流涕苦請, 乃笞腳五十, 然後衣冠拜謝, 悲不自勝。因是戒酒, 一旬, 又復如初。
帝幸李後家, 以鳴鏑射後母崔氏, 罵曰:「吾醉時尚不識太后, 老婢何事!」馬鞭亂擊一百有餘。雖以楊愔為宰相, 使進廁籌, 以馬鞭鞭其背, 流血浹袍。嘗欲以小刀嫠其腹, 崔季舒托俳言曰:「老小公子惡戲。」因掣刀去之。又置愔於棺中, 載以車。又嘗持槊走馬, 以擬左丞相斛律金之胸者三, 金立不動, 乃賜帛千段。
高氏婦女不問親疏, 多與之亂, 或以賜左右, 又多方苦辱之。彭城王浟太妃爾硃氏, 魏敬宗之後也, 帝欲蒸之, 不從;手刃殺之。故魏樂安王元昂, 李後之姊婿也, 其妻有色, 帝數幸之, 欲納為昭儀。召昂, 令伏, 以鳴鏑射之百餘下, 凝血垂將一石, 竟至於死。後啼不食, 乞讓位於姊, 太后又以為言, 帝乃止。
又嘗於眾中召都督韓哲, 無罪, 斬之。作大鑊、長鋸、坐刀、碓之屬, 陳之於庭。每醉, 輒手殺人, 以為戲樂。所殺者多令支解, 或焚之於火, 或投之於水。楊愔乃簡鄴下死囚, 置之仗內, 謂之供御囚, 帝欲殺人, 輒執以應命。三月不殺, 則宥之。
開府參軍裴謂之上書極諫, 帝謂楊愔曰:「此愚人, 何敢如是!」對曰:「彼欲陛下殺之, 以成名於後世耳。」帝曰:「小人, 我且不殺, 爾焉得名!」帝與左右飲, 曰:「樂哉!」都督王紘曰:「有大樂, 亦有大苦。帝曰:「何謂也?」對曰:「長夜之飲, 不寤國亡身隕, 所謂大苦!」帝縛紘, 欲斬之, 思其有救世宗之功, 乃捨之。
帝游宴東山, 以關、隴未平, 投杯震怒, 召魏收於前, 立為詔書, 宣示遠近, 將事西行。魏人震恐, 常為度隴之計。然實未行。一日, 泣謂群臣曰:「黑獺不受我命, 奈何?」都督劉桃枝曰:「臣得三千騎, 請就長安擒之以來。」帝壯之, 賜帛千匹。趙道德進曰:「東西兩國, 強弱力均, 彼可擒之以來, 此亦可擒之以往。桃枝妄言應誅, 陛下奈何濫賞!」帝曰:「道德言是。」回絹賜之。帝乘馬欲下峻岸入於漳, 道德攬轡回之。帝怒, 將斬之。道德曰:「臣死不恨!當於地下啟先帝:論此兒酣酗顛狂, 不可教訓!」帝默然而止。它日, 帝謂道德曰:「我飲酒過, 須痛杖我。」道德抶之, 帝走。道德逐之曰:「何物人, 為此舉止!」
典御丞李集面諫, 比帝於桀、紂。帝令縛置流中, 沉沒久之, 復令引出, 謂曰:「吾何如桀、紂?」集曰:「向來彌不及矣!」帝又令沉之, 引出, 更問, 如此數四, 集對如初。帝大笑曰:「天下有如此癡人, 方知龍逄、比干未是俊物!」遂釋之。頃之, 又被引入見, 似有所諫, 帝令將出要斬。其或斬或赦, 莫能測焉。內外憯憯, 各懷怨毒。而素能默識強記, 加以嚴斷, 群下戰慄, 不敢為非。又能委政楊愔, 愔總攝機衡, 百度修敕, 故時人皆言主昏於上, 政清於下。愔風表鑒裁, 為朝野所重, 少歷屯, 及得志, 有一餐之惠者必重報之, 雖先嘗欲殺己者亦不問;典選二十餘年, 以獎拔賢才為己任。性復強記, 一見皆不忘其姓名, 選人魯漫漢自言猥賤獨不見識, 愔曰:「卿前在元子思坊, 乘短尾牝驢, 見我不下, 以方麴障面, 我何為不識卿!」漫漢驚服。
, 七月, 甲戌, 前天門太守樊毅襲武陵, 殺武州刺史衡陽王護;王琳使司馬潘忠擊之, 執毅以歸。護, 暢之孫也。
丙子, 以陳霸先為中書監、司徒、揚州刺史, 進爵長城公, 餘如故。
, 余孝頃為豫章太守, 侯瑱鎮豫章, 孝頃於新吳縣別立城柵, 與瑱相拒。瑱使其從弟奫守豫章, 悉眾攻孝頃, 久不克, 築長圍守之。癸酉, 侯平發兵攻奫, 大掠豫章, 焚之, 奔於建康。瑱眾潰, 奔湓城, 依其將焦僧度。僧度勸之奔齊, 會霸先使記室濟陽蔡景歷南上, 說瑱令降, 瑱乃詣闕歸罪, 霸先為之誅侯平。丁亥, 以瑱為司空。
南昌民熊曇朗, 世為郡著姓。曇朗有勇力, 侯景之亂, 聚眾據豐城為柵, 世祖以為巴山太守。江陵陷, 曇朗兵力浸強, 侵掠鄰縣。侯瑱在豫章, 曇朗外示服從而陰圖之, 及瑱敗走, 曇朗獲其馬仗。
己亥, 齊大赦。
魏太師泰遣安州長史鉗耳康買使於王琳, 琳遣長史席豁報之, 且請歸世祖及愍懷太子之柩;泰許之。
八月, 己酉, 鄱陽王循卒於江夏, 弟豐城侯泰監郢州事。王琳使兗州刺史吳藏攻江夏, 不克而死。
魏太師泰北渡河。
魏以王琳為大將軍、長沙郡公。
魏江州刺史陸騰討陵州叛獠, 獠因山為城, 攻之難拔。騰乃陳伎樂於城下一面, 獠棄兵, 攜妻子臨城觀之, 騰潛師三面俱上, 斬首萬五千級, 遂平之。騰, 俟之玄孫也。
庚申, 齊主將西巡, 百官辭於紫陌, 帝使槊騎圍之, 曰:「我舉鞭, 即殺之。」日晏, 帝醉不能起。黃門郎是連子暢曰:「陛下如此, 群臣不勝恐怖。」帝曰:「大怖邪?若然, 勿殺。」遂如晉陽。
九月, 壬寅, 改元, 大赦。以陳霸先為丞相、錄尚書事、鎮衛大將軍、揚州牧、義興公。以吏部尚書王通為右僕射。
突厥木桿可汗假道於涼州以襲吐谷渾, 魏太師泰使涼州刺史史寧帥騎隨之, 至番禾, 吐谷渾覺之, 奔南山。木桿將分兵追之, 寧曰:「樹敦、賀真二城, 吐谷渾之巢穴也。拔其本根, 餘眾自散。」木桿從之。木桿從北道趣賀真, 寧從南道趣樹敦。吐谷渾可汗誇呂在賀真, 使其征南王將數千人守樹敦。木桿破賀真, 獲誇呂妻子;寧破樹敦, 虜征南王, , 與木桿會於青海, 木桿歎寧勇決, 贈遺甚厚。甲子, 王琳以舟師襲江夏;冬, 十月, 壬申, 豐城侯泰以州降之。
齊發山東寡婦二千六百人以配軍, 有夫而濫奪者什二三。
魏安定文公宇文泰還至牽屯山而病, 驛召中山公護。護至涇州, 見泰, 泰謂護曰:「吾諸子皆幼, 外寇方強, 天下之事, 屬之於汝, 宜努力以成吾志。」乙亥, 卒於云陽。護還長安, 發喪。泰能駕御英豪, 得其力用, 性好質素, 不尚虛飾, 明達政事, 崇儒好古, 凡所施設, 皆依仿三代而為之。丙子, 世子覺嗣位, 為太師、柱國、大塚宰, 出鎮同州, 時年十五。
中山公護, 名位素卑, 雖為泰所屬, 而群公各圖執政, 莫肯服從。護問計於大司寇於謹, 謹曰:「謹早蒙先公非常之知, 恩深骨肉, 今日之事, 必以死爭之。若對眾定策, 公必不得讓。」明日, 群公會議, 謹曰:「昔帝室傾危, 非安定公無復今日。今公一旦違世, 嗣子雖幼, 中山公親其兄子, 兼受顧托, 軍國之事, 理須歸之。」辭色抗厲, 眾皆悚動。護曰:「此乃家事, 護雖庸昧, 何敢有辭!」謹素與泰等夷, 護常拜之, 至是, 謹起而言曰:「公若統理軍國, 謹等皆有所依。」遂再拜。群公迫於謹, 亦再拜, 於是眾議始定。護綱紀內外, 撫循文武, 人心遂安。
十一月, 辛丑, 豐城侯泰奔齊, 齊以為永州刺史。
詔征王琳為司空, 琳辭不至, 留其將潘純陀監郢州, 身還長沙。魏人歸其妻子。
壬子, 齊主詔以「魏末豪傑糾合鄉部, 因緣請托, 各立州郡, 離大合小, 公私煩費, 丁口減於疇日, 守令倍於昔時, 且要荒向化, 舊多浮偽, 百室之邑, 遽立州名, 三戶之民, 空張郡目, 循名督實, 事歸焉有。」於是並省三州、一百五十三郡、五百八十九縣、三鎮、二十六戍。
詔分江州四郡置高州。以明威將軍黃法為刺史, 鎮巴山。
十二月, 壬申, 以曲江侯勃為太保。
甲申, 魏葬安定文公。丁亥, 以岐陽之地封世子覺為周公。
, 侯景之亂, 臨川民周續起兵郡中, 始興王毅以郡讓之而去。續部將皆郡中豪族, 多驕橫, 續裁製之, 諸將皆怨, 相與殺之。續宗人迪, 勇冠軍中, 眾推為主。迪素寒微, 恐郡人不服, 以同郡周敷族望高顯, 折節交之, 敷亦事迪甚謹。迪據上塘, 敷據故郡, 朝廷以迪為衡州刺史, 領臨川內史。時民遭侯景之亂, 皆棄農業, 群聚為盜, 唯迪所部獨務農桑, 各有贏儲, 政教嚴明, 征斂必至, 餘郡乏絕者皆仰以取給。迪性質樸, 不事威儀, 居常徒跣, 雖外列兵衛, 內有女伎, 挼繩破篾, 傍若無人, 訥於言語而襟懷信實, 臨川人皆附之。齊自西河總秦戍築長城, 東至於海, 前後所築三千餘里, 率十里一戍, 其要害置州鎮, 凡二十五所。
魏宇文護以周公幼弱, 欲早使正位以定人心。庚子, 以魏恭帝詔禪位於周, 使大宗伯趙貴持節奉冊, 濟北公迪致皇帝璽紱;恭帝出居大司馬府。